书名:魔头恋爱洗白史[穿书] 作者:天道循环 文案: 阿婉熬夜看过一本小说。 魔头楚长青作天作地,不信神佛,凭借一身气运和实力逆天而行,生来自傲,终于作者编不下去了,一棍子把他闷死了。 哦,就是修炼到极致破虚空的时候掉沟里去了。 阿婉看完的时候一口老血梗住。 作者:天道循环,恶有恶报。 还有这种骚操作? 你驴我呢! 作者:要不,你教他做点好事? 穿越到书中某被魔头碎尸万段的圣母婊·常婉:呵呵。 魔头楚长青渡劫失败,受到了天谴。 他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唯一代价是,他要听一个女人的话。 魔头楚长青:呵呵。 后来。 大魔头:“真香。” = = 他爱她的娇软入骨,爱她的媚眼如丝。 无能为力时贪慕美色,只手遮天时囚入笼中。 不疯魔,不成活。 = = 男主前期儒雅小魔头,后期重生黑化大魔王~ = = 温柔坚强善良女主X忠犬黑化表里不一男主 立意:坚持下去,总会有光。 微博@楚柒墨 欢迎来找我玩?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重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婉,楚长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化病娇大魔头X娇软正经美少女 立意:坚持下去,总会遇到属于你的光。 第1章 一朝穿书 雷云遍布,万山重叠,男人傲立在悬崖峭壁上,眼眸乌黑,眼下一颗泪痣,唇薄而无情。 他楚长青,终于寻到了他的道。 群山之下,无数黑压压的教众俯首称臣,“恭送帝君!!” 男人缓缓将剑指向苍穹,眉目锋利如刀,他已屹立九州之首,无人可敌。 如今只要度过这小小一劫,破碎虚空,就能飞升成神! “啊啊啊,终于要飞升了吗!!终于要去新世界称王称霸了吗?!!我楚哥牛逼!!” 常婉激动的翻下一页。 天上黑云骤变,一道无比凌厉的金龙劫雷劈头而下! “你坏事做绝,天行有常,怎能让你这孽子飞升得道!!” 这声音如雷震如电鸣,劈天而下!楚长青薄唇勾起一抹冷笑,“道?什么是道?顺天命而行是道,坏事做绝逆天而上,何不是我修的无情道?!” 他提剑迎上,身形矫捷,然而在剑尖触碰到天雷的一瞬间—— “轰——” 天空降下无尽雷光! 男人目光冷然:“不过小小天雷,又能耐……” 话音未落,他声音骤然一停。 灿烂到炫花人眼的金电雷光中,他看到了一位少女。 模糊的影子,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浮现,仿佛悸动,他那坚若磐石的心性,竟在看到那少女的瞬间,产生了动摇! 昙花一现,浮光掠影,只是怔愣的瞬间! “轰——” 剑尖被劈碎,强大的身躯生生抗下了这天降雷光!! 楚长青卒。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陪伴,是这样的,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了,男主做坏事太多,我怕我家里老婆二胎生不稳当,嗯不,我是说,天道循环,恶有恶报,大家要记住坏人都是要遭报应的哦,主角也一样!我们要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希望你们喜欢这个开放式结局。 常婉如遭雷击。 常婉:“??!!” 常婉脸色狰狞:“我可日你二大爷吧……” 生二胎就生二胎,你让主角遭报应了你不怕被读者的怨气给报复吗?你就是写他飞升失败幡然悔悟努力做好事给你二娃子积德也比直接一个【卒】要好吧?!!! 【卒】是什么?? 她楚哥帅成那球样你给个卒你半夜不会被噩梦惊醒吗??! 那个雷光里的少女又是个什么球?!! 不是,这文单男主无后宫无暧昧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女主,她正期待男主在新世界大展拳脚顺便谈个【我这辈子只爱你】这种苏苏甜甜恋爱的时候你他妈给男主一个【卒】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 你就是让男主开了后宫她也就捏着鼻子忍了继续看男主往下装逼,你直接太监还能让她留个悬念,你阑尾这就他妈不能忍了啊!!不是你既然阑尾了你为什么最后还要写个不知道是主角还是配角的“少女”出来?!开放式结局?杯具活生生的扭成开放式结局你以为你是在演《飞驰人生》吗?!开放式你妹夫啊!! 要是作者在这里,常婉能掐着对方的脖子咆哮出一百万个去你妈的。 可是作者不在这。 最后那一百万句脏话凝聚在心里,化成了一句。 “我希望作者你番外给我个解释,洗白他或者复活他,不然我就诅咒你生儿子没□□,谢谢。” 常婉面无表情的敲完这句话,按了发送。 这真是常婉一个被坑害的读者能做出最恶毒的诅咒了。 虽然,这依然无法消除她内心受到的百万分之一的伤害。 常婉出了口气,一看时间,凌晨三点了。 她竟然可以为了追这个傻逼文,熬夜到现在。 ……人间不值得。 常婉捏着手机,阴森森的洗漱完,贴好面膜躺床上的时候,辗转难眠。 最后忍不住又把手机拿上来,一看,作者居然回复了。 “洗白?你行你上。” 常婉:“……” 卧槽?太监阑尾还有理了?她订阅这几百万字的血汗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几百万男主做坏事的装逼史都写出来了,你写个几千字的复活洗白给个安心的结局还我行我上?! 上你吗卖批哦上!!你以为是上男主啊那么容易?!老娘不在键盘上教你做人老娘跟男主姓!! 常婉正准备撕下面膜正式开电脑和这个傻逼作者在键盘以一秒五百字的手速和对方撕个一百万回合的时候,窗外倏然“轰”的一声雷鸣巨响! 这一声,生生的把常婉刚刚撕下来的面膜给吓掉了,她一扭头,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密布的雷云,密密麻麻轰然而下宛如世界末日一样的金色闪电,宛若世界末日,映在她的瞳孔之上。 常婉感觉脖子扭的有点僵。 马鸭。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手机,201X年,不是X120年,地球没去流浪,2012也没毁灭,阿诺施瓦辛格也不会披着闪电从未来过来……呸。 她又抬头看窗外。 依然是满眼闪瞎的金色电光,铺天盖地。 而且…… 那闪电里,仿佛还有一个人影……? 常婉手脚并用爬到窗户前,想将人影看清楚,身体却骤然僵硬! 那是一道锋利如电的目光,直直的射过来,仿佛一下就将她浑身上下都给看透了。 一刹那。 雷云,金色闪电,人影,统统消失了。 安静的夜空,星罗棋布,吵嚷的城市在夜色下五光十色,好像刚刚一瞬间出现的,都是幻觉。 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双锋利冰冷,仿佛万物皆尘埃的,绝对超脱的眸光。 常婉揉了揉眼睛,再看。 夜色如幕,车水马龙,却又寂静无比。 “熬夜都熬出幻觉了吗……”常婉瑟瑟的爬回自己的床,也没什么打开电脑和傻逼作者华山论剑一秒钟五百字的兴致了,她现在比较担心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现了一点神经上的毛病。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 刚刚是幻觉的话。 也许今天看到的小说也是幻觉呢,她追的作者不可能这么傻逼的。 怎么可能这么傻逼。 不可能的。 洗洗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她的楚哥哥明天就要称霸新世界了,真好。 晚安。 = = 常婉睁眼,看着眼前被绑在柱子上的少年还有他乌黑的目光。 以及伤痕累累的身躯。 满眼都是血。 “……” 两个人寂静的对视着。 常婉第一反应,她在做梦,而且还没睡醒。 她对少年友好的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她会梦见这么血腥的场景啊?!!!她最近没吃太多番茄酱也没看血腥片啊!! 是梦是梦,话说最近一直在看楚哥哥称霸天下装逼打脸,真的很少做这种3D真实环绕的梦了呢。嗯,天快亮了吧。 正当常婉安慰自己马上就要天亮了,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嫩嫩的声音。 【滴~欢迎宿主来到九州大陆哟~】 【呀噫~明月择心终不悔,一片丹心照汗青!】 【目前地图:青州,青风宗】 【主线任务名称:你行你上~】 【任务内容:让男主变成一个人见人夸的大好人,成功洗白他哦~】 【任务奖励:归家~】 突然响起的声音,像是梦中,清晰又残忍的,仿佛告诉了她什么。 九州大陆。 被她楚哥征伐的大陆。 常婉再次睁开眼。 又对上了少年乌黑,又有点探究的目光。 她脖子僵硬的看了看手里的鞭子,还有眼前这个已经被抽的浑身是伤的少年。 …… 哦谢特。 她还没来得及骂作者和他大战五百回合。 傻逼作者居然开始报复她了??!!! 常婉让自己冷静一下。 但是她冷静不下来,手都在抖。 这他妈是个什么操蛋的发展啊喂!!! 她看着对方的泪痣,隐约猜到这柱子上的小可怜是男主…… 少年身体结实,身材瘦削,一双眼看人的时候冷漠无比,但因为眼下一颗泪痣,那双冷漠的眼睛,反而显得有些多情。 可是常婉看了几百万字,只看见他心狠手辣,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仿佛无心,从未对人动过情。 所以到结尾,也是茕茕独立,一人得道,不存在鸡犬升天。 当然这道也没得成就让傻逼作者写死了。 那傻逼作者怎么忍心啊!!这可是他亲儿子!!不不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关键是现在她貌似穿书了!! 这剧情是进展到哪里来着?!刚刚系统……她有系统?!等等,青风宗……男主还在青州??剧情好像才开始一点点?青风宗的关键人物是什么来着??几百万字生生让她回忆到前期有点难啊。 她记得有个女配角在这个地图死的怪惨的。 少年眼眸漆黑,之前的探究神色已经消失了,再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她现在这特吗的拿着鞭子,是抽还是不抽啊!! “长老消消气,消消气。” 正当常婉身体僵硬忍到眼角开始扭曲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了,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等您在这小孽畜身上出了气,我们马上把他扔到化骨池里去,再也不会污了您的眼。” 常婉这才注意到身后居然有人。 这个恭敬的语气和口吻,看来她不是一个只负责抽鞭子小小刑吏,应该还有点身份…… 她顿了顿。 随后佯装淡定的将鞭子收起来,回头看了一眼。 顺便将周围打量清楚。 这里似乎是牢房,外面铁栏杆又粗又密,栅栏门如今开着,可以看到外面铺着青石的过道,还有点在青石墙壁上摇曳的白烛。 而她身后,后面跪了两个穿着白衣服的弟子,说话的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头抵着地,跪的严严实实,常婉也看不清他们的脸。似乎是发觉常婉回头,他们头低的更厉害了。 “……” 现在应该怎么操作? 常婉又回过头,看着少年。 却正巧对上了少年看她的目光。 多情的一双桃花眼却带着些微的嘲讽,面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 看来这个身体,平时积威甚重。 常婉稍一思索,把手里的鞭子随意的往地上一甩,眯着眼睛佯装牛逼道。 “累了。” 一出声,常婉就怔住了。 她的这个声音…… 说句不要脸的话。 轻灵如出谷之黄莺,悦耳若振翅之百灵。 就是,巨好听。 哪怕她只是说了两个字,也觉得整个人仿佛都升华了。 美妙啊。 身后有个弟子马上道,“我马上把他送到化骨……” “不用。”常婉听见自己言简意赅的声音,“就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仿佛是情不自禁的念台词一样。 “化骨池一瞬间的事情,岂不是便宜他了。” 说完的一瞬间,常婉就怔住了,差点忍不住把嘴巴缝上——不是!这不是她想说的台词啊!! 【系统提示:为保持人设正常,系统会进行部分扭曲补充哦~】 常婉:“……” 身后两个弟子瞬间把脑袋跪的更低:“是,长老。” 常婉说完这句话一瞬有点不敢看男主的脸。 但她还是没忍住,轻飘飘的目光往男主脸上飘了一下。 却一下僵硬住了。 男主笑了。 温柔多情的眼睛在那张白净的面皮上,笑起来,眼下泪痣仿佛都在发光。 他现今还是少年,说话声音带着微涩的语调,纯净的恍若佛陀。 “谢谢您的慈悲。” 只是眼睛乌黑,没有任何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扑街开新文啦~~ 前十发红包哦=3= 第2章 惩恶扬善 常婉跟着身后跪着的两个白衣出了山牢。 远山暮色,血霞重重。 “长老,天色已晚,您……”一个白衣低头说话,声音恭谨。 长老?她的身份? 常婉:“带我回房。” 她声音镇定而悦耳。 两人带常婉来到了她的寝殿。 是,殿。 她看着眼前这个建在山上的华丽建筑,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 看上去她真的穿成了一个身份尊贵的人。 等他们把她带到了卧房,常婉让两人退下,他们头都没敢抬,扭头就走了。 “……” 这一路跟着他俩走了老长的山路,俩人头都没扭过,她硬生生的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 到底是真的太过恭谨,还是原身脾性太过可怕,常婉不得而知。 她进了卧房,里面干净整洁,女儿家的梳妆台摆在雕花窗边,拔步床垂下雪色纱帘,另一边靠墙有个巨大的朱红衣柜,倒是很美。 但常婉想着囚牢里的男主还有自己的处境,也没心情欣赏这个。 她试探着喊。 “系统?” 【叮~007号系统为您服务。】 关键时刻,常婉的重点反而有点偏了:“……007?” 为什么不是001?难道还有其他的穿书人? 系统回答相当打脸:“007比较酷。” 常婉:“……” 系统:“宿主想问什么?” 常婉:“牢里的那个是男主?” 系统:“是呀,为了方便你做任务,特地给你找了一个最好看,也和男主最亲密的女配身体哟~” 最亲密的……瞎扯吧,男主哪里有什么亲密的女配,《逆神》后期还有女人试图爬他的床结果被一剑抹了脖子这种血腥兼一言难尽的剧情…… 没有最亲密的女人,因为亲密过的都死了。 死了。 常婉突然一个激灵:“等等,我是谁??” 上来就抽男主鞭子的女配,这以后得死多惨!!要知道《逆神》这本书男主心眼超级小的,你碰他一头发,他能灭你满门啊! “这具身体叫常婉~是个嫉恶如仇,性格冷厉的女子哦。” 常婉:“跟我同名同姓啊……等等!!” 常婉的脸色一下惨白!!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那个死的特别惨的女配是谁了!!是常婉!就是她!不,就是这具身体!! 当时看文的时候觉得还怪不吉利的,因为这书她不是一口气追的,几百万字,她断断续续追了好几年,从作者大学追到作者老婆生二胎,所以前期的剧情真的是忘的零散……感慨同名同姓的女配死的惨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刚刚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 这大概就是看八百集的海贼王,你虽然记得主角九个人,但要你回忆第111集 讲的什么你肯定想不起来。 常婉几乎是以饿虎扑食的姿态扑向了铜镜,看这张脸是不是跟原来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模糊的铜镜照出来一张漂亮的瓜子脸。 很像,但不一样。 这张脸的眼睛很圆很大,虽然是瓜子脸,但脸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她试着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小梨窝,很甜很可爱的样子。 但也许是因为平时板着脸,明明是很可爱的模样,却总是带着一点阴翳感。 常婉想,这脸好像没有她原来好看…… 还好还是有点差异的不然死的时候跟诅咒自己一样,太不吉利了…… 不不不死什么死,她才不会死!!她要长命百岁活到老学到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常婉痛苦抱头,“我……我怎么死的来着?” 《逆神》这本书里各种女配的死法太多了…… 系统:“宿主可以选择用积分购买剧情。” 常婉:“剧情还要用积分买?太坑了吧?我可是全本订阅的忠实读者!” 系统:“忠实读者不会忘记剧情。” 常婉:“……” 网文要记清楚全部剧情每个细节那不叫忠实读者,那叫作者。 但看系统难以商量的态度,常婉艰难的接受了现实,“积分怎么弄?” “洗白值,黑化值升高或者完成任务,就可以获得积分奖励。”系统解释,“当然如果拿到非常珍稀的物品,也是可以交换积分的。” “洗白值?黑化值?”常婉困惑。 “男主心灵黑化会有黑化值,男主身份被洗白就会有洗白值,洗白值和黑化值相互独立,互不影响。” “任务?那个什么洗白?” “呼……看来我之前说的你都忘记啦。”系统也不急,又重复了一遍之前在山牢里说的内容,“总之,让大魔头变成大好人,你就可以回家啦。” 常婉艰涩:“所以,你的意思是。” “让我把黑了几百万字的大魔头。” “从二十万字开始,纠正?” 系统:“恭喜您理解了‘你行你上’任务真谛,奖励20积分!” 常婉:“……”不,她一点也不想理解这个真谛,放过她吧。 常婉坐在给这具身体配的拔步床上,两手捂脸,挡住满目沧桑,“我还年轻……” 系统声音突然冰冷:“反正作者是不会从二十万字重写的。” “另外记住要求,不许在外人面前崩掉你的人设。” 常婉:“……” 你果然是作者派来报复她的。 …… 总之愁也没用。 按照系统的说法,非得把这黑魔头扭成一朵善良的祖国花朵保佑作者他二娃顺利出生喝奶上学长成另一朵茁壮的祖国花朵。 说实话,常婉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叶公好龙…… 但是当未来被拿捏在一个心狠手辣,无情无欲的男人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感觉有点怂。 这人设吧,放二次元挺爽的,放身边那就是灾难。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个不小心招惹了他。 而且她现在已经招惹他了。 “20积分可以买剧情了吗?” 最后,常婉接受了现实。 系统:“初始剧情要25积分可以解锁。” 所以是不行了…… 常婉敲敲头,有点头疼的说,“我记得这女配好像还挺厉害的。” 她记得《逆神》这本书的等级设置,练气,筑基,心动,灵寂,元婴,出窍,渡劫。 系统:“你现在刚刚在灵寂。” 常婉眼睛骤然一亮,还有点沾沾自喜,“那我还挺厉害的啊!” 在前期相当厉害了!难怪能把男主捉住吊起来打! 系统:“嗯,牛逼。” 常婉:“……” 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 = 夜空升了新月。 山牢里,亮着微弱的烛光。 楚长青低着头,衣衫早已被鲜血浸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想到了那个拿着鞭子的傲慢女人。 明明是圆润的眼睛,却能亮出那样冰冷恶毒的光和恨。 楚长青嘴角微微拉开了一个笑。 恨啊。 恨是最能滋养力量的东西。 为爱付出一切这种事情,他是不信的。 他只信,人们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出卖灵魂。 但是…… 好像有一瞬间,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呢…… 从沐浴着恨意的眼睛,变成了让他,有一点,蠢蠢欲动的眼神。 明明只是换了个眼神。 却仿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即使说着很恶毒的话,眼神,却是不一样的。 纯净的,像是误入尘林的野鹿。 慌张,迷茫,不知所措,却又佯装冷静,故作镇定。 就像……现在这样。 浑身浴血的少年微微抬起头,露出弧线完美的下巴,望着玄铁栅栏外的女人。 或者说,少女。 他的嘴角弧度加深。 常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梦游到山牢里来了。 虽然躺在床上告诉自己一千万遍,男主有不死定律,扔到化骨池里说不定都能化出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顺便学会七十二变。 再说作者怎么也不会让他死的她担心个屁。 但她还是来了。 虽然一身的血有点惊悚,但是看见他还活蹦乱跳的,常婉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来了……来了总不能就来了吧?得说点什么吧? 带的金疮药在衣服里,她要怎么在不崩人设的前提下给他? 系统提示过她最好不要崩人设和说出太多的东西,不然会扣积分和寿命。 “我来看看你……”常婉努力让自己不崩人设,抬起下巴,假装狗眼看人低,“……死了没。” 啊她怎么能对男主这样说话狗命休矣啊啊啊! 后面一句不是她想说的啊!! 楚长青看着栅栏外的少女。 她叫……常婉。 她换了白裙,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样子。 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的人却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清秀婉约。 记忆里的她,浑身都染着暮色一般的死气。 古板傲慢,喜欢在世人面前装模做样,十分爱自己的好名声。 是啊,好名声。 “我怎么能死呢。”楚长青从喉咙里发出来低低的笑,舌尖抵着牙齿,“在成全你的好名声之前,我怎么也不能死啊。” 常婉:“……” 什么意思??好名声?什么好名声? 然而对方这一句,却一下仿佛打开了什么秘密匣子,一个场景从原身破碎的记忆中如影而出。 少女挥着鞭子,面无表情的将柱子上的少年抽的皮开肉绽。 她抽完不解恨,冷笑一声,单手将低头不说话的少年下巴抬起来,明明是一张漂亮的脸,眼睛却只浸着沉沉的冷漠。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少年看着她,狭长的眼眸映着摇曳的烛火。 “其实,我并不恨你。” 她的声音,轻而慢,悦耳,带着细细的磨牙声,“只是,堂堂魔教少主落在我的手里,我不百般折磨,剥骨抽筋。” “又怎能得到惩恶扬善的美名呢?” 少女的声音悦耳如清泉,却带着刺骨的漠然,“想来,大家看到你这般下场,定然不会再入魔道了吧?” “啪——” 又是剔骨的一鞭! 回忆在血肉横飞的瞬间戛然而止。 常婉再对上少年轻嘲的目光:“……” 很好。 妙啊。 看来这金创药,她是怎么都拿不出来了。 而且,看样子,会死很惨。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出意外会日耕嘀? 小天使多多留言鸭,爱你们! 第3章 掌门有请 该怎么形容这个宛若喝了苦咖啡一样的内心呢。 无法形容。 之前来的时候她问狱卒要了钥匙,让其回避。 她打开了门锁。 坚硬的青石地板,冰冷的石柱,被五花大绑,浑身浴血的少年。 楚长青看着她,眼神漠然。 说实话。 常婉长那么大。 除了在电影里看到的特效和番茄酱,就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结痂的血也一样。 她努力让自己不表现出异色,蹲下来,慢慢的撕扯少年身上的衣服,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的破破烂烂,不仅露出了结痂的皮肤,甚至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看得她脸皮一抽一抽的。 还好她离得近,又低着头,他看不到她惊悚的表情。 想到这里,常婉没忍住,抬头看了一下对方。 少年没有看她。 他似乎是傲慢的,看着廊间摇曳的火焰,狭长的桃花眼中盈着白烛火光,波光潋滟,却又冷漠无情。 明明是少年,却仿佛已经历尽了世间沧桑不平事。 这是书中人的时候,她满心都是卧槽好酷啊这个人设作者居然能这样帅气的写下去牛逼牛逼—— 现在变成身边人的时候。 常婉内心就很操蛋了。 她小心的揭开了一块粘在伤口上的布料。 少年一动不动,像是不痛,又或早已麻木。她认真的给他清理好伤口,然后上药。 但是她是第一次做这种细致的活计,即使做的很小心,却还是有点笨手笨脚。 一开始,楚长青没有看这个在他身边摆弄他伤口的女人,只当她又想了什么新折磨他的法子。 人的眼神会变,人的欲望可不会变。 楚长青的目光微微阴郁下来。 只是……不要让他逮到报复的机会。 只要有一丝的机会,他就会咬住对方的咽喉,死都不会给她挣扎的半分余地,把她所给他的伤害和痛苦,千万分的还给她—— 但不一会儿。 有清凉的感觉从伤口传来。 楚长青下意识的低了头。 少女勾了个软绵绵的飞仙鬓,有些柔软发丝散在白嫩的耳边,却没有注意,偶尔随意的捋一捋,他的血迹染在她白皙脸颊,有一种末路毁灭的美。 像堕落的仙女,夺心的妖魔。 楚长青呼吸一窒。 她有些笨拙的清理着他伤痕上的碎布,脚边放了一小罐金疮药。 从他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还有睫下那双专注温柔的浅栗色眼睛。 不是黑色的。 是很美丽的……浅栗色。 蓦地。 一种无比清晰的念头,如闪电雷霆一般,骤然穿透他的脑海。 ——这是一个美人。 像花瓶,像他爱的那些人间古董,都是美丽的。 只是,流传下的古物身上多有墓土一般死亡寂静的美,让他很清楚的知道,它们是死的。 死的,所以,不会有丑陋的欲望,也不会背叛,是他的,就会永远属于他。 ……可是这个人,是美丽的。 想要抚摸,想要占有的那种,美丽。 这是他的……欲望。 【叮!男主黑化值+10%!】 系统的提示突如其来,吓得常婉手一哆嗦,撕小布片的时候动作大了一点,少年身体陡然僵硬了一下。 常婉第一反应:“抱歉!” 说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打碎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海,摇一摇说不定还能听见海浪的那种大海。 常婉那种嫉恶如仇的人会对楚长青这个小魔头说对不起?! 系统:“没事,我帮你。” 于是她就听见自己生硬的说,“抱歉抽的太浅了,要是再深一点的话就能看见你骨头是不是真的那么硬了,呵呵。” 【男主黑化值+10%】 常婉:“……”妈的。 “呵。” 闻言,楚长青低低的笑了。 常婉一抬眼,对上了少年的目光。 那一瞬间。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胳膊浮到脖颈。 那是一种比他漠然看着你,更让人发毛的眼神。 他仿佛从他自己孤独的世界里活了,悄悄将自己的门打开一个缝隙,露出一双充满着欲望和占有的眼睛,窥伺着你,仿佛要从你身上拿到点什么,然后把它藏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再把门扉紧闭。 浓厚的,阴郁的,如毒蛇一般,从她每一寸的皮肤上滚过。 常婉这次是真的要吓哭了。 于是在无比生硬僵冷的气氛下,她秋风扫落叶般匆匆把男主身上剩下的药上完了。 她现在确定男主不会因为伤口破伤风发作意外死掉之后真的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立刻,马上。 谁知还没走,便听系统说:“我觉得你得救他出来。” 她和系统可以在内心交谈。 常婉无语:“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她现在一没有前提剧情,二还没有摸清这具身体社会关系,贸然救人出来莫不是在找死。 她上完药,有些僵硬的站起来,拍了拍胳膊,自言自语的说,“……你死了就麻烦了。” “……” 身后却一下没有了声息。 原来那静静的呼吸声变浅了。 常婉原来打算上完药就赶紧走的,谁知道刚刚走出牢房,回头一看,差点没吓死。 原来用诡异目光盯着她的少年,此刻低着头,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眸,脖颈没有受伤的皮肤泛着浓郁可怕的青色,上药的时候常婉的注意力一直在他的伤口上,没有注意到什么,现在一回头,才发现他居然好像还中毒了!! 她又折回去,发现少年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喂!醒醒!”常婉拍他的脸,感觉自己快哭了,这是个什么艹蛋的剧情啊! “你可不能死在这儿啊!” 系统声音冷静:“掐人中。” 常婉掐人中的手一顿,崩溃道:“这不是中暑掐什么人中!” 系统无辜道:“电视剧里都是这么弄的。” 常婉:“……” 【系统任务:解救地牢男主,奖励:储物手镯开启】 = = 常婉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少年。 少年脖子上戴着一块剔透的双鱼玉,浑身伤痕累累,除了脖子往上,没有一寸能看的皮肤,重点部位被她蒙上了,伤的那么重,常婉连被子都不敢给他盖。 饶是这样,也还是有不少伤痕崩了血。 把他从山牢里搬出来特别的费劲,但还好,系统也不是很废,提前提醒了她身上有储物手镯这种东西并教给了她用法。 她把人搬到储物手镯里,又花10积分从系统那里买了个充气仿真人穿上男主的脏衣服绑在了原来的地方。 一出拙劣的狸猫换太子,把可怜的男主换到了她的床上。 “你说他们多久会发现?”常婉扶着额头,觉得狱卒也不是个傻的,估计过不了多久,男主跑了这种事情就会人尽皆知了。而且男主现在还中毒…… 系统:“你要相信充气仿真人的能力。” “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吧。”常婉充耳未闻,她忧郁的看着手上的储物戒指,“我还有多少积分?你刚刚说他黑化值上升了。” “男主黑化值共上升20%,您共获得30积分,积分会随着黑化值每10%向上递增一倍。由于您刚刚购买了仿真木偶,您的积分余额是40。” 常婉隐约想出来:“……就是,第一个10%10积分,再上升10%会给20积分?” 系统:“是的。” 正当常婉想要不要买剧情的时候,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把她从未来的幻想中拉到了现实。 “不是,男主吉人自有天相对吧……”常婉头疼,“不用我救他也能活下来对吧?” 系统:“你今晚若是不去,他就死了,重伤发炎加毒发。” 常婉:“……” 系统委婉的说:“你上了药,伤口没有发炎。” 哦,意思就是她要是不做点什么,他还是会死是吗? “所以我要去找解药??” “我上哪给他找解药去?” 【主线任务:为男主解毒,奖励:30积分、正式开启系统商城。】 常婉:“……” 常婉还没想着怎么去找解药,就听见外面一阵熙熙攘攘,隐约可以听见—— “魔教少主从地牢中逃跑了!!” “快去通知掌门!!” 果然被发现了! 常婉还没想好怎么安置男主,没一会儿就有人敲她的门,声音十万火急:“长老!不好了!那小孽畜逃跑了!!” 常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床上的小孽畜。 小孽畜并没有意识到谁在骂他,眉毛紧紧皱起,毒又在蔓延,神情隐约痛苦。 却不减半分戾气。 常婉心中微微一抽,强作镇定,“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解药可上哪里找去? 谁知,外面人犹豫了一下,声音小心翼翼起来,“常长老,还有一件事要说……” “什么事?” “掌门有请。” 常婉这下不淡定了。 掌门有请? 常婉有点绝望,她现在怎么把人藏起来?储物手镯没有空气,只能暂时把人装进去,做个临时搬运,但是放久了人肯定就完了! 常婉的目光慢慢挪到了衣柜上。 “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 第4章 拿到解药 大殿雕栏画栋,精致的纹路在墙壁繁复,亦有明珠透亮,不染纤尘。 常婉被人引着,一踏进来,就能感受到一种完全与外界不一样的感觉。 浑身舒爽。 只是在这其中,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异香…… 还未等她体会这种感觉的缘由,便看到了大殿中的两人,一位一袭青衣,腰间挂着一枚青色玉佩,面冠如玉,温文尔雅。 侧立其右手边的是一位佝偻的老人,那老人穿着粗布衣衫,右边一只眼睛被黑布巾蒙上,似是瞎了,左眼吊三角,看上去阴沉又不好相与。 那青年一看见她就笑,眼眸微弯,声音温柔,如沐春风,“阿婉。” 阿婉? 常婉生生的被喊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用这种口气喊过。 引她来的弟子说掌门有请,这青年能先说话,想来就是那位“掌门”了。 她不知道原身是怎么表现的,只能摸索着原主的性格,忍着不适,“嗯”了一声,“参见掌门。” 在来之前被系统警告她说不要崩了人设,不然倒扣积分的惩罚倒是轻的,被青风宗的人怀疑是夺舍,那就惨了。 “记住,如果你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007的警告她,“你只能往前走,没有回头路,如果被发现夺舍——” 不仅洗白任务无法继续,她也得赔在这。 而原主人设…… 顿了顿,常婉先发制人,“我听说那人跑掉了。” 声音凉的掉渣。 “他跑不远的。”未等青年说话,旁边老人忽然冷哼一声,看着常婉,声音阴郁,“中了我的情风毒,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还没想好怎么杠的常婉,心中骤然一冷。 常婉心冷,面上还未有变化,便听那夏长老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倒是人在常长老那里丢的,有些蹊跷啊。” 情风毒? 常婉记住了这个名字,目光隐晦的扫过了老人——知道的这么清楚,男主的毒难道是他下的?而且上来就怀疑她…… 这老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格外不善。 “不必担心。”青年掌门语调柔和的安抚她,“我已经派人去追捕了。” 他的眼里划过了一丝微妙的颜色,“但在那之前,我听狱卒说,你前一个时辰去了山牢?” 常婉心中一跳……果然还是没能瞒过去吗——说的也是,看守山牢的狱卒怎么可能不把她去过山牢这种事情说出来。 “我去看看他死了没。”常婉面色不改,“我去看的时候,他还在那里。” 随后说,“我恨不得他死。” 谁知,这句话说出来的一瞬间,常婉竟然半分不适也没有,心中的恨意却随着这句话一下迸发,让她控制不住的往下说,她死死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即使挫骨扬灰,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常婉愣住了。 这不是她自己想说的话,也不是系统让她说的话。 这是……这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意识!! “快冷静一下。”青年上前,似乎想要安抚她,常婉一步后退,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青年似乎已经被拒绝习惯了,轻叹了口气,“阿婉,人不能总活在恨意里,有的时候也应该往前看。” 之前还有点不确定,但现在,常婉确定了。 这种眼神,这种口气,还有这个态度——这个掌门,喜欢她。 或者说,喜欢原身。 男人面若冠玉,风姿温润,看着她的时候满怀柔软。 但是她一后退,从这人的态度来看,似乎被原身拒绝已经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空气中,随着青年的接近,那种奇异的香气似乎更浓重了一些。 有些像迷迭香,温柔甜腻的味道。 ……不,这人喜不喜欢原身似乎不重要,她现在要从那老头那里拿到情风毒的解药才对! 常婉无意参与原身的感情,忍不住又后退一步,道:“我自有分寸。” 随后望向老人,“只是不知道那情风毒的解药可藏好了?那……小孽畜要是去偷了解药……” 老人看着她,目光阴毒起来。 青年闻言,有些讶异的看着她,“阿婉,毒是你下的,夏长老的解药也是你全部要走,亲自藏起来的,他怎会去夏长老那里偷解药?” 常婉面无表情,心中却大吃一惊!! 男主的毒居然是她下的?!这个常婉对男主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吗? 不过……解药在她那里?在储物手镯里面吗?? 不行,储物手镯里那么大,放的瓶瓶罐罐也不少,她上哪知道哪瓶子是解药哪瓶子是毒药去,要是没找到解药反而给男主吃错了药,那男主对她这仇恨就真的是不共戴天了。 等等…… 这老头…… 常婉从小从孤儿院长大,对人们的目光非常敏感。 她能从一个人看她的眼神中非常准确的分辨出这个人对她抱有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这个老头显然对原身没什么好感。 以原主能狠心到把男主抽成那样子的性格,自然也不像是个会吃亏的。 那么这瞎眼老头所谓的把解药全部给她—— 心思电转,常婉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轻哼一声,看着老人,咄咄逼人,“解药全部都给我了?我怎么能相信你把解药全部都给我了?那小子运道超然,遇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就怕夏长老老眼昏花,把该给我的解药漏下一星半点被那小子拿到……” “哼!” 老人闻言,眼神更是阴郁,声音却微微有些变调,“这个自然不必你担心!” 青年却听出了些许端倪,侧眼看老人,温和的目光稍变,“夏长老,莫非真的没有把所有的解药都交给她?” 青年即便说着冷情的话,他念到她的时候,声音都是入骨温柔的。 常婉忍不住想,被这种男人喜欢,原身一定很幸福吧。 就是不知道原身怎么回事,好男人不要,一门心思全在虐男主身上了。 真是杯具。 不过……夏长老?这老头跟她身份一样,也是个长老?平级的? 老人声音阴沉,“回掌门,老夫是留下了解药,但老夫制作的每一样毒药和解药都会留下一个样品收藏。” 常婉心中一喜,赌对了!!这老头果然私藏了解药! 她盯着夏长老,“那夏长老可要把药看好了,要是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怕您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青年却忽然轻轻的叹了一声。 “阿婉。” 常婉抬眼看他。 青年眼眸温柔,似是关心:“地牢阴湿,若是经常呆在里面,对身体是不好的。不晓得你夜半去那……”真的只是看看人死没死? 果然掌门不是傻子,还是追究她去地牢做什么了。 在她逼夏长老要解药的节骨眼上突然发此一问,莫非是怀疑了她? 也许……能哄过去。 常婉手心都是冷汗,神色镇定自若,“我习惯了。” 谁知掌门摇了摇头,近过来,常婉又想退后,却一下被强烈的威压给镇住了!! 那是非常强大的感觉! 完全被压制,无法动弹。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便见青年表情依然温柔,白皙漂亮的指尖轻轻的掀开了她宽大的外袖,露出了雪白袖里。 常婉顺着青年掌门的眼光看去,便见她那本应雪白藏皓腕的内袖,此时却如梅花一般绽开了斑斑红色。 ……血迹。 她来这里时匆匆洗了脸换了外衫,还是在系统的帮忙下才把乱七八糟的外衣换的板正,但是里面的亵衣却没换。 这血迹是给男主换药的时候沾上的…… 常婉背后冷汗淋漓。 青年仿佛没看到那血迹一般,放下袖子复又握起她的手,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她的指尖。 动作优雅谦恭,仿佛以前她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绅士。 但是常婉无比清楚的明白。 这是不合规矩的。 就算《逆神》是被架空的文,但总体还是走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古风调调,所以—— 常婉想抽手。 然而青年的下一句话,就让常婉没办法动弹了。 “阿婉手上,有金创药的香味。” 青年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唇角依然带着细细的笑,眼瞳却乌黑如深渊,“是哪里伤到了吗?” 常婉心中一阵惶恐,表情却在系统控制下分毫不变,“我自然是没有受伤的。” 她缓了缓,镇定道,“血是之前去山牢溅到的,来的匆忙,只换了外袍,没有换亵衣。” “至于金创药。” 她冷淡道,“我有一鞭抽到了他的心脉,怕他就这么死了,所以简单的给他上了个药。” “……” 青年定定的凝视着她。 那是一种完全无法形容的眼睛。 饶是常婉机灵,孤儿院摸打滚爬,看过人间百态,世态炎凉,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 无法形容的复杂。 似是爱慕,温柔,和不被选择的忧郁。 身边的威压却悄然散去了。 青年轻柔的把她耳鬓的碎发抚上去,在她耳边的声音温软,“不知道是怎样高贵的贱骨头,才能得我的阿婉亲手上药。” “若是被恨便能有这般优待,我也想做阿婉那……百般憎恨之人。” 第一次听见那么耸人听闻的告白的常婉,勾起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常婉忽然就有点明白原身为什么对这位掌门敬而远之了。 常婉:“掌门受人尊敬,怎会让阿婉百般憎恨?切莫再说这种话。” 感觉掌门解除威压后,常婉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避开了青年,看向夏长老,“比起这个,我还是希望夏长老把私藏的那颗解药给我。” 夏长老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想得美!” “若是那解药在夏长老那里遗失。”常婉镇定的说,“恰好那小孽畜又有了什么奇遇,东山再起……” “这责任,夏长老是担,还是不担?” 常婉说这话不无道理,虽然她不记得详细剧情,但是她记得,男主以魔教少主身份刚入九州,便因为逆天气运和飞快的修炼速度崭露头角,更是一开始就站在魔族那边,惹得正派人心惶惶—— 夏长老眼睛三角眼阴冷的看着她,恍若嘶嘶吐信的眼镜蛇,“你威胁我?” 常婉寸步不让。 偌大大殿,剑拔弩张。 “夏长老。” 青年却忽然说话了,他微微侧头,对着老人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黑色的眼睛却如深渊,“把药给她。” 夏长老对上掌门眼神,表情微变。 随后低头,不甘退下,去取药。 掌门又看常婉,俊美的面上,眸色深而柔软。 “阿婉要的,就是星星,我也会摘。” 常婉对他的神色无法招架,露出假笑,“掌门……言重了。” = = 楚长青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片模糊的黑暗,随后,慢慢清晰。 这里……不是牢狱。 身上也没有捆缚他的绳索。 隐隐作痛的伤口覆着清凉的药膏,楚长青顿了顿,手指轻轻的摸上去。 上好的药……换好的绷带。 闷沉的空气里,有少女身上的浅香。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那双在纤长睫毛下浅栗色眼眸。 她给他上药,还把他从牢里带出来? 那么……为什么? 不知怎的,楚长青就想起了她垂眸在他身下,雪白的手指染着药膏,给他上药。 楚长青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试探的动一下,身上的伤口就有着撕裂般危险的阵痛。 是要折磨他? 这里不是牢房,应该是其他地方,方方正正的狭窄天地,将他囚困于此。 楚长青观察一番,冷静的分析了自己的局势后,又安静的躺下,桃花眼的清明冷漠里,隐约带着戾气。 百般折磨后,又这般细细上药,莫不是怕他死的这般不体面,污了她圣女的美名。 少年唇角拉开了一抹冷漠的笑。 美人皮囊下,多有恶毒魂魄。 幸而——他也只是被那皮囊迷了心神。 世间貌美者甚多,不过心动期的小小魔障罢了。 眼瞳浅薄者才会被皮相所迷,若这关都过不去,他还修什么道! 楚长青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冷酷更甚。 欺他辱他者。 必百倍奉还! 第5章 不可能的 不管过程怎么艰辛,好在是拿到了解药。 然而,等常婉到了房间,也没有听到系统发放自己的奖励。 她皱起眉头,“007,我的积分奖励呢?” 系统的回答干脆利索:“解药不算,你得给男主解了毒才行。” 常婉看了一眼任务标题,确实是要给男主解毒。 看了看手里一个跟汤圆一样大的绿油油解药,常婉看向了自己房间里的巨大朱红色衣柜。 储物手镯没有空气,男主放久了会窒息,常婉又不懂原身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偏偏还怕自己走了,有弟子来打扫她房间或者搜人,刚好这房间衣柜够大,干脆用了个最笨的法子—— 把人裹裹藏衣柜里锁起来了。 奇怪的是,这衣柜虽然很大,里面却没多少衣服,只有简单几件素色的女式长衫,看上去很是寡淡,常婉随便收拾了一下便空出老大。 想来原身也应该是个不喜打扮的人。 好在她走后,似乎没有人来。 男主伤成那样,估计也没醒。 常婉把衣柜的锁打开,刚刚拉开柜子的一丝缝隙,便一下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劲瘦有力的臂膀瞬间把她捞进了衣柜里! “咣当!” 衣柜门被人从里面关上! 狭小窒息的空间,紧紧的相拥,常婉一瞬大脑一片空白,下一刻,一双手便掐上了她的脖子! 悦耳,又冰凉的声音响在耳畔,仿若最慈悲的佛陀,又带着魔性的残忍。 “百倍奉还。” 刹那间被夺去呼吸的感觉并不好受,一片黑暗中,常婉拼命挣扎,然而就在此刻,衣柜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 常婉一下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起来! 她绚烂如花的十八岁,刚刚从高考拿到自己优异的成绩,正式走出高中,还没准备拥抱自己的美好的未来,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在那个世界经历了多少痛苦,付出了多少血汗和努力,就有多么期待自己的未来。 她大好年华,未来可期,怎么能—— 怎么能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里!! 死在一本烂尾的书里! 常婉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灵寂期的身体,在黑暗里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楚长青却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她的眼睛。 明亮如火,粲若星辰。 那双漂亮的浅栗色眼睛没有被黑暗和绝望淹没,也没有之前经常看到的仇恨,反而是一种火焰。 浓郁而激烈,到死也不放弃的尖锐和执着,像针尖,像野火,像他曾经在野林里看到被老虎追逐,最后将老虎反杀的孤狼。 这个女人眼里的火焰,宛若一颗火种。 那颗火种,悄然落入他的眼中,沉到他的心底。 让他下意识的,微微松手…… 他不仅想要剥下她美丽的皮囊。 但他还居然,还要这双美丽的眼睛。 底下拼命挣扎的女孩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喀嚓。” 常婉一怔,她似乎碰到了什么机关……原本右脚能蹬到墙壁的,乱蹬的脚此刻却蹬了个空—— 墙壁空了?? 两人双双一怔,下一刻,常婉一咬牙,猛地往右一个翻滚,两个人一起滚到了那突然出现的暗道中!! 暗道后是阴冷潮湿的楼梯,楚长青不知何时松了攥着她脖颈的手,常婉忍住恐惧,把手里的解药往兜里一塞——没给解药都有这样的生命危险了,喂了之后她是不是得当场去世?系统奖励不要,爱咋地咋地,老娘不管了! 随后抓住了一阶楼梯,止住自己往下滚的趋势,男主中毒受伤,刚刚制住常婉又用了些许力气,没抓住,滚到了底下,咕噜噜过后,无声无息。 常婉知道男主危险。 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危险。 她摸了摸生疼的脖子,嘶了一口冷气,泪眼汪汪,刚才要不是摸到了机关,她估计真的要去见圣母玛利亚了。 然而情况容不得她多留,死里逃生还不算完,在暗道里隐约还能听到衣柜外有人吵吵嚷嚷。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常婉这下也没空去管底下是生是死的男主了,她咳嗽了两声,狼狈的起来,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暗道,门外人吵嚷越厉,常婉终于听清了—— “常长老再不开门,可不要怪我夏独不客气了!” 下毒?什么玩意?他下毒不客气?给她下毒?给她下毒就下毒,嚷嚷那么大声是怕全世界不知道咋的?这人莫非脑子有…… 等等,这个声音是……刚才的夏长老?? …… 上去敲门的灰衣弟子敲门数声无人应,只能低头回禀身后的老人,“夏长老,常长老她……” 老人冷笑一声,“若非心虚,怎会躲躲藏藏?给我把门踹开!” 老人话音刚落,漂亮的雕花门便咣当一下被人从里面拉开! 准备上去踹门的少年一下对上了门后少女的眼睛,一下被吓了个踉跄,猛地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老人看不得自己弟子在常婉面前如此丢人现眼,猛地一脚将人踹开,“滚开!没用的东西!” 老人看上去瘦小,这一脚力气却极大,那人被这一脚踹开十几米远,撞头摔地,看得常婉牙根发疼。 她唇角却扬起一个笑,“夏长老,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老人身材佝偻,他目光冷厉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姗姗来迟,却不觉不对,穿着一袭高领黑衣,乌发垂下,更衬得肤白眼大,红唇艳丽,皓齿明眸。 这是青州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纯粹风灵根,十七岁修到灵寂期,带着病弱妹妹叛离人间家族一脚踏入修真界,一路修仙从未遇过瓶颈。 实是天子骄子。 却格外憎恨魔族。 只是……当真如此? 又或者…… 从这边一闪而过的,属于那个小孽畜的魔气,他绝对不会认错。 ——有何贵干? 夏独冷笑一声,“我怀疑你私藏重犯!” 常婉心中一跳,面色不变,“空口白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呵,少装模作样了!”夏独冷笑,挥手,“给我进去搜!” 常婉气笑了,上前一步,“啪”的把门关上,面容冰冷,“谁敢进来?” 原身人设高傲冷厉,她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一时间众弟子诺诺不敢上。 “这般作态,莫不是心虚?”夏独笑容阴毒,“我告诉你常婉,就算你想把人藏起来慢慢折磨,也要顾及宗门颜面!” 常婉:“……” 藏起来慢慢折磨? 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变态吗!!? 常婉不接茬,“我说里面没有,就是没有!” “有没有,搜过才知道!” “要是你搜不到呢?”常婉盯着夏独,皮笑肉不笑,“你搜不到该当如何?” “搜不到?”老人冷笑,那小魔头的气息刚刚就是从这房间里散发出来的,绝对不会错! 他阴冷的说,“我不会搜不到的,常长老。” “那好。” 常婉微微抬起下巴,也学着他的口气,阴冷的说,“你我同为长老,也不好闹得太难看,要不打个赌吧。” “要是搜不到人……您那么大了,我也就不让您给我磕头了,我怕折寿。”常婉朝那边那个被夏长老踹的现在还没爬起来的窝囊弟子抬了抬下巴,“您就给那弟子磕十个响头吧。” “您要是答应,我这小殿,随便搜,我绝对不拦着。” 夏长老脸色难看,却对自己有着非一般的自信,“我要是搜到了呢?” 常婉朝天翻了个白眼,“我给您磕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怕你啊。 夏长老阴阳怪气的笑,“不用了,常长老给老头子磕头,老头子也受不起,干脆就停你那可怜妹妹三年的药,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吧。” 常婉闻言心中一怔,可怜妹妹?什么玩意?这身体还有隐藏剧情?? …… 她现在自己都顾不得了,哪里有时间顾一本书里的隐藏剧情和隐藏人物! 总之现在气势绝对不能弱,弱了就输了! “好啊。”常婉看向夏长老身后乌压压的一帮弟子,压下心里的不安,若无其事,“夏长老说什么,你们可都听见了啊。” 夏长老看见常婉无所谓的态度,眼眸更是阴冷。 常婉心里愁心突然出现的原身隐藏剧情,面上却无所谓的让开,“搜吧,您可得记得您说过的话。” “哼!” 夏长老甩袖,“进去搜!!” 常婉抱着肩,站在门口,懒洋洋的说,“搜可以,有些不长眼的,可别乱碰我的东西,要是被我发现了……” 进去搜人的弟子更是诺诺的低头。 系统悄悄的问,“你不怕被搜到啊。” 常婉拇指蹭了蹭掌心的冷汗,面上依然是无所谓的表情,心里悄悄说,“当然怕!” 系统:“……怕你还让他搜!” 常婉强装无畏:“搜到了又能怎么样,我又不用磕头。” 就是有点对不起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妹妹了。 但她打赌的时候也没想到还有妹妹这个设定啊。 系统:“但是你会有窝藏罪犯的罪名。” 罪名?都在鬼门关滚成这熊样了,她还怕罪名? 常婉手无意碰了碰领子,隐隐作痛,她心有余悸,咬牙切齿:“反正最倒霉的是楚长青。” 而且……也不一定会被搜到。 旁边夏长老看常婉,冷笑,“你倒是镇定。” “我又不心虚,为什么不镇定?”常婉反唇相讥,随后瞥了一眼不远处还没爬起来的弟子,冷嘲热讽,“倒是夏长老还是考虑考虑用什么姿势磕头舒服点吧,我怕您一把年纪了,磕出什么毛病,我罪过可就大咯。” “你!” 就在这时,有人从里面出来,小心翼翼的对夏长老说,“夏长老……没有搜到。” 常婉面色不变,心里却松了口气,看着夏长老大变的脸,又感觉一阵舒爽。 臭老头子,要倒霉了吧?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严实,夏长老也没来得及大发雷霆,便又听里面传来了一阵骚动,“找到了!!” 常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你们要是说爱我,我今天就加更qwq = = 第6章 抓住你了 常婉和夏长老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几乎是同时闯进了房间里。 原来被搜到的不是楚长青。 但情况也不怎么好,一进门,常婉就看到朱红色衣柜被打开,里面被她匆忙摆上的衣服也被拿了出来,衣柜内部血迹鲜红刺眼。 估计是楚长青掐她,她挣扎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撕裂蹭上的血。 彼时外面夏长老咄咄逼人,她只来得及换身衣服,哪里有时间再去清理衣柜里的污血? 常婉心中绷紧,面上却浮起了一抹冷笑,“怎么?只是搜到一滩血?罪人呢?” 搜人的弟子喜色僵在了脸上。 夏长老却眯起了眼睛,“虽然没有搜到人……但冒昧一问,这血又是哪里来的呢?” 夏长老上前细看,“而且这血还新鲜,明显是有人蹭上去的,看上去倒像是谁在里面进行了一番……” “争斗”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见身材姣好的黑衣少女面色冷漠起来。她说:“奇怪了,夏长老不是来我这里搜人的吗?” 她咄咄逼人,“这一滩血是从哪里来的,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 夏长老面色也不好看起来,“事关重犯,这一滩血未必不是你窝藏他的证据!” “好啊,那你拿着证据去找啊!”常婉抱着肩膀冷笑,“今天心情不适,在衣柜里弄死了一只死狗,没来得及清理而已,这就变成证据了?” 明眼人都知道常婉是在胡编乱造。 “少胡说八道!”夏长老脸色更难看了,“人肯定就在你这里!给我搜!!” 然而,那些弟子再怎么搜都搜不出蛛丝马迹,夏长老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衣柜里面—— 常婉抱着肩的手微微紧。 然而看着夏长老怎么都找不到暗门的痕迹,她才慢慢放松了。 “夏长老。”常婉懒散的站在一边,杏眼里漾着傲慢,“我不要脸面,让闺房随便你搜了。” “你搜出一滩狗血来,就想给把黑锅扣给我,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夏长老气的胸口疼,指着她大怒,“你肯定是把人转走了!” “从人逃跑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常婉道,“中间还见了掌门,我真是有通天的本事,才能在那么多弟子的眼皮底下把人挪了。” 常婉嘴角浮起一丝笑来,眼神却冷冷的,“夏长老,可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她对着那个刚刚爬起来的弟子招招手,“过来。” 夏长老脸色沉沉。 那个弟子吓的腿都在抖,踉踉跄跄的过来了,临近前,竟然能闻到一股尿骚味。 我日居然吓尿了。 常婉内心吐槽,面上却没啥变化,她看着夏长老,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 “跪吧。” 老人脸色几变,最后咬着后槽牙,“你真的不顾你妹妹的死活……” 她崩了人设自己就要挂,又刚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顾别人死活。 “噫,奇怪了。”常婉望着天花板,“咄咄逼人来我这里搜人的是你,和我打赌赌输的是你,应该遵守赌约的也是你——” “我又没输,为什么要担心妹妹呢?” “哦……我明白了。” 她眼角浮起一抹迤逦的笑,“莫非夏长老其实是个卑鄙无耻,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小人?” 夏独气的七窍生烟。 他的弟子都在底下看着他。 如果他不跪,可以保住脸面。 但这会成为他的心魔。 他可能从此再无进境! 本想着常婉来他这里要解药,又嗅到那小畜生魔气,过来拿人十拿九稳,到时这心高气傲的丫头片子颜面扫地,也好解了他一口恶气,可如今—— 他脸上的肌肉几经变化,最后在常婉和几十弟子冰凉的目光下,缓缓的弯下的膝盖。 可以说,他带了多少人过来看常婉的笑话,他就丢了多大的脸。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 常婉……常婉!! 少女眉眼一片漠然。 满室皆静,噤若寒蝉。 …… 事后。 系统:“你不怕他不跪?” 常婉耸耸肩:“他爱跪不跪,反正怎么样都是他丢脸。” 不跪是言而无信,跪了是颜面扫地,她总吃不了亏。 系统:“……你真是个魔鬼。” 常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我要是魔鬼,里面那个可是鬼见愁了。” 她其实也不想做的那么绝,但是她也没法给他台阶下。 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机关按钮,轻轻按了一下,衣柜里的暗门倏然打开。 她之所以有胆气让夏长老仔细在衣柜里看,一是因为机关是一个遥控器一样可以藏在身上的按钮,二是暗门的做工非常精细,隐约有一层幻术一样的东西,甚至这幻术可以非常细腻的表现出血沾染在上面的状态,有这些为前提,常婉才敢赌一把。 但这赌的也是惊心动魄。 常婉把机关按钮放回了袖子,因为之前有在一片黑暗中被掐住脖子的经历,这次常婉带了蜡烛下了暗道,身后门缓缓阖上,暗道一片漆黑,只有手里的烛火亮着微光。 暗道的楼梯又长又湿滑,加上可能会被男主暗算,常婉走的格外小心。 楼梯到了底,却没有看到本应在最底部的楚长青。 常婉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惊悚油然而生。 楚长青人呢?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还从那么长的楼梯上滚下来,是个人都得昏迷吧?? 未等深想,一阵阴风袭来,手里的烛火倏然熄灭。 她初来乍到,灵魂与身体契合不完全,黑夜里也没有原身视物的本事,霎时间,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 一只手轻柔的揽住了她的腰,恍若恶魔的低语,“抓住你了。” “咣当——” 烛台落在脚边,感受着在衣服领子间摸索的手指,常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出来了,耳边有着细细的呢喃,“这次,我让你选怎么死。” 常婉忍耐着浑身炸起的鸡皮疙瘩,冷静的说,“我死了,你也活不长。” “你中了剧毒。” “解药……在我这里。” 那手指轻柔的抚摸上了她的脖颈。 她终于冷静不下去了,声音开始颤抖。 和夏长老不一样。 身后这个少年,常婉是真的,怕。 因为了解,所以惧怕。 “解药?” 身后的男人低低的笑了,微微喑哑。 “但求一死。” “……死算什么本事。”常婉忍耐着,故意挑衅,“真有本事,就从我这骗到解药活下去啊。” 他和她谁都不能死,她还指望着靠他完成任务回家呢! “解药?” 背后的声音不紧不慢,微带嘲讽,“肮脏的灵魂只会带来剧毒。” 常婉心中闷气,但也不想和他争什么高低,“你要是想死随便你怎么死。” 腰间的手似乎滚烫有力,常婉抬起眼,“但……” 常婉话音落下的前一秒,她的胳膊猛地向后一顶!楚长青一声闷哼,腰间伤口瞬间撕裂,他站起本就勉强,这一下更是血崩加无力,强撑的力量瞬间崩溃! 少年倚着墙壁,捂着伤口,一双乌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宛若深渊。 他能看到她在黑暗中白皙漂亮的皮肤和一双杏眼,明明是可爱的脸,却缀上了凌厉红唇,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恶战。 那双眼里,有让不灭的火焰。 她说。 “可我想好好活下去。” 这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她心狠手辣却在世人面前一片纯洁,她贪婪无比却假装淡泊名利,她的灵魂明明这么丑陋,可是她活在光芒里,用这双眼睛里的灿灿光芒遮掩了一切。 ——她还在试图接近他。 楚长青舔了舔唇,眼里是野性。 常婉一招得手,看似牛逼镇定的不行其实心里也慌张,她有点看不清他在哪里,摸索的想要找他的位置,却被掉在底下的烛台绊了一个踉跄,暗叫了声倒霉,有点狼狈的扯了扯裙角。 她的无状他全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楚长青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桃花眼中黑眸看着她踢开烛台,找到他身前。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渐渐的,有些贪婪。 她的眉,她的唇,她的眼。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 一个神态,就这么漂亮。 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脸。 细腻白嫩的手指,温柔缱绻的味道。 摸到他在,她仿佛很高兴,眼睛亮出了光。 ——她一个灵寂期,为什么会看不见他? 她在演戏么。 是了…… 楚长青想,如果这个女人是戏子,那么一定是最高明的戏子。 她可以让世人对她顶礼膜拜,也能让人为她瑟瑟惊惶。 …… 但是,如果她是戏子。 他喜欢她的这场为他演绎的折子戏。 她恍若盲女,指尖在黑暗中触到他的一瞬间,空茫眼里绽放出的,微微的喜悦。 就仿佛…… 他的存在,对她而言,是有意义的。 在脸颊上徜徉的指尖微微瑟缩,随后慢慢向下,抚过了他伤痕累累的肩膀,越来越向下,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暗道太黑,常婉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只是他的手很凉。 “……为什么不说话?”常婉有些迷茫,莫非是她猜错了?只是他被她打的那下他晕过去了,所以没有力气再计较她的死活了? “你晕过去了吗?” ……应该是这样吧。 她又慢慢摸索他的眼,指尖一片浓密的睫毛。 他没有睁开眼。 果然…… 以男主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她那一肘子下去,只要有点残存气力,也肯定掐上来让她死了,哪里会这么安静。 常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中也是无奈,对于他的这番行为,她虽然觉得情有可原,但放在自己身上,那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但是再不是滋味,还是得靠他完成任务。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系统:“提示一下宿主,一直往右边方向走,可以走到一间暗室。” 原身的暗室?会有床一类的东西吗?他这样可不好养伤。 常婉:“有床吗?” 系统:“有的。” 吃力的把人背起来,常婉往前走,中间又不小心踢到了那个烛台,差点一个仰倒。 “行吧。” 常婉生着闷气,踢开烛台,“你们就看我好欺负,都特么欺负我。” 楚长青睫毛微颤,动了动身上被抽出来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到了爱意。 第7章 不死之鸟 暗道的尽头,有丝微光透出来。 她摸索着到了暗室,那光是暗室里的一颗夜明珠,光芒微弱,只能勉强把暗室照清楚,但是足够常婉看到墙角的一方软床了。 也顾不得什么,常婉把楚长青在床上放好,拿出了解药,撸袖子准备喂药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 多情桃花眼有些凉意,未等常婉反应过来,手中的药就被抢走—— 少年拿药看着她,眼角隐约几分桀骜,“你让我吃这个?” “这是解药。”常婉:“你怕我给你下毒?” 楚长青拿着药,唇角扯开了一抹凉薄的笑意。 常婉忽然想起来他身上的毒就是她下的。 常婉:“……”行吧。 常婉从自己的储物镯子里翻出了原主的一根银簪递给他,“你自己试毒。” 楚长青看着她,眼眸黑暗翻涌,“不用试,有毒。” 常婉不相信:“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但是它真的没……” 她的话没说完,楚长青已经随手拿过了她的银簪扎在了解药丸子上。 银簪一瞬乌黑。 常婉:“……” 常婉:“!!!???” 日了狗了卧槽,那个老头子居然给了她毒药!! 系统:【男主黑化值30%,奖励积分40.】 夜明珠的光芒将少年的脸庞映出了雪夜刺刀般的锐利,他手里是发黑的银簪,面前是有些愕然的少女。 愕然…… 她绝对是这世间,最美丽的戏子。 至少在他眼里。 人都是会动的血肉。 只有这个让他开始好奇。 活在这具皮囊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魂灵? 楚长青想。 她怎能将染毒的无辜和美丽,演绎的如此丝丝入扣? “……”常婉觉得自己得解释点什么——不是,她要是想杀他完全没必要用这种办法杀了他啊,“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抬起眼,对她一笑,桃花眼泪痣温柔,所谓一笑风流,不过如此。 只是他眼中没有感情。 “你会说,若是你真想杀我,完全不必要用这种方式。” 常婉:“……”妈妈,你把我的话说了,你让我说什么喂。 他的眼睛好看的像是一场春梦,声音却凉的像极夜的冰雪,“但我记得你说过。” “一瞬间的死,太便宜我了。” 常婉无言以对。 楚长青弯着眼睛,“丑陋的灵魂会带来剧毒。” 他看着手中的“解毒丸子”,似乎浑不在意,唇角笑冰冷迤逦,“它是什么样子的毒呢?” 是的,她是说过这样的话……但这是为了不让他去化骨池啊!!! …… 算了,洗不白了。 常婉有些沧桑的说,“发现了就别吃了,我给你换一种。” 伸手就去拿丸子。 楚长青想要躲,但是他身受重伤,没有什么力气,很快药就被常婉抢了回来。 常婉诧异的看他躲避的动作:“你想要?” 楚长青眼眸冷酷,声音温柔:“我想有一天,我会这样喂你吃同样的东西。” 常婉:“……” 这话要是给原主说的,估计他死的非常快。 她的话就…… 算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解药。 常婉看着手里被银簪插着的丸子,心有些凉。 夏长老为什么那个时候就给她毒药? 是从一开始早就怀疑她把人藏走了?还是所有的解药都是毒药,根本没打算让男主活下去?又或者是……最可怕的一种猜测。 常婉看着手里的丸子,一身冷汗。 最可怕的猜测是,她夺舍这件事被看出来了,或者怀疑她是另外一个人,所以夏长老给了她一个绿丸子毒药说是解药,但其实真正的解药是其他样子的,他只是在试探她—— 那之后的事情,也是在试探她!!? ……打住! 常婉看了一眼床上的楚长青,少年似乎是累了,却只是眯着眼睛看她,夜明珠微光下的眸子沉寂的像是深渊,唇边笑意惹人发毛。 常婉不敢看他了,转头又对着手里的毒药发愁。 先不管夏老头子为什么给她毒药——但他之前说解药都给她了…… 如果她找到了和绿丸子长得一样的解药,那么基本上就能否定第三种猜测了,如果没有找到……那就真的很危险了。 可是原身会把解药藏在哪儿呢? 常婉四下看了看,暗室虽小,五脏俱全,两个架子,一个带抽屉有椅子的小桌子,还有一张软垫。 一个架子上摆着各种书籍,靠着的架子上则是瓶瓶罐罐,小桌子摆着笔墨纸砚。 她决定先从镯子里的瓶瓶罐罐找。 按照系统教给她的方法,常婉让意识进了手镯,手镯里空间不小,得有一亩三分地,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符咒,不认识的法宝,还有各种瓶瓶罐罐都堆在角落里,空出了很多地方。 常婉把瓶瓶罐罐全部弄了出来,然后借着夜明珠的光,一个一个的看。 楚长青看着常婉坐在小桌子前,检查瓶瓶罐罐。 夜明珠的光芒黯淡温柔,照的她那双浅栗色的眸子发亮。 侧脸也是柔和的。 她不理他了,认真的表情,就像是……真的在为他找解药一样。 解药不解药的,楚长青其实无所谓。 他虽不是百毒不侵。 可是,也死不了。 只是中毒会痛苦而已,但是,就算被千刀万剐,他也不会死。 听那人说,他身上有上古神兽不死鸟的血脉,但代代传承下来,这丝血脉早已淡薄,其他后人早就像普通人一样了。 只有他,经历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后,激活了那丝血脉。 不会死,但是会像凡人濒死时一样痛苦,会难受,会像真正的人一样,挣扎,然后浴火重生。 尘归尘土归土的安详死亡,永远是奢求。 夏长青的目光慢慢冷漠下来。 想让他死的那么多人里,包括他自己。 多么讽刺。 常婉没有找到解药。 她心里有点凉飕飕的,把瓶瓶罐罐放回去,起身找那个柜子上的药。 楚长青声音缓慢,似乎是闲话家常,“在找什么?” 常婉踮起脚尖把上面的药罐子拿下来,没搭理他。 然而还没等常婉把罐子打开,身后的少年忽然一声闷哼。 她一下转过头,少年白皙的面上发青,浑身痛到抽搐颤抖。 他仿佛是想要忍耐。 可是太痛了。 浑身上下,都是痛,像是带着刀的风剐在身上,一层一层的刮下皮肉来。 常婉被他的样子吓的六神无主,刚想上去,却又被他的目光给劝退了。 他死死的盯着她。 仿佛要记住,这些痛苦是谁带给他的一般。 常婉也顾不得崩不崩人设了,但上去又不敢,“……你没事吧?” 明明都那么痛了。 他的嘴角却缓缓露出了一个细细的笑,不露声色,似有嘲讽。 常婉咬着下唇,是了……在他眼里,她就是为了好名声而折磨他的变/态。 无论她现在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为了折磨他而惺惺作态。 想到了那颗假解药,常婉更觉得心累,同时觉得让那糟老头子给他那个窝囊弟子磕十下头真是轻了,她应该让他磕一百下,把哪颗恶毒的头磕烂才解恨。 “……不管你信不信。”常婉心里憋屈,她看着他额头因为痛苦渗出的汗水,干脆放下一句话,“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让你活下去。” 少年看着她,桃花眼里盈着夜明珠的光。 ——想让他活下去? 想让他死的人那么多,甚至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可是她——要他活下去? 这话从她口里说出来,明明应怎么听怎么讽刺才对。 然而—— 挣扎,难言之隐,还有,坚定。 她坚定的说,我想让你活下去。 明明只是一句话。 她说起来,竟是让他感觉不到丝毫讽刺,反而,若清泉流响,那么的镇定人心,悦耳动人。 …… 对面的少年只是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答,常婉几乎不用脑子就能读懂他的潜台词。 ——活下去当你的折磨对象吗? “……你就当我要折磨你好了。”常婉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你得活着。” ——他怎么样很重要吗? 他生生死死,如果不是任务,又关她球事。 他痛苦是原身作孽,和她没有哪怕一毛钱关系不是吗? 她管他怎么看待她,她只要完成任务,然后回家就好了。 他不过书中人。 想到了任务,常婉定了定心神,抱着药罐回到了小桌前。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眼睑。 正当常婉找解药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个低低声音。 “嗯。” 他轻轻的,忍着痛苦,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 “记住你说过的话。” 你要我活下去。 不要后悔。 常婉只是听到了他嗯了一声,没有听到少年的低喃,因为这次有惊喜。 她在一个圆头大罐子里找到满满一大罐和夏长老给她的假解药一模一样的绿色丸子! 她这次不敢直接触男主霉头了,先找了根银簪戳了戳,这次银簪没变黑。 常婉一下松了口气。 不管这是什么丸子,至少不是毒药了。 以防弄错,她拿起一颗绿丸子自己咬了一口,入口软糯,甜甜的,有点Q弹。 感觉身体并没有起什么变化,她才回头看楚长青,也懒得解释什么了,“我找到解药了,你爱吃……”不吃。 她一时失语。 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脸颊上的青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头的汗水,她抱着一大罐解药上去一摸——嗬,发烧了! 常婉:“……” 先解毒再说吧。 常婉看了看解药,狠狠心,掰开他的嘴巴就想要硬塞。 少年眼眸紧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阴影,他死死咬着牙关,本能的拒绝着常婉。 常婉:“……” 怎么试都不行,常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丸子,有些惆怅了。 楚长青前期经历坎坷,防人之心甚重,会有这种表现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是…… 常婉轻轻出了一口气,低头在他耳边,喃喃,“你答应我了。” “懦夫。” 楚长青迷蒙中,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黑暗的世界,无数的毒物,缠绕在他身上,他要被吞噬殆尽的时候,他无比痛苦的时候,他以为他要熬不下去的时候…… 安详温柔的气息在徜徉,女孩的声音清泉流响。 “别死,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 仿佛芝麻开门的魔咒,又仿佛孩子气的誓言。 少年似乎梦到了什么,表情也没有那般痛苦了,牙关微微一松。 常婉一喜,连忙把药掰碎了给他喂了下去。 【叮!任务完成!获得积分30!系统商城正式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为什么你们都不留言,你们不爱我吗QWQ 缺爱.jpg 第8章 燃尽野望(105)30% 听到这个提示,意味着毒已经解除。 常婉是总算松了口气,随即手忙脚乱的给他换药,又偷摸上去打了水给他擦身——少年虽然遍体鳞伤,肌理却分明有力,常婉避着伤口和重点部位,即使伤痕触目惊心,仍然面红耳赤。 心中忍不住安慰自己,男主身材这么好,难得一饱眼福还能上手摸两下,虽然是没钱的买卖,但她也不见得是吃了亏。 擦完身,由于对宗门不熟悉,常婉也不好贸然去找地方抓退烧药。 还好任务完成开启了系统商城。 商城里的东西琳琅满目,甚至有些乱七八糟,有丹药有吃喝,常婉居然还看见了扫地机器人…… 不过每一个都挺贵的。 常婉看的头疼,最后从【现代药品】那一栏找到了一板布洛芬,小小一盒布洛芬卖5积分,还算能接受。 男主黑化值升高到30%给了她40积分,任务奖励30,再加上之前的40,她现在有110积分了。 其实她不太明白为什么黑化值升高会涨积分…… 但是问系统,系统具体的闭口不言,只是意味深长的告诉她,最好不要指望用这个赚积分,迟早有她哭的。 常婉也不想用这个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玩意赚积分,但耐不住洗白值一动不动,黑化值一路狂飙。 西药见效就是快,给楚长青喂了布洛芬后,他的呼吸稍微舒缓了下来,烧也退了不少。 常婉这才出了口气,然后用剩下的积分买了一直想看的前半段剧情。 她不能老是这样两眼一抹黑。 积分一付出去,她的手中就出现了一本古老的残卷,夜明珠光芒微弱,她看了看身边好像要随时照顾的楚长青,最后决定就在这里看。 重新看这本书,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剧情,常婉感觉心情有些复杂,一开始看书纯粹是想要找个乐子,现在再看,却完全不一样了。 对现在的她而言,这就是一本正在发生的历史。 故事是从男主身为魔教少主,统领一方魔教开始的。 因魔教作恶多端,犯了众怒,被青州人所憎,青风宗作为青州数一数二的门派,看不过眼魔教胡作非为,与其他宗门联手,带头将暂时势弱的青州魔教剿灭了。 而男主作为魔教少主,顺理成章的被青风宗的人捉了起来。 但常婉知道,楚长青所谓魔教少主不过是个傀儡,真正发号施令的是背后的人,魔教被围剿的时候,背后人早就卷包袱逃跑,留年少的楚长青背着少主的名声成为了众矢之的。 楚长青在魔教的时候便修行飞速,风头无两,自然引起青州正派人士的侧目,与其说是对魔教憎恨,不如说是对男主忌惮,而在关键时候,他便成为了弃子,被青风宗的人捉了去。 被捉走,也就从此代表着楚长青脱离魔教桎梏,正式踏入九州。 而原身常婉,在外有着翩翩仙子,善良纯洁的美名,心中却嫉恶如仇到了扭曲的地步,在门派内更是积威甚重,捉到了楚长青自然不会放过,种种折磨,给楚长青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 常婉再看到原身折磨男主的时候,也能从一个个文字中感受到阴沉沉的压抑。 她隐约响起来,很久以前看这段剧情的时候,也很压抑…… 她不想再看,匆匆翻过。 而一切的转折,就在那一天。 楚长青随身有一枚玉佩。 一块很漂亮的双鱼佩。 【她扯下他的佩玉来,声音嘲弄,‘玉为君子之物,如你这般魔头,怕是不配。’】 然而这玉一扯可不怎么样。 男主暴走了。 这文是按还算传统的修仙阶级划分的,练气,筑基,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和渡劫,每个阶段分为上中下三个小阶段。 男主被捉的时候正在心动期顶峰,心动心动,这个期间正是炼心之时,最易被凡尘俗世所诱,也最是容易走火入魔,内心紊乱而引起灵气暴涨。 踏入仙途,很多人是因为争斗而死,但更多人都是在这个期间陨落。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心动期也就算了,走火入魔最多承受不住暴涨的灵气,自爆而亡。 但男主不是普通人。 这里埋了一个伏笔,说男主身上有神秘物种的血脉,被虐待数月,又被扯了非常重要的玉佩,积压已久的情绪在心动期爆发,走火入魔后灵气暴涨,但因为神秘血脉,男主没有像普通人一样承受不住暴涨的力量而自爆,而是血脉觉醒,直接吸收了力量,生生从一个心动期的小菜鸡暂时变成了相当元婴后期的大能! 然后干脆利落的将青风宗灭了个满门。 不得不说即使书里被灭了一宗们的好像包括自己,但常婉还是忍不住感觉到了通体上下浑身舒泰的爽意。 爽完之后,常婉继续往下看。 【事成之后,他独独剥下了那常婉的皮囊,一寸寸将骨肉绞断,曝尸荒野。】 【他身后是汪洋火海,手中是美人皮囊。】 【“如果你的眼睛再动人一点。”楚长青眼眸冷漠,唇角却挂着细笑,对着那一团血肉模糊温柔缱绻,“我怕要爱上你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从此,无情道上,再无有情之人。】 常婉爽不动了。 系统:“您已阅读完前期剧情√。” …… 这点剧情能干吗?!常婉懵了。 还眼睁睁的看自己死的那么惨!! 难怪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一个特别作,也死的特别惨烈的女配,因为作者根本就是把青风宗当作一个马上就要被灭掉的炮灰门派写的! 什么掌门长老,全部都是炮灰!被一笔带过的炮灰! 后面的剧情她大概也能想起来一点,做了这等灭门惨案,男主在正派人士口中彻底变成了恶贯满盈的大魔头,他夺回了自己的双鱼玉,甚至因此还摆脱了魔教的控制,在青州正派的追杀下隐姓埋名,潜心修练,但因为吸收了入魔的力量,脾气变得更加嗜杀黑暗,阴险残忍,不招惹他还好,谁招惹了他,他必然要将人剥皮拆骨,垫在脚下——踩着血与火一步一步走向登天之途。 她阖上手里的残卷,看了一眼楚长青脖子上的双鱼玉。 少年沉梦,脖颈玉佩碧绿温润,双鱼交扣,脉脉含情。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很重要的玉佩吧。 常婉看着楚长青,心情无比复杂。 如今男主没被她强行摘玉佩,也没……也没黑成不可救药的样子,走火入魔也没有,更是没有做出将青风宗满门全灭的,不可逆转的惨案。 常婉摸了摸自己隐隐发疼的脖子,有些牙疼的想,洗白完全是有可能的……吧。 书里的结局——她绝对不会那么惨烈的! 现在就是想,应该怎么完成系统任务,从头开始洗白了。 她叹了口气,把这个一看就非常难以完成的事情先放在了一边,开始观察暗室。 既然剧情没办法给她提供什么关于青风宗行之有效的信息,那么她就只能自己找了。 至少……要把常婉这个人平时喜欢做什么,可能做的事情挖出来,如果能有一本日记就更好了。 找了半天,没挖到什么常婉的日记,倒是在小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玉牌。 玉牌精致,碧蓝通透,触手温凉。 常婉好奇的摆弄了一下,指尖拂过,她忽然想起来了这文的设定—— 玉牌一般用来储藏信息。 她按照系统教给她看手镯的法子,闭上眼,开始想象这个玉牌的形象。 下一瞬,奇迹发生了,无数被记录在玉牌里的文字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 ~ 身上的伤,隐隐作痛。 楚长青慢慢睁开了眼。 轻松的身体,没有了刀刮的隐隐作痛,体内被毒禁锢的真元也开始缓慢的流动起来。 这代表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楚长青看着身上崭新的绷带。 药似乎也换过了一遍。床下放着一盆血水,少女似乎是累了,趴在他床边,嫩白脸颊埋在胳膊里,眼眸紧闭。 她离他很近。 楚长青看着她。 她的睫毛很软,也长。 脸颊白的像是他小时候在无边夜色下看到的白雪。 而他如今睁开眼,看见她的第一个念头,竟不是杀了她,不是让她百倍奉还,而是想知道…… 她阖上的眼里。 是不是有他幼年与孤狼同行时,曾在狼目里看到的那般野光。 他忍着痛,慢慢伸出手—— 她似有所觉,一下睁开了眼。 那眼里,没有阴狠冷厉,没有恶毒冰冷,浅栗色的眸子里,一瞬闪过白鹿般的惊惶。 那一刹那,楚长青发现。 她不是恶人。 也不是曾与他同行的孤狼。 相反。 她是他曾与狼同行时候,在夜空中看到的万千星辰。 璀璨明亮,只一眼,便能燃尽他的野望。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有个小姑娘,她试图养肥一个叫柒柒的作者,她养啊养,养啊养—— 。 柒柒最后瘦死了。 —— 你们得负责! 第9章 心绪难平 “醒了?” 常婉目光不自在的扭开,语调有些冷淡的说,“你就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真尴尬,玉简里的信息量太大,好不容易捋清楚一点,这边男主高烧又反复,她又是换药又是给他擦身,从穿书到现在就没歇下来一口气。 这身体灵寂期大能不会累,但她的精神可撑不住,最后还是没忍住疲惫,给男主换好药后,就睡着了。 一醒过来就发现他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那手貌似又要摸上她脖子,貌似又要掐死她的样子…… 她吓死了好吗?! 少年收回了手,声音平淡冷静,“你想要什么?” 心中的欲望被理智压下。 她给他解了毒,还冒险把他从山牢里救出来,这个女人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买卖。 她确实有着迷惑他的美貌,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她蛇蝎一般的心肠。 万般折磨可以理解,但救了他,一旦泄露,可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名声。 ——她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常婉闻言,扯了扯嘴角——她想要什么? ——想让你变成一个好人,白莲花那样的大好人。 这话说出来简直讨打。 最后常婉说:“不想让你死。” 她转过身拿起桌子上的玉简,语气傲慢,“就这样。” 言简意赅的,傲慢。 那惊鹿般的眼神,若水中明月,镜中浮花,却格外惹人心动。 ~ 玉牌里言简意赅的记录了原身修练的功法和法术,还有一些对修道的理解。 虽然对于原身的过去还是一无所知,但这个玉牌还是帮了常婉的大忙,毕竟她一个狗屁不会的现代人冷不丁的变成一个貌似很牛逼的大能,空有一身力量不会施展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这几天过去,她也没闲着,差不多摸清楚了原身的作息,还有青风宗的一些规章制度。 青风宗对于长老非常优厚,俸禄非常多,管理也宽松,但是还是有点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每三天都要去一个叫做夫子堂的地方教一些刚刚踏入心动期的弟子一些度过心动期的技巧。 第一次被通知去夫子堂的时候,她正在忧愁去哪里给男主弄身能穿的衣服。 布洛芬很好用,男主虽然不发烧了,但是身上的鞭伤好的很慢,甚至——根本就没有要好的迹象。但是他也不能光缠绷带啊——之前的衣服被抽破了,如今…… 夏长老上次虽然被她打退了,肯定心有不甘,盯着她这边的动静呢,她大张旗鼓的去找男人穿的衣服,那不是坐实了她藏人的罪名了么。 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办,那边就有人来请她去夫子堂讲技巧。 ……她哪里会什么技巧!! 虽然她也有心想研究心动期内容,毕竟男主他也在危险的心动期,一入魔那她可就要面临着被剥皮拆骨抛尸荒野的危机。 奈何术业有专攻,也许原身在修道上是个鬼才,但她显然不是。 但还好,青风宗门派够大,三个长老每天只有一个讲课,而且每天都会选一部分不同弟子来……第一次去夫子堂的时候,她靠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把玉简里的内容生搬硬套了一下,勉强混过去了。 第一次这样行,第二次第三次肯定会穿帮。 从夫子堂回来后,常婉坐在原身的摇椅上,看着扫洒的白衣弟子,陷入了沉思。 那白衣弟子名叫秋笏,是个筑基期的小弟子,十一二岁的样子,有点唯唯诺诺,之前在山牢里的,有一位弟子就是他。 常婉最后出了口气,下一次上课是三天后,她还是先想想衣服的事情吧。 “秋笏。” “弟子……弟子在。” 秋笏唇红齿白,一看也是个羞涩的小少年。 常婉心事多,问:“你们衣服都是在哪里领的?” 原身是真的会享受,长老殿建了半个山头,亭台楼阁,甚是美妙,美妙的后果就是常婉几天过去了还没把自己家哪是哪摸清楚。 秋笏说,“在长老殿后面的杂事殿,里面会给弟子发衣服的。” “有黑色的吗?” 秋笏小声说,“黑色的衣服是……裘长老那边的弟子穿的。” 常婉:“……” 这边三个长老三分宗门,常婉门下的都是白衣服,夏长老门下都是紫衣,而未曾谋面的裘长老门下都是黑衣。 白色那么不耐脏。 “这种事情我自然知道。”常婉镇定自若,“去给我领身亵衣来。” 常婉想象了一下男主的身形,他现在虽然比她高,可是很瘦,她的尺寸应该勉强可以穿,她顿了顿,又说,“要最软的布料,最好是黑的。” 黑的耐脏。 秋笏睁大眼睛:“亵衣?您的亵衣吗?您的亵衣是有专门的司衣殿为您炼制的法器……” 她的?还法器? ……她的就她的吧,反正是新的。 常婉:“那就去取。” 一件破衣服,讲究真多。 秋笏领命要去,常婉又把他叫回来,“等等,回来。” 秋笏又跑回来。 常婉斟酌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秋笏巴巴的看着她。 常婉轻出了一口气,“……没事,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带个陶笛来。” 秋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多想便走了。 常婉本来是想问原身妹妹的事情的,走火入魔但想了一圈,觉得怎么问都会露马脚。 原身和夏长老如此不对盘,又怎么把妹妹交给他的? 她对其中利害关系一无所知,冒昧问出来,若是问错了,怕又是一场风波。 不急,慢慢打听着,总会有收获的。 ~ 几根蜡烛将整个暗室照亮。 因为少女到来,而有些摇曳的烛火,将少年脸颊映出了深深浅浅的阴影,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紧闭的眼睛。 常婉抱着衣服看见这个景象,一点都不意外。 他身上的伤不轻,鞭痕入骨,又不见好,常婉之前也旁侧敲击问了秋笏山牢的事情,才知道那些鞭子什么的都是有毒的。 抽在身上就阻止伤口愈合,甚至可以让伤口腐烂的毒。 不用说,也是夏长老的杰作。 因此就算烧退了,身上的伤也够他喝一壶。 这种毒常婉可找不着解药了。 常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衣服,柔软的黑色亵衣,轻柔温和的风灵力缠绕其上,有治愈的能力。 又看了看昏迷的少年,最后认命的低头,“我也就伺候你了。” 她掀开被子,小心的把他扶起来。少年身材纤瘦,被雪白绷带缠绕下的肌肉却结实有力,还有关键……打住。 常婉不让自己想,一想就脸通红。 她平时也就喜欢看看小说,最多看看小H文,这种真实的景象真的是有点…… 常婉让自己纯洁一点,慢慢的把衣服给他换上。 一开始还好,很顺利,但不久,少年的表情忽然就变得痛苦起来。 常婉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他哪里的伤,动作轻缓下来,却见他挣扎着,额头上浮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常婉一下就不敢动了,毒都给他解了——他这又是? “不要……” 少年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片段,面色开始发青,身周的灵气也混乱起来,常婉一惊,陡然发觉—— 这是心动期走火入魔的征兆!! 这几天的玉简没有白看,她大概知道心动期被心魔所困,走火入魔是个什么样子,心火浮躁,真元不稳,引发灵气暴动,若是普通人,稍有不慎就会自爆而亡! 楚长青有特殊血脉,不会自爆,但是一旦处理不当让他走火入魔……想到清风宗灭门惨案,常婉说句不好听的,他还不如自爆呢! 求生欲让常婉屏息静气,按住了他的身体,按照玉简上教的方法催动自己的真元,控制周围暴动的灵气,给他隔绝出了一片没有灵气的真空,少年的痛苦却没有丝毫的减缓,他仿佛梦见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红唇此刻青白一片,“不要……我不能……” 他梦到了什么? 常婉不知道。 她能做的只能是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风系真元灌入他的经脉中,慢慢的引着他混乱真元回归正轨。 “……不要……别……” 他的嘴唇微阖,劲瘦的身体慢慢蜷缩起来,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野心和梦想,灵魂和坚毅,他活在痛苦煎熬的过去里,无人救赎。 常婉没有原身的记忆,但她记得她刚刚看过的剧情。 无论原身如何鞭打折磨,少年都是漫不经心的,他不怕痛,不怕毒,即使面对常人会痛不欲生的磋磨,他也能对你扯出一抹笑来,然后如一条雪夜孤狼,耐心的等待时机,冷不丁跳出来,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 可是现在。 常婉的手被死死的握住,生疼,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握着黑暗中浮起的微光,漂亮风流的桃花眼此刻紧闭,脆弱的让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谁喜欢我鸭。 = = 第10章 惊心动魄 多么相似。 他这个样子。 和那个时候的她,多么相似。 常婉抿紧了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触动。 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和她天人永隔。 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转眼变成了弃子,在外辗转流离,曾经一次次在孤儿院的高墙里流泪,可是没有人能安慰她。 她每天的梦里,都如他这般,脆弱的像是即将碎掉的玻璃。 她渴望有人收留,渴望被爱,但只能一次一次失望中,慢慢长大。 所以她喜欢书里的楚长青。 他不需要任何人,依然可以征服全世界。 他在书里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即使脖颈隐隐作痛,但常婉再看他,好像没有那面目可憎了。 少年的躯体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她抱着他,低声道。 “不怕。” 她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放柔,像是安慰他,有像是透过他,在安慰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孤独无助的自己。 “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 仿佛真的被安慰到,少年的身体慢慢放松,体内混乱的真元也被常婉梳理好,他痛苦的表情也慢慢平静下来,手却还是拽着她,死死地,紧紧的。 常婉费了些功夫才让他松开。 抽离了自己的真元,帮他系好了最后一根带子,常婉才慢慢舒了口气,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 “我也是傻了。” 她看着楚长青,目光复杂起来,最后把心思放下,拿着玉简转身去了小书桌前。 她坐着,手指在翠蓝的玉简上缠绕了很久,心绪翻滚,久久无法平静。 = = 是夜。 戚冰安静的看着墨色天空上的星辰,一双墨瞳里无波澜。 身后身形佝偻的夏长老声音冷漠,满腹怨气:“那常婉定然是窝藏了小魔头,掌门可不要一时被情爱蒙蔽了眼睛,成了瞎子!” 戚冰望着星星,轻轻叹了口气。 “夏长老……你看这星。” 夏长老闻言往上看。 “好像怎么样都抓不到手里。”戚冰目光飘远,“越是这般,越是贪图。” “越是求而不得,便越是煎熬。” 他缓缓伸出手,好像能握住那万千星光。 然而抓在手中的,怎样都是空空如也。 “但她总有落下的那天。”戚冰唇角露着浅笑,“我且等着。” = = 噩梦。 又是那个噩梦。 旁边男人的声音冰冷:“如果你不动手,我就把她扔到万虫坑里去。” 万虫坑,万种毒物,吞噬骨肉,进去的无论凡人还是修者,只有尸骨无存一条路。 饶他血脉特殊,却也经历了生不如死的折磨。 那人残酷的说,“你刚刚从那里爬出来,想必不用我多说——” 他慢慢在那冷漠如魔鬼的声音中,拿起了刀。 坚硬的木柱上,小姑娘面容模糊,被五花大绑。 像他之前无数次所做的一般,他会将这一刀捅进那个孩子的心脏。 这是噩梦,也是诅咒。 它一遍一遍的在他梦里,提醒他,诅咒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温暖和感情。 他是个屠夫,刽子手,他比那坑里的蛇虫更冷,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永远都会是一个人。 那个孩子,忽然对他笑了。 颊边一个细细的小梨窝,眼睛温柔的像是阳光,她被捆在柱子上,满身荆棘刺穿的鲜血,却努力的安慰他。 往常的梦里,他听不见她的话。 可是这次—— “哥哥……别哭。” 这次,他听见了。 她的声音又奶又甜,像他幼时在极寒之地捡到的一块羊奶糖。 “……以后,不会是一个人。” 这一声很轻,却如惊雷炸响,闪电穿破云层,又恍若绿芽冲破石头,手里的屠刀在恍惚间化作碎片!一切梦魇都成了脆弱玻璃,眼前似有阳光洒落,仿佛救赎。 他第一次从噩梦中挣脱。 而小姑娘的声音,和少女的声音慢慢重合。 一种温柔而说不清的感觉,缠绕着他。 惊而意乱的心,缓缓被现实抚平。 楚长青没有睁开眼睛,他感觉风灵力细细的掠过他受伤经脉,一双微暖的手替他把衣服整理好,他听见她自嘲的说,“我也是傻了。” 常婉。 刚刚那句话,是她。 感觉到她离开的脚步,楚长青才慢慢睁开眼睛,盯着背对着他的常婉。 少女身上,由种安静祥和的气息,那种气息缠绕着他,让他躁动的情绪不觉间消弭。 ——是她把他从噩梦中拉出来。 她居然能这样,走进了他的梦里。 他身上有上古神兽的血脉,一旦走火入魔,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安抚的,每一次都是他将那可怜小姑娘送向死路,在一次次痛苦中坚定自己的心,才能从那可怕的梦魇中挣脱。 可这次,她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从那绝境中拉回人间。 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以她对他的所作所为,以他的心性,是该杀了她的。 或者,剥下她的皮囊,做最美丽傀儡,摘下她的眼睛,做漂亮的标本。像他喜爱的那些古物一般,永远随着时光与尘埃,封锁在他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忘。 可是…… 体内还残存着一些她的风灵力,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柔软的亵衣。 还是她的手笔。 那种安静温软的气息,随着她的脚步,慢慢远离。 她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烛火掩映下,少女的衣摆绽放出莲瓣一样的波纹。 她并非有倾城绝色的美貌。 然而一举一动。 为何却能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 他低低的笑了,喜怒不辨,意味不明。 常婉闻声骤然回头。 少年已经穿好了衣服,昏黄的烛火,他正盯着她,苍白的肤色更衬得他眸子黑的过了头。 他醒了? 想到之前说的那些话,说的时候不觉什么,回过神来,常婉就有点尴尬。 想来……他应当是没听到吧。 常婉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冷淡陈述:“你刚刚走火入魔了。” 楚长青:“嗯,我知道。” 顾虑着他身上的伤,常婉给他穿的亵衣很是松散,因此露出了他缠着绷带的胸口和锁骨。 少年倚靠在墙壁上,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微微松散的衣服,缓声道,“多谢。” 他居然……道谢了? 常婉心中惊诧,不习惯:“……举手之劳。” 常婉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她当牛做马的为他忙上忙下,这句谢谢完全理所应当,她居然还受宠若惊了 ,真是…… 常婉以为他会继续问自己有什么目的,但是奇怪的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深沉晦暗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总之,这几天你在这里好好养伤。”她有些不安的摩挲着手里的玉简,声音却平稳淡定,“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你不必想太多,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管。”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不给她添麻烦最好了。 少女回眸一眼,美的触目惊心。 楚长青微微闭上了眼。 她说话的声音,沉稳冷静,一幅可以依靠的样子。 在那个森冷的噩梦中——就是这样的声音,还有她的气息。 给了他救赎。 之前她那副阴沉冷漠,甚至憎恨的模样仿佛成为了一道虚假的剪影,影影绰绰,模模糊糊。 楚长青唇角微微散开弧度。 “可。” 少女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继续看自己的玉简。 楚长青看着她。 就是这样的背影吧。 瘦弱,却笔直坚定的背影。 这样沉稳可靠的模样。 才能让那些信奉她的凡人,如光逐影,如影随形。 所以,这样的她,会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第11章 灯下美人 无论偷偷养着楚长青是一件多么令人为难的事情,日子总还是得继续过。 谢天谢地,那次醒来之后,他的黑化值没再增加。虽然昏迷的日子比醒过来长——这是好事,常婉乐的清净。 照顾楚长青之外,常婉一直在看玉简里的内容,不求速成修真学霸,好歹让她掌握了一些术法。 三日后讲课日不期而至,常婉有了基础,去了夫子堂后讲的还算头头是道,当然就算哪里出了错,底下也没有弟子敢对她说什么。 因为怕弟子问到她的知识盲区,常婉本打算一下课就溜号的,但她刚刚出了门,就停下了。 似乎以为她真的走了,夫子堂后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着一些与修练不相关的事情。 “我听说南方似乎出现了什么动乱,掌门可能要出趟远门了……” 常婉改了主意,她安静的站在门口,避着门,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开始听墙角。 经过她这几天的打听,她大概知道了青风宗的一点风声。 青风宗掌门名叫戚冰,是元婴中期修士,也就是那天她在大殿上遇到的那个青年。 听说其出身富庶的扬州戚氏大族,天资聪颖,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辗转来到了偏北靠海的穷僻青州,加入了青风宗,因少年有为,数次帮青风宗度过大难,青风宗前任掌门过世前,留下手书,要他成为下任掌门。 而她常婉,原身的身世……似乎是青州本地常家大族的嫡女,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原身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抛家弃族,投身青风宗,成为了一派长老。 九州的能被修真界称上家族,可不是一般凡人,往往是有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修真的底蕴,坐镇着元婴期以上的怪物,才能在修真界中获得一个“家族”名号。 青风宗虽然身为青州数一数二的门派,但与大族相比,还是差了点味儿的。 是以,原身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跑来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长老,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至于夏长老那时提到的,原身“妹妹”的事,常婉却还是没能打听出来。 倒是打听出不少原身与掌门香艳的绯闻,不知真假,但听得她不尴不尬的。 收回思绪,常婉继续听墙角。 “掌门出远门,那留派的不就只剩三位长老了?” “我听说夏长老也会跟着去。” “……” “啊?那就只剩下裘长老和常长老了?不知道南方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我还听说隔壁赤火宗大长老的女儿要来我们宗派做交换弟子,掌门要走,这件事……” “这个就不要担心了,据说那姑娘提前来了——别说这个了,赶紧想想常长老刚刚讲的什么,我都快忘了,你记笔记没?” “……” 那个掌门和夏长老有要事要出远门?真是喜大普奔! 常婉喜形于色,忽然有人踏出教室,她背着墙,他一时没有看见,常婉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他突然回头。 常婉的喜色定格在了脸上:“……” 回头的是个少年,单眼皮,新月眼,看人的时候仿佛随时都在笑,让人一看见就觉得,这个人漂亮的皮囊里一定住了个有趣的灵魂,难免见之心悦。 他眨了眨眼睛,看见她,漂亮的嘴角轻轻弯起来。 常婉镇定自若的收了喜色,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还没到下学时间,谁让你出来的。” 他眨了眨眼,摇摇头不说话,变戏法似的轻轻一挥手,一张符纸出现,他以指为笔,以灵为墨,洋洋洒洒,几个字跃然纸上。 【你应该多笑,很好看。】 ……这是个哑巴? 等等,原身要是被调戏了会怎样?会一巴掌把对方拍死吗? 常婉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就咧开嘴巴笑,露出一个小虎牙,把符纸塞给她,随后转身又进了夫子堂。 动作有着少年人的稚气。 常婉了看了看手里的符纸,上面的字迹清隽风流,飘逸中又带着几分锐气。 ……但她为什么要接这个?? 刚想扔掉,一直在装死的系统忽然诈尸。 “此乃任务物品,请妥善保存。” 常婉拿着手里的符纸,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抬眼便看到了门口有守门的弟子侧目看她,见她望过来,又默把头扭回去。 常婉拿着符纸,若有所思。 ~ 把怀里的《心动必过指南》、《如何安全度过心动期》、《心如止水的必经之路》的书册扔到小桌子上——都是正经的蓝皮线书,怎么这名字起的这么一言难尽? 她揉了揉太阳穴,一侧眼,却见少年披着衣服,烛火明灭,他手里捧着一本蓝皮书卷,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身黑色亵衣,干净利落,不染尘埃。 因为之前看到的剧情,常婉虽然不扯他的玉佩,但也怕他真的一不小心就入了魔,就带回来这些书,一边是想让自己这个夫子称职一点,一边也是想给他找点事情做,缓和一下矛盾。 他就着黯淡的烛光,白皙的指尖轻慢的将书翻过下一页。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好像无论什么困境,他都能笑出来,然后把自己放在不紧不慢的位置。 就像他现在明知是她阶下囚,却仍能泰然处之,又好像在山牢时,即使剧毒加身,遍体鳞伤,却还能对她粲然一笑——忽略那眼底一有机会就必要取她性命的狠绝。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明明是善恶分明的人,却被命运玩弄,成了不能回头的大恶人。 常婉想着他的事情,看着他,一时忘神。 等回过神来,却见少年手里一卷书已经翻完,蓝皮书被安稳的放在床头,他也在看她,双眼如黑曜石一般乌黑,却默然不语。 常婉一时尴尬,她扭过头,一言不发的去整理自己桌上的书,试图让自己镇定一点。 少年看着她,眼色深深浅浅。 常婉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如芒在背,她拂过厚厚的书册,不自在的说,“多看书,别……” 别盯着我。 话语到喉头,转了个弯,常婉道:“别瞎看。” 楚长青低头,“嗯。” 她的声音轻凉,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的柔美。 楚长青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却觉得,很舒服。 她身上的气息,她说话的口吻,她一颦一笑,好像不自觉地,与那个在山牢里疾言厉色的人区分开来,成了另一个人。 让他情不自禁的就收敛了自己身上的锐刺,听她温言软语,却愈发无法耐住心里的那股焦灼。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也是不知道说啥的一天。 第12章 金枝玉叶 40% 他倒是很听话。 常婉没再多心。 少年却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又抬起了头,眼风扫过少女袖中露出的半块玉简——这几天,她一直在看这个。 想来玉简中,定有她在意的东西。 “你自己看书,别想着怎么逃跑。” 未等他思虑,便见少女留下一句话,便出了暗室。 袖中却轻飘滑下一张黄色符纸。 楚长青看着黄符上的字。 【你该多笑,很好看。】 笔锋暗藏,风流俊雅,一看便是男人笔迹。 一刹间,少年望向常婉背影,目光有些凉。 待那人出了暗室,他轻轻一动指尖,灵力卷着那张符纸飞来,还未到手中,便见离开的少女匆匆折回,一下看见了符纸,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把符纸拿了回来。 楚长青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里藏着丝丝寒意。 常婉没有发觉楚长青不对劲,看见少年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她有点尴尬。 他刚刚似乎是用灵力在捡符纸……看见上面的内容了? 没吧?距离还挺远的…… 未曾想,少年突然微笑。 “这是何物?这般紧张?” 常婉微微松了口气,这态度,想来是没看见了。 虽然看见了也没什么,但这种奇怪的东西总归有点尬尴……任务物品不能放储物手镯这个设定太坑爹了。 她怕放袖子里再掉,把符纸往怀里一塞,胡乱搪塞过去:“很重要的符纸,有移山填海之能。” 楚长青看着少女把符纸放在怀里的动作,心中黑暗蠢然欲动。 移山填海? 怕不是移了情山,填了心海。 “那可要放好。”楚长青微微侧头,心底滚滚翻涌的黑暗被微笑掩藏,“再丢,说不定就找不到了。” 【男主黑化值+10%】 ~ 常婉把衣柜门关好,拿出了符纸,眼角抽搐质问系统:“这什么任务物品?” 一出现楚长青黑化值就莫名其妙+10%,这不是坑她么? 系统神秘:“天机不可泄露,妙物自有妙处——你可以自行探寻。” 常婉:“……” 常婉无语的看着手里这张黄色符纸,就平平常常一句话,一张黄纸,有什么好探寻的?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什么门道,常婉放弃了,把符纸藏好。 既然是任务物品,那么给她这个符纸的哑巴,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吧。 再去夫子堂的时候,常婉做了些准备,虽然对心动期的心魔如何克制这种事还是一知半解,但结合着玉简内容提前做好教案,再忽悠忽悠,还是勉勉强强能忽悠过去的。 她来之前,秋笏告诉她,今天夫子堂会来两个赤火宗的交换弟子。 一些大宗门派会有这个规矩,权当交流。 干净宽敞的夫子堂,白衣,紫衣,黑衣的弟子坐的规规矩矩,常婉一眼掠过去,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抹不符合常态的红色,赤衣少女环佩叮带,露着白皙手腕,她托着腮,翘着腿,看着窗外风景,神思不在。而她身边坐着一位赤衣少年,少年眉细长,黑眸黑发,嘴唇紧抿,案上规规矩矩的摆着书卷。 想来就是赤火宗的两人了。 这两人不是常婉想关注的,然而她一眼扫完,也没有看见那个给她符纸的哑巴少年。 每批弟子不一样,没来也正常。 常婉收了心思,安心跟着教案讲课。 赤色鲜艳,常婉总会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那抹艳色上,少女一节课没有听多少东西,一直在望着窗外,指尖扣着一个碧玉戒子。 而红衣少年却只是专心听课。 窗外应当是有很美的花。 常婉想着,课刚讲完,那少女便无视了规矩,指尖掠起戒子,扭头出了堂厅。 未下课便走,是极为不尊重。 一室静寂后,都盯着常婉。 都在等她发飙。 常婉暗自撇嘴,正要收教案,就见那红衣少年站起来,紧张的说:“请先生不要生气……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弟子给您赔礼!” 说完就对要对她行大礼。 常婉看他要跪下,吓了一大跳,刚想让他起来,就听见系统森森的提示:“别动。” 常婉:“……” 于是常婉就僵硬的站着,受了他的大礼,周围人看着,没有人敢说话。 常婉看着窗外,背脊僵硬着:“希望她能早点懂规矩。” 她听见自己在系统的控制下说。 “不然就早点滚。” 少女声音冰冷无比。 跪着的红衣少年稳声道:“是。” 都传青风宗常长老冷酷生硬,如今看来,传言一点不假。 少年眼底隐约暗色。 出了夫子堂,常婉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远山重重,心情有些抑郁,她自言自语,“为什么感觉我活成了别人……” 系统答非所问:“这样活着不好吗?” 常婉没说话。 做人总要留一线,而原身,似乎每件事都喜欢做到绝处,一点余地都不留。 这样不好。 系统又说:“被羞辱被欺负就要打回去,你一个灵寂期的大能,为何要给一个小小的交换弟子留颜面?” 常婉闻言,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处处受人掣肘,到处都要做人留一线的孤女了。 她现在是一派长老,灵寂期的大能,弟子畏惧,又受人敬仰。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常婉自言自语,“是我太浅薄。” 道理是明白了,却空落落的,没有实感。 心中搁着事,也不想早点回去,夫子庙后面有片僻静竹林,常婉绕了几绕,从手镯里摸出了陶笛。 高考过后,闲来无事,除了看小说和给自己做各种吃的以外,就是吹几声陶笛陶冶情操了。 乐以悦人,心情不好,吹吹陶笛,想来会让心情好很多。 风过竹林,万叶吟风,她还未启笛,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 似乎是在争吵。 就听见一个女声恸道:“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就要走了?” 常婉动作陡然一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刚要走,忽然听到男声道:“抱歉。” 声音温雅熟悉。 常婉脚步一停。 ……居然是掌门?! 那女孩忍着哭意,“我不够好吗?我是沈家的小姐,现在已经心动期,除了……” 她咬咬牙,鼓起勇气:“除了修为不到灵寂,我哪点比不过那个板着脸的老女人!!” 老女人?灵寂?谁?掌门喜欢的? 常婉这边刚提起听八卦的心思,转眼就想到…… 掌门喜欢的好像是原身,还有灵寂…… 也就是她。 常婉一时略感尴尬,正想着走,便听戚冰说。 “她不是老女人。” 他的声音悦耳,娓娓道来。 “她年芳十七,修为灵寂,位列我派三大长老,是青州崛起的新星。” “是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 第13章 一曲陶笛 常婉进退难为。 她能听见女孩不甘的低泣,却又努力的说,“我知道我比不过她……哪怕为妾……” 宛若清泉流响,他说。 “不要妄自菲薄。” “你哪里都好。” “但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一颗星星。” 笛子没吹成,倒是意外听了不少不该听的。 常婉看了看手里的光滑温润的陶笛,最后也没收到手镯里,拿在手里摩挲着,进了暗室。 少年正闭目养神。 感觉到有人进来,他缓缓睁眼。 黑色的目光如刀如刺,却在转眼间收了锋芒。 他不动声色的扫过少女白衣宽袖上沾染的碎叶,随后又看她的脸. 她似乎在愁什么事情,漂亮的眉毛锁在一起,有些不太自在。 他默不作声,等她先开口。 常婉没有什么好说的,但为了不显得太尴尬,“今天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这样子,就仿佛真的在关心他一样。 少年微微侧开眼,眸中光华收敛,“没有。” 刚刚遇到的事情对她冲击有点大,听到掌门和她的风言风语是一回事,真正看了,又是另一番感触了。 她得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最后她问楚长青:“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心不在蔫。 楚长青敏锐的发觉了这一点。 “修道之人应戒凡食。” 心中微觉压抑,少年声音平静不起波澜。 确实如此,修道之人筑基后便能不食五谷。 她来到这里后,也没吃过什么东西,但是会在三餐的时候习惯性的吃点小点心。 可怜了她一身好厨艺。 常婉便不再说话,默不作声的来到小书桌前,把陶笛放到一边,准备看玉简。 少女白裙不染尘埃,眉间微有愁绪,楚长青看着她背对着他坐下,桌上被她随手放下的陶笛在烛火下盈着微光。 楚长青看着她袖子上的碎叶,心中莫名的情绪翻滚着,最后,他听见自己问:“做长老很忙?” 声音沉沉郁郁,像黑云下飘落的雨。 常婉正在玉简里,乍一被打搅,有些怔愣的从玉简中抽回了神识。 自从男主黑化值莫名其妙的增加之后,她就开始谨言慎行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谁知道哪里惹到他,等他养好伤给她算总账,她上哪里哭去。 不过好像还是惹到他了。 顿了顿,又说,“也没有那么忙。” 这是回他之前的话了。 没有那么忙? 楚长青想着那张写着情话的黄符,还有她袖子上的碎叶,心中压抑更重,面上却不动声色,眼风扫过了桌子上的陶笛。 笛子通体翠碧,很漂亮。 “会吹笛子?” 常婉顿了顿,说:“还行吧。” 要说乐器,楚长青闲来爱吹笛,吹的并不好听,常被人嘻笑。 人都笑说他风姿翩翩,桃花眉眼,吹的却是一个破笛子,失了文人风雅。 但是后来,就没有人笑了。 因为笑的都死了。 魔头不需要文人风雅,他只需要踩着血骨踏上人生巅峰,就够了。 “这样。”楚长青看着她,忽然勾起唇,笑了。 他眼瞳很黑,像失了星光的极夜。 常婉有些怕他的眼睛——虽然以她和他现在的位置,她没有必要怕他。 但是想到那剥皮拆骨的雷霆手段,常婉就觉得瑟瑟。 而且她的任务终究是要靠他,按照剧情,以后的他,就是翱翔的恶龙,让人恐惧的魔头。 能不能让他变好。 她没有半分把握。 正想着心事,便听少年轻声道:“我想听你吹。” 常婉一愣。 他看着她,那极夜一样的眼里,仿佛亮起了一颗星。 常婉的笛子吹的很好。 柔美的音色,浅浅淡淡传出去,她会的曲子不多,闲来逗趣,一曲小调就够了。 少年听的有些入迷。 没有明月,没有暗夜里闪烁的星光,也没有温暖的怀抱,一片烛火堆积的黯淡中,有些狭窄的暗室,少女闭着眼睛,白裙上的碎叶不知何时飘落,纤白素手衬着碧绿陶笛,自有三分风雅。 楚长青心中黑暗翻涌,压抑着在血液中翻滚的欲望,他想要得到她…… 他想要把这个人占为己有。 他想要咬着她柔软的脖子,亲吻她的耳垂,让她的容色和美貌,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也很快了。 这样无能为力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 到时,他会把这个迷人的姑娘关在金丝的牢笼里,只为他一个人歌唱。 一曲吹完,常婉心里那股烦躁不觉也散了,她轻出了一口气,看楚长青,压着心里的期待,做出一副平淡的样子,“吹的不好。” 楚长青看着少女故作矜持,眼睛亮亮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那股郁结悄然散开,只是浑身血液滚烫。灵气不稳,一时间,往事纷繁。 “不。” 他盯着她,“很好。” 他低低的重复着,“很好。” 常婉受了夸奖,心里自然开心,然而还没高兴太久,就受不住了他的目光。 他眼里的星星之火。不知何时开始蔓延,灼热滚烫,像是爆发的岩浆,燃烧的野火。 常婉的愉悦很快在他的眼神中化为乌有。 常婉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别这样看着我。” “好。”少年低声应着,“不看你。” 他看她的眉眼,看她的脸,看她的唇,看她的白裙,看她素手上的陶笛—— 这个女人,没有登峰造极的美丽。 一颦一笑,却有着让他仿佛发疯的力量。 “三丁包。”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目光是露骨了点,惹了她的不耐,少年侧开眼,按捺住心里的躁动,轻声转移话题,“想吃三丁包。” 三丁包? 这个是扬州那边的包子,常婉这个倒是会做。 她这人爱好不多,除了吹点小乐器看个小说,就是吃了。 只是如今为了维持人设,一直没舍得吃什么东西,在外端着,在里装着,里外都累,之前试探着问秋笏厨房在哪里时,秋笏看她时的震惊表情常婉现在都没忘。 “君子远庖厨。”秋笏说,“修道之人戒凡食,您是先生,也是长老……怎么能去那地方。” 也是那个时候,常婉刻意去查了青风宗的藏书阁,才知道她平时吃的小点心,都是用专门的灵米和富含灵气的材料做的,不算是“凡食”,但修道之人修练讲究一个稳,外物用多了,根基容易不稳,因此也是少食。 而且之前他的目光也太过炙热,让常婉心里也生了火气。 但是少年侧着眼,黑眸明亮的说想吃三丁包的模样,常婉不自觉地就心软了,一时间也不怪他的唐突,想着他整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对着仇敌养伤,就算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也肯定是压抑着火气的。 他现在受着伤,找些灵物做些吃的,对他的伤也有益处。 当下道:“好。” 第14章 遗失玉简 常婉虽然心软,但她想着楚长青的目光,还有书里可怕的剧情,心里还是有种一言难尽的味道,非要总结的话——反正不太想看到他。 谁知转身出去的时候。 “要去哪儿?” 少年的声音低柔喑哑,意味不明。 常婉正想着这人剥皮拆骨的能耐,心中微微一悚。 随后又安慰自己……就算以后要仰仗他,她现在也没必要怕,更没必要给他解释什么。 他们现在的差距就是施瓦辛格和羸弱的小姑娘——她是施瓦辛格。 但不知怎么回事,就算她自诩施瓦辛格,但面对楚长青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还会下意识不敢违抗。 也许原身面对他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吧。 但原身是倔强不服输的性格,也许不愿意承认自己弱气,反而变本加厉的折磨他。 她生硬的说,“……去外面。” 少年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自己黑的炽烈的眼睛,语气彬彬有礼,“抱歉。” 常婉抬腿就走,“你不必道歉。” “不要走。” 他又说话了,声音微软。 常婉没说话,脚步却一下顿住了。 她总觉得这个时候,少年身上的气息有些危险。 他又在看她了。 即使是背对着,常婉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如芒在背。 ……她要走,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这样想着。 “你讨厌我看你对吗?”少年语调轻柔,带着三分若有似无的试探,“我犯错了,你要过来惩罚我才对。” “这般一声不吭的走了,一点也不像你。” 听到他这般说,常婉心中一惊,得意忘形了,人设好像……崩了? 但是系统也没提醒她—— 她捏了捏手上的玉简,这次不用系统提醒就干脆道,“惩罚你?我怕脏了我的手。” 对,常婉,现在你是原身,不要留情面。 她没有转过身来,他看不见她的眼睛。 “这样。” 莫名的语调,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常婉扭头想走,却忽然嗅到了一股细细的血腥味。 她一悚,骤然回头。 却一下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常婉几乎是本能的想要退后,肩膀却骤然一沉,猛地被按在了墙上!! 袖子上的竹叶无声化作碎片飘落。 背脊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微微发疼,却无法比上常婉震惊的心情,“你——” 你能下床了?! 常婉到现在才发现,少年居然比她整整高了一个头。 明明她才是施瓦辛格,却被他像按小鸡仔一样按死在了墙上,震惊让常婉忘记了自己还可以用法力,她却顾及不到什么,嘴唇动了动,“……”你伤口裂开了…… 然而对着他的眼睛,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双乌黑的眼里,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一片虚无。 他唇角还带着细细的笑,常婉空空的左手却被握住,猛地按在了他有些崩裂的伤口上。 一瞬间,温热的血浸透着绷带,她的手触到了绷带,沾染了他的血,又仿佛透过那温热的血布,直接触到了他滚烫的心。 “解毒的时候。” “换药的时候。” 他低下了头,看着女孩慌张狼狈的眼睛,一时间,心中的野望如饕餮一般扩大,永远无法满足。 他靠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柔磁软。 “怎么不怕脏了手?” …… 他在她耳边呼吸。 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从来。 从小到大,从来——从来都没有男人以这种方式,靠她这么近!! 常婉大脑空白,随后回过神来,猛地扯开自己的手,玉简摔在地上,她脸涨的通红,人设也忘了,“你放开!!” 她摆脱了他的束缚,却一下又对上了他的眼睛。 乌黑无比,像深渊里的不见天日。 心中的恐惧却如少年绷带上的鲜血一样绽开,她甚至连玉简都不敢捡,扭头就跑了。 她很怕。 她怕的不是他离她那么近,也不怕他早就好了却还是装病人,她怕的是…… 他的眼睛。 里面好像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却又像是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罗地网对准了她。 仿佛在他的魂里。 狂风骤雨是她,风平浪静是她,死是她,活也是她。 他疯的无药可解。 而她怕的无路可退。 ~ 人落荒而逃。 少年站在原地,伤口的血迹慢慢扩散,却恍若感觉不到痛一般——他微微笑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 上面依稀有着少女的余温。 缱绻温柔。 楚长青低头,轻柔的吻着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感受着她的气息。 半晌,才将地上的玉简捡起来。 青蓝色的玉简,细致干净。 少年眯了眯眼。 ~ 常婉逃出暗道之后,像是怕人反扑一样,把暗门关闭之后还咣当一下把衣柜关的死紧。 ——他那是什么眼神啊!! 太可怕了! 她居然还想给他做三丁包! 常婉捂着胸口,按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后怕之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浮现上来。 “烦死了……” 常婉装都装不下去了,暴躁的抓了抓扎好的头发,往兜里一摸,一下震惊。 “我玉简呢?” 常婉很快想起来,她准备出暗室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玉简,出来的时候就没了,只能是掉了在暗道里,或者刚才…… 常婉不想想刚才的事情。 她不想打开暗门了,至少现在不想。 男主竟然能下床了,他伤居然好的这么快吗? 自诩施瓦辛格的常婉是从心底深处发怂,但很快就担心起来——她的玉简不会被男主捡到吧?? 她为了教好那群弟子,里面记了好多幼稚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些的幼稚程度大概就是小学学英语的时候在英语旁边记拼音读法……还有些是因为有些术语她真的不太懂,然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写上去了…… 现在那玉简对于她说是日记也差不离了。 常婉一想到这儿,脸一下烧的通红——他他他他不会捡到的吧? 就算捡到也不会看的吧? 第15章 倾国倾城 越想越丢人,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千金难求——常婉烧着一张脸转头就想冲到暗室里去找玉简,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却不小心一眼扫到了一边的镜子。 与此同时,门外秋笏声音恭谨。 “长老。有人求见。” 镜子里的少女,白衣长裙,胸口上沾着一个血手印。 果然,刚才捂胸口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手上的血弄到衣服上了。 常婉一看自己的手,脑中一下回忆起了那个瞬间。 楚长青把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缠着绷带胸口上,目光幽深。 …… 啊——打住!!! 脏死了!!! 他还要不要脸!!! ~ 李粟抱着自己的书本,忐忑的等在殿外。 他是刚刚从筑基踏入心动期的弟子,宛若刚刚打开新世界,旧的桎梏散去,然而新的难处却接踵而来。 先是不停的做梦,以前做过的所有的事情全部化作了考验他的准绳,每天各种心魔踏入心中,从噩梦中考验他的心性—— 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是为,修道中,最危险的心动期。 偌大青州,心动者万千,放眼望去,也只有不过区区十几人摆脱心动期,万念俱寂,踏入高高在上的灵寂。 是为一步登天。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焦黑红绳,眉眼微微黯淡,却转眼又坚定起来。 青风宗有三位灵寂期的大能作为讲师,每天都会有一位去夫子堂讲课,但是听了那么多,李粟发现,只有常长老的课最靠谱。 夏长老讲着讲着就会讲心动期怎么炼适合自己的毒,而裘长老年纪更轻……这个没什么,但比较愁人的是,他是个哑巴,讲课只会不停的板书……这几天干脆板书也不写了…… 是以,即使传闻常长老冷酷凶恶,脾气一差就拆人骨头,为了能安全的在心动期活下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请教。 在华丽的长老殿前等待着,过了很久,才有白衣少年过来唤他。 “长老唤你过去。” 李粟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连忙跟上。 穿过雕栏画栋和茂密的花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院子里小憩的少女。 少女坐在摇椅上,头顶是缀着葡萄架,粉裙加身,头发随意的扎起,素手拿着一本蓝皮册子,纤长的睫毛下一双浅栗色的眸子,看上去柔软无比。 李粟一时怔住。 她就像是俗世被父母娇养的闺秀千金,一颦一笑都带着温和秀气。 而不是传言里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常长老。 她也看到了他,没有笑,把手里的书阖上,声音有些冷淡,“有何贵干?” 无形的威压骤然散开! 少女浅栗色的眼睛看着温和,里面却没有任何感情。 李粟骤然清醒—— 这不是凡尘的大家闺秀。 她确实是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常长老。 李粟把头低下,将心中的旖旎念头收敛殆尽:“回长老,弟子……弟子来请教您一些问题!” 常婉一看他手里关于心动期的书,眼角微微一抽。 她看了一眼自己紧闭的房门。 她作弊玉简丢在了衣柜后的暗道内,生死未卜……眼前这人来问她问题可如何是好…… 常婉决定用身体不适搪塞过去,她看了看天,“今日……” “今日是夏长老讲课的日子。”李粟忽然跪下,抬头,看着常婉,目光坚定,“但我只想听您指教!” 三位长老门下,都会有跟随的弟子。 就像夏长老那天找事,会带着一队狗仗人势的小弟…… 常婉也是一门长老,麾下弟子也成群结队的,平时没什么卵用,但是关键时刻会造势。 而每一位刚刚踏入心动期的弟子,都必须在一年后选择一位长老,接受他的指教。 夫子堂的存在,也是为了让这些弟子了解长老的性格,以便做出选择。 而现在李粟说这话,便代表他不用等一年,就选择追随常婉。 常婉:“……” ……看来是搪塞不过去了。 常婉把威压放下,头皮发硬,面上却依然镇定自若,“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如何抵制心魔。”李粟跪在地上,语调紧张,却毕恭毕敬,“弟子身为凡夫俗子,曾犯过很多错——天行有常,善恶有报,如今曾经犯过的错都成为了心魔。” 天行有常,善恶有报? 去他妈的。 常婉听见这句话就脑子疼。 李粟未察觉自己倾慕长老对这句话的深恶痛绝,依然求知若渴。 “弟子想问,您也有心魔吗?您是如何度过自己的心魔的?” 常婉:“……” 她不是原身,她能有什么心魔! 常婉想了半天,回忆着玉简的内容,结合自身经历,最后镇定的说,“……是这样的。” 她学着小学里的老师教小学生的口气。 “……心魔就是你所畏惧的,度过它的办法就是勇敢去面对。” …… 按着记忆里的说法胡诌了一番,终于把这个麻烦的弟子打发走了。 常婉起来之后又躺下,指尖微微一抬,晶莹的风灵力卷着一颗晶莹葡萄,落在了她的手中。 常婉准备剥皮吃个葡萄的时候。 忽然听见了“笃”的一声。 很轻微。 常婉动作一顿,没有动。 又是“笃”的一声。 ……是衣柜。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扫撒的弟子不在这里。 她脸皮一抽,把葡萄塞嘴里,气势汹汹的进了门,“啪”把门关上,“咣当”拉开衣柜—— 温暖的阳光从闭上的纸窗中,漏出一丝痕迹。 穿着简单黑衣的少年露着缠绕着绷带的胸口,靠在衣柜里,暗门大开,他眼角眉梢染着细柔的笑意,泪痣一点,一分写意,三分风流。 他修长白皙的手里,一根碧蓝玉简,熠熠生辉。 “常……婉。” 这是他第一次。 念一个女人的名字。 ——“咣当!” 常婉又把衣柜拉上了,她后背靠着衣柜,额头上是密密冷汗。 真的是他——他怎么出来的?她明明把暗道关上了!他是怎么—— 还有——玉简!! 光明被埋葬,黑暗油然而生,少年手里的玉简散发着碧蓝微光,他闭上眼睛,可以听到衣柜外,少女轻柔又有些紧张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 似乎是冷静了,常婉艰涩问:“你……你怎么出来了?” 楚长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说错了。” 常婉:“……” 常婉:“什么?” 楚长青嘴角微微翘起,“你刚刚给那个人说的话,是错的。” 常婉懂了,头皮一炸,“胡说!我就是——我跟你解释什么。” 只是想着之前这人做的事情,一时间竟也顾不得人设了,而且她按着玉简上的分析说的话,虽然有点忽悠人的嫌疑,但怎么也不会是错的! 衣柜门又被拉开,光明骤然而入,少年手里的玉简被蛮横的夺走,常婉恼怒道:“你不许出来!回去!” 她发怒的时候真可爱——就这样站在光芒中,像是恼怒的绵羊,刨着软绵绵的蹄子,眼睛瞪得溜圆,却完全无法像之前那样,让他感觉到危险。 她说完就想把衣柜门拉上,却一下被他按住了。 那一瞬间,常婉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杏眼瞪大,眼里有一闪而过惊惶。 楚长青用舌头抵了抵牙。 真可爱啊。 ……让人想要欺负。 “死了的人,会从人的心里活过来,成为心魔。” 不觉间,他两指捏住了她捏着的玉简,动作如他的声音一般轻,“将他们日夜折磨,让他们不得超生。” 就像他一样。 旧的心魔,住在他的心里,新的心魔,活在他的眼中。 ——不疯魔,不成活。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再做什么……也都是错的。” “有些还不了的债,即使面对了,还是还不了。” 常婉瞳孔如针般大小,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她微有惊惶的模样,想。 ——她真美。 她就是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色。 他声音低哑下来。 “逼太紧了,人会疯的。” 她的绝色,值得他为她倾国倾城。 ~ 墨香温雅,青年执笔,在纸上勾勒。 浅粉的花朵,墨绿的枝叶,灼灼桃花色。 “常长老前些日子要了一件黑色亵衣和陶笛……” “除了去夫子堂,她最近不怎么出门,但对凡间小食似乎有点兴趣……” “……” 少年站在青年身后,规规矩矩,事无巨细。 戚冰眉眼温文,眼瞳深处染着秋凉,“我知道了。” 第16章 回炉重造 他的手很凉。 “如果按你的说法。” “他会死。” 提及死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凉的漠然。 常婉一惊,攥紧了手里的玉简,据理力争,“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心动,自己还困在心魔中,哪里来的傲气对我指指点点?” 原身是灵寂期,虽然她涉及不深,笔记也幼稚,但基本理解都不会错—— 楚长青并不和她争,只是看着她,眼眸中光芒莫测。 常婉狠狠心,抬起眼看他,浅栗色的眼睛折射着透过纸窗的阳光,“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提及死的时候,那样无所谓。 少年这次似乎有了兴趣,“哪样?” “……” 常婉憋了憋,竟然无法直说。 最后她一把将少年推到了暗门里:“不要再出来了!” 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可保不住他。 楚长青却握住了她的手。 手冰凉,却惹人清醒。 常婉悚然,少年身在黑暗,桃花眼中,却亮着微光,却似有嘲讽。 “在心魔里沉沦,未尝也不是一种活法。” 暗门悄然关闭。 常婉看着恢复如常的墙壁,一时恍然,她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想起来—— 他裂开的伤…… 系统:“我这里有可以买的特效药哦。” 紧闭的暗门,遮蔽了光。 楚长青倚靠在冰冷的门后,头隐隐作痛。 心动期的魔障似乎又要袭来。 只是不同于以前的血腥场面,这次是白裙的少女,在极寒的雪域,手里一支陶笛,眉眼清艳,对他伸出了手。 她对他说,“跟我走。” 不像平日的冰凉,她的声音像她的笛声,缱绻温柔。 他像是迷路的孤狼。 慢慢对她伸出了手—— 常婉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少年黑发披散,眸色茫然,不见肃杀和热烈之气,他身上的灵气又开始不稳了,像是要再次走火入魔,伤口在汩汩淌着血,却分毫不在意。 他的手慢慢抬起,好像要抓住什么,灵气一点一点散开,似乎要引出些什么—— 常婉一下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啪” 伸出的手一下被握住。 风雪飘飞的幻觉中,白裙少女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背后微光,和少女紧皱的眉头。 “你不知道什么是疼吗?” 她扯开了他的衣服,动作有些粗暴。 左胸口上的伤痕早就裂开,血腥气浓郁无比,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她。 他果然…… 果然在心动期的魔障中,对不该喜欢的人,动了凡心。 常婉半拉半扯的把人拽回了暗室,然后把人按到床上,语气凶残,“自己脱。” 少年只是仰头看着她,桃花眼里亮着烛光,宛如入了什么迷障。 常婉被他看的心中一松,最后抿唇,还是替他把绷带解了。 少年肌肉匀称,虽然累累伤痕,但未伤到的地方却也是皮肤滑腻,常婉拿了从系统那里买的特效药,给他细细涂上。 他的伤口,深深的,狰狞又可怕,足以看出原身为了折磨他,用了多大的气力。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 常婉不知道。 她一圈一圈的给他缠上新绷带,又把衣服给他披上,声音微微软,“应该怎么做?” 楚长青看她。 她没有看他,微微侧眼,看着摇曳的烛火,“……照你看,心动期的人,怎么才能度过魔障?” 她不是原身,她只是一介凡人,也许玉简上写的是对的,她也没有理解错,可是修道之途难言生死,而且…… ——楚长青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若是因为她一句话或者一时意气就害死了一个弟子。 她受不起。 少女睫毛很长,像是蝶翼,映得那双浅栗色的眼睛,没有一丝的冷色。 她有着动人的皮囊。 而在这一刻。 楚长青好像看到了那个,伪装在恶毒灵魂下的一颗滚烫的心。 他声音不觉暗哑。 “要坚持本心。” “曾经是怎么做的,在梦魇中,就怎么做。” 常婉微微一怔,看他,“可是——” 楚长青打断她:“曾经的选择已经无法更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有面对选择的勇气。” 他看着她,眼瞳黑的像是深渊,“如果只想着如果当初不怎么样就好了。” 他声音微微讽刺。 “还修什么道,回炉重造不是更好。” 过去的事情不能更改,做出的选择无法回头。 他清楚的很。 所以他在那样的梦魇与折磨下,活到了现在。 当初的每一个选择,也许会折磨,但他不后悔。 “我知道了。” 常婉点点头。 楚长青看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相信我?” 常婉沉默一下,说,“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原著里的楚长青阴险狡诈,恶贯满盈。 但常婉知道,虽然楚长青坏事做尽,恶名昭彰,但他至少,恩怨分明。 楚长青似笑非笑:“我为何不会骗你?” 他语调轻蔑:“我恨你的所作所为,所以哄骗你,让你觉得你说错了,再告诉你一个错误的办法,如果那个弟子因为你的话走火入魔,那么——” “……” 常婉看着他半晌,接他的话,“那么我便会身败名裂,恨自己所求非人。” 楚长青不置可否,瞳孔冷漠。 “但一个人想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常婉把手里的药放在他的床头,“就算明知道他在骗她,她还是会相信他的。” 她走了。 陶笛和玉简被她留在了桌上。 楚长青微微垂下了眼。 ——他为什么要帮她。 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是因为她的笛声?又或者,是她在玉简里一些不经意的笔记? 楚长青不知道。 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她看着他的目光,再温柔一点。 再相信他,一点。 这细细的骚动,不比烈火焚心,却更加磨人。 = = 常婉没费什么功夫,打听到了那弟子常去的修练洞天。 青风宗占地偌大,山峦起伏,每一位弟子都能在福地开辟一块洞天修练,常婉过去的时候,李粟修练正到紧要关头。 他似乎是被心魔所困,灵气紊乱,逆流进李粟经脉,眼看就要不行,常婉挥手过去,一股真元隔绝了灵气,她按着楚长青的说法,低呵一声,“心魔若困你——以前如何,现在如何!” 幻境恐怖,扑天火海,李粟看到娘亲抱着幼妹,哭着让他走。 “别回来!不要回来!走的远远的——” 有兽声震天嘶吼,头顶扇过疯狂野火,母亲抱着幼妹,腿已经被落下的房梁压断,她哭着说:“你是李家唯一的子嗣——你一定要活下去!!” 妹妹的哭声惨烈。 当时的他,选择转身狼狈奔逃。 这是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后悔的事情。 现在—— 李粟心中顿时燃起了一股火焰,压抑,愤怒,他咬咬牙,猛地就要冲进去!! “心魔若困你——以前如何,现在如何!” 少女低斥,直入灵台,让人浑身一震,火焰环绕,李粟眼见一条火焰巨柱朝着母亲和幼妹歪下,一霎间,大脑一片空白—— 妹妹。 娘亲…… “抱元守一!都是假的!!” 耳边少女声音焦灼! 他全然不顾,猛然冲进了熊熊烈火中!! 人是假的,都是假的。 但他悔不当初的心,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机油的文 《呱娃子成精了[综]》 作者 司晨啼晓 一句话简介:我的呱娃子天天给我带奇怪的东西回家……嗯?等等这不是龙猫吗? = = 回头发现标题错了,改了一下 爱你们 第17章 付出代价 灵气暴动! 打死常婉都没想到,这个傻蛋居然执迷不悟,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她迅速撑起了结界,一手刀将人敲晕了,随后按住了他的灵台,按照玉简上的方法,稳住他暴动的灵脉。 而在她灵力侵入少年灵脉的一瞬间,就被熊熊烈火包围了! 常婉一怔,便听系统道:“恭喜获得新技能【入魔】,可以通过真元入体来观察他人心魔,但有被心魔吞噬的风险,慎用。” 常婉顾不得惊异,周围烈火熊熊,头顶风声鹤唳,她一抬头,就看到一只火凤凰形态的鸟飞过,洒下滚滚烈焰,将天地染上炽烈火色。 不远处李粟不管不顾,他长跪在一道跌倒的火柱前,泪流满面。 火柱下,有两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还有一个小小的红发绳。 常婉一时踌躇。 ——“有些还不了的债,即使面对了,还是还不了。” 楚长青的话不期然响在了耳边。 “为什么……”李粟喃喃,“为什么我还是救不了她们,我都回来了,我没有那么懦弱了,我面对了,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 “……” 他没有看到常婉,只是捡起了地上焦黑的红绳,呜咽着捂脸痛哭,“为什么……” 常婉无言以对。 如果她刚刚不赶过来,封住了暴动的灵气,他可能真的死了。 正如楚长青所言,放不下的人,面对心魔,他们不会摆脱,只会顺水推舟,陷得更深。 “谢长老救命之恩。” 从心魔中醒来的李粟很镇定的对常婉行礼,丝毫没有心魔时的失态。 常婉摇摇头,没有接他的谢意,是她一开始说的不对,这没有什么好谢的。 常婉:“下次不要再冲过去了。” 李粟低头,“是。” 他看着腕上焦黑的红绳,有些刺眼。 常婉知道他是放不下的,多说无益,还是得看他自己。 “每个人都每个人的活法,路也不一样,过不过得去这一关……” “究其根本,还是看你什么时候能放下吧。” 常婉不欲再多说,放下了茶盏。 “……长老,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就在常婉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李粟低声道,“长老特地来给我护法……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优待。” 常婉站在门口,没走,她想说“这算什么优待”,但是想着原身的态度,最后还是缄默不言。 多说多错。 “我会记得长老的恩情的。”李粟跪下,给常婉行了个礼,“为什么过不去这一关,其实我知道,我放不下。” 他的声音慢慢哽咽,“但我一定会弄清楚当年的事情,还母亲和幼妹一个安息!!” 常婉微微侧目:“当年的事情?” 李粟娓娓道来。 原来,三十年前,发生了一场让九州生灵涂炭的神兽□□。 “其实说是神兽,也不是真正的神兽了。”李粟缓缓道来,“是留存于世间的兽魂。” 常婉听他道来,才明白。 神兽不是神兽,是神兽残留在九州的兽魂。 在上古时期,也有一场真正的神兽□□,九州民不聊生,后来是神女玄梨甘愿堕入凡尘,以神格祭祀九天珠,引得神兽首领不死鸟俯首称臣,为她平定了这场□□,并带麾下所有神兽跟随玄梨去了九天秘境,从此九州再无神兽,一直被神兽压制的人类也才慢慢摸索到了修仙之路。 而三十年前的那场□□,则开启于一次哀鸣。 一直平静的九州大陆之上一声哀鸣响彻云霄,如杜鹃啼血,哀凤失凰,仿佛是一个口令,那哀哭九天九夜,空中出现各种神兽图腾,不死鸟的图案被供奉于中,万兽齐痛,万古同悲。 有人说玄梨重修神格回到了天上,抛弃了不死鸟,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死鸟痛失爱人,愤怒之火席卷九州,失去理智的上古神兽倾巢而出,但也许因着九天珠和之前不死鸟与玄梨契约的缘故,出世的都是兽魂——但就算是兽魂,每一位至少也都有着出窍期的能耐,一恸哭万骨,移山填海,摘星掀浪,可谓是漫山风雨,无人能敌。 “这应当是天灾人祸。”常婉道。 心里却嘀咕,三十年前,这小伙子看着年轻,居然都三四十了……果然修道不能以貌取人。 “是……是本应天灾人祸。”李粟深吸一口气,“但是我李家村避世多年,不入九州,而且祖先曾救下过一位上古神兽,得到神兽的信物护佑,兽魂应当避让,但是——” 他咬牙切齿,“那信物不知被何人窃走,引得失智神兽将我李家村全村灭尽!” 常婉恍然大悟。 神兽屠村之事不了了之。 安抚完李粟后,常婉倒是去查了不少资料,发现当年的事情牵扯甚广,神兽发狂,那三年内,真的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都说乱世出英雄,那场□□也出现了不少心怀民生的能人异士,甚至还有渡劫期的大能劈星拿月,炼成小世界,庇护百姓安宁,传出一段佳话。 当然牺牲甚重,牵涉甚广。 但是这场灾难来的快,去的也快,兽魂□□只维系了三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神兽突然退兵,从此从大陆销声匿迹。 对于不死鸟退兵,众说纷纭。 “神女玄梨魂归,以安不死鸟,共归天上。” 常婉看着书上的猜测,摇了摇头,果然人们还是更喜欢浪漫一点的说法啊。 也许是李粟对外说了点什么。 常婉发现有些弟子对自己不是那么的害怕了,也经常会有弟子跑过来问她一些问题。 有李粟惨烈的前车之鉴,常婉不敢拿乔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不懂的就保持沉默。 久而久之,虽然面冷,但教授弟子时耐心温柔,常婉在外可怕恐怖的名声,似乎稍微有所改善。 = = 楚长青看着身上的伤痕,白烛已经燃烧过半,烛泪流淌。 他慢慢脱去身上黑色的柔软亵衣和缠绕在身体上的绷带,露出了结实的胸肌,以及上面狰狞的伤痕。 伤被照顾的很细致,看得出上药之人是上了心的。 他想起她柔软温和的眉眼,故作冰冷的面容,以及偶尔,会露出的随心笑意。 如那不知落款是谁的黄纸所言,她笑起来,会露出一对漂亮的梨窝,很美。 少年慢慢的将已经愈合的伤痕,一寸寸的撕裂,让毒血慢慢流出。 暗黑的血流出来,浸润了药膏,疼痛的感觉入骨,少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身上的伤不是自己的。 常婉对这剧毒,选择用药慢慢中和,法子是可以,但是见效过慢。 而他心有所欲,已经迫不及待。 …… 做完这一切,他慢慢的把血擦干净,收拾好,重新缠上绷带,换上衣服。 他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但是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需要为其付出什么代价。 在魔教,他假意应承那人的命令,背后早就做了一番布置,煽风点火令青州魔教引起众怒,使之推翻,他作为俘虏被带入青风宗。 做这些只是为了摆脱控制而已。 至于常婉…… 楚长青缓缓低眼,看着身上柔软的亵衣,眼中暗色满溢。 他本来是想让整个青风宗给她陪葬的。 可是现在…… 第18章 庇护之地 名声改善不改善的,常婉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这几天,她也算过的惬意,没事给楚长青换药,然而不知道是那毒太烈,还是怎么回事,换了几次药了,伤都不见好,而且那夏长老明显恨上她了,几次偶然遇见,都是冷嘲热讽,当然都被常婉镇定自若的怼回去了。 常婉表面镇定,内心是着急的,毕竟她不能老是把楚长青放在这,一时没关系,时间久了,难免会出岔子。 当事人倒是老神在在,经日里一卷书在手,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行踪暴露,常婉心中憋气,但又不知道怎么谴责——总不能谴责你的伤怎么老不好吧?毕竟这带毒的伤说到底还是原身抽的。 只能夙夜忧思,想办法给他弄药了。 中间在青风宗混熟了,常婉也壮了胆子,跟着玉简学会了御剑之后,发现十里之外有一个人间小镇,名叫地保镇,里面都是一些凡人,偶尔会有几个修士。 青风宗偌大,绵延十几里青山福地,里面灵兽甚多,常婉闲来无事,避着人在里面逮鸡割笋杀猪,凑够了食材,就跑去了地保镇里借了厨房,想做一笼三丁包。 三丁包,扬州的名吃,鸡丁,笋丁,肉丁混起,卤汁浸入包子里面,三鲜一体。 修仙之人不食凡物,常婉鸡是逮的灵鸡,笋是摘的仙笋,五花肉是剁的后山一头快成精的野猪身上的肉,菜刀一甩出来,烧火蒸笼,得心应手。 少女系着围裙,一把斩骨菜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柔软发髻简单抓起,袖子长挽起,露出白皙小臂,眉间笑意似清风明月,美不胜收。 引人贪慕。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常婉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目光隐秘,却有点旖旎。 她放下菜刀,四下打量,却只在窗外看到了一只飞走的画眉。 “小姑娘这是做的什么啊,闻起来好香。” 常婉借的是一家小院子的小厨房,这院子只住了一个婆子,看上去很慈祥,常婉应了一声,“这是三丁包,扬州……” 她顿了顿,九州里是有扬州的,只是此扬州是不是彼扬州,就不知道了。 但话都说出来了,因此也笑笑,“是扬州那边的特色菜。” “扬州啊。” 老婆子笑了,“那可是九州富庶之地。” 常婉应后,留了一笼三丁包给老婆婆做了谢礼,将包子拢到玉镯后,却没有御剑去青风宗,而是去了一处灵山。 这些天常婉不止去打听了吃喝的地方,而且还意外听说了青风宗听说二百里开外有座无主的灵山,只是被强大的结界庇护。 据说这是三十年前兽魂战争后的遗产,开始都传是上古兽魂们为了保护什么大秘宝而创造的结界,人称兽魂结界——但是九州之大,为了障眼,兽魂留下至少一两万个被兽魂结界封闭的灵山,战争结束后,自然有人前赴后继,然而合力攻破灵山之后,发现山就是山,什么大秘宝,屁都没有一个。倒是为了攻破那坚不可摧的兽魂结界,耗费功力惨重,还请来了几位元婴高阶的大能,结果兽魂结界里的东西还不如一个灵寂期的弟子塞个牙缝。 一个是巧合,万一其他的有秘宝呢? 然而三十年过去,也陆陆续续攻破了几千个灵山……全都卵用没有。 为了找那个劳神子,不知道什么卵用的秘宝,一个个攻破九州两万个兽魂结界,显然是脑子有坑的。 后来人们发现,倒是那在兽魂结界下的灵山中生长的野兽极为通灵,一时间,炼兽师倒是对这兽魂结界里的灵山充满兴趣,但炼兽师终究不是正统,且高不成低不就的几只灵兽,可塞不了大能的牙口,且兽魂结界又极难攻破,久而久之,除了想要开宗立派的大能会为自己多开辟些地界,九州的万千兽魂结界,竟是不了了之。 而在青风宗二十里开外,就有这样一个无主的,被兽魂结界保护的灵山。 常婉如今打的就是那个灵山的主意。 这兽魂结界在原著中也是如雷贯耳,在前期也是个壁障,但是男主是谁?男主是男主啊! 什么金手指没有? 她记得原著中就是有一个剧情,男主浑身狼狈鲜血,遭到青州正派追杀,无处可逃,恰遇到了被兽魂结界庇护的灵山,一个仰倒就浑身是血的摔到结界里去了,让结界外的一干正派大眼目瞪口呆。 后来作者解释说男主血脉特殊,流的血也对兽魂结界有特殊影响,男主可以受到兽魂结界的庇护。 嘛,金手指嘛,常婉是非常理解的。 这一打听到兽魂灵山,倒是解了常婉的燃眉之急。 到了地方后,灵山脚下有个村子,常婉收剑找了个妇人,给了一些灵石大概打听了一下,确定了灵山位置。 眼前山峦高耸,但是却没有人接近,轻轻一触,一种无形的抵抗感觉油然而生,再进一步却是再也不能。 眼见天色转暗,常婉心中有数,也没敢久留,大概转了两圈后就回来了。 而远走的常婉自是不知,自她离开村子后,夏长老目光阴沉的找到了那位妇人,“刚刚那丫头来问什么?” 自从上次十跪之辱后,夏长老一直怀恨在心,想着什么时候再反将一军,自然是一直关注着常婉的动向,分毫的蛛丝马迹都瞒不过他。 对于常婉找地方做饭这种事,当时费解,但跟随她找到这处灵山后,夏独便当在地保镇走那一遭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那妇人一愣,还未答,夏长老便给那妇人两块上品灵石。妇人想不到还有这般白来的生意,自然喜不自胜,如数答了。 得了话,夏独眯眼看着被重重兽魂结界保护的灵山,眯起了阴翳的眼睛。 那浑丫头打听这灵山,莫不是想给那小孽障寻个庇护之所? 只是,这兽魂结界哪里有那么容易破解? = = 晶莹的小鸟儿轻盈的飞过了重重桎梏,落到了少年的指尖。 楚长青黑发披在身后,眼中瞳仁乌黑,松散的亵衣披在身上,别有一番韵味。 指尖琉璃鸟轻盈的对他叽叽喳喳。 “……” 少年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少女进来的一瞬,指尖琉璃鸟化作尘埃飘散。 常婉没有看到消失的琉璃鸟,把小笼子放到了他床头,“喏,谢礼。” 第19章 安神香气 空气中漂浮着清浅的包子香气,迷乱了少女身上的清香。 “谢礼?” 常婉想着灵山的事情,瞅着一边:“就当是你之前提醒我的谢礼吧。” 少年看着小巧精致的包子,沉默了。 ……这就是三丁包。 常婉观他神色,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你没见过吗?” 楚长青没说话,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浓郁的香气流泻于唇齿,鸡丁,肉丁和清脆的笋丁在舌尖交缠出美味的乐章。 他先是很慢的咬了一口,随后速度加快,一笼三层,一层五个包子,他吃的很快,一会儿就见了底。 常婉看他吃的开心,就算他没回话,心里也觉得高兴。 少女看着他,眼里流泻着浅浅的暖意。 包子滚烫。 三丁包…… 他确实没见过。 只是在母亲死的时候。 她对他笑,笑着笑着,就慢慢闭上了眼睛,“烟花三月……” “扬州的三丁包……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 “很好吃。”楚长青看着她,声音轻柔。 那种阴冷的感觉,不觉间化开了很多,露出了一点柔软。 常婉不觉间露出了小女孩的高兴,“看来我手艺还不错。” 此时此刻,两人那种尴尬略显冰冷的气氛融化了不少。 楚长青心中一动,明知故问:“你做的?” 常婉声音一卡。 得意忘形了,原身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会做饭?! “嗯……”常婉找了个理由搪塞:“刚才去了个小镇,发现有人在做,觉得挺有趣,跟着学了学。” 常婉说,“果然是凡界的东西,真简单,一学就会。” 楚长青低头,暗色敛下眼眸,却并不言语。 ——似乎并不怀疑她的说法。 竹林繁密,有弟子低声道:“掌门,沈小姐求见。” “何事?” “说是有些问题不懂……要来请教掌门。” 戚冰看着纸上的青山流水与美人,“请她去书房。” “我随后就到。” 他顿了顿,微微侧眼,“长老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那弟子把头低下来,“说是,常长老御剑出去了一趟。” 青风宗掌门的书房也是格外雅致,翠竹茂密,假石点缀,颇有君子之风。 沈兰不请自来,也没有半分羞涩之情,引路的弟子也不敢怠慢了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自然妥帖安顿,让她去书房等待。 书房内,书卷气息甚浓,墙上书画各个富有神韵,沈兰倾慕戚冰,自然对他的作画风格门儿清,自是越看越喜欢。 少女怀春,直觉郎君什么都是好的,她在内心重新过滤了一遍那才俊来时自己应当说的话,觉得妥贴了,才微微放下心。 然而这份高兴并没有维持太久。 她看到了自己那郎君书桌上的一折纸。 那折纸被蓝线书压着,露出了欲语还休的一角桃花。 以沈兰数年翻阅戚冰书卷的熟识感,自然认得那作画笔法就是出自戚冰之手。她当下毫不犹豫,移开蓝线书,一时间,那折纸的全貌映入眼帘。 那折纸上,桃花朵朵艳丽,劲瘦枝干中,双飞燕盘旋桃瓣之上。 但重要的不是那桃花笔法。 而是那刺眼的两个字。 《婚书》。 沈兰脸色瞬间苍白。 = = 楚长青在暗室养伤,常婉就睡在自己的房间。 只是这具灵寂期的身体很难产生什么困意,但是常婉一个普通人的灵魂可折腾不起,往往还是习惯性的去床上眯个一两个时辰。 系统认为这不是个好习惯,让她多修炼,争取让灵魂素质赶上身体素质。 常婉也正在实行,但照顾男主,再加上分析玉简内的内容,课后辅导弟子……一大堆事就够她焦头烂额了,小说里什么一修练几百年的事情放在她身上那完全是不存在的。 倒是男主伤老是不好,最近也老是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她,估计是夏长老的人,想来还是遭了怀疑,还是快点将这小灾星挪个地方才好行事。 常婉放下了玉简,准备去休息的时候。 “去哪?” 少年抬起头,问。 常婉一怔,她还以为他沉迷书海,她走的悄无声息呢。 “出去透透气。”常婉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她总不能说出去睡觉吧? 倒是他怎么一点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想问什么问什么,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楚长青微微低头,暗影覆盖了他的眉眼,无声无息,“这样。” 之前不曾在意过。 现在却觉得,她身上的香味…… “你常熏香?” 少年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的,常婉道:“是有这个习惯。” 其实她自己当然没有这么高雅的喜好,但是原身貌似出身高贵,秋笏每天都会给她的房间都熏香,她其实有点闻不习惯,但怕惹人怀疑,也不好直言改。 少年半张脸隐没在暗色中,声音漫漫:“不好闻。” 常婉:“……” 好了,闭嘴吧。 看着少女状若冷静沉稳,实则气冲冲的离开,少年才慢慢把手中蓝皮封白线的《桃花扇》放下,漆黑眼中不见烛火,一片沉暗。 = = 红衣少女猛然将手中的纸撕成了碎片! “为什么!” 她似乎不解恨,手一扬,一道火焰从手里掠起,将那纸片烧成了灰烬,“我不信!!” 赤衣少年站在一边,“阿兰,木已成舟……” “哪里有木!!哪里成舟!!什么都没有!!” 少女狠狠踩了几脚灰烬,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向赤衣少年,美丽的脸庞上尽是不甘,“为什么?是我不够美吗?” 沈丛看她,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阿兰,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自欺欺人??自欺欺人……”沈兰捂住了脸,音色哽咽,“我没有!我只是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那婚书上,写的是常婉的名字。 戚冰不日会向那老女人求亲。 沈丛靠上去,似乎是想安慰她,却一下被挥退了,“为什么这世间要有常婉!!我恨她!什么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不过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子,为什么不羞愧的死了算了!!” 沈丛一时间默然。 “阿丛,我不美吗?” 沈兰却像是魔障了,她看着沈丛,字字泣血,“我不好看吗?” 少女红裙艳丽,眉眼生辉。 沈丛心中一痛,喃喃道,“你自然是最好的……” 她像是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抓着他的手,“你可愿为我疯一次?” 少年一怔,“为何要疯?” 沈兰咬牙切齿,“我要那女人颜面扫地,声名不复!” 沈丛目露心疼无奈:“还是莫要再说胡话了,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你不愿!!” 沈兰不甘心,被沈丛推着,去了自己的寝卧,喃喃的,似乎痴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婚书,为什么一点,一点指望都不给我……” …… 安顿着少女沉沉安睡。 沈丛回到了书房,把地上的灰烬清理好,月光凄冷,他出了房间,望着自己的手,眼光黯淡。 幼时流离,若非小姐,他早就不存于世。 而且,常家…… 想到当日,那少女眉眼清绝的模样,他冷笑一声。 常家人在装模做样方面,当真都是个中高手。 为了阿兰,装疯卖傻又有何难,只是那长老也不是个吃素的,与其冒险,倒不如…… 心中做了思量,沈丛的目光幽暗下来。 常婉自是不知背后暗潮汹涌,她从衣柜里出来,阖上门正准备换亵衣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长老。” 是秋笏。 常婉开门:“何事?” 门外的少年没敢抬头看她:“是掌门让我送一些安神香来,说是有助您修练。” 秋笏负责她的日常起居,她喜欢小睡的事情瞒不住下面的人,想来应该也瞒不住那为原身害相思病的掌门大人了。 虽然知道他心思不纯,但掌门的面子还是不好拂,常婉收下了,秋笏为她点上香——她眼尖,看见秋笏点的就是送来的安神香,顿了顿,不由得问:“之前的香呢?” 秋笏低头:“您之前就是用的这种香,也是掌门送的。” 香雾袅袅。 之前的就是安神香? 常婉嗅了嗅,确实是之前的香味,觉得也还好啊。 虽然不是她的喜好……楚长青那家伙就是找事吧。 也没多想,“点完就退下吧。” 火烛的光芒摇曳。 少女一向浅眠,然而这次,不知为何,却睡的格外沉。 就在此时,风声微微一动,窗户大开。 蒙面黑衣人踩着冰冷的步调,手中利刃锋利又尖锐,他走到少女床前,高高的抬起了刀刃—— “哧——” 黑衣人眼睛倏然睁大,低头再看时,胸口已经插/入了一只细长的纸片,如今那纸片已经被鲜血染红。 血珠落入红毯的声音,如他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窗外雷光骤闪。 一声惊雷,随后雨声滴答,衬得室内静寂落针可闻。被纸刺穿的心脏艰难的跳动,他缓缓的,缓缓的朝着衣柜望过去。 敞开的衣柜门,一双闪烁着雷光的桃花眼,在微弱的烛光下,一点泪痣,冰冷如魔障。 这是他死前最后看到的光景。 烛火熄了。 少年黑色的亵衣有些短了,他也不在意赤脚不赤脚,踩着铺着柔软红毯的地面,来到了沉睡的少女床前。 他修长白皙的指上,夹着一张随意从书卷上撕下的书页,如今那书页半残,另一条已经入人胸口,血染红了上面的字迹。 少女沉沉睡着,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脸颊的梨窝像是装了甜酒,美的惊心动魄。 窗外又是一片雷光,瞬间照亮了少年手中残页。 ——暗红尘霎时雪亮。 一如他的心。 杀手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啊 第20章 我相信你 安神香的味道飘渺。 人们总是喜欢贪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失去理智的人,还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楚长青眼里沉沉的,暗暗的。 那贪婪的种子在心里,肆意生长,心中撩起了细细的火焰,燃着躁动。 但是却不知如何纾解。 他慢慢伸手,抚上了少女柔软纤细的睫毛,往下,是白皙柔嫩的面颊。 触感细腻柔美。 她笑的时候…… 指尖轻柔的抚摸过少女的脸颊。 这里,会有一个小小的梨窝。 再往下,是红嫩的唇,弧度纤细的下巴,雪白细腻的脖颈,美好被裹挟在柔软的亵衣中。 ——心中仿佛有野兽在嘶吼。 得到她。 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让她活在他的笼中,受他庇护,为他哭笑,或死或生。 被杀手打开的门窗外,一只淋着雨的画眉眼里光芒冰冷。 楚长青手中燃起了青色火焰,手中那半张纸瞬间灰飞烟灭。 他挥手熄了安神香,俯身将黑衣人的面巾摘下。 看到脸,他微微眯起了眼。 窗外的画眉被雨淋湿,却丝毫没有怨言,一双眼血红,它仿佛不再是画眉,而是一只食人血肉的鹰犬。 少年侧眼,望向画眉,闷笑了一声,声音轻缓:“你当是饿了……” 雷光闪烁,绚了少年冰冷的眉眼。 常婉这一觉睡的很沉,没做什么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香已经断了,天光略明。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空气中隐约有血腥味。 但是四下望过去,却并没有哪里不对,柔软的红色地毯,断燃的香…… “……” 常婉看着烧到一半的安神香,这掌门新送的香质量看上去不怎么样啊。 周遭没有异样,常婉照常起来,去暗室看了看楚长青。 烛火摇曳,少年依然在看书,见她来,眉眼清淡的样子。 常婉问:“要换药吗?” 楚长青温顺的点头,想要解开衣衫,却因为动作过大,微微嘶声,看上去很痛的模样。 常婉一下制止了他的动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来。” 她替他解开了衣服,细嫩的指尖划过松散的绷带,露出了愈发严重的伤痕。 常婉犯难:“……怎么老不见好。” 看来那夏长老的毒确实是烈性。 楚长青看着她的眼睛,似是不经意:“好了会怎样?” 常婉理所当然:“当然是把你送走了。” 找个地方藏起来先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再教你怎么做个好人。 楚长青自是不知常婉心中所想,眸光骤然一暗。 常婉便去拿他的书,“还有想看的书吗,这些要还了。” 她一般会去藏书阁借些凡书来给他打发时间,既然是借的,自然是要还的。 只是常婉的动作被制止了。 少年从厚厚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桃花扇》,桃花眼中无波无澜,“我可以留下这本吗?” “……” 常婉同意了。 一本书而已,常婉也不缺钱,几块灵石的事。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她看见一对鹧鸪飞过,嬉闹无比,看得她会心一笑。随后又有点惆怅起来,这么些天过去,男主洗白值不见动静,倒是黑化值噌噌噌的往上涨,但就是涨了黑化值,也不见他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反而老实了很多…… 待得少女走了,少年的手慢慢抚过了书,染血残页夹在书里,一片猩红。 他侧眼,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后山风动,耳边传来了细细的女音:“我便当你是真傻了……” = = 常婉这几日一直在钻研心动期的技巧,问她的弟子多了,渐渐孰能生巧,也算是真的摸到了一些心动期的窍门,这讲起课来也得心应手,有了些自信。 只是那赤火宗的两个弟子似乎不怎么待见她。 一个少女怀春,满心都是掌门大人的英姿飒爽,不喜她这个老女人上课也是理所应当,只是隔壁的少年却不知道是去幽会了哪家的美人,说好做交流弟子的,干脆没有来。 而且那少女也不做少女怀春状看窗外的风花雪月了,满眼通红的跟看仇人似的盯着她的脸看是作甚? 好在常婉心态甚好,即使被那磨刀霍霍的眼神盯着,也一样把课讲的满堂生彩。 说起来,常婉也好久没有见那个赤火宗的少年了,但是她也没有多想。 一节课讲完,常婉又感觉到了诡异的目光。 她侧眼望去,又在窗外看到了那两只鹧鸪。 它们咕咕叫了两声,互相替对方啄着翅膀,不一会儿,又飞走了。 山上多鸟兽,常婉也没有多想,讲完课,阖上教案就离开了。 而沈兰看着少女离开的影子,猛地攥紧了手,满眼都是恨意。 常婉刚刚出了夫子堂的门,就在门口看到了那个哑巴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衣,仰头看着种在门口的青叶玉兰,一双新月眼温柔专注,就好像它真的开了花儿一般。 常婉想到了袖中的任务物品,一下把脚步刹住了。 这些天没白混,她差不多也摸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有一个长老姓裘名福,是个哑巴。 这年头哑巴不少,但是随便写张符就能是任务物品的哑巴,可不多见。 少年眼角余光看到了她,便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 少年唇红齿白,笑起来如清风明月,甚是养眼。 玉兰树上的两只鹧鸪扑棱棱的飞走了。 常婉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好在哑巴少年又从怀里抽了张黄纸,及时解了她的困窘—— 【几日不见,常长老又漂亮许多。】 常婉:“……” 【面若八月樱花。】少年又慢慢写,【很美。】 八月份有樱花?是她的常识错了还是这里的樱花都是八月份开的? 常婉摸不准这少年身份,还未说话,身后却传来微微讽刺:“常长老真的是艳冠天下。” 常婉回头,看见红衣张扬,少女眉目冷厉:“能得见您的倾城绝色,真是令人欢喜。” 正是那赤火宗的女弟子,沈兰。 还未走的弟子都在里面探头探脑。 常婉顿了顿,“谬赞了。” 沈兰冷笑一声:“只是常长老讲课一派胡言,到底是比不上您的美貌呢。” 常婉眉头一皱,这话可就不对味了,她讲课都是按照玉简上的来,说她一派胡言就是在搞事了,当下声音也冷起来,“此话何意?” “我赤火宗弟子沈丛。”沈兰声音冰冷,“听了您的金玉良言,按您的方式修练,在当晚走火入魔,现在成了后山一个不知冷暖的傻子,不知您的金贵,可有听说这风言风语?” 她声音更凉,“当然,就是听说了,也不会在意吧,可惜我赤火宗好好的一同门,落得这样的境地——” 此话一出,按着常婉教诲的弟子瞬间就炸了,目光诡异的看着常婉,在背后窃窃私语起来。 但是没人敢触常婉霉头。 常婉倒也沉得住气,“这说话做事都得讲究证据,空口白牙,岂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谁知,这次沈兰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有弟子怯怯道:“那个交换弟子确实是……傻了,我来之前看见他在后山如三岁侄儿般……” 他似乎是难以启齿,没再说下去。 常婉眉头一皱,她想到了之前教李粟教出错处的那一遭来——难道那人真的按她之前的教法,走火入魔没出来不成?? 但也不对啊,李粟是私下请教,她搪塞了些要命的胡言,但是平时讲课,却是中规中矩按玉简和基础理解上来的! 但心中终是有所不确定,心里难免失了底气。 周围怀疑的目光刺的人浑身不自在,沈兰嘲讽的目光更是首当其冲,常婉正准备说些什么,袖子却被人轻轻的拉扯了一下。 常婉回头一看。 哑巴少年一身黑衣,衬得肤色雪白,他把黄符放到她的手中,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我听过你之前讲的,是对的。】 【我相信你。】 虽不知这少年身份,常婉心中却微定,当下对沈兰道:“他现在在哪?领我过去!” 两只鹧鸪又扑棱棱的飞下来。 第21章 走火入魔 沈兰领着常婉还有一众弟子,浩浩荡荡的来了后山。 只是那哑巴少年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来。 青风宗后山一般没有什么人去,林木深深,很是荒凉。 而在沈兰的带领下,穿过重叠树林,她看到一个少年黑衣褴褛破碎,他抱着一只白鹿,正亲它的眼睛。 看上去还挺正常的。 常婉的动作一顿,一边的沈兰泪水却脱眶而出,活似哭丧,“师兄!!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弟子们也面面相觑,而那黑衣少年似乎是受了惊吓,一下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有些恐慌惊惧的样子,竟然是直愣愣的躺在了地上,宛若三岁小儿,“怕,怕——死,死……” 口角流涎,倒是一副傻像。 沈兰掩去眼角的得意和阴狠,回头就是一副哀痛样子,“若不是你在课上胡言乱语!我师兄如何能成了这般!” 周围弟子更是窃窃私语,看常婉目光打量。 常婉倒还是冷静,上前过去,走到那少年身前。 她一伸手,少年瑟缩了一下,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这张脸确实是那时候向她行大礼的沈从模样。 “别怕。”常婉细声安抚他。 少年看着她,默然不语,看她半晌,忽然又是傻兮兮的一笑。 常婉按住了他的手腕,真元入体,动作却一下顿住了。 内息紊乱,却没有心魔,一探进去,空空如也的感觉。 她有系统技能【入魔】,按理说就算是疯子,也会有些想法,可是……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不是疯了,是痴呆了? “这件事可不会这么结了!我们赤火宗定会找你们讨一个说法!!”沈兰声音微微抬高,一点失了大家小姐的体面感都没有,她看常婉只有满心的憎恨,什么天之骄子,在她看来,不过是得了些气运就将尾巴翘上天的女人,凭着一点姿色就迷了戚掌门的眼!无论沈丛是真疯还是假疯,她都要扯得这个女人下不来台面! 常婉看向周围弟子,半晌,“你说他是因为我说了错的心魔应对方法,才走火入魔?” 沈兰冷笑道:“我们在赤火宗学习的时候,可从没有出现过走火入魔的症状,怎么一到了你这里,我师兄就走火入魔了呢?” “这我就很奇怪了。”常婉声音淡定,“我教的只是简单应对心魔的法门而已,如何做还是看个人,我从未说过只要这样做便会轻易将心魔度过去,而且你这位师兄……” 她顿了顿:“不像心魔入体,倒像是修练功法的时候行差踏错,才走火入魔。” 沈兰心中暗恨,当下冷笑,“少在这里推卸责任了!我师兄一向谨慎,怎么会走火入魔!一定是你这贱——” 然而就在那污蔑之词即将落下的一瞬,还在底下哭着说死和害怕的痴傻少年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窜上去,一把将女人掼在了地上! 常婉和周围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剧痛袭来,沈兰才瞪大眼睛,看着昔日恋慕她的师兄,如今他看上去果然是脑子进了水,连当年一直心心念念的,如今专门上山为他讨个公道的女神都能当玩具一般来个上下摔,当真是傻的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你……” 沈兰一下对上了少年的眼睛,一瞬间,声音如卡壳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师兄的眼睛。 漆黑冰冷,如深渊中的野兽,残忍恐怖。 “死……” 他低低的呢喃。 恰逢昨日空山新雨,如今这后山地上可又是泥又是水,一众看戏的修者自带避尘功能,而这演戏的人可就难免入了尘凡。 沈兰一身火红色沾染了肮脏的泥水,发髻上也是污泥浸染,再兼具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可谓是相当漂亮。 那少年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做完了坏事,嘻嘻哈哈的笑,作势又要将这美人扔到天上,再来个自由落体。 沈兰吓的尖叫一声,饶是沈丛走火入魔,也是有着心动期最高阶修为,离灵寂只有一步之遥,万万不是她这种刚刚踏入心动的人能一拼的,当下叫着起来,跑下了山。 下山之前纵然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恨恨的瞪了那常婉一眼。 却见少女白裙加身,身后青叶微摇,一双浅栗色杏眼看着她,眉头微皱,眼神却毫无波澜。 真恍若天上谪仙,不动声色,便已是倾城绝色,与她这般俗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般一看,更是将沈兰看出了一股气血。 此仇不报,她沈兰枉为沈家子弟!! 只是她那装傻的师兄——定是为了瞒天过海,才这般作态!!! 反正不管如何,那常婉定然是逃不了失责一罪! 沈兰本能的拒绝去相信其他的可能。 拒绝相信那双黑暗阴冷的眼睛,已经不是她那个可以因为她一句话就赴刀山下火海的师兄。 = = 沈兰是退场了,这边到底是没有结束。 少年把自己的小师妹沈兰当玩意儿摔了,虽然阻拦了她的狂言,但更是证实他的痴傻。 常婉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虽然众人很想看戏,但又畏惧常婉的威势,怕被穿小鞋,都悄悄散了。 就算是常婉真的教错了,别人也说不得什么的,毕竟青州心动期的修士多如牛毛,而灵寂期的修士却是难得一见,实力至上的环境,这件事顶多为常婉可怖的威势再添一笔罢了。 只是那沈兰其实出身凡俗,刚从沈家家族赶鸭子上架当大家闺秀教养出来,加入赤火宗,如今为了心上人来青风宗做交换弟子,见识短浅,自以为天大的污名,其实放在修士身上,不过毛毛细雨。 是以大家就当是看了一出好戏,戏完了,就作鸟兽散了。 常婉却没有走,看着因美人不见,而困惑的痴傻少年,陷入了沉思。 她的技能【入魔】没有用,说明根本就没有心魔。她看过玉简,为心魔走火入魔而又没自爆的人,会被困囿在心魔中一生不可解脱。根据系统对技能的解释,她的入魔,肯定能进入这人心魔中,将人拉回来。 可是没有。 那就只能是因为修炼功法,走了岔路,才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可就难办了。 常婉也听人说过,这赤火宗的两个弟子金贵的很,一个是沈家的大小姐,一个是纯灵根的天之骄子,如今一个莫名夭折,想来赤火宗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头疼着这事该如何解决的常婉,并没有发现少年看她目光的异样。 待她回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到少年纯洁如白鹿的眼眸,无辜而干净,还有些傻兮兮的。 明明是一米八的高个子,然而这双眼睛,却像是个小孩子。 不知道怎么的,常婉就想到了她一来,这少年亲吻白鹿双眼的一幕。 干净纯洁,无辜又天真。 再加上那沈兰想要骂她,这少年突然冲上去,即使可能是无意识的行为,常婉也不觉多了三分好感。 常婉道了声谢,便听系统道:“傻子怎么懂,你应该摸摸他的头对他说谢谢。” 常婉:“……” 少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她也可能是真傻了,居然听信了系统的话,常婉鬼使神差的伸手,结果身高不够,就努力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反正是傻子,这里也没有人,崩点人设,也没什么。 她唇角微微露出笑,认真的说,“谢谢。” 少年身体微微一僵。 常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想要把他带离后山,谁知道那少年察觉了她的意图,却如同惊弓之鸟,一下躲开,钻入林子里不见了。 = = 少年一下睁开了眼,一双漆黑的桃花眼一瞬间闪过冰冷血色。 他额头微微有汗,然而少女柔软白嫩的手拂过头顶的感觉,依然似有若无。 黯淡的暗室,夹着血页的蓝皮书,心里燃烧的火焰却越来越旺。 他紧紧捏着自己的双鱼佩,半晌才回过神。 作者有话要说:啊……更晚了_(:з)∠)_ 安利一下下一本BG叭 《双面宠爱【穿书】》 苏甜甜看了一本脑残虐文。 男主双重人格,眼角一点泪痣,一面甜蜜小奶狗一面病娇黑化大狼狗。 女主眷恋小奶狗的温暖,被大狼狗囚/禁PLAY虐成狗。 女主:“不——为了我的小奶狗,我就是被蹂/躏死也不会走的!!” 后来女主被病娇男的爱虐死了。 苏甜甜:“……开心就好。” 面无表情的给了负分后,苏甜甜一觉醒来。 “甜甜,今天要吃什么呀。”男人笑容温暖如春,一股小奶狗的神气,“吃神马我都能给你做哦!” 她凝视着他如刀削一般的面庞和那颗标志一般的泪痣,脑海中忽如电影一般滚过女主的蒙太奇式悲惨人生。 半晌。 “给我来碗敌敌畏吧,求你了。” - - 男人将苏甜甜紧紧拥在怀里,声音喟叹又温柔。 “你是我的。” 他的指尖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谁都抢不走。” = = 踏遍黑暗中的血渍和绝望,将所有未曾遗失的温良和爱,都奉献给你。 = = 戳专栏可见……呜呜呜,我那么可爱,你们不收藏一发吗? 第22章 得意忘形 那少年走的飞快,常婉懵然后,也只能忧郁半晌,从长计议。 然而不曾想,离开后山的时候碰到了她最不想碰见的夏长老,他佝偻的身材立在狭窄的山路上,不上不下,常婉有心想御剑走避开他,却被他阴阳怪气的喊住了。 “常长老这一走了之自然洒脱,只是不知赤火宗的傻子,该如何收场了。” 常婉一想到他用毒药当解药骗她,心里就憋了一股火气,虽然她做人一向与人为善,但如今却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做一回原身,耍耍长老的威风,再削一削这没皮脸的老头子的锐气。 当下道:“如何收场,我自有打算,倒是不知道夏长老那行了大礼的老胳膊老腿可休整好了?” 夏长老如今最怕别人提自己当时在常长老殿前的那点丑事,当真是面皮一绷。 常婉视而不见,凉飕飕的说:“要不要我再放点风出去——或者干脆找个说书的画画的,把夏长老给弟子行大礼的姿容仪态万千图文并茂的播撒出去,传唱千年,也不枉您在世几百年的碌碌无为了。” 当下把夏长老气的脑门冒烟,脸皮紫红,最后冷笑一声:“那沈家乃是世家大族,沈兰在赤火宗更是有位元婴期的大能当成眼珠子护着,你这般下她的面子,最后可别得意忘形过了头,浪没浪动,反而生生摔断了腿!” 气话放下,想说的话反而忘记了,夏长老甩袖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才想起来他半路截那黄毛丫头本是想探对方关于那魔头孽障的口风的。 结果口风没探着,倒是把自己给气了个七窍生烟。 常婉看着对方甩袖而去,却陷入了深思。 她那个妹妹,怎么没见这夏长老再提起来? 一时间竟然有点后悔自己气话说太快,忘了多套点话出来。 = = 常婉回到暗室的时候,带着些苹果,桑葚,还有一些其他被灵气灌养,不同时节,却在山上结的甚多的灵果。 她一抬眼,便见少年直直的看着她,一向深沉内敛的目光如今倒是灼灼,仿佛要从她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常婉无端被他看得不自在,把水果给他放好,“口渴了就吃。” 楚长青声音凉薄:“不渴。” 就是有些上火。 常婉可没有那通天的本事,能从对方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半分恼怒的蛛丝马迹,她只当对方是真的不渴,拉了个板凳坐下,准备对他说自己的打算,没有惹祸还好,如今那沈兰强行把祸事栽赃给她,她也得想个应对的办法。 但在那之前,首先得把这个大麻烦解决了。 “我准备……”把你送走。 常婉话刚开头,少年却忽然打断她:“我渴了。” 常婉:“……” 楚长青看她,一向凉薄的眉眼里终于是露出了几分少年的意气,他指着一个灵橘,“这个。” 常婉眼皮抽了半晌,终于不确定的问他的意思表示:“……我给你剥?” 这是疑问句。 楚长青微微垂下眼,“嗯。” 他轻声示弱:“我疼。” 常婉艰难的看了他半晌,心里无动于衷。 你能看书能上楼梯能壁咚她你居然剥不了一个橘子你骗鬼呢!!! 然而少年低着头,柔软黑发垂下来,经日不见阳光的脸颊白的不见血色,无端生出了几分弱势。 仿佛前些日子那个掐着她脖子要她百倍奉还的狠毒少年浴火重生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 常婉安慰自己,至少这是个好现象……这至少代表有洗白的余地不是。 便给他剥了橘子。 少女纤细白嫩的手在黄橙橙的橘子上跃动的模样,很漂亮。 她似乎有话要说,被他打断后,便没再提起,只是安静的剥着橘子,昏暗的烛火,少女浓密纤细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片漂亮的阴影。 心中的躁动,他不知如何去安抚,只能盯着她,一点点,一寸寸的记着她的眉眼。 仿佛将人如数雕刻在心上,就能抚慰那心中的贪念。 “二十里开外有座灵山。”常婉把橘子剥好了,一抬眼,却一下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当下一悚,嗓音也是一卡。 ——又是那种眼神。 一闪而过的,是那种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的贪欲,细细密密,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很快,那眼眸就柔和下来,是显得有些弱势的温和,他问,“灵山如何?” 即使是一闪而过,常婉也没法说服自己看不见。 那种黑暗,贪慕,占有,还有掌控欲。 她还记得之前买来看的剧情。 他喜欢这具身体的长相,最后把皮剥了下来…… 之前那些莫名的自信,忽然就偃旗息鼓了,常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和他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哪里来的把握……不会重蹈书中覆辙? 想到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有日渐高升的黑化值,常婉一阵心慌意乱。 楚长青自然发现了她眼里的惊惶。 有些可爱。 像是突然发现了猎豹环伺,无路可逃,却又试图狐假虎威的小鹿。 当真漂亮。 楚长青低低的笑了一声,显得温和无害的,重复问她:“灵山……如何?” 常婉让自己稳重一点,把手里的橘子递给他,少年倒是规规矩矩的接了橘子,只是纤白的手指无意蹭过少女樱粉的指尖—— 只是轻轻一碰。 却像是过了电一样。 楚长青心中一动,眸色骤然一深。 常婉一下抽了手,如惊弓之鸟,楚长青眼疾手快,接了被剥开的一团橘肉。 常婉让自己安定下来,她现在是灵寂的……大能,没必要怕他一个心动,至少现在,他是完全威胁不到她的,完全不用担心为他所制。 这样想着,心里却还是发慌。 但面上仍便兀自沉稳道:“那座灵山非常隐蔽,送你过去,你可以在那里安心养伤,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楚长青摘下一瓣橘子,有力的手骨染着不见天日的苍白,他倒是对她莞尔,“这么急着要把我送走,不怕我逃了?” 本以为她会一本正经的辩驳。 却见少女似乎是犹豫半晌,“你要是逃了,还会做坏事吗?” 她抬眼看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你要是答应我,以后不做坏事,好好做人,我干脆就放……” 她的话还没说完,楚长青已经听不下去了,掰了橘瓣塞到了那喋喋不休的小嘴里,声音疏冷平淡:“像我这恶贯满盈之辈,这辈子若是想立地成佛,怕是剥了一层皮,掉一圈的血肉,也赎不清以前犯下的罪过。” 橘子软甜,成功让常婉息声了。 其实这个想法,她也是一想而已。 楚长青被逼走火入魔屠了青风宗满门,是《逆神》里他踏上恶徒之前最重要的转折,她现在装个好人,直接放他远走高飞,青风宗自然不会逼迫他,他也不会走火入魔,虽然不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度过心动期——但至少和她没有一分钱关系了不是? 至于她的什么洗白主线任务——他不灭青风宗满门,岂不是最好的洗白? 但是他出去之后会做什么? 也许会被追杀……他的恶名传扬在外,逃了一个青风宗,还有无数个青风宗,世道如此,没有办法,她想的太简单了。 常婉低头,“……你不算是什么恶贯满盈之辈。” 常婉说完有些后悔,她觉得这句话很不像是原身会说出来的。 于是只是重复之前的话,“我这边有些麻烦,要先把你挪到灵山去。” 楚长青动作一顿,没有接话,看她的目光若有所思。 他有意提起他之前的恶名,却不见这嫉恶如仇之人有分毫触动……是之前的憎恶都是演戏,还是她有新的打算? 是了,她现在麻烦缠身,也顾不得他。 “你有什么麻烦?”楚长青顺水问道。 常婉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干脆就把沈丛变傻的事情告诉了他。 上次她出错,还是被他指出来,也许现在当个不耻下问的虚心弟子,说不定还会有个解决方案呢。 少女愁眉不展的模样,在昏暗的烛火下,也有种颓美。 她倒是毫无隐瞒,满心信任的样子,让人看着心动。 直叫人想伸手抚平那紧皱的眉目,为他露出清甜的笑魇来。 楚长青眸色微暗,“你想帮那傻子恢复原样?” 常婉:“是。” “为什么?”少年像是起了意趣。 她这么急迫的想要那人恢复,莫不是她喜欢…… 常婉:“既然都说是我的错,那当然是让人清醒,证明我的清白了。” 常婉想了想,觉得背后被沈家威胁那一套没必要说出来,如果真的能让那傻子清醒了,沈家也就没理由再找她麻烦了。 “但是我看那个人不像是因为心魔问题才走火入魔的,倒像是内息紊乱,才……” 楚长青指尖微微一蜷,随后若无其事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婉眼睛一亮:“你知道?” 少女眼睛明亮,像是跌落夜幕的星辰,美的让他呼吸一紧。 楚长青微微侧眼,压抑着眼底迷恋的光:“我有办法,让他恢复原样。” 那不过是已经在他血脉力量下死而复生的傀儡而已。 生死喜乐,不过一念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小少年可真是变态啊。 = = 第23章 中秋佳节 他在帮她吗…… 楚长青将详细的方法告诉了她。 常婉心中一紧,莫名有些受之有愧。 她还没有帮到他什么,倒是他…… 这样一想,她心中定了定,“稳妥起见,我还是快些把你送到灵山去吧,过不久就是中秋了——” “中秋?” 楚长青抬眼看她。 常婉声音一窒,忽然想起来,《逆神》这篇文里的修真界,是不过凡人的节日的,修道者要超然脱尘,甚至有人为踏上道途手刃家人,自然不会求什么团团圆圆。 所以有些修道者对人间的节日甚至都不太清楚。 只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习惯了,每到中秋过年,都会和身边的一众人一起怅然若失,因此对这个日子,也记得格外清楚明白。 “是凡人的节日?”楚长青倒是接了她的话茬,声音轻缓,“中秋怎么了,要做什么吗?” 常婉看着他,少年黑发披后,随意的被一根黑发带捆束,黑色的亵衣松散,露出了漂亮的锁骨,桃花眼中盈着摇曳烛火,赏心悦目。 见少女不答,楚长青轻轻点了点床畔的小桌子,侧眼和她对视。 “……中秋,要吃月饼。”常婉讷讷的说,也忘记了装什么冷色,“赏月,和家人一起。” 楚长青不说话了。 他本不屑凡人节日,因为只有朝生暮死的蜉蝣才会觉的初升的太阳万丈异芒,每一个瞬间都有所意义。 但是他如今看着少女眉眼。 却觉得,枯燥无聊的日子,因她而平白增了三分颜色。 不免声音轻缓,“月饼是什么?” 他生在九州最西北的凉州。 北方荒凉,冰封万里,后来更是颠沛流离,入了魔教。 虽然知道凡人是有这样的节日,但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自然也不会为一个日子精心准备什么月饼。 “就是为中秋那一天做的糕点。”提起吃的,常婉来了精神,“里面会用核桃仁、杏仁、花生仁、瓜子仁、芝麻仁弄得五仁月饼,也有各种水果馅,冰皮月饼最好吃——”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漂亮的眼睛弯起来,脸颊的梨窝仿佛装了甜酒一般,“摆个小桌子,上面是新作的月饼,一家人在一起,中秋节那天的月亮也是圆的……” 她话没有说完,嘴巴里却又被人塞了个橘子瓣,少年声音散漫,似乎浑不在意:“果然是凡人节日。” 楚长青看着少女,她似乎忘记端什么架子了,白嫩脸颊泛着漂亮的粉色,眼里漂浮着淡淡的期待,听他这样说也不生气,眼睛悄然弯起来,“对啊,凡人的节日。” 她就是一介凡人,不求长生不老,只求顺遂一生,修真界对她来说很陌生,也很冰冷。 她不喜欢。 “等到中秋节,你应该就在那边灵山里了。”常婉说,“你在那里好好养伤,如果……” 常婉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她犹豫一下,还是说,“如果等你伤好了,真的想走,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我觉得……你不会做坏事的。” 楚长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开了一抹凉薄的笑。 却又慢慢收敛下来。 这么多年来。 这种可笑的说法。 他也只不过听过这一次而已。 = = 翌日。 常婉来到后山,循着气息去寻找少年的踪迹,不多时,就找到了他。 她从秋笏那里打听了少年的名字,叫沈丛,据说原来是沈家的家仆,后来被发现有灵根,被送到了赤火宗进修,他也不负所望,年纪轻轻修练到了心动巅峰,听沈家当家人还说,如果他能顺利突破心动进入灵寂,便要认他做干儿子,大少爷。 结果这还没认干儿子就走火入魔,成了傻儿子,所以世事难料,当真一言难尽。 常婉看到那他的时候,那傻儿子躺在一棵树枝上,手里是一个剥了一半的青涩橘子,他白皙的手上染满了橘子的汁液,看上去有些狼狈。 看到常婉来,倒是笑了,一双黑眼睛弯弯的,把橘子砸给她,“吃……” 那被剥成烂样的橘子杀伤力不大,但是对于一个心动期巅峰的,不知掌控力道的傻子来说,一个橘子能让他一不小心扔成TNT炸药。 常婉真元一动,单手接了TNT,巨大的力道冲击在冲撞时被风灵力巧妙化解,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常婉不打算吃这烂橘子,也不打算对他客气,纵身上了树,上去按住了他,他也不反抗,只是看着她,笑嘻嘻的,“还有喔……” 常婉没理会,正打算按照楚长青的说法给他治治脑子,冷不丁脑后风声嗖嗖,她侧头一避,那东西却要转个弯,直朝她脸上过来,少年冷不丁伸手,一下把那暗算的物事替她握住了。 当下血腥味浓郁。 常婉定睛一看,却看到了一片青叶,青叶无伤,只是那抛过来的力道却是杀人的目的! 少年为她捏住青叶的手血流不止,却仿佛不觉得痛一般,一双眼睛笑弯弯的,看着手中的血,“红的。” 那红艳血液染到叶子上,生生让那青叶化作猩红。 常婉心中一抽,顾不得说话,刚想回头去找找到底是何人暗算,却听一声冷笑,“想不到青风宗堂堂长老竟然有这般恶毒心思,明面找不到法子,居然想暗杀吗?” 便见深林掩映处,几个影子出现,常婉定睛一看,可不是那看她如眼中钉的沈兰,夏长老,还有一众紫衣弟子。 紫衣弟子皆是夏长老门下。 这样明目张胆的栽赃。 常婉先按下了心,从手镯里取出了绷带和金创药,因为给楚长青处理伤口的经验,这掌内伤痕倒是处理的驾轻就熟。 她给伤口系了个蝴蝶结,随后漫不经心道:“那这可真是巧了,我这什么都还没做呢,就暗杀了,我要是真的做了点什么,岂不是要像凡人犯了重罪的大臣一样,要被那眼睛朝上长的土皇帝诛了九族?” 她现在在树上,夏长老等人都在底下,这般仰视,可不就是眼睛朝上长的土皇帝。 沈兰倒是没被气到,只是冷笑一声,“那倒是奇怪了,常长老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不是暗杀,莫不是可还是有什么奸/情不成?” “……”常婉看着她,觉得这沈兰的脑子可能有点毛病。 《逆神》之中,向来是强者为尊,更有话语权,别说她一个灵寂和一个心动期有“奸情”,就算养一百个灵寂期以下的小白脸,也没有人敢说她一个行为不检点。 只当这沈家大小姐在凡间养久了,脑子都养残了。 常婉懒得理会她的叫嚣,只是微微一笑,按住了少年的命脉,按楚长青的说法,引着少年紊乱的真元,突破了真元紊乱的一脉! ——“只要突破了那灵脉,自然灵智清明。” 当下,一阵风云变幻!天空灵云积聚,雷鸣闪烁!! 夏长老和沈兰脸色骤然一变!那沈兰尖叫一声:“你做了什么??!!” 常婉也十分意外,少年依然看着她,带着绷带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盈着雷光,莫名柔软。 夏长老当下按住了沈兰! 他脸色阴沉。 常婉却睁大了眼睛,这个景象,莫不是要……突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QWQ你们爱我吗。 第24章 洞天福地 电闪雷鸣下,清俊的少年凝视着她,眼眸里光芒莫测。 常婉怔愣一瞬,随后支起剑阵,给他护法。 …… 后山的傻子在常婉的帮助下进入灵寂期,一时间沸沸扬扬。 这算是近期最热闹的新闻了,凡人的茶馆都开始绘声绘色,说那傻子本来是赤火宗派来给青风宗常长老找茬的,本来装疯卖傻,结果被常长老慧眼识珠,按脉护法生生从心动突破到了灵寂期…… 一时间常长老不拘门派之见帮助一州子弟晋级的贤名远扬,更衬得那找事的沈兰灰头土脸,几天都没有露面。 而贤名远扬的常长老则是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避开了夏长老的耳目,早早的将楚长青挪到了被兽魂结界庇护的灵山。 她早就发现了夏长老的跟踪,那老头子总想找机会揪住她小尾巴,但是常婉才不会给他机会,捅过这段时间对灵术的学习,知道了传送阵的画法,也学聪明了,直接画了个传送阵,将人从地下暗室传送到了灵山。 楚长青的血能打开灵山兽魂结界。 好在楚长青并没有常婉反抗对他的所作所为,任由她借了血,进了兽魂结界。 常婉自然找了说辞,谎称自己在古书上看到一些人的血脉是可以打开兽魂结界的。 谎言破绽百出,她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是能打开兽魂结界的血脉? 楚长青眸色微深,却也不计较,安稳的让她安排在了灵山之中,心中却默默记下了。 他很清楚,做什么都要缓缓图之,操之过急只会一无所成。 他想,总有一天,她的秘密,他都会知道。 兽魂结界里的灵山灵气浓郁,常婉带着楚长青,竟然还找到了一个空置的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似乎早就在这里了,蜿蜒无比,楚长青是伤员,常婉不好让他涉险,先把他安顿到了一边,自己先去里面探一探。 谁知她要去的时候,却一下被少年握住了手腕。 “你去做什么?” 少年侧眼看她,桃花眼中情绪深幽。 “我进去看看。” 常婉顿了顿,其实这种很可能暗藏机关暗器的洞天福地,她技艺不精,也怕里面会藏着什么意外,但是眼前常婉无论如何都没法让楚长青给她当挡箭牌。 少年却不由分说。 “和你一起。” 常婉一怔,“你的伤?” 楚长青微微垂下眼:“无妨。” 楚长青态度坚定,常婉没办法拒绝,最后就这样带着他进了洞天福地。 然而在踏入洞天福地的一瞬间,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系统忽然响起来。 【叮!触发支线任务!】 【任务名称:困兽之笼】 【任务线索:探索洞天福地】 常婉微微一怔,脚步一顿,想问系统这个任务是怎么回事,系统的回答干巴巴,没有什么意义。 大概就是要寻找一个任务物品,得到了会有奖励。 常婉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这洞天修的及其宽阔,里面聚灵的阵法更是密密麻麻,灵气充裕无比,简直没有比这个地方更适合修练了。而这显然只是入口的第一道洞天,这山洞深深,蜿蜒向山腹之中。 显然要完成支线任务,就要往里走。 往深了走,路便湿滑起来,一开始走的还算稳稳当当,但不久,常婉就有点维持不住了,脚下一滑就要来个平地摔,却一下被少年一下拉住。 双手交握,两人具是一震,楚长青更是一声闷哼。 少女手掌温软,握起来柔弱无骨。 楚长青心中微微一震,因为剧烈动作而撕扯开来的伤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只是耳边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咆哮——抓住她! 一瞬间,少年眼里闪过了暴虐的光,那声音如刀似魔,在一点点的剐着他的心,挖出那血肉残忍之下潜藏的迷恋。 血脉在震颤。 常婉一把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心脏跳的很不对劲,她没有发现少年的异常,“……抱歉。” 手里空空,微微冰冷。 楚长青垂下了眼,心中那种潜藏于血脉中的暴虐更加肆意。 “没事。” 他压抑着心中的狂躁,声音低哑。 常婉便继续往前,这洞天机关暗藏,楚长青却好像很清楚机关在哪里,每次都是她将要行差踏错的时候冷不丁的拉她一把,让她避开了那些杀人的暗器。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一次还好,几次过去,常婉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了。 楚长青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在魔教见过相似的机关。” 他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重重机关中活下来的。 见常婉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魔教会有兽魂山里洞天福地的机关,楚长青又耐心解释,“这些机关都是几百年前的老式机关了,灵力虽然不枯竭,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好像对她有了非凡的耐心。 常婉一边听着一边往前走,其实比起楚长青熟悉这些机关,她更诧异对方居然会带着她避开机关……冷不丁的脚下忽然一沉。 “咔哒。” 常婉身体微微一僵。 她好像……踩下去了什么东西? 楚长青骤然一下扯着她的手,猛地将人拉在了怀里,一个翻滚! 转瞬之间,无数道翻着绿光的毒箭擦着楚长青的背脊,朝着常婉和楚长青原来的位置扎过去!! 常婉脑袋一片空白,叫都没叫出来。 少年紧紧的抱着她,滚烫的躯体在背后,两个人侧翻在了地上,呼吸可闻。 “嘶嘶……” 常婉僵硬了半晌,侧眼慢慢望过去。 淬着不知名毒液的毒箭,将她原来站的那块地方腐蚀出了一个大坑,而那嘶嘶的声音,正是腐蚀地面的时候冒着的毒烟。 “……” 常婉唇色苍白,半晌才冒出来一句:“……多谢。” 她现在虽然是灵寂期,可是耐不住她原来只是现代人,这种凶险的暗器,她自己的反应力想要躲开那真是够呛。 少年不言不语,只是抱着她,安静的看了她半晌。 洞天福地蜿蜒曲折的洞壁上蔓延着一种会自然散发着蓝色荧光的植物,在那一片滢蓝下,楚长青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模糊。 她抬起头,情不自禁的想要把对方的眼神看得更清楚,于是,便在那模糊的蓝光下,她看到他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那鬼魅的眼神就如同一只陷入狂躁的野兽,有死死的将她锁在其中,这种可怕的阴狠眼神,又带着极度渴求与迷恋,莫名让人背后发毛。 气氛不自觉地古怪。 常婉心里发着冷,忽然感觉到一根冰凉的手指,轻柔的拂过她微湿的额头,最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片黑暗中,她感觉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仿佛在按捺着什么。 常婉下意识的想要起来,却一下更被抱紧,她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连他周围的灵气都有些紊乱了。 坚硬的肌肉透过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体上,有温热的液体,安静的空气中彼此呼吸交缠,气息暧昧。 常婉很想要逃开,但是下一刻,她的身体僵硬住了。 ——她闻到了血腥味。 常婉一下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没事。”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慢慢松开了手,扯着洞壁上蜿蜒曲折的滢蓝植物起来,“没有。” 楚长青声音压抑着什么,“继续……”走吧。 他刚刚好像吓到她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肩膀却忽然被一只手轻柔又坚定的按了下去。 他一下抬起了头。 少女抿着唇看着他,植物滢蓝的光芒映照在她眼里,她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掌心尽是少年胸口伤溢出的血。 “你伤口裂开了。” “不急往下走。” 楚长青看着她,半晌,“不急?” 语调微微上扬,似乎疑惑,又有点散漫。 故作姿态的漫步经心,压抑着那种因为莫名刺激而不断攀升的,像野兽一般的渴求。 他想撕碎她的衣服……然后舔舐她的皮肤,让她的每一寸柔软,都带上他的味道。 像是真正的,蠢蠢欲动的野兽。 常婉总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她观察了他半晌——想到了夏长老那些暗中监视自己的弟子,“不急。” 反正他们怎么样也不可能进到兽魂结界里,而且那个莫名的支线任务,也并没有时限。她现在……比较担心他的状态。 他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 常婉借着植物的光芒小心的验看他的伤口,“之前好不容易好像好了很多了,这下又严重了。” 楚长青漫声道:“没事。” 他这般无所谓,再加上这撕裂伤是为了救她,常婉心有歉意,给他治伤的动作又轻缓了很多。 楚长青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嘲笑:“像小猫抓一样,什么时候能弄好。” 常婉忍不住瞪他一眼,随后道,“包扎好就回去吧,等到你伤好的差不多了——里面应该没有什么东西。” 这里面机关重重,支线任务也不是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她并不是什么贪心的人,只要把主线任务完成,安全回家就好了。 莫名为了一个支线任务枉送了身家性命,不是她的风格。 少女瞪他那一眼,不像是生气,倒像是羞恼。 楚长青漫声道:“都来了,何苦半途而废。” 看着常婉为他包扎好,楚长青目光微微低下来,看着少女微翘的睫毛和轻染蓝光的黑眸。 那种鼓噪又跃动的感觉,在刚刚抱住她的那一瞬间……攀上了顶峰。 温香软玉整个在怀,心脏仿佛都为她停了。 这个世界上能要他楚长青命的东西有很多。 但他第一次意识到。 这个女人,也可以要了他的命。 “强撑没有好处。”常婉瞪他一眼,“你好不容易捡来的一条命,莫名其妙死在这,不是浪费了我的药吗。” 说着把人扶起来,就要往回走,“我们下次……” 谁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脚腕上居然缠上了一条暗蓝,没有发光的藤条,常婉只不过是走了一步,眨眼间动一发而牵全身,脚下湿滑的路途转眼间变软变泥泞,随后骤然一空! 两个人同时落了下去!! 常婉猝不及防的睁大眼睛,转眼就想要祭出自己的佩剑,谁知手却一下被少年牵住! 原来是楚长青一只手抓住了一根湛蓝藤条,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冰凉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 像是唯一。 常婉瞪大眼睛,看着楚长青,少年一只手拽着藤条,黑色的亵衣法器早就被裂伤流出的血液浸透,一滴一滴顺着他的手腕,滑到她的手上。 一瞬间,常婉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松手!我有剑!!” 在现代生活安逸的时候,偶尔也会幻想,有这么一个英雄,他可以在她出车祸前把她推开,落水前把她拖上岸,落入深渊时成为曙光,他能披荆斩棘为她而来—— 可是她遵守交通规则,从不闯红灯,所以不会出车祸,她生活的城市没有超过三米宽的小河,也不存在落水,更没有什么深渊里的明光,平静生活所有的波折和陷阱,都是她一个人为披荆斩棘,自己成为自己的英雄。 所以…… “真沉。”楚长青声音散漫,“这样也是青风宗的仙风道骨的常长老吗?” 他啧了一声。 一肚子的感动瞬间喂了狗。 常婉:“……沉就松手,我能御剑。” 楚长青却没说话,只是臂膀一用力,下一瞬,她就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伤口的疼痛和浓郁的血腥味能刺激他的感官,但是什么都没有她在他怀里的时候,那般让人心中躁动。 他眼里的光芒带着些野兽的暴虐,近乎残忍,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迷恋。 也许是兽魂结界了他血脉里的兽性,激发了他本能里对于迷恋之物的极度狂热,常婉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神,一时被他那双略微猩红的眼睛吓到,半天没能说话。 楚长青一下闭上了眼睛,压抑着血脉里想要撕碎一切的狂躁□□。 然而这边常婉还没从楚长青的躁动眼睛里缓过神来,一眼望过去,又被惊吓到了。 仿佛整个山体都被挖空,地上铺就着湛蓝华丽的蓝水晶,头顶是交错的树根,而在这山体正中,垂下了一个精致巨大的……鸟笼。 那鸟笼整个玄丝打造,坚固又铁寒。而且是不是因为底下的水晶都是灵气凝聚,这里的灵气充裕的几乎快要液化了,呼吸一口简直飘飘欲仙。 而她和楚长青拽着一根从刚刚碎裂的窟窿里垂下的藤条,挂在了鸟笼的不远处,脚下足有几百米的高度。而刚才她和楚长青一起走过的狭窄逼仄的洞路如今看来—— 居然是一条巨大中空的树根!! 常婉怔怔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支线任务……就是指这里吗? 支线任务,困兽之笼。 楚长青缓缓睁眼,看着鸟笼,那上面的气息,让他觉得非常的熟悉。 他慢慢摇头,他并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是血脉发热的躁动,他快无法忍耐了。 常婉御剑带他下去,把他安顿在一角,这个被挖空的巨大山体下面铺满了湛蓝漂亮,却也锋利无比的蓝水晶,层层铺垫,不知道有多厚,她从手镯里找了一块厚厚的兽皮铺在上面,让他坐在上面休息,然后给他撕开的伤口上药。 常婉虽然很想保持冷酷无情的人设,但是那显然不是她的性格。 想着他刚才的眼神,虽然心里本能觉得畏惧害怕,但是归根究底…… 他救了她。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戴着伪善温柔的面具做着令人不齿的恶行。 他眼神只是凶了一点而已,可是他确实在她落下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常婉能这么想,很大一部分仰仗她是灵寂期大能的自信,她认为楚长青即使后面再怎么可怕,现在也不足为惧。 她顿了一下,说,“下次……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了。” 楚长青只是看着鸟笼,眸子在蓝水晶的映衬下,“多余的事?” “就是……”常婉犹豫了一下,“你不用拽住我的。” “听见没。” 常婉想敲他脑袋,却一下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的脸色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手也是没有血气的冰凉,然而却十分坚定有力。 “我从不做多余的事。” 他看着她,睫毛下的眼睛闪过的蓝光浅淡,重复了一句,“没有多余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V了,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资瓷鸭QWQ。 安利一发机油的GL文 《师姐,你的腿部挂件掉了[穿书]》by霁十三 表面软萌白切黑师妹x温柔宠妻死傲娇师姐 喜欢可以去看看哟 第25章 你在生气 他的眼神压抑着阴冷, 仿佛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被拽进去。 被他那样的眼神盯着, 常婉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发毛,但是看着他身上的新伤,那感觉被悄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郁气。 楚长青眉头微微一挑, 忽然道, “你在生气?” “……”常婉下意识的别开眼,“没有,我去看看那边的鸟笼。” 看着有些仓促站起来的少女,楚长青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声音微低, “你在生气。” 这次是肯定句。 常婉闭了闭眼, 把自己的手有些强硬的从他手里抽出来,重复道, “没有。” 然而就在她转身想要去看那个鸟笼的时候,身体忽然被揽住。 少年明明身上受着伤,抱着她的胳膊十分有力, 他身上隐约带着一些血腥味, 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冰凉的躯体此时却似乎像是染上她体温一般, 热起来,不多会儿, 甚至有些滚烫。 他在她背后抱着她,声音微微低哑。 “为什么?” 常婉的身体在他抱住自己的一瞬间就僵硬了。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息, 强硬的姿态,却也尽量温柔。 常婉声音也僵硬了,“我真的……没有。” 有一瞬间, 她的大脑甚至有些空白,不明白突然这是怎么了。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摔落的一瞬间他会抓住她的手一样。 那种有些震惊的心情,让她连“放开我”两个字,都忘了说。 楚长青微微垂下了睫毛。 怀里的少女温软如玉,灵魂却像风,飘渺无比。 他只能从她的眼里窥探到一丝蛛丝马迹。 却怎样都抓不住。 这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我不信。” 常婉回过神来,挣开了他的怀抱,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绯色,却被底下蓝水晶的光芒照耀的模糊不清,她落荒而逃,“我真的……我去看看那边的鸟笼。” 她心跳的很快,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 怀里一下空空的。 楚长青微微抬起眼,密密麻麻的蓝色兽魂晶上,巨大的玄色鸟笼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少女站在她的御剑上,白裙干净,仰头看着巨大的鸟笼。 那一瞬间,眼瞳朦胧,鸟笼的铁丝仿佛已经将少女笼罩进去,漂亮的鸟笼,无处可逃的囚鸟…… 他的心脏剧烈的鼓动。 笼中鸟…… 美丽的,只为他一个人歌唱的笼中鸟…… 血脉在震颤,楚长青闭了闭眼,拿起了地上的兽魂晶。 漂亮的苍白手指衬着晶莹的蓝色晶石,常婉不知道这晶石是什么,他却一清二楚。 这是兽魂晶,能吸引天地灵气,洗涤灵兽血脉的东西。 楚长青的眼眉微染着阴郁。 这种东西满满的堆在这里,是为了山里的灵兽吧。 楚长青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场兽魂之乱,虽然他并非出生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但看过古书,大概也清楚当时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上古兽魂们为何鸣金收兵,但是他明白,终有一日,它们会卷土重来。 这是一种很清晰的直觉。 攻不破的兽魂结界,结界里蓄养的灵兽,还有埋在山体中的兽魂晶石。 指尖兽魂晶闪烁,里面的力量很快被吸收殆尽,化作了飞灰飘散,蓝色的光芒衬着少年的眼眸,隐约魔魅。 常婉不知道楚长青的蠢蠢欲动,她走到鸟笼前,这才发现鸟笼里面蒙着一层结界,她伸手摸了摸,很柔软的结界,却让人看不清鸟笼里面是什么。 常婉微微皱眉,想到了那个莫名的支线任务,直觉告诉她那个任务重点一定在鸟笼这里,她围着鸟笼御剑飞了半圈,终于找到了鸟笼的入口。 那是一扇秘银铸造的门,挂着一把被打开的锁。 常婉犹豫一下,想到任务,还是摘下了小银锁,打开了门。 下一刻,一道剧烈的强光散开!随之而来是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 楚长青倏然抬起头,手中的兽魂晶尽数破碎,下一刻,他猛地闪到少女身旁—— 无尽的幻象白鸟带着疯狂的戾气从鸟笼中倾巢而出,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少女扑过去,又在少年强大的气息下化作灰烬,偃旗息鼓。 常婉还未有所动作,眼睛却一下被人捂住了。 有些微冰凉的手,熟悉的气息,那股扑面袭来的危机感,随着身后人的存在,悄然消失殆尽。 然而身后的人还是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 常婉迟疑了一下,“楚……” 楚长青低声道,“别动。” 耳边除了少年细细的呼吸声,似乎又传过了很多尖锐的鸟鸣,只是那声音被什么东西隔绝的远远的,听着有些遥远,有些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慢慢把捂着她眼睛的手松开。 楚长青咽下喉头翻涌的鲜血,这鸟笼的自我保护结界很强,差一点…… 常婉感觉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力气更大了,她小声说:“……可以了吗?” 不见了平日的嚣张,这是有些怯弱的声音。 楚长青压抑着所有的情绪,慢慢把手松开,声音沙哑。 “嗯。” 重见光明的瞬间,常婉震惊了。 刺目的白光已然消失不见,鸟笼里的景象显现出来。 里面铺着华丽的猩红色地毯,漂亮的床,精致的铃铛,宛若一个巨大的寝卧。 只是主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常婉犹豫了一下,看了楚长青一眼,“我进去看一看。” 常婉肯定支线任务困兽之笼肯定和这鸟笼有着十分重要的联系,既然来了,就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她还是进了鸟笼里面。 楚长青没有进去。 他安静的在鸟笼外,没有阻止她,只是看着她。 白裙的少女站在铺着猩红色地毯的鸟笼里,在寻找着什么,表情微有困惑和不解。 内心黑暗的欲望被死死的压抑住,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在扩散。 他可能是中了毒。 体内的那血脉似乎在翻滚,灼烧着他的理智,一点一点的,眼睛似乎慢慢蒙上一层血色…… 常婉在床边发现了一张卷起来的古画,她细细的展开了一半,青山峰顶上有一白衣女子,溪水流溅,一只翅膀末尾燃烧着漂亮的白色火焰的巨大白鸟静静的在山下溪水边,仰着枭首,看着站在峰顶上的女子。 这古画栩栩如生,那女子面庞被画的模糊,衣饰却画的十分精细漂亮,白鸟眼里的迷恋更是刻画的入木三分。 传说中有着至纯的灵魂和强大的力量的不死鸟,它的羽翼是纯洁干净的雪色。 常婉想着从李粟那里听来的传说,似有所悟。 然而这边还没等她悟出来什么有趣的,那边系统忽然干巴巴的提示。 【男主黑化值 +10%】 突兀的提示,一下把常婉整蒙了,她一下回头,去看鸟笼外的少年。 黑发轻柔的披散在身后,少年看着她,本来漆黑的双眸隐约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目光似乎是安静的,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常婉忽然就由心的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悚然。 ……怪怪的。 从他进了这个洞天福地开始,好像就有点……怪怪的。 手中刚刚展开一半的画卷因为手不自觉的颤动,一下全部抖开。 哗啦一声,剩下的半幅画倏然散落在了猩红色的地毯上。 这幅长画从中间开始腰斩,上下画了两幅不同的内容。 如果说上半幅画是属于温馨写意流的,那下半幅画就属于战争写实流的。 一片赤红色的火海与猩红的地毯相应成彰,白裙的神女在火海中仰望天际,被火海映红的天空之上,曾经的白鸟漂亮的眼睛被血色染成红色,死死的盯着她,连翅膀末尾的白色火焰也变成了疯狂的猩红色。 画师一定是理解了白鸟的心情。 不然,一定没有办法画出它眼中那疯狂的执念。 底下是狂乱的草书。 常婉还是认识字的。 狂乱的草书,写着两个字。 【困兽】 下一刻,光影朦胧,仿佛有人在耳边低低的说话。 “……不死鸟是不能爱上谁的。” 谁在说话? 常婉已经顾不得了,她单手捏着画卷的卷轴,指骨微微苍白,望着笼子外的楚长青。 少年白皙的手指已经搭在了鸟笼的门上,一双微微蒙着血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她,甚至有些温柔。 “……” “求而不得,则……至死方休。” 耳畔的声音,遥远而飘渺,仿佛穿越上古而来。 但是常婉却已经没有办法在意这个诡异的声音了。 “楚……”常婉嗓子有些干哑的喊他的名字,“长青……” 为什么黑化值会突然…… 他看她的眼神,明明安静的如一潭死水,不知怎的,却和画卷上的不死鸟的眼睛,诡异的重合。 “……” 刺骨灼热的欲/望,还有那种疼入骨髓的渴求。 让他想对笼子里的少女做些什么。 青白的手指深深陷入了鸟笼的坚硬的铁丝,却因为内心的渴求,而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他一定是病了。 两个人对视,僵硬的僵持着。 常婉不觉得,真的打起来自己会处于劣势,但是问题是,她在笼里,他在笼外。 他想要对付她的话,简直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把门关上,那么她就如困兽一样,绝对不可能出得去。 她当时进来的时候,下意识的觉得,一个能在她摔下去的时候拉住她的人,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 这是一种本能的,信任。 可是现在对上他的眼神。 常婉忽然就害怕了。 就在常婉内心的恐惧不断蔓延的时候。 少年的指尖在铁丝上勒出冰冷的痕迹,却忽然轻声问:“你还在生气吗?” 常婉一下怔住了。 那双蒙着血色的,宛若野兽一般的桃花眼,静静盯着她。 他很痛苦。 属于不死鸟血脉的本能在怂恿着他,浑身的血液翻滚着,咆哮着,要将想要的人关进深笼。 成为只为他一人歌唱的笼中鸟。 他很想这么做。 可是…… 他从未见过她这种眼神。 她浅褐色的瞳眸里,一向都是带着故作矫情的高冷。 第一次看到,那样恐惧的眼睛。 她的手在抖,身体也在颤抖,却努力的看着他,有种脆弱的,让人想要摧毁的坚强。 ——他真的吓到她了。 常婉大脑被恐惧攫取,过了很久才反映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他在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因为他擅自拉住了她导致伤口撕裂,虽然心里感动,但她也气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他的手缓缓的,缓缓的从笼子上收回来,坚硬冰冷的玄铁丝在他手上勒出几乎入骨的血痕,他却浑不在意。 那一瞬间。 常婉忽然就,安心了很多。 他看着她,重复问,“你还在生气?” 常婉捏着卷轴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过了很久,才慢慢说,“是有一点。” “但……没有你的事。” 她犹豫一下,对着对方不依不饶的眼睛,说,“我就是有点生自己的气。” 楚长青却并不放过她,“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他的声音很悦耳,却无法忽视背后的压抑。 “……” 常婉看了他半晌,忽然岔开话题问,“你会让我出去吗?” 楚长青却不依不挠:“为什么?” 常婉知道,如果不回答这个问题,她是出不去了。 但是她却不怎么害怕了。 因为你为我受伤什么的,常婉总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她犹豫半晌,“可能……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弱吧。” 楚长青觉得自己像是魔障了。 一向唯利是图的他,可以趁这个机会问很多其他的问题,比如她真正的目的,她一系列让人看不懂的行为背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可是到最后,他只想问她,为什么他拉住了她,她会不高兴。 “很弱?” 楚长青看着她。 常婉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嗯,就是觉得自己一脚踩空,掉下来……很没用。” 楚长青看了她半晌,最后说。 “是挺没用的。” 常婉:“……” = = 困兽之笼的任务在她拿到那张画卷的时候,系统就提示她已经完成了任务,虽然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个任务会那么莫名其妙,但是却对于那突然出现的话耿耿于怀。 不死鸟的血脉…… 她虽然看过原著,但是也许是系统故意做的处理想要让她买剧情,有些关键的地方的记忆也变得模模糊糊起来,让她不买剧情就寸步难行。 但是她也隐约猜出来,她怎么都想不起来的,男主的神秘血脉,应当就是不死鸟。 虽然楚长青在这里的反应好像有些奇怪,她本来想要把他带走的,但是他却表示要在这里修练,她拗不过他,也就放任了。 毕竟兽魂山的灵气非常浓郁,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安全又适合他养伤的地方了。 其他让她感觉怪异的是,增加的黑化值好像对男主并没有什么影响。问系统,系统干脆做个闷葫芦,一言不发,只是意味深长。 常婉摸不着头绪,干脆也就放下了。 这边把楚长青送离了青风宗,刚刚算是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没松多久,一回了宗们,还没歇多久,烂摊子就铺天盖地的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有了李粟和沈丛的前车之鉴,更多人想要她来指点,一时间她的长老殿门庭若市,求知若渴的莘莘学子们赶都赶不出去,都认为常长老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善人。 这件事倒没什么,常婉干脆把自己的玉简上关于心魔渡劫的内容找人复制了N份,一份三十个上品灵石,一时间门庭若市,销量火爆,赚了个盆满钵满。 生动形象的展示了大善人也是要恰饭的。 第一件事解决的倒是很方便,但这第二件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夏长老向掌门提议,决定扩张青风宗的领地,要将离青风宗最近的那座兽魂山的兽魂结界破了,成为青风宗新的修练地。 刚刚把楚长青搬过去的常婉怎么都没有想到,夏长老不鸣则已,一鸣干脆带着一行白鹭上了青天。 她还说对方跟踪完她之后怎么对方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心里憋着大招在这里等着她呢! 只是前几天不是说掌门和夏独不是说要去南方吗?为什么迟迟还不动身? 常婉心中思量了一下,夏独和她都在灵寂期,如果单靠夏独肯定没有办法摧毁被兽魂结界保护的灵山……势必要请出掌门。 常婉看着自己的手。 她现在被人怀疑,肯定没有办法直接去见掌门,那么…… 常婉想到了一个人。 = = 兽魂灵山。 一地本应散发着滢蓝的晶石全部化作了灰烬,鸟笼摇晃着,少年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恢复。 他纯黑色的眼睛染上了鲜艳的红色,有些魔魅。 不死鸟的血脉开始颤抖,无尽的焦灼和渴望喷涌而出。 胸口双鱼佩滚烫,他轻轻握住,一瞬间,一股破碎的记忆开始渐渐复苏。 楚长青瞳孔微微一缩,下一刻,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灵山之外。 灵兽在强烈的威势下怯懦的嚎叫着,庞大的气势外散,下一刻,兽魂结界下的灵兽开始了痛苦的哀嚎,骨肉泛出强烈的灵光,天地间风云骤变,灵兽竟是朝着上古神兽的模样开始蜕变! 它们嘶吼着,哀嚎着,拖着正在进化的身体,缓缓朝着一个人臣服。 = = 风声轻柔。 常婉直接去了符燃峰。 这是那位哑巴裘长老的山峰。 常婉去拜见的时候,门前弟子很为难的拒绝了她。 “裘长老他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常长老还是请回吧。” 常婉皱皱眉,请回怎么成,她还指望着裘长老去掌门那里说几句话呢。 正当常婉打算再说几句的时候,门前弟子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传信,他犹豫了一下,对常婉说,“裘长老让我转告常长老,说与君山的樱花开了,他身体不适,真的不能见客了……” 常婉被赶下山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 樱花开了就不见客了? 而且这真的不是什么樱花开放的时节吧??而且与君山……与君山不是夏长老的山头吗 常婉脚步忽然一顿。 她忽然想起来,在夫子堂的时候……那个哑巴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面若八月樱花】。 所以果然,那个哑巴就是裘长老么。 樱花……有什么含义吗? 常婉想起了裘长老给她的,被系统成为任务物品的黄符,她拿出来一瞧,这几日钻研阵法还有一些奇门遁甲,倒是让她钻研出了一些门道,也隐约明白了一些术法。 当时研究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张符咒,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物品一定不简单。 常婉一把将灵力抹上去,果不其然,那黄符上的字迹一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猩红色的字体。 【八月初五,丑时,与君山,夜樱。】 常婉看着黄符,有些目瞪口呆。 原来对方早就把小纸条传给她看了,只是她傻什么都不知道,难怪在夫子堂见到那哑巴的时候对方会说那么奇怪的话。 常婉拿着纸条,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说这个情况是,裘长老想和她在夜樱下私会……? 都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人约到丑时也真的是有些太晚了吧?? 常婉拿着纸条,想着虽然对裘长老有所求,但是大半夜的…… 她正犹疑不定,突然就听系统道。 【叮!开始支线任务与君夜之樱】 常婉眉角抽了抽。 行了,这下可不用犹豫了。 真好.jpg。 = = “前几日常长老在那兽魂山行迹鬼祟。”夏独声音阴郁,“她一定是找到了法子,将那小孽障藏在了兽魂山中。” 戚冰正在画画。 他画的是夹竹桃。 汁液有剧毒,花儿却美的很。 蘸满浓墨的毫笔将那枝叶的细致之处描绘的栩栩如生,戚冰声音柔和,“是吗?” 他穿着一袭青色衣衫,眉眼清俊温柔,“所以呢?” 夏长老声音阴郁,“掌门……” “此事不必声张。”戚冰搁下笔,“兽魂山那边,我自有打算。” 夏长老有些急,“常长老必定是怀有异心……” 戚冰清淡的笑了一声,侧眼看了一眼夏独,“夏长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夏独对上戚冰的目光,声音一哑,最后讷讷的收了声,退下了。 戚冰看着已经画好的夹竹桃,目光深浅不明,最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拿起笔,修书一封,放到了灵鸽腿上,让它飞向了天际。 阿婉有心在兽魂山这种秘地金屋藏娇,若是他直接插手,岂不是徒惹佳人懊恼呢。 戚冰望着远飞的灵鸽,一向春风化雨的眼睛里,浮现了一层冰霜。 = = “八月初四。” 常婉撕下了日历,抿起了唇,约定的日子就在今晚,她是得想办法赴约了。 本来原身房里是没有这日历,修真人士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只是常婉记不清日子,就在某次逛街的时候找来日历挂上了。 门派里关于要攻下一座兽魂山做洞天福地的谣言已经越传越烈,显然都是从夏长老那山头传过来的,只是掌门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她一时间也摸不准掌门的态度。 如果真的要攻下那座山头,掌门一定会找三大长老做个简单的商议,只要裘长老站在她这边,那么胜算就…… 常婉捏紧了手里的白纸,正想着见到对方应该怎么说服的时候,秋笏敲门,“常长老,掌门唤你。” 常婉心头骤然一跳,很快稳定了心思,“这就去。” 这次戚掌门并没有唤她去议事厅,而是一个小院子。 这院子在青风宗依山而建,茂林修竹,山溪流缓,很有意境。 青年负手站在小亭前,看着雾气氤氲的远山。 常婉站定,“戚掌门。” 戚冰回过头看她,淡淡一笑,“来了?” “嗯。” 常婉不知道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安静下来了,戚冰却也不觉得尴尬,随意开了一个话头,两个人就聊了起来,从青州的山水到人文,常婉虽然一窍不通,但是在系统的作弊下也算是进退有度,没有出什么岔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常婉总觉得,戚冰好像是在……试探她。 “都说青州这边的柿饼相当不错。”戚冰放下茶碗,常婉这才发现小亭子上摆着一盘柿饼,“你最近喜欢去凡人小镇买些凡俗小食,我觉得有趣,前几日出门也带了一些过来。” 常婉心中骤然一冷,面上却还是没什么变化,“……凡俗之物带有浊气,还是少食为妙。” 他知道她去哪里……他在暗中监视她吗? “我原也是这样想,但发觉偶尔尝一下也有些意思。”戚冰眉眼含笑,随后又状似无意般提起,“哈,不说吃的了。夏长老最近向我提起来,说南边的那座被兽魂结界笼着的灵山,他嫌自己的山头小了,想讨过来做个山头……” 常婉心中忍不住腹诽,夏长老那座与君山绵延数十里,他带的那些弟子一个个打狗洞都打不完他那十几里的山头,说自己的山头小,他脸倒是大。 “你意下如何?” “回掌门,我觉得我山头也挺小的。”常婉面无表情,“我也想要。” 戚冰倒是一卡,打量起了常婉。 他本以为她被夏长老怀疑,会有些避让,没想到这样直言不讳,倒是让他意外了。 常婉面无表情,任他打量。 少女笼在白裙下的身材窈窕,眉目有些冷漠。 戚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笑,“好。” 常婉闻言一愣。 戚冰拿起茶碗,轻柔的抚弄着茶沫,纤长的睫毛随着日光垂下一层细密的阴影,“阿婉第一次向我要东西。” “哪怕是要星星,都是要给的。” “……” 常婉下山的时候,只找到八个字形容自己的状态。 强做镇定,落荒而逃。 她匆匆忙忙的下了山,却冷不丁的撞了个人。 少年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橘子水果散落了一地,他却不恼,只是呆呆的,仰着头看她。 常婉吓了一跳,连人都没看,赶紧蹲下来帮忙捡他的果子,“抱歉,我走的急了……” 捡了一半,忽然有一道阴影凑过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眼,脸颊上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凉凉的温度。 隔着绷带的触感,有些粗粝。 常婉也终于看清了来人。 少年黑眸纯洁干净,身上有些脏兮兮的,手上扎着蝴蝶结的绷带却干干净净,他触了一下她的脸,像是有些出神。 常婉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沈丛?” 少年并不应答,收回手,低下眼睛,捡起了地上的果子,常婉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突然在这?” 这里不是后山,而是掌门所在风灵山旁边的一座山头,离后山可不近。 少年不回答,捡起了果子,扭头走了。 “喂,你去哪儿?”常婉忍不住想要追问,沈丛却并不回答,几个纵闪便消失不见。 常婉正疑惑着,身后掌门的声音传来,“在那里做什么?” ——掌门什么时候在后面的? 常婉一瞬间就不自在了,她声音努力放冷,“没事,一只灵兽掉了几只果子。” 戚冰看着那地上摔破的果子,目光微带探究,声音却依然轻柔,“这样啊。” 常婉对于戚冰那么轻易就把兽魂山送给自己这件事还有些不安,她顿了顿,试探道:“我只是不想让夏长老不劳而获,掌门有心,但我暂时还不缺兽魂山这座山头,想来也没有必要让掌门费那心力破坏结界了。” 戚冰微笑应下。 掌门居然答应了? 那么简单 常婉不由得望过去,青年眉眼寡淡,唇角却挂着温柔的浅笑,仿佛对她完全信任,不存任何怀疑一般。 常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有些坐立不安。 她不明白,为什么戚冰那么容易就将兽魂山划给自己了,如果说他一点都不怀疑她私藏重犯,别说她了,鬼都不信。 而且……还一点都不要破坏结界? 为什么? 常婉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来,兽魂结界坚不可摧,如果没有几个元婴大能一起进攻,是不可能攻破的,青州虽然位列九州,但到底还是个小地方,灵寂期就已经是身居高位,元婴期的大能笼统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如果戚冰想要攻兽魂结界,势必要请两位元婴期的朋友帮忙……但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那戚冰到底在打算什么…… = = 兽魂山。 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在兽魂灵山外破阵。 九州之大,修道入道各凭本事,自然奇人不少,这兽魂结界硬破自然需要几位元婴期往上的大能,但也有通晓诡道的能人,通过破解兽魂结界来获取里面的东西。 但是有优点自然有缺憾,这诡道治标不治本,最多能将兽魂结界最多破解三日,三日后又会重新凝聚,是以想要被兽魂结界笼罩的灵山做山头,还是需要元婴人士来攻破。 “成!” 一个方脸山羊胡道士画完阵法,下一刻,滢蓝的兽魂结界浮现出来,他面上露出喜色,手一推一画,蓝色的结界瞬间冒了个洞! “破了!” 下一刻,另一边一个圆脸的青衣人便冷声道,“去搜,一旦找到人,立地杀掉。” 无数黑衣人便从那洞口中鱼贯而入! 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戚老弟……” …… 常婉辗转难眠。 虽然她也没打算睡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块地方不怎么安定。 睡不着也好,反正一会儿还要去与君山。 她干脆起来,问系统,“几时了?” 系统:“亥时。” 常婉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稳,努力说服自己放下心,起来换衣服,去与君山。 本来去见裘长老是因为兽魂山的事情,但是兽魂山的事情诡异的解决了……算是解决了? 但是因为毕竟算是系统的支线任务,常婉便想着顺便去看一看。 夏长老的地盘绵延十几里,与君山是其中一个山头,她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裘长老会找在这里,但是还是认真的打听了一下哪里有樱花,这么一打听,还真让她打听出来樱花的地点。 那樱花八月盛放,开在与君山一处高崖上。 常婉提前到了地方,随后忍不住惊叹。 夜樱繁盛唯美,衬着繁星和新月,连花瓣好像都泛着细嫩的粉色光辉。夜风一吹,那飘散的樱瓣便洋洋洒洒的飞下,落下万丈深崖,不见踪迹。 常婉收了飞剑,落到了高崖之上,本来以为会遇见那个眼如新月的哑巴少年,谁知却并非如此。 飘渺樱花下,有一方背对着她的木头轮椅,樱花飘飘扬扬,落在那轮椅上的人身上,无端几分温柔。 常婉一时间有些茫然,试探般喊了一声,“裘长老?” 便见那轮椅缓缓的掉了个头,少女穿着粉裙,眉目精致脆弱,一双玻璃珠一样透明的眼睛朝她望过来,苍白的脸上反射着薄如蝉翼的月光,仿佛此时飘落的樱花,随时都会逝去。 “……”常婉一时间有些懵然。 让她懵然的不止是突然出现的少女,更是对方—— 不是修者,而是凡人。 但是心里却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涌出了一些温暖的情绪。 她下意识觉得……这人与她亲近。 这人……是谁? 她有些琢磨不透,干脆站在原地不回话了,少女却一点一点的打量她,仔仔细细,像是要把她的眉眼映到心里,刻在魂上,半晌,道:“姐姐比上回,清减了很多。” 姐姐!! 常婉福至心灵——是这具身体的妹妹! 可是原身的妹妹为什么会在这里……夏长老,对,这里是夏长老的地盘,难怪了夏长老会用妹妹来威胁她。 “是最近宗里,让姐姐为难的事很多吗?”少女咳嗽了两声,脸色更显得苍白,“姐姐不要太过操劳了。” 多说多错,常婉干脆不说话,沉默安静的看着她。 少女见她不说话,却也没有见怪,只是很绵软的劝她不要太操劳宗派里的事情,要好好照顾身体,不要担心她。 说到最后,那双玻璃一般剔透的眼睛看着她,轻声道,“阿樱希望姐姐能成为善良正直的人……” 常婉一怔。 小姑娘身体孱弱,眼里却含着柔软的星光,“不要活在仇恨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安利机油文《师姐太快了》周可可 高科技追师姐!超级好看!锤爆! 第26章 费尽周折 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 常婉耳边瞬间弹出了一个悦耳的提示音。 【叮~与君夜之樱任务完成!或者奖励:幕后剧情提要√】 所以这个支线任务就是……听小姑娘说出这句话? 也许是考虑到场景需要,这次系统没再弄什么花哨的古卷给她了,直接将数据输给了常婉。 常婉很快就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女孩名字叫做常樱, 是常婉的妹妹,常婉一向对妹妹爱宠有加,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且两人都有着天赋异秉的风灵根, 但一场魔教暴动的意外, 常樱的灵根被魔教人用秘术强硬剥夺,从此天之骄子跌落泥地,成了一个比凡夫俗子还不如的废人。 一开始常家人对这个废人二小姐还算恭敬,但后来, 明里不敢欺辱, 暗地里却是不少克扣,原身虽然处处护着, 对此却并不知情,直到有一天路过书房,听到父亲要将二小姐嫁给一个凡人的纨绔子弟。 常婉对那人荒淫无道, 喜爱亵玩幼女有所耳闻, 不知道多少小姐死在那人手下, 当下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结果父亲告诉常婉, 被剥了灵根的人,只有三年好活, 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一个女儿,根本不算什么。 原身本就性子倔强偏激,闻言当场炸了, 婚约已经定下,轻易不能更改,干脆带着妹妹叛出了家族,四处辗转流离,本就天赋异秉,更是在家族追捕中直接突破了灵寂,后来得知青风宗的夏长老毒医双绝,能治好失去灵根的妹妹,这才落脚了青风宗。 “也就是说,原身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妹妹在夏长老手中续命……” 常婉若有所思,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珍惜的妹妹在夏长老手里,为什么原身会和夏长老不对盘?就算是为了妹妹的安危,至少也应该在表面上和夏长老虚与委蛇一下吧?她刚刚穿越的时候,夏长老的敌意那可是快实质化了——如果原身不是和夏长老有所龃龉,夏长老也不会无端针对她啊。 而且夏长老还用妹妹威胁过她。 “姐姐?” 似乎是见常婉还是不说话,常樱看着她,玻璃一样的目光很温柔。 常婉回过神来,轻声道:“我知道了。” 常樱便笑了,眼眸弯起来,苍白的面庞比月光还美丽,她提起以前的事情,“我还记得,小时候姐姐经常给我说,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正直善良的人。” 常婉看着常樱浅色的眼睛,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我从裘长老那里听说姐姐做了很多事情……”常樱眼眸温柔,“看着姐姐遵循自己的心意活着,我很高兴。” 常婉看着常樱,一种温暖的感觉从心窝浮现,那是身体本能的感觉,本能的信任,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温柔。 就像这具身体对楚长青和魔教的恨意一样。 真实又尖锐。 原来是这样。 因为魔教人毁了常婉的妹妹,所以常婉才会嫉恶如仇,看见楚长青,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楚长青暂时放在一边——她占了原身的身体,自然也要照顾好对方的妹妹。 是以常婉默然一瞬,轻声问:“夏长老有没有……?”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常樱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微微侧头,白皙的脸颊上带着小女孩一样的天真,“夏长老待我很好,姐姐不要担心。” “我的身体白天不可以出门,只有晚上才能偶尔出来……”她稍微抬起头,看着飘落的樱花,“这里的樱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夜深露重,常樱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还没有说很多,脸色就更白了。 她似乎在忍耐,最后还是低低了咳嗽了两声,“果然……还是不能呆太久啊。” 常婉道:“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吧。” “姐姐。”常樱央求的看着她,眼眸光芒晶莹脆弱,“我想再和你呆一会儿。” …… “姐姐好像……变了一点。” 常樱看着飘落的樱花,浅色的眼睛里一片柔暖。 身后,穿着黑衣的少年默默出现,安静的看着常樱,新月眼里的光芒一片温暖。 常樱轻轻咳嗽了两声,“带我回去吧。” = = 虽然没有见到裘长老,但是常婉也并不觉得遗憾,毕竟兽魂山的事情已经用不到他了,见不见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能见到原身的妹妹,还能知道那么多背后资料,已经值回路费了。 常婉这边刚收了收心思,系统忽然开始了尖锐的警告! “严重警告!!严重警告!!目标人物犯杀生之罪!!启动无上限罪化值!罪化值+1、+2……” 那莫名其妙的罪化值直接从0飙到了99,看得常婉目瞪口呆,“罪化值?” 系统:“无上限罪化值,每杀生一人,增加一点。” 杀人??等等,这个意思是……楚长青杀人了?! 常婉大脑一刹空白,立马就要冲向了暗室去找传送阵—— 为什么让楚长青好生养伤的兽魂山会有人!!为什么会杀人??兽魂山结界没破,他是出了兽魂山被追杀了吗? 常婉提心吊胆,然而在即将打开衣柜的瞬间。 掌门温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阿婉可是休息了?” 常婉手骤然一僵,一瞬间,心中冰凉。 ……怎么来的那么巧? 与此同时。 兽魂山。 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成为了新鲜的养料,惨死在这被兽魂结界所守护的灵山大川。 少年一袭黑衣,冷眼看着灵兽们对尸体疯狂撕咬,眼里皆是凉薄。 身后,一道冰冷的黑影躲开灵兽的攻击,直取少年的喉咙,却在即将得逞的一瞬间,随着一声暴躁的虎啸和白影,浑身雪白的白虎身上瞬间迸满了血色。 楚长青漠然的回过头,看着地上死相惨烈的黑衣人,嘴角扯开了一抹凉薄的笑。 “是她派来的吗?” 已经死无葬身之地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 心中的压抑更甚。 血与火在他心头燃烧着,仿佛落入无间地狱,里面火海刀山,一瞬仿佛回到人间,却是浓郁夜色,不见明光。 “若想要我的命,何苦要费这么多周折。”楚长青微微阖上了眼睛,像是为人解释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脑海中,却怎么也遏制不住,他控制那个傻傀儡带着一堆果子,看到那个人从掌门竹院里出来的时的眉眼。 清淡中似有温柔。 能破解兽魂结界的秘法奇人,楚长青只是有所听闻,而修真界早有传言,青风宗掌门戚冰似乎与那种奇人逸事有所纠葛。 而常婉又在那个关头,从戚冰那里出来,现在…… 楚长青阖上的眼睛,终于慢慢睁开了,里面是深邃的冰冷。 = = 安静中,氤氲着一片浓郁的血腥气。 常婉几句话搪塞了戚冰后,匆匆用传送阵来到兽魂山,入目的,便是这般惨烈景象。 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更多的,是一些从未见过的灵兽,冰冷残忍撕咬着地上的尸首,不见分毫留情,常婉第一次见那么多残碎尸体,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胃里更是翻天覆地。 她死死咬紧唇,不让自己失态,梦游一般想要去洞天福地找楚长青。 谁知还没走一步,便有尖锐的鸟啼从耳边响起,常婉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只画眉。 十分眼熟的画眉鸟儿,仿佛那日她在某处小院做三丁包的时候,见到的画眉鸟。 它们都有一双冷漠的眼睛。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常婉还没反应过来这代表了什么,便听到少年有些散漫的声音,带着淬着冰的残冷,常婉闻声便看到了楚长青。 他站在山头,对于地上的尸体视若罔闻,只是在拂晓的光辉下安静的看着她。 明明黎明初现,常婉却感觉自己陷入了那双深渊般的黑暗的眼眸中,怎么都爬不出来。 却又情不自禁的,像是侥幸一样,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他看上去没有受伤。 系统似乎被吓住了,在她耳边悄悄的提醒。 【黑化值+10%】 【罪化值99】 【……宿主要小心。】 常婉第一次看如此血腥景象,胃里难受的要命,她很努力的想要扯出一个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过了很久,也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为什么不会来。” 好难受。 想吐。 这不是身体上的难受,是心理上的反应带动了身体。 楚长青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 少年比她高了一头,她早就发现了,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能感受到这样浓浓的压迫感。 还有压抑。 像是有些绝望的狮子,压抑着愤怒,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无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很难受,胃里……很难受。 身体好难受…… 常婉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但是她发觉不行。 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被兽魂结界保护的兽魂山,会被人趁虚而入。 “做了就做了,为什么又回来?” 少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的,手却轻轻抚上了她的唇角,“你这样,我会杀了你的。” 常婉微微睁大了眼,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刚没有发现,现在,才忽然觉得不对了。 野兽的眼睛。 刚才都在撕咬尸体的野兽,仿佛收了谁的命令,统统没有在动作,只是齐齐的盯着她,爪子锋利的黑鹰,浑身染血的白虎,不认识的猛禽飞鸟,有的甚至嘴边还滴着血。 而且少年身上的气息也不一样了。 如果之前看他,还是那种伤痕累累的孱弱,现在则是一种隐晦的强大。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虽然好像这个人还在心动期,有着心动期独有的那种感觉,但那股强大的力量,却与心动期所能掌握的,截然不同。 常婉感觉更难受了,她觉得自己一腔担心都喂了狗,她隐忍着,“你——” ——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想害你。 楚长青抚上她的唇,似乎不想听她再说什么,又仿佛怕她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他脸色甚至看上去比她还要隐忍。 “想要我的命,我随时都可以给你。” 他盯着她,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上,精致眉眼冷漠,一字一句。 “何苦费尽周折?” 他本觉得自己从未相信过这个浑身都透着可疑的女人。 但真正面临的时候,却又觉得万箭穿心一般的心冷。 面前的少女嘴唇苍白的像是西北的雪,不见半分嫣红,听闻了他的话,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将眼睁大。 她的唇看上去很美。 鬼使神差的一瞬间,心里的恼火和怒意,转瞬化作了不可言说的欲求和欲望,变成了灼人的心火。 他挪开手,低头重重的吻了下去。 第27章 一亲芳泽 这个吻狂烈又不羁, 却又有几分不知前路的横冲直撞。 常婉一时间懵然,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等到大脑回过神来,她几乎是本能的就要往后退一步, 却一下被他按住了后脑,更加深了这个吻。 他力道奇大,她用了大力气却也完全挣脱不开,他像是瘾君子, 又像是不知节制的野兽, 咬着她的唇肉,辗转厮磨,仿佛要把她从唇开始,拆吃如腹。 常婉躲闪不得, 又觉得无法呼吸, 干脆反咬了回去。 一时间,一个吻充满了莫名的血腥味, 这似乎更催了他的欲/望,恍若抵死缠绵,常婉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 他才松开, 却一把将人死死的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常婉使劲想要挣开, “你放开……嘶……” 说话的时候牵扯到了唇上的伤口,她胃又痛的要命, 当下浑身发软,脸色惨白。 楚长青低头看她脸色, 微微一怔,一只手死死桎梏着她,仿佛怕她跑了, 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温暖的真元灌进去。常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神色惨淡的望着他,表情有些冰冷。 “放开我。” 楚长青眉头和她对视了半晌,最后声音轻缓道:“刚才你气息不稳,真元走乱了,我帮你捋一捋。” 避重就轻,却分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的真元顺着手腕的穴道流入体内,顺着她紊乱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将真元捋顺,等顺了气,常婉发觉肚子已经不疼了。 但是看见那惨淡的血色场景,常婉还是一阵作呕一样的反胃感。 整个身体都被制住,少年看上去身材纤瘦,却不再是那个弱不禁风浑身是伤的弱者了。 楚长青看着神情微冷的少女。 她的唇上还染着血,明亮鲜艳,比她看他的眼神,还要刺眼。 楚长青替她疏通好紊乱的真元,伸手轻轻抚平她蹙起的眉头,“疼不疼?” 常婉不说话,别开了头。 他又问,“你想杀我吗?” 声音甚至是柔和体贴的。 她真的很好看。 眉眼是漂亮的,即使他这样对待她,也不曾在她眼里见过杀意。 见到这些黑衣人的时候,他以为是她派来的,所以心灰意冷。 常婉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只知道自己的唇被他咬的生疼,当下冷声道:“现在想了。” 楚长青眉梢微微扬起,之前怀疑她想要杀他的愤怒此刻却烟消云散。 她眼里有愤怒,没有杀意。 常婉深吸一口气,也不想什么了,她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 “唔——” 嘴唇再次被咬住,他像是食髓知味,对毒品上了瘾的瘾君子,什么都不想,只想把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不听这张嫩唇吐出的狐言狡语—— 常婉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猛地调动了身上的真元,用力想要推开楚长青,然而刚刚离开一点,又猛然被拉了回来! 那力气比她还大。 徒然撞入人怀里,撞的额头发疼,常婉却顾不得了,猝然睁大了眼,愕然的看着楚长青,眼底深处瞬间滑过了一丝惶恐。 ——她刚刚用了灵寂期的力量,为什么楚长青可以推开!? 他现在没有走火入魔,也没有晋级灵寂期,为什么他可以……这是男主金手指越级打怪吗?? 也许是被常婉震惊的表情取悦到了,楚长青眯起眼,笑了。 他给她揉额头,动作轻缓无比,又问她,“疼不疼?” “……” 常婉身体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忽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她唯一的仰仗,就是比男主强了一个等级,如果…… ……他会杀了她吧。 就像一开始那样,他会掐死她……然后,像书里说的那样,剥了她的皮…… 楚长青敏感的发现了怀里人的战栗。 曾经满眼高傲的少女,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倔强又有些脆弱。 “你在怕我?” 他像是在逗她,声音轻缓,似乎是调笑,又有些说不出的阴郁,“真有趣。” 他喜欢她脆弱的模样,却又不喜欢她怕他。 “你放手。”常婉声音颤着,她努力让自己正常一点,“你放开,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现在是真的很害怕。 多日的伪装崩溃不过在朝夕,她自然可以借着原身的壳子对同级或者下级耀武扬威,但是对于未知的强大,她从来不敢挑衅。 原身也许敢。 可是常婉不敢。 “你想说什么?”楚长青漫步经心,嘴角却挑起了一个微讽的弧度,“是想说这些杀我的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常婉动了动唇,“……不是。” 忽然有点万念俱灰。 ——是啊,谁不会这样怀疑呢,是她把他带到灵山养伤,然后……然后那么恰巧,刚进灵山没多久,就有杀手过来了。 再加上原身还是折磨他的罪魁祸首。 怎么看都像是祸水东引,把楚长青干脆的放到灵山那边解决掉——无人进入的兽魂结界,楚长青悄无声息的死在里面,既不会脏了她的名声,也不会因为做太过而引起魔教的反扑。 “不是你吗?”楚长青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眉梢似乎是带着散漫的,“你说,我听你解释。” 常婉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不是我。” 她声音很小,甚至听上去,有些无力。 这一切着实跟她无关。 他肯定不会相信的吧。 下颌一下被抬起来,视线正对上少年风流多情的桃花眼。 ——她说不是她。 他唇线压出一个笑,有些阴郁,也有一些舒坦,像是想开了一样。 “是不是你,其实不重要。” “反正他们都死了。” 常婉想到了一路飙窜的罪化值,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问过系统,如果罪化值高到一定程度会变成什么样子。 常婉正出着神,耳朵却轻轻被咬了一口,骤然一个激灵回了神,,脸色涨红,“你——你……” 他咬她耳朵!!这个混蛋!! 楚长青想。 她应当不知道吧,当她这么睁大眼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会升起一种隐秘的兴奋,不可言喻,蠢蠢欲动。 情不自禁的,想要一亲芳泽。 然而他却按捺着所有的欲望,只是笑起来,将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阿婉,要记住了。” “你派多少人来杀我,我就杀多少人。” 他身上有不死鸟的血脉,再强的人,都杀不死他。 只要他还活着。 那么那些人就得死。 胸口的温度几乎是滚烫的,常婉想抽手,却被他死死按在胸口不得动弹。 ——疯子。 常婉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两个字。 这绝对是个疯子。 身边环伺着猛禽珍兽,脚下是一片血流成河,他却毫不介意,只是俯首贴在她耳边。 “若是哪天,我真的想死了。” “我一定找你,让你亲手把我的心从这里掏出来。” “……”常婉觉得嗓子有些干,下一刻就听少年又道,“若是阿婉舍不得。” 他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点少年人的轻快,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偏执。 “那你就是我的。” 常婉感觉大脑里有根弦,“嘎嘣”断了。 ——她知道的,知道楚长青对这具皮囊有种病态的喜欢。 喜爱到剥了皮。 ……她绝对不能重蹈剧情的覆辙,而且,她还要……还要让这个人变好!!变成大好人!! 什么操蛋的任务!!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常婉看着满山的血,正满头大汗的想着,却一下被人抱起来。 少年看上去身材纤细,却格外有力气,常婉下意识的想要挣扎,他声音却十分温柔,“阿婉还是省点力气吧,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底下的血,太脏了。” 身边的灵兽嘶吼着,充满了不羁和狂野,常婉的手攥紧又松开,唇色苍白。 她心底估摸着她和他的实力差异,但是她现在完全看不透对方的力量,明明身上是心动期的水平,但是却能轻而易举的化解掉她身为灵寂期的全力一推。 虽然她这个灵寂期很水,但是也是与心动有着绝对实力差距的灵寂啊。 一时间她居然不敢轻举妄动,半晌,她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看着他的方向,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 “几千年前。”楚长青不回答她,只是唇角勾起,“有神女名曰玄梨。” “有只孱弱的神兽,不死鸟。” 常婉一时晃神,“……孱弱的神兽?” 楚长青已经带着她离开了那片屠杀的血泊,浓郁的血腥味被青葱的林木气息遮盖,常婉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楚长青眯着眼睛,“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不死鸟,都是很弱小的。” 他像是提着别的事情,“不死鸟一遍遍的在屠杀中新生,死去的次数越多就越强大。” “不死鸟疯狂的爱上了玄梨,甘于栖息于她逗玩的鸟笼中,为她做一只困兽。”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来到了洞天福地。 常婉微微睁大眼睛,这才发觉,原来那铺满地面厚厚一层的蓝水晶已经不见了。 楚长青抬起眼,看着半空中那座巨大的鸟笼,唇畔的笑很轻柔。 “那就是玄梨的鸟笼。” 常婉看着那巨型的鸟笼,即使心里早有不好的预感,但现在还是觉得有些操蛋,她捏着他衣领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露出了一抹苍白的微笑,“所以你……” “我觉得你在里面很美。”楚长青桃花眼里带着暗沉的影子,笑却很动人,“阿婉。” 他想看她赤着脚踩在红色的地毯上,用孱弱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场景。 光是想想,他就要疯了。 “我想你做我的困兽。” 常婉心里默默把楚长青连同作者的祖宗十八代上下骂了个遍,然后疯狂的在内心扣系统。 这货已经疯了!!治不好了!她不要治了!!这不是她能治的!! 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神女的鸟笼……配不上我这样的凡夫俗子……” “阿婉不要妄自菲薄。”楚长青低头娴熟的亲了亲她的唇角,眯着眼睛,“这个先凑合一下,等……” 他顿了顿,“我给阿婉造个更好看的。” 很快了。 他已经知道兽魂结界的秘密了。 常婉连嘴角都拉不起来了:“……” 我可去你奶奶个球吧。 第28章 你最重要 常婉自知敌不过他, 外面一山进化的灵兽也不是她能对付的,如今能救她的除了脑子就只有脑子了。 眼见鸟笼被打开,她也顾不得羞耻了, 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我不想!” 她放软了声音,“那些黑衣人不是我派来的。” 楚长青的动作一顿,目光幽深的看着她。 常婉一看有门:“……夏长老想要把这座灵山收到自己的山头, 让掌门破了结界……我便去求掌门把这座山给了我。” 楚长青沉默着, 他抱着她,飞在半空中,却没有再打开鸟笼的动作。 她低声说话的时候,没有了那种一直挂着的矜傲, 很柔软, 很好听,撩拨在人心上, 痒痒的。 “我一开始不打算直接去找掌门的,我本来就被怀疑了……但是掌门那天忽然把这座山头给了我。” “我不知道……”常婉想到山外的血腥,又忍不住反胃。她是一个长在和平年代的人, 看到那么多惨烈的尸骨真的是挑战她的下限了, “外面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只是想开脱, 但说着说着,就有些委屈了, 不仅委屈,还难受。 常婉长那么大, 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他妈委屈死了。 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被人这么欺负? 思及此,常婉的声音就有点哽咽,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冤枉我,我没想杀你,我从来都不想杀你……” 热烫的泪水滚落在楚长青肩膀上,像是喷发的岩浆,一瞬间将他淹没。 楚长青大脑微微有些空白。 她哭了。 她在说什么—— 她哭得好难过。 少女说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落下去。 常婉还想再说些什么,眼前一黑,温软的唇已经吻住了她的眼睛。 “别哭。” 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不要哭。” 她一哭,他脑袋里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给她。 心给她,命给她,哪怕是她真的想杀他也没关系,他无数条命都给她杀。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能答应。 ——楚长青知道自己完了。 他低着头,一点一点吻完了她的眼泪,咸咸涩涩的味道,让人心动的感觉。 少女捏着他身上的衣服,眼里水润,之前的矜傲早就消失不见,她抽抽噎噎的,“你……你不要关我。” “……” 这次楚长青沉默了。 “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坏。”常婉努力让自己忘记外面的血流成河,和噌噌噌往上涨的黑化值还有罪化值,声音脆弱的劝他,“你不会把我关起来的。” 常婉想着,如果这是一个乙女游戏,关鸟笼绝对是最BE的结局,没有之一。 而且以楚长青的金手指和能力,绝对有本事让她在被青风宗的人发现之前让青风宗变成他往上爬的炮灰垫脚石,还指望他洗白?做春秋大梦去吧。 她必须要把他安抚好,人设崩塌扣的是积分,真进了鸟笼扣的可是她自己。 她在示弱。 楚长青安静的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抱着她,进了鸟笼。 常婉心中骤然一冷,连攥着他衣服的手都僵硬了,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怕的连哭都忘了。 该说的都说了,解释的都解释了,为什么…… 身体却沉在了柔软的床上,嘴唇上弥漫起了冰凉的药膏气,常婉失焦的眼眸慢慢凝聚,对上的却是少年有些专注的眸子。 他果然还是不相信她吗? 不行,不能这么束手就擒,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的眼睛明明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却有着古板深邃,一眼望不到底的黑色,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他低声道,“疼不疼?” “……” 常婉想着怎么逃跑,身体僵硬着,没有说话。 少年的声音有些冷了,“不说话的话,就一直在这里呆着好了。” 漂亮如瓷娃娃的少女,安静的坐在柔软的床边,水润含泪的眼睛看着他,一时间,一种说不出的欲念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想欺负她,想让她为他哭出来…… 眼见少女眼里隐约又有泪意,楚长青心中欲念稍退,一时间也微有些说不出的懊恼,他轻出了一口气,“不关你。” 他想让她哭,可是她真的哭了,他又觉得浑身不得劲。 常婉一下抬起眼,心中一块大石倏然落下,她抿起唇,“……你说话算话。” “当然。”楚长青唇角挑起:“毕竟,我还不是那么坏。” 他学着她的话,说起来却有些讽刺意味。 常婉又不敢看他了,“你相信我刚才说的?” 她没有派人来杀他。 楚长青“嗯”了一声,“信。” ……他看上去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相信别人的人啊。 常婉意外,“为什么?” 楚长青淡淡道,“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常婉忽然反应过来。 这是她在暗室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楚长青把她唇上的药膏一点一点的揉开,触手的感觉娇嫩柔软,像是起了瘾头,渐渐的,他的手慢慢偏了地方,不觉间轻柔的抚摸她的脸颊。 “而且,我也说了。”楚长青声音顿了顿,眼睛沉沉,“你要是想要,我的命可以给你。” 常婉:“……我不想要你的命。” 楚长青挑着唇看她,像是终于提起了兴趣,“哦?那你想要什么?” 常婉一时间卡壳。 她支吾了半晌,想到了山外血色,最后低声道:“我想你……不要杀那么多人。” 楚长青略带嘲讽的笑了笑,“他们杀我,我为何不杀他们?”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如果有人想杀她,她肯定也不会让那人好过,她虽然心善,但也不是什么圣母。 “是……不要滥杀无辜。”常婉想了想,找了一个更准确的说法。 楚长青眯眼看她,似有探究,最后从那水润眼眸里隐约的畏惧中似乎了然,“我不会杀你的。” 他怎么舍得。 常婉:“……”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常婉也无力解释,最后破罐子破摔的想,随便了,随便他怎么想了。 常婉看了看不远处打开的门,有些心虚的笑了笑,“……你伤好的很快。” 而且突然暴涨的力量也很蹊跷。 楚长青却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把药给她涂好,声音淡淡的,“运气好。” 常婉想了想,“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不过目标既然是你,那应该是清风宗的人……” 只不过居然有人能破了兽魂结界,当真始料未及。 楚长青似是随口一问,“你觉得会是谁?” “我……”常婉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戚冰,但是她并没有证据,因此心里纠结了半晌,“我不知道。” 楚长青想到了她从那个戚掌门的小院里出来,眼眸开始沉郁。 她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护着那个男人? 一想到她从那个院子里出来的模样,楚长青刚刚愉悦的好心情眨眼又沉了下去,他嘴角的笑隐约凉薄,“哦?是吗?” 常婉莫名感觉他看她的眼神有点慎得慌,连忙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哪里说错了,想了半天,犹豫道,“要是……非要怀疑的话,可能是夏长老吧……” 少年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凉凉的。 常婉嘴唇动了动,最后小声说,“如果不是夏长老,那就是掌门了。” 她话音一落,就感觉周围的气息变了。 少年眉眼弯弯的看她,目光少见的温柔起来,“嗯,你说的不错。” 常婉:“……” 常婉:“可是并没有证据啊。” 楚长青声音淡淡的,“我以前在魔教的时候探查过青风宗,你那个掌门可不太简单。” 常婉想到了她去要解药的时候,掌门对她说的话,莫名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她在那之后跟掌门能少接触就少接触,楚长青这一个疯子就够收拾的了,再来一个怕是要夭寿。 楚长青看着女孩清亮犹疑的眼眸,他低头,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常婉吓了一跳,立刻就想避开,却被他揽住了肩膀,无处可逃。 常婉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没关系没关系,就是被占了一便宜而已,现在先想办法把人安抚好,然后快点从这里出去再想办法…… 她拳头攥了攥,又松开,便听他轻笑一声:“没关系,反正他怎么样都跟你无关了。” 常婉小声说:“嗯……那我可以走了吗?” 楚长青眯起眼:“不可以。” 常婉心里急了,面上却镇定着,“……你说不关我的。” 少年又亲了亲她的脸颊,像是怎么都亲不够,动作温柔,“陪着我。” 常婉转着脑筋,“可是如果我失踪太久了……夫子堂那边不好交代,而且掌门也一定会来找……” 周围的气压一下低了下去。 常婉下意识的噤声了,抬眼去看,却见楚长青表情依然清冷平淡,只是嘴角的弧度看上去有些冰凉嗜血。 “来一个,杀一个。” 常婉:“……你刚刚答应我不滥杀无辜的。” 楚长青微微侧头:“抢走你的,哪一个都恶贯满盈。” 常婉觉得自己的任务当真是遥遥无期了。 “两天。” 也许是看她表情黯淡的太明显,少年轻轻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温柔起来,“在这里陪我两天,好吗?” ~ 常婉最后在鸟笼里呆了两天。 虽然他不让她出去,但对她真的是有求必应,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抱着她,一点一点的亲。 要么唇齿厮磨纠缠不罢休,要么就是亲吻她的眼睛,脸颊,或者亲她的梨窝,每一寸皮肤。 他话不是很多,狭长的桃花眼很美,沉默的时候眼睛安静的像一片深渊。 常婉总觉得他心里在打算着什么,然而她看不透他的心思。 离开的时候,他摘下了他脖颈上的玉佩挂到了她脖子上。 双鱼佩隐约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 常婉陡然僵硬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这个……” “拿着。”他吻着她的耳垂,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别弄丢了。” 双鱼佩挂在脖子上,常婉总觉得有些毛毛的,又不敢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有种诡异的感觉。 书里的常婉因为这块玉佩丢了性命……现在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给了她? “这个……”常婉努力的找理由拒绝,“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你还是……” “没有你重要。” 楚长青靠在她的脖颈,声音温柔的转移话题,“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不要再点那安神香了。” 这是其他人的味道。 他抱着她,依偎了两天,她的身上终于都是他的味道了。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个感觉,他很喜欢。 好像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是他的。 早在那不见天日的暗室,每次她出现在他眼帘的时候—— “……好。” 被他慎人的眼睛盯着,常婉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接受了,并在心里发誓,一回去就立马找地方把这玩意供起来——她怕不小心弄碎了一点,他找她扒皮。 还没想好找哪块地方上供,就听见他沉郁又柔和的声音。 “阿婉不会逃跑的,对不对?” 第29章 怀璧其罪 他的口气很柔和, 甚至有种久违的暖意,像是餍足的野兽,眯着眼睛, 不容拒绝。 常婉扯了扯唇角,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不过一夜,他们之间的身份便调转了。 九州毕竟实力为尊, 常婉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加上那任务—— 常婉决定卖个乖。 “我不会的。” 她反身,抱住了他劲瘦的腰,把头倚靠在他胸口,硬硬的肌肉咯得她脑壳疼, 怎么都不太舒服,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喜欢她的皮囊,那就让他喜欢。 她只是穿书而已, 这又不是她的身体,只要能完成任务……她可以不择手段的吧。 她的下颌被他用指尖抬起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明明只是少年, 却有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眸, 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里去。 常婉被他盯的心里发虚, 莫名有些害怕,脚尖微微蜷起。 ……他是看出了什么吗? “好。” 楚长青看了她半晌, 无视了她眼睛的闪烁,声音安静又温柔, “你答应我了。” 他低首,小心翼翼的吻上了她的唇。 ——他看到了她不安的搪塞,躲闪的眸光。 可是没有关系。 既然已经落入网中, 那么即使天涯海角,他绝对不许她逃。 “阿婉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呢?”他轻声问。 “……中秋吧。”常婉小声道,“等中秋……我给你带月饼。” 楚长青眯着眼睛,抱怨着,“好远。” 常婉连忙道:“很快的。” 她虽然很想随着他的意思三天两头的来看他,但是……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 = 常婉在一众不知名野兽的虎视眈眈下出的灵山。 回到青风宗时,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风声,说是最近有妖兽作乱,霍乱了不少村子,很厉害。 更有弟子有些忧心忡忡,像是在担心三十年前的兽祸重演。 常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夫子堂上也没见那糟心的沈兰,常婉的心情还算不错。 直到她上完课后,无意从弟子的闲谈中听到了一种说法—— “听说那魔教少主身上有异兽的血脉……” “是的……他好像逃了……这次作乱会不会……” …… 常婉教训了那两个闲谈的弟子,心中却莫名不安,出了夫子堂。 楚长青突然莫名的力量,还有那些听命于他的野兽,突然出现的霍乱…… 常婉心里沉沉的。 ……会是他吗? 却见两只鹧鸪蹲在门口的玉兰树上,交颈鸳鸯一般戏耍,常婉定定的看着那两只鹧鸪,脑海中不经意浮现的,却是在兽魂灵山上,那只和她在地保镇遇到的,长得一模一样的画眉,以及它冰冷的眼睛。 “……” 常婉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测,然而还未等她深想,便看到夫子庙的墙上,和玉兰树的俩鹧鸪一起蹲着的少年。 常婉意外:“沈丛?” 少年一袭松散的布衣,他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他轻巧的落在了她身边。 常婉:“你……”来这里作什么? 她未说完话,袖子就被轻轻牵起来,他拽着她的袖子朝一个方向跑过去。 常婉自从那次他替她夺了杀人的绿叶后,就对这个痴傻的少年有着好感,所以也没有反抗,任他拽着自己走了。 好在弟子都在屋子里上自修,不然她这冷不丁被人拽走怕是要被弟子们看了笑话。 沈丛带着她来到了后山。 后山密林遍布,其实很僻静,沈丛把她带过来之后,让她站到了一棵树下,不远处有个小山洞,他进了山洞。 常婉好奇的看着,不一会儿,他出来了,白鹿跟在他后面。 少年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什么,奇异又柔和的香气弥漫出来,直到他走到她身前,她才看清他手里是什么。 那是一团燃烧着的,青色樱花。 轻柔甜蜜的香味飘散着,像是少女最纯净的爱情,浅淡又温柔。 而在那香味飘散的时候,后山的不在时节的橘子花,山茶花竞相绽放,各种花树仿佛遇到了春天,一霎间,姹紫嫣红,万花齐放。 常婉微微睁大了眼睛,系统却忍不住惊叫:“是青樱沉火!” 青樱沉火? 常婉不明所以,系统干咳了一声,小声解释,“就是一种千年难寻的极品沉香,可以配在身上……传说中只有活了一万年青樱树才会生出这种沉香出来。” “听说这种沉香戴在身上,百花盛开,灵兽守护。” 常婉看着沈丛,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想做什么? “送……”他眼眸澄澈无辜,带着少年一样的天真,“送给你。” ——只有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沉香,才配的上他心上最珍贵的阿婉。 常婉摇头,“我不能收。” 然而少年却不听,只是用双手将它捧在她身前,眸光虽然清澈,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偏执。 常婉对上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楚长青。 ……他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 常婉和他僵持着,眼见她如果不收他就在这里捧着一动也不动了,最后只得无奈道,“你就是让我收下,我也没有保护它的本事啊,怀璧其罪……” 然而她话没有说完,他已经轻柔的将沉香放到了她的袖子里。 少年的声音有些固执。 “你……无罪。” 常婉连忙从袖子里把少年塞进去的东西拿出来,一抬眼,眼前只有因为沉香而亲昵依靠着她的白鹿,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手里的樱花燃烧着青色的火焰,散发着清幽的香气,神异无比,见之生喜。 常婉:“……” 系统迫不及待的道:“怀璧其罪啊宿主——要换积分吗?” 常婉:“能换多少?” 系统:“嗯,这个,大概……” 常婉:“说实话。” 系统听上去很心痛:“……十万积分?” 常婉不动声色:“你少骗我了。” 系统咬牙:“……二十万?” 常婉:“一百万。” 系统大喜过望:“成交!!” 常婉:“骗你的。” 系统:“……” 常婉看着手里燃烧的樱花。 青樱沉火——系统用一百万积分交换都觉得很赚的东西……那个叫沈丛的少年,为什么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就给了她? 他们的关系好到那种程度了吗? 常婉怎么都想不明白。 最后她想,算了,反正都在一个山头,等哪天再遇到了,一定要找个机会还回去。 = = 送了沉香的少年倚在树上,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少女白皙的脸颊,红嫩的唇,柔软的眼神,再配上绝世沉香。 真是…… 要疯了。 清澈的眼睛染上浓黑,少年仰头,手死死抓住了胸口的衣服,柔软的布衣被他生生扯成了碎片,露出了劲瘦的胸口,以及那一道致命的伤痕。 密林中只有细微的阳光透进来,微弱的,照不清他眼里的压抑和锋芒。 过了半晌,他舔了舔唇,低低的笑了。 怀璧其罪? 阿婉就是他此生哪怕罪无可赦,也要攥在手里的珍宝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存稿了。 我裸奔了 我快落。 第30章 将死之人 常婉不敢太张扬, 把青樱沉火收到了手镯里,只是这青樱沉火感觉神秘无比,即使放入了储物手镯中, 也会散发着一丝极淡的香气。 常婉想着突然失控的情况,心里很乱,黑化值步步高升,洗白计划遥遥无期, 这边罪化值又接踵而来, 她是不是能死了回家的念头了?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心烦意乱了一会儿,最后问系统,“你就不能给我点提示吗?男主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洗得白?” 系统高冷了一会儿,最后眼见自己宿主要自暴自弃了, 才缓缓的开口。 “也许你可以查查原身生前的遗物?” 常婉反而更生气了:“你果然知道什么。” 系统慢吞吞的说:“你要是什么都知道, 那就不好玩了。” 常婉:“……” 常婉:“你有毒吧???” 系统开始装死了。 常婉恨不得把它脑袋敲爆。 如果系统有脑袋的话。 冷静了一下,常婉开始思考系统的话——原身生前的遗物? 她的目光缓缓的落到了朱红柜子上。 半刻钟后。 常婉翻着暗室里的东西, 两个小柜子一个小桌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丸,她并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常婉有些郁卒的坐到了之前给楚长青养伤的床上, “生前遗物……” 常樱算不算原主的生前遗物啊喂。 常婉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笑了笑, 又觉得自己笑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起来, 看了一眼被自己坐乱的床铺,起来随意的收拾了一下。 谁知, 刚刚捋好床单,手便隔着柔软的床被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常婉一喜,连忙把被子掀开。 结果令人失望。 是楚长青之前要求留下的那本《桃花扇》。 常婉把书拿起来, 苦中作乐,“这世界的精神构成还挺丰富,不知道有没有西厢记……” 从满怀期望到满心失落中间只间隔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常婉还以为自己会翻到厚厚一摞常婉的家信来着,结果就翻到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道男主没事看这个作什么。 常婉随意的翻了翻,下一刻,她的表情僵住了。 半页被撕下的纸上染着浓厚的,已经干涸的血色,就这么被人随意的夹在了书里。 常婉拿着书的手微微有些颤,那半页纸已经被血粘在了书页上,她站起来,身上有些发冷。 楚长青借了这本书……这血……是他的吗? 常婉冷静下来想了想,她小心的把这页血纸从书上揭下来,然后匆匆画了一个简单的阵法。 她之前为了能画好传送阵,学了一些古怪的阵法,她记得有一个阵法是能根据血来检验灵根的。 常婉还记得,楚长青是没有灵根的,他之所以后来能修练,是因为觉醒了他上古神兽的血脉,引出了不死鸟的特殊灵根才得已修练的。 那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奇灵根。 常婉找了材料,在小桌子上摆了个小阵法,闪闪的秘银在夜明珠的光辉下浇出一个神奇的形状,常婉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上去。 下一刻,阵法银光闪闪,随即从空气中凝聚起了一股至纯的青色风灵气,卷成一团,欢快的跳跃着。 纯正的风灵根,正是原身的灵根系别。 常婉心里稍安,阵法没有弄错。 她擦净了自己的血,然后小心的把干涸的血弄了一小块放到了阵法上。 也许是干涸的血,阵法反应的很缓慢,常婉耐心的等了一小会儿,才慢慢看到秘银构建的阵法之上,缓缓凝聚起了一股纯正的,火灵力。 一团色泽至纯的火焰在阵法上燃烧着。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 青风宗是主风系的门派,收入的弟子多是有着纯正风灵根,或者杂灵根里面含有风灵根的人,绝对不会收这种纯正的火系灵根。 赤火宗虽然与青风宗交好,但两个宗门在青州相距岂止是十万八千里。 附近的火灵根……只有最近作为交换生的沈兰和沈丛。 可是沈丛……她之前才见过沈丛,没有怎么样…… 那就是沈兰?? 总之,绝对不会是无灵根的楚长青。 常婉呼吸一紧,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很久没有见过沈兰了。 可是楚长青好好的为什么要杀沈兰?完全没有理由啊? 常婉看着手里的血页,心情复杂至极,她努力回忆,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异常。 但是怎么回忆都想不到哪里奇怪。 常婉在暗室里团团转,最后干脆阖上了书,沈兰死没死,她出去一问便知了。 出了门打听了一下沈兰的位置,看她打听沈兰的事情,秋笏很意外,便带她去了沈兰修练的洞天福地。 然而沈兰并不在。 “你这几天看到她了吗?”常婉问门口看守的小童,顿了顿,又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门口小童并不认识常婉,自然也不清楚这位和自家小姐的龃龉,他为难道,“我也几天没有见到小姐了。” 常婉心中一沉,秋笏见她神色,有些犹豫,“长老……?”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办。” 常婉挥退了秋笏,心中开始思量,如果沈兰莫名其妙的死了,那么赤火宗肯定不会放过她…… 沈兰真的死了吗? 自从沈丛突破之后,她确实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常婉御着剑思索着,不觉间来到了后山。 她落下来,收了剑,望着绵延的山色,沈兰和沈丛毕竟有些关系,也许……沈丛知道些什么? 想起沈丛莫名其妙送给她的无价沉香,常婉想着,趁这个机会顺便把沉香还回去也好。 正这样想着,常婉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了压低了的,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沈丛!” 常婉心中一震,随后定下了心,这是沈兰的声音! 至少证明她没有死。 这边常婉还没再想什么,就听见那沈兰悲切道,“师兄你一向最疼宠我,为什么突然不认我了?我知道你怨我逼你……但是我没有让你去刺杀她……” 常婉想走的脚步一下顿住了。 ……刺杀?刺杀谁? 那边沈兰还在抹着眼泪,“如今大家都知道你在她的帮助下突破了心动,你怀着感恩之心自然没有什么,但是师兄也不要辜负了沈家那么多年的栽培……” “你想要什么?” 少年的声音倏然响起,冷冷淡淡。 常婉一怔,下意识的有些对不上号。 她原来以为就算是突破了心动期成为了灵寂,从沈丛的行迹上看,他脑子可能还是有点毛病的,但是现今听这冷静自持的声音…… 沈兰似乎也被他突然的反问给愣住了,半晌,有些犹疑道:“……师兄?” 沈丛声音冷淡:“不要叫我师兄。” 沈兰尴尬了一刻,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对方已经是灵寂期的人了,连忙掩住了心底的酸意,道,“师兄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掌门和那常婉的婚约吗?” 她犹豫一下,小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但是你也不应该刺杀常长老……” …… 沈丛什么反应常婉不知道。 反正常婉自己是震惊了。 婚约??什么婚约??戚掌门和她的婚约??她怎么不知道?? 逗她的吗? 还有那个刺杀…… 那边沈丛似乎也是被震了一下,半晌都没说话,沈兰絮絮叨叨说了什么常婉也听不清了,只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很多。 而让她恢复冷静的,则是沈丛散漫的声音。 “婚约?” 似乎是浑不在意的声音,但又能从那抑扬顿挫中听出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沈兰似乎是被沈丛的表情吓到了,“是、是婚约……师兄,我不想戚掌门娶那老女人,所以……” 沈丛声音突然轻缓下来:“入魔之前的事情都有些记不清了。” 少年嘴角牵起一抹和善的笑。 “师妹要好好告诉我才行。” 沈兰虽然觉得师兄有点慎得慌,但一想到戚掌门要娶了常婉,她就抓心挠肝的难受,当下把前因后果,以及戚冰备下婚书的事情娓娓道来。 莫名的气息弥漫,整座山的动物仿佛都在躁动着,常婉听完,觉得自己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她趁着两人不注意,找了个机会跑了。 以为单纯天真的少年沈丛在傻之前是想刺杀自己……这个算了,戚掌门已经备下了婚书? 一连串的打击整的常婉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刚刚御剑回到自己的长老殿,就看见秋笏过来,恭敬的递上了一封信。 “这是掌门托我给您的。” 常婉现在听见掌门这个名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接了信,打开后,常婉发现是一封情书。 不得不说,掌门文采斐然,这封信写的婉转动人,不带分毫靡色,看得常婉都有了三分心动。 修真界两人结为道侣的方式不似凡间那般繁琐,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倾向于自由恋爱以及强者为尊,自由恋爱就是看对眼了之后,在有着契约效力的婚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代表结成了道侣。 而强者为尊就是一个强者可以有很多修为比他低微的道侣,或者鼎炉。 沈兰之前会找她麻烦,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了。 把手里的信扔给了秋笏,她叹了口气,“帮我回给掌门,就说好意我心……” 她的声音忽然卡住了。 长老殿中,青年唇角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山风清朗,他眉眼清俊,“阿婉。” 常婉有些懵,怎么都没想到,掌门居然这么闲情逸致,前脚让人把婚书给秋笏,然后在殿中等她反应。 常婉扫了秋笏一眼。 他居然也不提醒一声? 戚冰发现了常婉的不满,嘴角勾着轻巧的微笑,“阿婉不必怨他,是我唐突了。” 常婉思虑到了婚书的事,有点笑不出来,但她还是轻巧道:“掌门大驾光临,唐突不唐突都是蓬荜生辉。” = = 少年依着树,眼前沈兰还在喋喋不休,但是他已经听不进去多少了。 他想的刚才那抹一闪而过的,熟悉的气息。 是青樱沉火和她的味道。 “婚约啊……”他喃喃,手里随意拿起的叶子已经无意中化成了尘埃,沈兰一下噤声,抬眼小心的看他。 沈丛眼睛沉沉的,嘴角却勾着轻浅的笑,“我知道了。” 风中传来鸟儿的轻唱,将这座宗门的风吹草动都传入了耳中,他看着沈兰,漫漫道:“你会达成所愿的。” 沈兰眼里亮起了光,“真的?” 只要不让戚掌门和常婉成亲,她什么都愿意! “自然是真的。”沈丛松手,叶子的尘埃随风飘荡。 他还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欺骗一个将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我是最棒的知更鸟!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哈 4个;和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鹿柠、橘居居 10瓶;三隻貓、和着 5瓶;35640752 2瓶;妖小熙、嗷嗷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我会疯的 “阿婉说笑了。”戚冰温润一笑。 常婉实在是对这位外貌端正温柔其实一肚子黑水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再加上兽魂结界的事,即使没有证据,她也有一百万分的把握, 那些黑衣人绝对是他派过去的。 还有那个情书…… 常婉决定快刀斩乱麻,拒绝的干净利索一点,“掌门刚才给我的书信我看了,但我……” “阿婉。”戚冰忽然打断她。 常婉声音一卡, 便听戚冰温声道:“不要急着给我答案, 过不久我会去南方,等我回来……” 他看着她。“届时再给我一个答复吧。” 青年的请求看似温柔,然而眼里却带着无容置疑的压迫。 常婉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掌门……这是何苦。” 明明无论多久, 她的答案肯定都是那样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拒绝就是拒绝。 戚冰只是微微一笑, “甘之如饴。” 常婉无言以对,想随他吧,“那好吧, 掌门还有什么事情吗?” 戚冰轻轻摇摇头, “无事就不能来看你?阿婉还真是无情。” 常婉说不过他, 也只能无奈道:“自然不是。” 戚冰看了她半晌,眼睛里光芒微深, 他像是无意提起一般,“阿婉身上的味道, 似乎变了。” 常婉心中一跳,果然青樱沉火就算在储物灵器中藏着也会有余香散发出来,她顿了顿, “偶尔得到的一种香料,很喜欢。” 戚冰意味不明的笑一笑,“看来阿婉的头疼症是好了,那些安神香也用不到了,倒是值得恭喜。” 常婉心中一怔,原身有头疼症? 面上却不改颜色:“……是让掌门费心了。” 戚冰看着她,最后轻叹了口气,眼底似乎有些无奈,“阿婉……何苦这般防着我。” 他似乎真的是有些难过的。 常婉沉默不言。 戚冰看着面前默然的少女,安神香的气息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嫩的樱花香味,配上那倾城的微寒眉眼,更是蛊惑人心。 戚冰掩没了眼底的暗色,转移了话题,“这次去南方,宗派无人,还请……常长老看好青风宗了。” 常婉心中微动,“这是自然。” 送走了戚冰这尊大佛,常婉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一回头看见秋笏在身后,她微微皱了皱眉。 秋笏是操持原身事物的弟子,但是…… 好像不仅是这次。 之前未曾感觉,现在却觉得,这个弟子有点太听掌门的话了。 常婉想了想,问秋笏,“你跟我多久了?” 秋笏低头:“自从您来了青风宗,就一直在您身边服侍。” 常婉看了他半晌,“我知道了,你把信给我吧。” 倒不是想要收藏,只是她想到了沈兰——这封信如果不小心又流出去,不知道得招惹多少像沈兰那样的人,也是麻烦,她还是回去亲自烧了的好。 秋笏恭敬的把掌门的信给了她,她捏着信,回房间就进了暗道。 她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沈丛在走火入魔之前是要杀了她的,还有桃花扇里莫名的火系血页,又比如掌门和她的婚约,再如秋笏好像是向着掌门那一边的…… 然而一切思绪,在她穿过暗道,来到暗室的一瞬间,嘎然而止。 安静的暗室,少年发冠未系,乌发松散,他侧躺在床榻上,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拿着一卷书,动作慵懒随意,黑色的亵衣露出有力漂亮的胸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叠出一层好看的阴影。 如此一张美男上榻图,常婉没觉得惊喜,反而连呼吸都差点吓停了。 似乎才发觉了有人来,他缓缓抬起了眼,狭长的桃花眼盈着黯淡夜明珠的光芒,眼尾一颗泪痣,一片晶莹绮丽中添了三分妖娆。 “楚长青?”常婉嗓音卡了半晌,才出了声,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信往后藏了藏,“你怎么来……” 然而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又停了。 她赫然发现,对方手里的书,不偏不倚,正是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桃花扇。 楚长青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没有回答她的话,薄唇微微一挑,“过来。” 他的声音悦耳好听,眼里亮着柔软无害的光芒。 他记得……她喜欢沈丛这个样子,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只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就会情不自禁的心软三分。 常婉却顾不得顾及他的眼神,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紧接着那个瞬间的,是刚刚来过这里的掌门。 ……楚长青来这里,掌门有没有发现? 然而她还没有想好,下一刻,一道阴影覆上来,遮挡了夜明珠本就黯淡的光,下颌被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抬起来,半强迫的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眸子。 “在想什么?”楚长青漫步经心的,像是对于她的走神并不在意。 他身上的气息很清淡,甚至有些寡冷,常婉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仔细瞧瞧,并没有哪里不同。 对于他的问话,她微微别开了眼睛,不看他暗沉沉带着压迫的眼睛,“……在想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因为总是在想你。”楚长青唇角微微一翘。 想她在他怀里时候的怯弱眉眼,嫣红的唇,白嫩的皮肤,偶尔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微陷的梨窝。 常婉脸颊一下红了,她把信藏在身后,心里泛着一种心虚一样的不安,“……我有什么好想的,对了,倒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 拿着书信的手腕被轻轻握住,随后被男人慢慢抬起来。 常婉下意识的想要抽手,然而他的力气极大,她几乎反抗不了,心中倏然一紧——他的力气好像又大了不少? 手里的信赫然暴露。 干净的书信,染着清新的墨香。 楚长青的眉眼微微冷淡下来,嘴角却还勾着三分笑意,“这是什么?” 常婉见瞒不过,干脆也不瞒了,“信。” 楚长青轻巧的从她手里拿了信,看着信上的署名,眼眸暗沉,低沉的气压蔓延着,常婉觉得不能让对方误会,“这是掌门给我的……” “婚约是吗?” 楚长青抬眼看她,桃花眼里的笑意不到眼底。常婉陡然卡壳,随后惊疑不定——他怎么知道婚约的事情? 连她也不过是刚刚知道—— 然而她这个表情,反而更坐实了楚长青心底的怀疑。 “阿婉。”楚长青眸光黯淡的看着她,“你和别人许了婚约?” 常婉:“我——” 然而下一刻,她的唇就被堵住了,少年的吻带着一些惩罚的味道,他咬着她的唇,像在惩罚,又像是不想听到她有可能的回答。 疯狂又不知节制的吻,纠缠到死的缠绵。 常婉几乎被吻得无法呼吸,她想要推开对方,然而怎么用力都是徒然,少年食髓知味,很久才放开她。 他轻轻舔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半眯起来,甜腻的樱花味道和少女的清纯气息搅在一起,没有肮脏的味道。 她没有背叛他。 “……我没有。”常婉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脸颊绯红,“你怎么——怎么这样!” 说亲就亲…… 她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楚长青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压抑着眼底的暗色,声音柔软,像恳求,又像命令,“阿婉……不要和别人许下婚约。” “我会疯的。” 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仿佛是安抚着她的恼怒,声音清浅柔和,却再次把她拉进了他的怀中。 不像他本人看起来那般单薄,他的怀抱温热中带着滚烫的味道,常婉怔怔的,被少年随手扔到一边的信漂浮在半空,一道雪白的火焰燃烧起来,将那封信一点一点的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信纸被灼烧后产生的奇异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那味道闻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常婉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有话要问。 “婚约的事情。”常婉顿了顿,“……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长青低低的笑,“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常婉想起了那眉目冰冷的画眉鸟,还有那一对鹧鸪,心底莫名有些发冷,她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深邃黑沉的桃花眼,没有分毫少年的单纯,却又深深压抑着沉沉的迷恋和疯狂。 “阿婉不要怕。” 他仿佛看出了她眼底的惶然,柔声安抚着她,“我不会让你变成别人的。” 常婉很想说,她真的不怕这个。 她比较怕的是你。 “我不怕。”常婉努力让自己镇定起来,她还有话要问他,“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少女浅栗色的眼睛很漂亮,鼓起勇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楚长青恨不得能把人揉进怀里,好好的摸一摸她漂亮的脸蛋,亲一亲她的小耳朵。 当下道,“阿婉问的,知无不言。” “……”常婉对这句话持观望态度,她轻出了一口气,直接了当的开口,“桃花扇里的血页,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他:“那是谁的血?”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可是不确定。 楚长青抚她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一只不值一提的野狗而已。” 常婉看着他,半晌,“是吗?” 脑海中却无意中闪烁出了一个纷飞过雷雨的夜晚,以及她醒来后,晴朗的天气,折断的安神香,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桃花扇里火系的血页。 沈兰说,沈丛想要暗杀她。 那天,暗室里的少年对她轻描淡写的说,要留下一本桃花扇。 …… 楚长青看着她,面不改色,“嗯。” 少女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踮起脚尖,缓缓伸出了手,她似乎还是有些怕他的,胳膊甚至有些颤,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畏惧,轻轻的揽住了他的脖颈。 柔软的樱花香和她本身的香味纠缠着,萦绕在他周围。 楚长青呼吸一窒,心头仿佛在瞬间燃烧起了一片疯狂的燎原野火,他按着她的后脖颈,隐约青筋可现。 她不是……怕他吗? 少女的身体又娇又软,这样踮起脚轻轻抱着他的脖颈,清新柔软的香味弥漫着,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撩起的火焰,放软了她一向冷淡的声音,“谢谢。” 她很怕。 怕他的疯狂和黑暗,也怕他哪天失控和疯魔。 可是在这个不知心意真假的书中世界。 也只有他,怀着最恶意又最干净的心思,这样默不作声的守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啊更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鹿柠、是你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痛不欲生 “……啧。” 楚长青听了她的感谢, 目光却稍稍挪开了,“有什么好谢的。” 常婉刚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发现, 少年微微泛着红的耳尖。 ……有一瞬间常婉以为自己看错了。 楚长青……居然还会害羞吗? 对于楚长青,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书里冷酷无情的男主,或者是那个满身伤痕的暴戾少年。 却没有想过…… 他也是会害羞的。 一瞬间,常婉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个什么感觉, 好像还是很害怕, 却又不那么害怕了。 “那天是你赶走了沈丛对不对?” 心中微化开了芥蒂,有些话仿佛就可以直接问出口了。 怀里的人皮肤温软,她这样踮着脚尖抱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眸光。 “安神香是你折断的, 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样抱着有些奇怪, 常婉想松开手,但是却一下又被他稳稳的揽进怀中。常婉声音微微一顿, 继续道:“……书里有血页我探查了一下,是火灵根的。” 楚长青笑笑,“阿婉真聪明。” “你伤了他, 让他走火入魔了?”常婉猜测着。 楚长青抱着她坐到了床边, 指尖缠绕着她柔软的黑发,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常婉也不在意他会不会回答,想着沈丛之后的态度, 喃喃道:“有点奇怪……” 走火入魔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吗?想要杀了她的沈丛在走火入魔之后突然对她好了起来? 她在后山听到沈丛说之前的事情记不清了……难道只是因为失忆了? 想到那珍贵的青樱沉火,常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什么奇怪?”见常婉出神, 楚长青有些不太高兴,轻轻拉了拉她的头发。 常婉吃痛,拍他的手:“不要拽头发。” 楚长青也怕扯疼了她, 松了手,道:“那你在想什么?” 他不喜欢她走神的样子。 那双浅栗色的眼睛一出起神来,里面仿佛可以有万千星海,唯独没有他。 仿佛隔了什么穿不过的沟壑,永远让他抓不住。 常婉决定好好的还是不惹他了,乖巧道,“……我在想你。” 对于楚长青,常婉是有些感激的,如果不是他拦住了沈丛,她可能就读档重来了——她也不一定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而且,细数过来,除了一开始很凶,但是之后,他也算是帮了她良多。 这种感激不足以变成喜欢,但至少能让她对他不再那么抗拒——如果他喜欢她这具皮囊的话,就让他喜欢便是了。 反正无论原著还是这里,男主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让他喜欢,大不了亲两下,又不会掉块肉,而且看对方长相,谁占便宜还不一定呢。 更何况他还是他的任务对象,有满格的好感也好行事。 楚长青眯起了眼睛。 常婉又想到了他来找她的目的,福至心灵:“而且我肯定不会和掌门定下婚约的,你可以放心。” “怎么突然那么乖?” 楚长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不太信。 说实话,常婉想到他有些疯狂的性子,还有鸟笼三日的不见天日,心中还是有点发虚。 但是常婉还是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因为我觉得……掌门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你也不是。 常婉想,矮个子里面挑高个,也没有什么好互相嫌弃的了。 楚长青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却也不介意,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微微哑,“对,他不是好人。” 他轻轻靠在她耳边,声音低缓,“你知道,我也不是。” 常婉呼吸一紧。 “而且……” 他的手缓缓向上,从后脖子慢慢到下巴,一点一点,冰凉的指尖触在温热的皮肤上,带来奇异的感觉。 有点瘆人,却也很温柔。 “我也许,比他更坏一点。” 常婉:“没有。” 她回过头看他,“……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是那么坏。” 楚长青微微一怔。 “我觉得,如果是我,说不定,还能救的回来。” 明明说着这样的好像很有信心的话,她浅栗色的眼里光芒却并不是那么坚定。 但楚长青却觉得,仿佛更好看了。 她在他怀里,不再仅仅是一具漂亮的皮囊。 这一刻,她的灵魂在她眼睛里,因凝视他而发着光。 即使不怎么自信,不怎么确定,却也想悄悄伸出手来,试探着走出将他拉出鸿沟的步伐。 一瞬间。 楚长青觉得对上这样目光的自己真的,要疯了。 “男主黑化值+10%,目前80%。” 常婉则听着系统提示,一时间目瞪口呆——她刚刚做什么?? 她刚刚说的哪一个字能触动到他的黑化点啊?!! 少年却没有发现她的愕然,只是重重的把她抱在了怀中,轻轻的一声叹息。 “你怎么……” 他没办法放过她的。 心里的欲望几乎冲破牢笼,却又被狠狠压制,也许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 黑暗阴冷的心思,反而因为她眼里的明光,而疯狂弥漫。 “这么可爱。” = = 楚长青来这里似乎也只是因为那个连常婉自己都没有同意的婚约,在得到了保证后,他便回了兽魂山。 常婉感觉他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 她虽然也很想问他具体在忙什么,但想来他应该不会告诉她,也就没有多此一举。 而且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常婉把青樱沉火拿出来,交给系统收好,她没有卖给系统商城,却也不打算再把它带在身上。 无论沈丛忘没忘前尘,现在又是个什么心思…… 她的小命只有一次。 只是青樱沉火一收起来,暗室里那股味道就浓起来,常婉知道那是之前的信纸被焚烧的味道。 她眉头皱了皱,只当暗室不通风,味道才这么浓郁。 只是这信纸的味道……倒是很像以前点的安神香…… 常婉并没有想很多,在那之后又开始忙自己的,身上不带青樱沉火,也没有再点那安神香,只是暗室里的味道很难散,每次去暗室总会闻到那个味道。 常婉记得暗室是有通风系统的,每三天自动清理一次,但几天了,这个味道却怎么也散不开。 好在之前也习惯了类似的味道,常婉也没有嫌弃,只是有点颓丧,因为她把暗室又整理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系统说的原身留下的线索。 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常婉很想摇着系统的脖子问它是不是在哄自己玩。 但显然这是不现实的,常婉想想也就作罢,得了个空把手镯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这一整理,倒是让她把之前在兽魂山鸟笼里发现的画卷又拿了出来。 不死鸟和神女玄梨。 常婉直觉这画卷是有古怪的,但是一直没有空研究,最近对于楚长青的洗白计划一筹莫展,反而多了很多空闲。 画卷分了上下两幅,第一幅是落魄白鸟在山涧饮水,神女居高临下。 而第二幅是白鸟在漫天火海中飞舞,神女在民不聊生的世界祈祷。 常婉研究了一会儿,也算是发现了一些当时没有注意的细节。 第一张是白天,而第二张……是夜晚。 上面有一轮圆月。 常婉看着第二幅画。 疯狂的白鸟,燃烧的火焰,还有隐没在火海中的圆月。 冷不丁的,常婉对上了画里白鸟的眼眸。 一瞬间,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慢慢从后背浮起来,她恍惚中有种错觉,这只白鸟在盯着自己…… 眼里是一种暗哑又绝望,痴狂又迷恋,哪怕毁灭一切也绝不罢休的欲/望。 常婉一下把画扔到了一边,画卷咣啷被她摔到了暗室的墙上,咕噜噜滚到了一边,她喘了两口气,一抹额头,一把冷汗。 原身是泰山压顶不改其色的灵寂期,灵魂经过心动的磨练,有属于灵寂的强大,但是常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就一个现代的普通灵魂,也许原身不为所动,但是她刚才真的差点被魇住了。 常婉让自己冷静一下,然而下一刻,耳边又传来了细细的低喃—— 就像是她之前刚刚拿到这幅画,面对鸟笼外的楚长青时。 一模一样的声音。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月圆之夜,不死之物,不成魔,必化鬼。” 常婉一下站起来,有些惊惶,“谁?!” 暗室狭隘,不可能藏人。 而且这个声音…… 常婉的视线,缓缓的落在了那卷被她扔到一边的画上。 她咬着唇,有些不确定的过去,捡起了那张画,“你……” 然而下一刻,脑后一股刺痛倏然溢出! 那是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像是大脑被千万根针在扎,痛不欲生,常婉一下甩开了手里的画,踉踉跄跄的抱住了头,“痛——” 脑海中如光似电一般闪过了掌门漫不经心的声音。 ——“……阿婉的头疼症……” ——“可好了?” 空气中散不去的香味重叠又诡异,常婉痛的连叫都叫不出声。 是原身的头疼症,安神香……按照掌门说的,应该点上安神香就会好了…… 常婉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常婉从来都没受过这种苦痛,就算偶尔生病,却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她虽然一个人,但觉得孤独痛苦的时候甚少。 她的梦里,一直都有一个冷漠又英勇的少年。 每一次被现实伤害的时候,她都会躲在自己的黑暗中,倾慕着那个在书里,即使孤军奋战,也能所向披靡的少年。 他孤军奋战,恶贯满盈,却也给了她面对苦难生活的,无与伦比的勇气。 “楚长青……” 一瞬间,光芒闪烁,她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剧烈的痛楚让五感都模糊了,几乎让她整个人团成了虾米,常婉模模糊糊的想,这个时候在暗室这种地方……谁还会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阿婉一直都很喜欢小青青的 不然也不会几百万的书从头追到尾了不是。 就是叶公好龙大家都懂(。 == 第33章 我听得到 血脉躁动不停, 一种奇异的直觉在绵延,楚长青踩着一地的血色,鲜血淋漓的走到鸟笼前。 他手中一把血淋淋的断剑。 他凝视了很久, 才慢慢回过神来,手中断剑滴着血,整个兽魂结界里的野兽鸦雀无声。 所有的生命都在他的刀下沉寂。 少年嘴角的弧度,随着理智的回归, 一点一点的拉平。 属于不死鸟的血……控制了他的理智。 空空如也的鸟笼, 猩红的地毯,楚长青安静凝视了一会儿,滚烫的血液让他似乎在那鸟笼中看到了一抹幻影。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鸟,翅膀末尾燃烧着白色的火焰, 用一双乌黑的眼眸凝视着他。 “不死鸟。” 他声音平板, 仿佛在陈述。 白鸟身姿优雅,悠悠的声音, 缓慢而有力,“年轻人。” “很难控制吧,不死鸟的血脉。” 不死鸟血脉里, 杀戮和兽欲的本能, 控制了他。 白鸟凝视着他, 眼眸似乎带着怜悯,“我需要你继承我的遗愿。” “作为报酬, 我会让你摆脱血脉的控制,得到不死鸟的真正力量。” 楚长青拒绝:“不需要。”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那声音沉默了半晌, 轻笑了一声。 “你以为……以现在你的能力,能得到你想要的人?” 楚长青沉默安静的看着它,眼中光芒开始不定。 “也许以你现在的力量, 确实能得到她。”白鸟的声音优雅缓慢,“但是你也仅仅是得到她罢了。” “你没有办法守护她。”它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打量他,声音轻缓,“属于不死鸟的那部分血脉的躁动与兽/欲,永远不会平息,你无法安抚它。” “终有一天……你的理智会被不死鸟本能的兽欲所吞噬。” 楚长青嘴角扯开了一抹清冷的笑,下一刻,强大的威压瞬间弥漫,白鸟倏然一惊,下一刻,庞大的幻影瞬间缩水了一半! 它惊疑不定的看着少年,胜券在握的眸中出现了猜忌之色。 ——那么强大的精神力量! 那么坚定的意志,怎么会被区区不死鸟的血脉所控制??! 少年一直平淡的桃花眼中染上了点点戾气,嘴角的笑弧平淡又傲慢,“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不过一抹残魂而已。” 白鸟看着楚长青:“即使你现在能控制的住,但是生于血脉的力量,总有一天,会毁了你。” 楚长青闻言,嗤笑了一声。 他早已被不死鸟的黑暗与血脉纠缠在深渊之中,爬不出来了。 如果疯狂是结束,那倒也是个美妙的结局。 不死鸟盯着他,倒也沉稳:“你血脉的力量已经觉醒了一半,已经是不死之身,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理智会被觉醒的血脉影响和牵制,如果剩下那一半力量觉醒——” “我想要的人,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人。”楚长青声音轻缓,“得到就够了。” “至于我怎么样,我并不在意。” 白鸟眯起了眼,看着他,半晌,“真的不在意?” 它声音沉缓,“你刚刚杀了整座山,选择臣服你的灵兽。” “它们甘愿为你献祭,用鲜血来铺垫你的王座。” 楚长青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睛沉沉不见星芒。 “不过一座山的野兽,自然不值一提,但……” “今天是野兽,明天是什么?——在血脉控制下失去理智的你只会一路屠杀,你会让世人为你的登顶陪葬,总有一天……” 白鸟声音轻慢:“你会让她成为你——” “闭嘴!” 下一刻,庞大的精神力朝着不死鸟残魂汹涌而去,不死鸟轻轻鸣叫了一声,乌黑的双眸忽然染上了炽烈的血色,下一刻,一声尖锐的咆哮,那笼中白鸟的幻影猛地冲向了少年!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该除掉这只残魂的。 只是…… 少女乍然浮现的眉眼漂亮精致。 ——“你虽不是什么好人。” ——“但也不是那么坏。” ——“我觉得,如果是我,说不定,还能救的回来。” 就在白鸟残魂贯穿身体的一瞬间,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呜咽的低呼,一刹间,借着白鸟的灵魂之力,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暗室,少女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漂亮的眉眼皱在一起,唇色惨白,修长的手指蜷在一起,气若游丝。 “……楚长青。” 微弱的,含着痛苦,仿佛在绝境中拽着的一根脆弱的稻草。 楚长青瞳孔骤然一缩! 白鸟残魂轻声道:“你可以得到她。” “可是你守不住她。” = = 很痛,痛的要死了。 常婉浑身发冷,像是抓住了一根无用的稻草,企图让对方怀抱里的温暖来慰藉她痛苦的感觉。 这个人是谁? 常婉看不清,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中和了暗室里奇异古怪的味道。 这让她好受了很多。 “疼……” 无比的痛苦中,常婉感觉额头被滚烫的温度包裹,一抹轻柔的馨香伴着血腥气散发开来。 这香味让她舒服了很多,过度的疼痛折磨了她的精神,稍一放松,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死鸟的血的味道可以解百毒,楚长青任手腕鲜血汩汩,抹了血,轻柔的喂给了她。 她一开始很抗拒,但也许是缓和了那种痛感,慢慢的就不抵抗了。粉嫩的小舌伸出来,一点一点的舔舐,像是渴急了的小兽,急迫中又带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脆弱。 等人彻底安稳的睡过去,楚长青他随意的扯下一块白布包扎好伤口,单手把人抱到了床上,一直冷傲的少女,此时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脆弱的像是一触即碎, 青樱沉火不见了。 ……难怪。 青樱沉火的味道可避百毒。 “为何不带青樱沉火?” 他似乎是喃喃自语,但很快就想起来了。 知道沈丛要刺杀她,她自然不会再把他给的东西随身携带。 倒是他疏忽了。 楚长青嗅着空气中奇异的味道,随后找到了常婉闲置的安神香,嗅了嗅,眯起了眼睛。 他之前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个味道而已,如今看来…… 白鸟残魂与他共享五感,道:“这里面有……弱魂草的味道?” 不仅是安魂香里,空气里,也是弱魂草的味道,很浓郁。 楚长青碾碎了手里的香料,目光沉冷无比。 他知道弱魂草是什么,他曾经在魔教的毒典里见过,是一种名贵香料,也是一种毒。 只是他没有闻过这个味道,才让常婉中了招。 香料中参杂弱魂草会让味道更怡人。 但作为毒,它有三个浓度,第一个浓度之下是正常香料的用量,第二个浓度容易让人成瘾,离开之后就会产生头痛感,而以第三个浓度吸久了,就会产生中毒一样的头痛感。 但是它的可怕不仅如此。 更可怕的是,它会慢慢扭曲人的性格。 楚长青眼睛暗下来。 = = “我会一直保护姐姐的。” 朦胧的梦境里,小女孩抱着姑娘,眼眸是浅浅的琉璃色,“我什么都不怕。” “你还太小啦。”年幼的常婉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眼里却漾起了笑,“而且,姐姐才是应该保护你的人呀。” 常樱鼓起脸,“我觉得一定会比姐姐厉害的,姐姐那么笨。” 常婉不开心了,“你才是笨蛋。” 常樱嘴角一翘,变戏法似的从手里亮出了一个锦袋,“姐姐不是笨蛋的话,今天怎么会被乞丐骗走了一整袋的银子?” 常婉一下睁大了眼,“阿樱!!怎么会在你这?他……” 青州偏北,深冬极寒,常婉出去玩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断手断脚的乞丐在乞讨,便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他。 常樱琉璃色的眼里闪过了冷色,“那是个骗子。” “骗子?”常婉似乎不可置信,“他的腿断了,手也断了,他……” “他在地上爬,他那么可怜……他……他是个骗子?” 常樱:“他……” 她顿了顿。 那个断手断脚的乞丐确实是个乞丐,可恶的是把他变成乞丐的人,他们砍断人的手脚,让他们沿街乞讨,然后把钱交给那些恶人。 她找人收拾了那一伙人,拿回了姐姐的锦囊。 她一时间也不确定,单问那个人,算不算是骗子。 只是…… 常樱看着自己姐姐的眼睛。 里面的东西,和她不一样。 那是扎于心底的正义和善良,耿直与明媚,也是不曾被任何恶意所污染的温柔。 也正是这样的正直,才能让她在冰天雪地里,把无父无母的她,带回常家。 …… “他不是骗子。”常樱嘴角微微一翘,“我才是。” “姐姐的锦囊那么好看,怎么能便宜了一个乞丐。” 常婉生气了:“阿樱,你怎么可以这样。” 常樱弯起了眼,“因为我想保护姐姐。” ……背后的真相如何,无所谓。 反正她会保护她的。 保护她的正义,保护她的温柔,保护她想贯彻的一切。 “你最近的精神很不错。” 有些低柔的声音,“与君山的夜樱,想来很美。” 常樱单薄的唇勾起了一抹轻柔的笑,“哪里。” 她回过头,琉璃一般的眼睛盈着冰冷的月光,“还是您有闲情逸致。” 在她身后的青年轻轻笑,“我向阿婉求亲了。” 常樱眸光不变。 “不要担心。”戚冰道,“她没有答应。”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盯着常樱的脸,乌黑的眼睛里没有分毫感情,声音轻柔,“就像我们的交易一样……” “我会永远满足她想要的。” “她会如你所愿的那样,贯彻她的正义和善良。” “而你,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常樱微微侧过头,琉璃色的眼睛锋利如刀。 …… 常婉醒了,额头微微有些汗,唇齿间似乎有隐约的血腥味,她顾不得在意这些细节,只是茫然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熟悉……又有些陌生,是鸟笼。 她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少年乌沉沉的眼睛,常婉反应了一会儿,“我怎么……” “你中毒了。” 常婉一下想起了那撕心的疼,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楚长青的手微微一蜷,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目光更是冰冷,“给你安神香的是谁?” “是……掌门。” 女孩唇色是单薄的令人心疼的白,脸色也很不好看,“安神香……有问题?” 楚长青摸了摸她的额头,“安神香里有弱魂草。” 听到过量使用会导致性格扭曲,常婉似有所悟,心中浮现了一丝寒意。 她想起了掌门临走时的表情,动作,神态,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冰冷冷。 常婉身为他长老之一,为什么要…… 按捺着心底的寒意,她低下头,“你救了我吗?”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但是常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我。”楚长青指尖轻柔,从她的额头慢慢拂过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美丽的浅栗色,睫毛浓密的像是两把漂亮的小刷子,哪怕苍白憔悴的面色,也掩不住那份独特的美妙。 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属于野兽的那部分血脉又开始疯狂的咆哮,他按捺住了心底的压抑,却听少女看着他包扎着的手腕,有些惊慌,“你的手怎么了?” 唇齿间的血腥味,常婉顿悟,一下睁大了眼睛,“你……” 难道,他…… 她的声音在对上他眼神的瞬间,戛然而止。 常婉咬了咬唇,换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救我?” 那双乌黑沉沉的眼睛,他一语不发的看着她,整个人的气息却如野兽一般危险又压抑。 第34章 我不怕你 为什么要救她?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可笑, 楚长青甚至都不想回答。 他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间的血腥味有些猛烈,常婉浑身僵硬着,看着他眼角染上的丽色, 被动着承受着一切。 “这个问题,很重要?” 吻完,他问。 常婉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腕,嘴里的血腥味似乎更重了, 但是也正是这血的味道, 抵御那一阵让人疯魔的头疼。 常婉低声道,“……很重要。” 这具身体一开始那般的虐待他,就算后来她来了,虽然努力对他好, 但怎么想都像是有目的的样子, 她的目的虽然不便明说,但总归不真诚。 就算他喜欢她的脸和身体, 但也不过如此了。 她原来觉得……他们能达到最好的关系,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因为很美妙。” 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带着些许回味, 他凝视着她, “因为在这世界上, 我找不到第二个你。” 嘴唇被吻的有些痛,听到这句话, 常婉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回怼一句世界那么大你该去看看——但想了想,但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 到最后小声说了一句,“说不定呢。” 楚长青没有介意她的话,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 声音温柔,眼里浮上了狠色,“你在这里乖乖的,我去做些事情。” 在不死鸟让他看到那些幻象的瞬间,他就像是被一根细绳吊悬崖下的危者,随时都可能绷断那根神经,坠入无底的深渊。 而让他如此恐慌的人,让他差点失去她的人。 他不会放过。 常婉一怔,随后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想做什么?” “你要去找掌门吗?不要去,你现在——” 楚长青微微侧眼,似笑非笑,“你在担心我?” 常婉对上他的眼神,哑然半晌,最后呐呐道:“我……”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承认了,“是!我担心你。” 楚长青一时被她的豁然惊了一下。 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你会担心,是因为我比他弱?” 常婉一时卡壳,干脆一捂太阳穴逃避现实:“……我还是觉得有点头疼,你在这里……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少女睫毛浓密纤长,浅栗色的眼眸亮着恳求的颜色,整个人显得纤弱又无助。 楚长青眯眼看了她半晌,嘴角翘起来,声音轻柔,“好。” “我陪着你。” = = 小弟子四下看了看,抄着小路,绕了几圈,拿着一个小盒子从后门回了长老殿。 他手里是掌门吩咐给他的安神香。 少年看着他进了长老殿,眉眼冷漠的把袖子撸上去,修长的指尖沾染着有些冰冷的月光,身后隐约有野兽的低鸣。 他闻到了弱魂草的味道。 很轻,很淡。 夜深人静,秋笏出现在后门,接了弟子手里的安神香。 “常长老……” “长老已经休息了……掌门怎么说?” “掌门说,长老离不开它的,让你……” 风中传来细碎的窃窃私语。 然而很快,那私语声便再也不存在了,来交代的弟子已经走了。 冰凉的月光下,夜风清凉的飞过,少年手中捻着一根失了一片叶子的野草,眉眼冰比月光更凉。 后门的一具尸体,无声无息。 沈丛轻柔的落下,把秋笏怀里的安神香拿出来,嘴角扯出了冰冷的笑弧。 “吃里爬外。”他低低的声音,“死有余辜。” 安神香瞬间化为飞灰消失。 他换了身形,跟随着那个弟子摸了过去。 = = 常婉一下惊醒了,却恍然发觉,自己在一人的怀抱里。 身上虚弱的不适感觉已经褪去,她被人紧紧的拥在了怀中,少年的嘴唇蹭在她的耳边,“醒了?” 懒懒的,温柔的。 “……我要回去了。” 楚长青不说话了,沉默的看着她,眼睛黑沉沉的。 常婉有些心虚,她想了想,决定安抚他,“很快……嗯,我说过中秋节要给你做月饼的。你得让我回去准备准备吧?” 楚长青歪了歪头,桃花眼眯起来,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唇。 常婉对于他这种“我懒得和你说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态度给气笑了,最后干脆不要脸了,闭眼亲了他一下。 并在内心一百万遍的提醒自己这是原身的皮囊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哪怕就算和他滚了床单她也是纯洁的!! 纯洁的!! 唇上柔软甜蜜的滋味,不可能让一只野兽浅尝辄止。 在唇分开的一霎间,少年一下按住了她的后脑,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唔唔……” 开始欲求不满,开始想要更多。 少年的手顺着后脖梗开始缓缓向下,细腻如被牛奶浸泡过的皮肤在掌心亲吻出柔嫩的触感,却一下被常婉按住了。 躁动的火种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变成燎原的野火,不焚烧一切,誓不罢休,少年眼里的黑暗与压抑几乎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吃入腹,常婉挣扎开来,“楚长青!” 滚烫的手掌带着属于少年的躁动不安和迷茫,楚长青眯着眼睛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染着迷蒙的躁意。 “我在。” 他低声应着,却没有放开手的打算,常婉拗不过她,最后只能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我想回去了。” “你……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她的声音放软下来,像是浸满了蜜糖。 让人情不自禁的软下来,什么都没办法拒绝。 她怕他啊。 楚长青望着少女有些躲闪的目光,按捺着心底可怕的欲望和躁动,哑着嗓子,“……好。” 他目光轻柔,又似乎含着什么深意:“传送阵在外面,你知道的。” “我……我知道的。” 常婉飞出鸟笼之前,还是回头看了过去。 少年安稳的看着他,眼睛还是黑沉沉的。 一句谢谢憋在胸口,似乎很容易就能说出来,又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楚长青嘴角微微翘起来,“那么不舍得,就留下?” 常婉身上一毛,火速御剑出了鸟笼,然而一来到外面,还未找传送阵,就有些震惊了。 空气中,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常婉一时间僵硬在了原地。 她在鸟笼里,也闻到了血的味道,她一直都以为是楚长青手腕上的伤——但是,她显然错了。 依然是青葱的山林,地上却铺着一层浓厚的血,一路飞过去,常婉看到了无数野兽的尸体,它们的动脉都被利器割破,一击必杀。 连麻雀都没有放过。 四周一片沉寂,只有树叶被微风吹动的声音,却也带着一种祭奠一般的死寂。 仿佛一台收割性命的机器掠起杀戮的飓风,连一只野鸟也不会放过。 常婉飞不动了。 她看到了那只画眉。 冰冷眉眼的画眉此刻被割掉了头,沉寂的落在满是凝固血色的地上,她御剑飞在半空中,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座山头的野兽……都死了? 明明之前……明明之前还跟楚长青一起…… 楚长青? 常婉忽然联想到了他身上的浓郁不散的血腥味。 如果只是手腕上的伤口,不可能……过了那么久都散不掉。 常婉不确定的问系统:“这难道……他杀的?” 系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对呀对呀。牛逼吧?” 可牛逼你吗卖批吧。 常婉在心里骂脏话。 “为什么罪化值没有上升?” 系统感受到宿主的惊吓,决定原谅她在心里骂它:“因为杀的是野兽不是人。” 常婉看着一山青翠下的血色,想着楚长青,莫名的肝颤。 明明身上凝聚着浓郁的,恍若从地狱来的修罗的血腥味道,嘴角却依然能挂着轻柔的浅笑。 仿佛对于生命全然不在意的漠然。 常婉即使心存感激,但也又对那鸟笼里的少年重燃了恐惧。 她第无数次,觉得自己确实要放弃洗白他然后回家的可能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 都没办法面对能屠掉一整座山野兽的刽子手。 她想到了少年让她出去时候,嘴角散漫的笑,以及黑沉眼眸里的微光,一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总之先离开这个地方。 她御剑想要飞走,却听到少年散漫的声音。 “阿婉往哪里飞呢?” 常婉心脏骤然一停。 她低头,看到少年手中拿着一把染着残血的断剑,黑衣飘渺,站在被血染红的青葱山色上,仰头看着她。 他的眉目漂亮无比,一点泪痣更为那分清冷中带了几分妖娆,,“忘了告诉你了,之前那个传送阵坏了,我换了一个新的。” 常婉心脏一颤,嘴角弯起了一个笑,“那个……我不用传送阵也行的,我……我直接回去就好了。” 楚长青望着她,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下来。” “……” 常婉沉默的看着他,心里却一直在打算。 她是现在跑比较划算一点,还是乖乖下去……不是,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肯定会被杀人灭口吧??!! 而且新的传送阵怎么听都不像是太靠谱的样子啊!! 她不会被传送到奇怪的地方去吧?? 楚长青轻柔的出了口气,“你在害怕吗?婉婉。” 他突然唤她婉婉,一下让常婉起了鸡皮疙瘩,她左右顾而言其他,“我……我害怕什么,我……我一点都不怕,好好的我怕你干嘛……哈哈……” 常婉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盘算着她是风系灵根,如过用最快的速度御剑…… 风中的味道变了。 常婉的思绪一凝,她忽然发现,兽魂结界不一样了。 透明无色的结界,环绕着整座山,此时却染上了一种不祥的血色。 常婉从手镯里拿出一块灵石,裹着风系灵力扔了过去,结果灵石缠绕着滚滚灵力一下磕在了结界上,转眼被吸干了力量,化成齑粉。 少年依然仰头看着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 只是那乌黑的瞳色,染上了一点点魔性的赤红。 【叮!男主黑化值+10%!目前90%】 常婉:“……” 她特么做什么了吗你就黑化!!你黑化个屁啊你黑化!!这对她公平吗!!公平吗!!!不公平啊!! 系统倒是悠哉的很:“所以人黑化才送你积分嘛。” 常婉:“……” 这受到的惊吓是你那点积分能弥补的吗!!啊?!!良心呢!! 常婉决定如果有一天能回到现实世界一定要写三万字的负分长评送给作者。 “别怕我。”即使双眸被血红掩盖,少年的目光却依然温柔,声音带着命令,“下来,婉婉。” 第35章 可怕的事 见她一动不动, 他似乎很有耐心,声音轻柔的劝她,“不要让我捉你下来。” “……等等!” 常婉吸了一口气, 决定让自己镇定一下,她现在不知道男主这是个什么情况,但也不敢轻易的触虎须。 “我……我可以下去,但在那之前我有话要问你。”常婉坐在了剑上, 操控着剑往下飘了几尺, 低头看着他,“……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后,我就下去。” 少年的眼眸染着红色,危险的威压散发着, 他有些漠然, “婉婉,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筹码。” “……” 常婉决定不要脸一次:“怎么会没有筹码呢?” “筹码……筹码就是我心甘情愿的下去, 和被你胁迫着下去。” 常婉厚着脸皮,“后者的话……你得到我的人,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 系统:“……” 楚长青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 他似乎也在压抑着什么, 脸庞上平静的看不出神色, 但眼里光芒变换不定。 过了很久,久到常婉以为他要来逮他的时候, 他低低的道。 “问。” 常婉一下松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这一座山的野兽……” “都是你杀的?” 虽然知道自己好像是明知故问, 但是常婉还是很想问一下。 她想,有的时候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系统说的话虽然很难去让她怀疑, 但是…… 她想听他亲口说。 还有,如果是真的,她想听一听他这么做的理由。 “是。” 楚长青并没有否认。 常婉紧紧的盯着他,“你刚刚放我出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个吗?” 楚长青:“是。” 他既想要她不要怕他,又不甘心这样虚假的相处,他想撕开自己的面具,让她看自己最狰狞的一面。 总有一天,他所有的罪恶都会暴露,粉饰的太平从来都不会长久。 常婉这样满心正义的人,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 与其这样,倒不如戳开所有的伪装,明明白白的告诉她……然后…… 她一定会离他而去。 而他,也终于有了彻底留下她,折断她翅膀的理由。 “为什么?” 对于楚长青的心思,常婉更觉得心里有所畏惧,但更多的,是想知道为什么。 “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常婉努力镇定的说,“你这么做一定有理由……告诉我理由。” 少女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很真挚。 楚长青忍耐着心底暴虐的欲望,属于野兽的血脉又开始了沸腾,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 理由…… 他的血脉,溶于他骨血的血脉,会让他失去理智,渴求鲜血与厮杀。 滥杀无辜。 ……他本性如此。 “没有理由。”楚长青抬起头,双眼里的红色沉沉的,有些漠然,“我生性便是如此,恶贯满盈,滥杀无辜。” 常婉心脏跳的极快,她甚至有种预感…… 也许,她会死在这里,成为他断刀下的祭品。 她本来是很害怕的,即使努力保持镇定,也怕的要命。 但是…… 他一身玄色黑袍,安静的仰视着她,染着血红的狭长桃花眼,冰冷漠然的脸颊,手中的断剑的血甚至已经干涸了。 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事实。 她看到了他红色的眼睛。 一霎间,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书里的剧情在系统的恶意影响下,她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一个主角,必然有闪闪发光的地方,才会让人欲罢不能,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真正恶贯满盈的大坏蛋。 “下来。”楚长青安静的命令,沉沉的威压散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常婉瞳孔微微一缩—— 这种威压,绝对不是一个心动期……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灵寂! 但是…… “……你不是的。”常婉握着手,声音坚定起来,“你没有恶贯满盈,你也没有滥杀无辜。” 女孩怕的睫毛都在颤抖。 楚长青看得很清楚。 她并非真心,她只是畏惧而已。 楚长青不想和她虚与委蛇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困于深渊的野兽,无药可救。 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头无法控制的恶魔,掀起另一阵腥风血雨。 他也无所谓了。 但是……在那之前,他一定要得到这个人,把她护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可以毁掉所有人,他可以让所有人都憎恨他。 可是他一定要得到她。 即使变成丧失人性的野兽,他也想保护她。 她喝了他的血,相当于签了不死鸟的血契,他即使失去理智,也不会让她献祭。 哪怕变成地上最腐烂的根,他也要纠缠着她,陪他沉沦。 她的心,她的打算,她的正义,她的梦想…… 让他毁掉一切,再让她毁掉他。 好像也不错。 楚长青的声音温柔下来,“下来,婉婉,我不想说第三遍。” “……” 常婉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是一片坚定,她道:“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下去。” “你不善良……可是你也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楚长青:“天真。”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你不下去,我上来便是。” 常婉身体微微僵硬,少年的胸膛靠着她,不像他的声音那般冰冷,相反,有些滚烫的温柔。 “跟我回去吧。”楚长青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直陪着我好吗?” 他手上还拿着那把断剑,只是很小心的没有碰到她。 常婉抿起唇,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不好。” 楚长青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只是漫声道,“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你,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不要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婉没有推开他,只是回头看他,她的身体还因为害怕有些颤抖,但是握着他手腕的手却坚定无比,她一字一句,“能让我一直陪伴的人,我不求他是盖世无双的大英雄,也不求他是善良正直的大圣人……” 楚长青对上了她的眼睛,血色的眼瞳微微一凝。 少女浅栗色的瞳眸漂亮干净,盈着澄澈的波光和他的剪影,“我只求,他有一颗会因为自己所作所为而痛苦的人心。” “……” 楚长青瞳孔猛地一缩。 “我不问你为什么。”常婉捏着他的手腕愈发用力,她像是获得了什么勇气,“我只问你,拿刀之后,你痛苦吗?” 他痛苦的。 书里的少年,被逼到走头无路,屠了青风宗满门疯狂复仇之后,如行尸走肉,痛苦漠然的活了一段时光。 那段灰暗的时光里,书里的少年为了逃避追杀,徒步走了三千里,浑身是伤口,每日都是噩梦与度不过的魔障。 痛不欲生。 最后在黑暗中堕落,彻底变成了不可救药的恶魔。 “没有感觉。”楚长青凝视着她,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我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野兽了。”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什么都会做。” “你不要……” 嘴唇忽然被捂住。 楚长青微微睁眼,似乎一下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常婉捂着他的唇,盯着他猩红的眼眸,以及动摇的微光,突然就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件事情……终于,让她把楚长青这个人,和逆神的前期主角,有了一点点的重合感。 他的眼里,也有不确定。 即使他藏得很深。 她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那段话,楚长青在外被正派人士追杀,在内饱受着因为走火入魔而犯下屠杀之罪的煎熬。 【这样的屠杀……与野兽何异。】 【……】 【反正……已经如此。】 【无所谓了……】 【既然为人已罪无可恕,那就变成无拘无束的野兽吧。】 …… 常婉还记得,在作者更新到那段少年屠杀满门,惹人追杀,到处流浪的日子里,现实里她在的那家孤儿院倒闭,也没有人收养她,所以只能自己租房子生活,整日被房东找麻烦,打工,还要准备中考。 她年纪小,没有人愿意雇她,可是她提前离开孤儿院,必须要养活自己。 于是打零工,发传单,卖花…… 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很痛苦,又很迷茫。 也就是那段时间,她每天的梦里,都是和那个年幼孤独的少年在一起,互相慰藉着,一起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时光。 他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所产生的痛苦她不懂,可是他无人相助的孤独,她感同身受。 她想保护他。 就像她在那段孤独难熬的时光里,学会的坚强一样。 她想保护那个在书里孤独痛苦,最后堕入魔道的少年。 常婉看着他猩红的眼睛,轻声说,“不是野兽。” “我眼里的楚长青,是人。” 楚长青瞳孔骤然一缩。 常婉轻轻抱住了他的脖颈,轻声说,“是我想保护的人。”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把他看作那个恶贯满盈,兴风作浪的大魔头。 却忘记了。 他也不过是个刚刚开始的青葱少年。 一个不停的说喜欢她,很努力的保护她,甚至为了她的毒,甘愿割腕喂血的少年。 楚长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常婉:“我知道。” 楚长青:“你不怕我?” 常婉睫毛微微一颤:“怕。” 楚长青心道果然如此,他唇角勾起的笑微微嘲讽,“既然……” “你故意让我怕你,我怎么能不怕你呢。”常婉道,“你完全可以瞒着我,你知道我害怕,却故意告诉我。” 她盯着他,伸手,按住了他的胸口。 透过薄软的布料,滚烫的胸膛,她感觉到了那颗跳动着的心。 “可是没关系。” 常婉道:“你会把它们给我看,因为你觉得这件事……很可怕。” “所以你自己一定……也在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等会有答应你们的二更(佛 第36章 猝不及防 少女的眸子澄澈干净, 却也有些锋锐,仿佛抓住了什么,一眼就能看透了他。 心中滚烫燃烧的欲望却因此更加强烈, 借着冰凉染着血的断剑刀刃,他看到了自己猩红的眼睛。 像是一个真正的野兽。 楚长青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推开了她。 ……他觉得自己好脏。 浑身都是血。 仿佛靠近一下,就会污了那双澄澈干净的眼。 常婉被他推的猝不及防, 一下怔住了。 楚长青按捺着, 声音沙哑,“你……走吧。” 他放她走?他一定是……疯了。 但是…… ——我眼里的楚长青,是人。 ——是我想保护的人。 明明很温柔的话,听上去甚至有些虚伪。 可是如刀锋如利剑, 深深的刺进了心的深处。 他也想保护她。 ……可是他让她害怕了。 常婉怔住了, “楚长青……” 少年骤然回眸看她,血红的眼睛带着冷静的疯狂, “滚!!” 他真是个畜生。 = = 系统:“这样都能脱身,宿主你真的牛逼。” 常婉:“……” 常婉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她回头看着那个变成血红色的兽魂结界。 兽魂结界已经可以被楚长青……随意控制了,整座山的野兽屠杀又代表了什么? 常婉不敢想很多。 她御剑回青风宗的时候路过了一个村子, 准备买些做月饼的材料回去, 她不打算避着楚长青。 她在结界里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脱身, 她是真心的。 常婉并不想楚长青走原来的老路,她不想他变坏, 他明明可以闪闪发光,成为世人最敬仰的人。 村子很安静, 风里隐约传来了血腥味。 常婉觉得有些奇怪,然而落下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咆哮! 下一刻, 一只四爪上燃烧着可怖黑色火焰的黑豹猛地从一间茅屋顶窜了出来,直直的扑向了御剑在天的常婉! 常婉骤然后退,却敌不过黑豹的速度,黑豹四爪燃着火,可以飞在天空中,速度极快,眼见黑豹即将朝着常婉的脖颈张开它那张血盆大口,却在瞬间止住了步伐! ……这人类身上的血腥味…… 尊贵的……不死鸟。 不能招惹。 而这一迟疑,瞬间被常婉掐诀凝成的风刃给割了耳朵,霎时间一阵呜咽咆哮,转身要跑,常婉瞬间掐诀,一个风笼将黑豹锁了起来! 常婉掐完诀,一身冷汗,黑豹还在风笼里挣扎,它嘶吼着,死死盯着常婉,奇异的是,眼里并没有恨意,反而有些怯。 常婉困住了黑豹,却并没能松口气,她落进村子,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整个村子,一片死寂。 之前飞在高空没看清,常婉现在看清楚了。 染着血的骨架,被啃噬完血肉的尸体。 “……” 常婉检查完一遍,除了各种尸体,并没有再发现其他灵兽,显然这只黑豹就是罪魁祸首。 她看了看被困住的黑豹,想起了之前青风宗谈论的兽乱,记住了村子的名字,忍住呕吐的欲望,苍白着脸色,回了青风宗。 常婉并不是很想见掌门,因此回了长老殿就去想要唤秋笏,让他传个话。 谁知…… “长老,秋笏他……”小弟子有些怯怯的,“昨晚被野兽……咬死了。” 常婉手里茶盏没拿稳,“啪嗒”碎在了绒毯上,“……什么?” “我去看……” “秋笏他已经找人安葬了。”小弟子小声说,“您要做什么,可以吩咐小人……” 常婉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虽然她隐约也感觉出来秋笏有些吃里爬外,而且安神香这种带着弱魂草的毒都是他给她点上的……她虽然有怨怼,但是绝对没有想让他死。 而且秋笏也不一定知道安神香的不对。 这么一天静悄悄的死了,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常婉忍不住想,难道是……掌门?因为她发现秋笏的不对,所以在他泄露更多事情之前先把人解决了? 可是被野兽杀死……怎么看都有些像是…… 不对,楚长青他不可能,他这些天虽然有些不正常,但一直都在鸟笼陪着她。 这样一想,是掌门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你去把它安置好了,告诉掌门天一村被这只畜生屠了。”常婉实在不想看见掌门,对小弟子吩咐了几句,“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小弟子下去之后,常婉立刻来到了暗室,暗室里弱魂草的那股味道已经散尽了。 月饼材料也没有买成,又受了那么多的惊吓,常婉实在是觉得身心俱疲,她坐在小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才起来。恢复了精神,她发了一会儿呆,一会儿想被灭了满山的野兽,一会儿又想死的巨惨的村民,最后思绪偏离,想到了掌门给她的安神香。 有毒的,会让人上瘾的安神香。 她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头绪,抬眼看到了一边的小架子。 小架子上放着很多罐子,常婉之前救楚长青的时候,就是在这些罐子里找到的解药。 常婉看着罐子出神。 说起来……原身如果知道掌门对她这么做的话,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以原身那种偏激执着的性格,肯定会…… 等等!原身的性格? 常婉瞳孔一缩。 “弱魂草会扭曲人的性格……” 常婉心跳的快了起来,她在书中看到的原身,偏激执着,为了绝对的正义对男主又打又骂,最后落得一个被剥皮拆骨的惨死下场。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对所谓的“正派”那么偏执?嫉恶如仇的,简直……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除了原身真正希望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或者对魔教有着深仇大恨以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弱魂草……? 常樱说她希望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结果正直到了偏执,执拗,无比的在意自己在世人面前的名声。 活得像个傀儡。 常婉看着被原身摆的整整齐齐的药丸罐子,穿书这么久了,她也大概知道,原身的乐趣除了惩奸除恶,就是做或者收集各种奇怪的药丸。 常婉除了找解药的时候动了几次,后面就没再动过了。 但是这一刻,常婉忽然就很想要了解原身了。 她知道掌门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 她知道自己的头疼症是中毒吗? 她知道自己的梦想和正义被人暗中践踏了吗? …… 常婉把药罐子搬下来,打开一个一个的看起来。 都是圆圆的丹丸子,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美丽的光泽,常婉在手镯里找到了一本药理书,从药丸的形状开始对它的功效。 “……嗯,清心丹……功效,头疼……” “净尘丸……” 常婉捏着丹药对了一会儿,发现大部分都是治头疼的。 所以……收集这些丹药是因为原身自己也在找遏制头疼症的办法? 那她知不知道这头疼和安神香有关? 她思索着,无意中搓了搓药丸,丸子表皮被搓下来一层灰,常婉忽然感觉拇指蹭到了什么。 常婉无意扫了一眼,目光一凝! 丸子露出了纸片一角,欲语还休。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倏然响起。 【叮!恭喜发现原身遗留线索!奖励积分100,技能:侦察术!】 常婉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咣当摔了,她睁大眼睛,怎么都想不到,之前翻了整个暗室都找不到的线索,居然被原身藏在了这些药丸里!! 真是……牛逼!! = = 风里的味道,很安静。 常樱自己推着轮椅,望着远山,琉璃色的眼眸里,亮着温柔的神色。 “已经开始乱了吗?” 她的声音又细又柔软。 新月眼的少年出现在她身侧,安静的把纸条给她看。 【灵兽开始屠城了。】 “闻到九玄珠味道的野兽自然会躁动。” 远山青青,常樱眼眸深处藏着漠然和偏执。 裘福看着她的模样,眼底流露出不忍,他安静的在纸上划出几行字,递给她看。 【真的要这样吗?】 常樱看到后,沉默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轻轻的笑。 “阿福。”她声音轻轻的,“为了她,我命都可以不要的。” 那个人眼里干净的梦想和追求。 她不许任何人践踏。 裘福默然,指尖在黄符中划下一个【我呢……】,又默然将那纸条攥紧,在手中烧成灰烬。 最后在纸上轻轻写下。 【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你死了,就没人能护着她了。】 常樱看着纸条,瞳孔慢慢缩小,最后露出了一个笑。 干净剔透的像是梦中的琉璃。 “阿福。” “你会替我保护她,对不对?” 裘福手指颤抖半晌,最后道:【你不会死。】 常樱:“只有我下了地狱,才能让她安心呆在人间。” == 常婉不可思议的看着纸条上的一切。 这是第一张纸条。 【阿妹常樱……灵根尽毁后方显九玄之体,其血可引灵兽□□……】 常婉的大脑一团乱,传说中可以引起灵兽□□的九玄之体,和九玄珠一脉相承,因为当年玄梨离开了不死鸟,相当于契约的九玄珠只会加深灵兽们心中仇恨。 最近的灵兽屠城…… 难道—— 第37章 记得清楚 常婉把药丸里的纸条从头到尾整理好, 纸条很凌乱,也没有标注日期,常婉看得很费力, 但是大概还是能看出来原身的想法。 原身和常家决裂,为了治好妹妹,带着她来投奔了青风宗,夏长老给妹妹续命, 她成为青风宗的长老, 一切本来都是顺顺利利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身开始犯了头疼症,并且意外发现安神香可以缓解这种症状, 便也未曾多想, 用了起来。 直到她意外发现,妹妹的体质。 在上古传说中, 有一神器,名曰九玄珠,曾经被玄梨请来做契器, 和上古神兽不死鸟签订了契约, 但是玄梨毁约, 九玄珠不知所踪。 本来这也就罢了,但是常樱被拔出灵根之后, 身上显现出了九玄珠的气息。 原身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直觉不对, 想要把妹妹从夏长老那里带回来,却被拒绝,并且夏长老以常樱身体弱不能见人的理由, 禁止常樱再见任何人。 常婉和夏长老的梁子也是从那个时候结下的。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秉性,而且,也开始钻牛角尖。 也许原身自己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她会本能的更加憎恨自己所憎恨的,偏信自己原本所偏信的。 这些症状能从后面的纸条中窥见一二。 “原来是这样。” 但是比起原身和夏长老的梁子,她更想弄清楚关于掌门的事情。 掌门表面上说喜欢原身,背地里却给她下弱魂草——这种事情,原身难道会毫无所觉吗? 有些纸条字迹凌乱,写得东西也乱的看不清楚,与其说是记录,倒不如说是极度愤怒和郁卒后狂书乱草的发泄。 常婉费力的找了很久才找到关于掌门的纸条。 【今天戚冰说喜欢我。】 【我很高兴。】 …… 【东面的村子里被灵兽袭击了……我找到了他的牌子。】 【可是他之前明明说要去北地,为什么会有他的腰牌?】 【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 后面便没有了,常婉把纸条捋好,忽然发现,那些字迹狂乱的纸条恰好是在最上面,也就是说,是最后放进去的。 常婉费力的辨认着字迹。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好绝望……】 【这个世界上的狼善良的人皮,为了自己的野望摘掉猿猴的星星,满身伤痕的野猫抓死水里的乱鱼……】 没有了。 纸条整理完了。 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常婉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半晌才问系统:“这些……就是说的线索?” 原身最后在绝望什么?难道是发现了自己中了毒,所以才绝望的?可是也不至于啊?还有最后的话,说的好听点是玄妙,难听点干脆就是莫名其妙啊。 常婉看着整理好的纸条,半晌道:“原身在一个被野兽袭击的村子里发现了掌门的腰牌。” 也就是说,最近的野兽袭村事件,也许和掌门脱不了干系。 但是那个腰牌,做为证据的腰牌,会被原身藏在哪里呢?而且到后面,也没有发现原身察觉掌门给她下毒了没。 越想心里越乱,常婉把纸团塞进了罐子里,决定从长计议。 - - 时间过去的很快。 关于屠村这件事,青风宗上下沸沸扬扬,常婉去上课的时候,听说了好几个版本。 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本就是小魔头重出江湖,用魔教秘术操纵野兽毁掉村子——反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事都和魔教沾不了边,所有的坏事都是魔头or魔教背铁锅。 常婉本来也听麻木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有两个弟子交头接耳的说小魔头怎样怎样的时候,还是没忍住。 “你们俩。” 那两个弟子一时失语,愕然又有点惊喜的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讲完课冷着脸一直都不说话的长老居然会亲自点到自己。 本来还有点小激动,以为她要亲自指点自己了,却冷不丁听见一句。 “灵台不净,滚出去站三个时辰。” 常婉出了夫子堂,还是感觉心里憋着口气。 掌门和夏长老去南方了,青风宗目前只有她和裘福,夫子堂三日一换师的讲课只有她和裘福负责,只是今日上课,还是没有看到沈兰和沈丛。 常婉想着,趁现在有时间,去找一下沈丛把他的青樱沉火还给他吧。 只是走了没几步,忽然又听见了有人在聊天。 “掌门走的时候好像受伤了……” “嘘,别瞎说,掌门可是元婴期,谁伤的了他?” “但是真的……听说本来去南方还要耽搁些日子,就是因为受伤,所以才走的匆匆……” 常婉脚步顿住,侧眼望过去,却发现是两个刚刚从夫子堂下来的小弟子,他们显然也看到了她,面色倏然一变,先是恭敬的朝她行了礼,“……参见常长老。” “掌门受伤,你听谁说的?”常婉声音平淡。 说掌门受伤的小弟子有些不安的看了她一眼,小心道:“是……服侍掌门的弟子那边传出来的……” 旁边那个弟子见常婉好像很有兴趣,就补充了一句,“就是秋笏师兄去世的那天晚上,听说掌门那里也产生了很大的骚动呢。” “我认识那个扫洒的师兄!”小弟子见她没有什么要谴责的迹象,慢慢暴露了本性,他露出了小虎牙,做出有些凶凶的样子,“他吓唬我说,掌门流了一地的血!整条胳膊都被咬断了呢!” ——掌门受伤了? 整个手臂都被咬断……是野兽? 常婉又忍不住去想楚长青。 那个眉眼沉沉的少年,眼里闪过的狠厉和凉薄。 可是……不可能是他,掌门受伤是秋笏死的那一天,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常婉:“……我知道了。” 她从手镯里拿了些上品灵石给他们,“这些话给我说说也就算了,不要再传出去了。” 小弟子拿了钱,眼睛一下弯起来,“回长老,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小弟子眉眼弯弯,笑起来有个小虎牙,看起来像个福娃,讨喜的很,常婉伸手招呼那个小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长老,我叫秋染,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的那个秋染!” 常婉道:“那你愿意来我这里服侍吗?” 进长老殿的弟子和平时在青风宗散修的弟子不一样,有着很多福利和丹药,而且长老殿的书籍也可以随意查阅,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秋染一下睁圆了眼睛,“可以吗?” “可以。” “那我可以和刘师兄一起吗?”秋染问。 常婉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刘师兄?” 旁边的弟子有些不自在的说,“刘沪。” “可以。”常婉从手镯里取了一个圆形玉佩,道,“你们拿这个给长老殿的人看,他们会安排的。” “谢谢长老!!” 常婉转身去找沈丛,心里一直沉沉的,一会儿想的是掌门微笑着的唇角,一会儿又是楚长青阴沉沉郁的眼眸。 冷不丁“砰”的一声,常婉脑袋一疼,圆圆的东西从她头上弹起来,随后摔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她脚边。 常婉:“……” 是个丑不拉几的橘子。 常婉把橘子捡起来,四处看,然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罪魁祸首。 空气中漂浮着不定的火元素气息。 就算他躲的再隐蔽,这些气息也足够让她知道是谁了。 她咬咬牙,“出来!” 只是半天没有动静。 常婉气笑了,“沈丛!” “哗啦啦——” 树叶抖动的声音很明显,少年横坐在树杈上,乌黑的发上沾着几片叶子,他歪头看着她,手里还掂着两个橘子,唇角带着清浅干净的笑。 没等常婉想说什么,便见沈丛单手拿着两个橘子,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眉心,“眉头……” “可以夹橘子了。” 常婉:“……这是你扔橘子的理由吗?” 顿了顿,指着橘子,“还扔那么丑的!” 沈丛道:“丑橘……好吃。” 仰着脖子看人太累,常婉道:“你下来。” 沈丛摇头,道:“吃橘子。” 常婉:“……我不用吃。” 沈丛道:“那我便不下去。” 常婉:“……”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他讨论要不要吃橘子!!之前那笔他想暗杀他的烂账还没跟他算呢! “你给的橘子我可不敢吃。”常婉把橘子扔到一边,调整了一下表情,冷笑一声,“我们之前还有一笔帐没算呢,沈丛。” 少年只是看着她,明明是有些居高临下的动作,却因为眼眸的澄澈而显得干净无比,“帐?” …… 看他那么无辜的样子,常婉差点都以为自己搞错了,比如暗杀她的另有其人…… 还没等她说什么,沈丛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眼眸弯起来,“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是欠你一条命的。” 这认帐认得突如其来而且无比自然,好像他当年欠了他一个橙子今天还她一个橘子。 常婉关闭了自己的脑内小剧场,“……你之前为什么暗杀我?” 少年弯着眼睛:“忘了。” 谁知道他为什么要暗杀他的婉婉。 可是他既然做了,就是死路。 谁都不能欺负她。 “行吧,忘了……” 常婉的声音忽然卡住。 浓郁的血腥味一下蔓延开来,惊了飞鸟。 她看着少年像游戏一样砍断的手,整个人都蒙蔽了。 少年却恍若毫无所觉,嘴角还是那样清浅的微笑,“当年就是这只手,拿的刀。” “我忘了很多,可是这个,我替他记得很清楚。” 滚烫的血泼洒下来,染红了地上的橘子,常婉看着摔在地上的断手,大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常婉:“妈的疯子。” 楚长青:“噫,婉婉脸都吓白了,她真可爱。” 三分钟后。 楚长青:“她怎么哭了……我好垃圾啊,明明想逗她玩的。” = = 第38章 你好月饼 空气中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常婉看着沈丛, 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她听见他问:“吓到了?” 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底下脸色空白,眼睛水润好像要哭出来的女孩, 沈丛知道自己好像做的过分了点。 他从树上下来,常婉猛地后退一步,瞪着他,像在看什么怪物。 她说:“你这个疯子……” 声音隐约带着惊怒过后的哭腔。 听起来很可怜。 沈丛想, 断的明明是他的手, 可是哭的却是她。 右手还在汩汩的流血,他却不觉得很痛。 虽然直面断手的场景是非常惊悚的,有了之前看过楚长青杀了满地黑衣人的经验,常婉过了一会儿也缓过来了, 她抿着唇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接上。” 修真者和凡人不一样,断手断脚都是可以接上的。 想起来之后, 常婉觉得舒服多了。 少年摇头,踢开手,像在看一团垃圾:“不要。” 常婉取出了青樱沉火。 青色的火焰包裹着漂亮的樱花, 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常婉道:“接上, 不然我就扔了。” 沈丛毫无所动。 常婉道:“……你断了手,赤火宗一定会找我的麻烦。” 沈丛歪了歪头, 笑的随意,“谁敢找你麻烦, 我帮你杀了。” 常婉:“……” 沈丛朝她走近了一步,他笑着,像是在勾引她, “或者,你让我杀谁,我就帮你杀谁,好不好?” 常婉几乎是本能的又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踩着自己的断手,惨不忍睹的别开了头,“我不要你杀人,你踩到了……你把手接上!!” 见沈丛还是义无反顾当作听不到,常婉恼了,一把把青樱沉火扔到了一边:“爱接不接!!我走了!” 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 燃烧着火焰的樱花像垃圾一样被丢开,常婉转身要走,却一下被抓住了衣摆。 少年没有再笑了,表情沉寂下来,“……别走。” “我听你的话。”他说,“你不要不理我。” 常婉看着抓住自己衣摆的手,修长有力,小心的拽着衣摆,没有碰到她一分。 他的另一只手还在流血,嘴唇有些失血的苍白。 常婉想到他砍手的果断利索,气不打一出来,她耐着性子,“我不走,你回去,把手接好。” 沈丛道:“我不会治愈的法术。” 常婉:“……” 他这意思简单命了,老子这手砍了就没想过再接回去。 气得常婉想打他。 常婉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去把它拿过来,我给你接!!” 她是风系的,这几个月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也学了原身的一点法术,治愈术是最基本的法术,她会一点皮毛,但凭借原身灵寂期的灵力,接个断手也没有问题。 沈丛最后还是把断手拿过来,不情愿的让她接上了。 常婉想去拿他的手腕,却被他一下避开。 常婉一怔,便听沈丛道:“不要碰我。” 语气很冷淡,还带着一点嫌恶。 常婉:“……” 常婉无语了,她给他治手,他还嫌弃她?? 有没有天理了?她都不计较他之前暗杀…… ……哦对还有暗杀的事情。 再看那断手,常婉深呼吸了一声,在内心告诉自己常人不要和变态计较。 温柔的风系灵力缠绕着流血的手腕,骨肉生长,连接,仿佛狗尾巴草挠着心尖的痒意,一点一点蹭着。 这不算是新奇的体验,沈丛却觉得十分温柔。 他侧眼看着认真施展风系法术的常婉。 明明只是一个治愈系的小法术,她却认真的像是在施展移山填海的大法术一样,那双浅栗色的眼睛配着刚才被吓哭的微红眼角,简直像是挠在了他的心上。 沈丛舔了舔唇,很想吻她。 但是想到了现在的身体,他还是忍耐住了。 他不是嫌弃她。 他只是很讨厌,她碰到其他任何人。 连自己也很讨厌。 * 治好了沈丛,走的时候,他又把青樱沉火塞给了她。 常婉很想拒绝。 沈丛道:“你治好我的手。”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很澄澈,“你不要我的橘子,也不喜欢我,却还那么帮我。” 他捡起了青樱沉火,“我无以为报。” 常婉委婉拒绝:“……看见有人受伤送去就医这是人之常情。” 沈丛从善如流:“对帮助自己的人有所回报,也是人之常情。” “收下吧。”沈丛道:“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 最后常婉也没好意思说出来“我不是不好意思接受你的谢意只是我觉得你可能会下毒”这种话,只好僵硬的笑了笑,接受了这份天价诊疗费。 * 找完沈丛,算算日子,明天就是中秋了。 只是面对人间即将到来的节日,青风宗依旧冷清。 常婉一路回到长老殿,本来以为会冷清到底,结果就看到了秋染。 他本来正蹲在石桌前,拿着小刻刀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看见常婉过来,吓了一跳,把东西往底下一藏,随后高兴的跑过来,“长老!” 小少年换上了新的弟子服,本干净的白色被他弄得有点脏兮兮的,一边刘沪正拿着笤帚扫地,看见秋染这个样子,颇有点惨不忍睹,却还是来给常婉见礼,“长老。” 也许是被秋染眉眼弯弯的样子感染了,常婉看了看那边的石桌,问:“做什么呢?” 秋染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我……” 常婉:“嗯?” 秋染红着脸,最后带常婉来到小桌子旁,从地上捡起了他之前捣鼓的东西。 是个小橘灯。 他挑了个大的橘子,成人巴掌大,橙黄黄的,里面的果肉不知道被挖哪里去了,三根细细的小铁丝钩在了橘子上,绞缠在了一根筷子上。 橘子皮上刻了一个未完成的福字。 看来她来的时候秋染正在刻。 见常婉一直不说话,刘沪道:“你不好好打扫修练,刻这些做什么?” 秋染偷偷瞥了一眼常婉,扭捏的说,“明天……明天就是中秋啦。” “我上山前,这个日子经常弄很多花灯的……”秋染道,“仙女和兔子的花灯,还有月亮灯,孔明灯……我不会做。” 刘沪道:“凡人的节日罢了,你可是修真者,没事凑什么热闹。” 常婉道:“无妨。” 她捡起桌子上的小灯笼,“做的很好,能教教我吗?” 秋染眼前一亮,随后得意的看向刘沪。 刘沪对他翻了个只能他看到的白眼,随后对常婉恭敬道,“那弟子现去打扫了。” 秋染对刘沪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随后高兴的说,“我教您!” * 做了一个丑丑的小橘灯,常婉还挺高兴的,她把里面的小灯点亮,挂在了自己的窗前。 虽然白天看不出什么,但常婉还是很有兴致。 她把窗户打开,“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系统没理她,倒是窗外有几声鸟鸣。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两只鹧鸪在杨树上咕咕叫。 常婉心情好,和它们打了个招呼,“今天吃饱没?” 便见那两只鹧鸪叫了几声,藏在了叶子里。 常婉也不理会,怀着好心情,收拾就下了山。 她要去买些做月饼的材料,毕竟答应好那个叛逆的少年中秋去看他,怎么也不能食言。 * 常婉走了,秋染就进来帮忙扫院子里的草叶,忽然听见一声咕咕叫。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便看见两只鹧鸪并排站在杨树上,咕咕唱歌。 秋染心情好,“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 一只鹧鸪鸟瞟了他一眼,随后飞起来,飞到另一只杨树上。 秋染玩性大,看着它飞到另一边。 就没看见剩下的那只鹧鸪鸟忽然从杨树上俯冲而下,爪子娴熟的抓起窗子上的小橘灯,嗷的飞走了。 秋染回过头:“……” 秋染:“哎站住!!你给我站住!!!站住!!坏鸟!!连个灯都偷!!!” * 最近山下兽灾严重,常婉找了一个还算祥和的镇子企图感受一下节日气氛,只是受着兽灾的困扰,别说节日气氛了,人们脸上连笑容都罕有。 “听说南边的镇子也出了兽灾……死了好多人……” “遭什么孽哦……” “唉。” …… 常婉借了厨房做月饼,揉了面粉,混了鸡蛋加油,这边的镇子也买不到什么好的油,常婉为了味道,还专门去修士们的集市去买了灵植油混在了里面。 卖油的道士把植物油吹的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然后开了一万灵石的天价,常婉才懒的听他吹,在他撕心裂肺的“你这是明抢”的口吻中把一万灵石砍成一百灵石外加一个“善意”的微笑后,愉快的带走了他装油的小绿瓶子。 一小瓶油一万上品灵石他才是明抢好不好。 常婉也不知道楚长青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口味,干脆包了猪肉馅,鸡肉馅和五仁馅,用这边镇子上卖的月饼夹一个一个夹烤出来,又打开抹了一层蛋黄液,又翻烤了一遍。 月饼的香气弥漫开来,也许是灵植油的功效,常婉总觉得这个月饼烤得和她在现代自己烤箱烤的不太一样。 味道似乎更香浓一点。 常婉用灵力裹着手,拿起一个吹了吹,咬了一口,“嘶”了一声,柔软的月饼裹着嫩汁的肉馅,格外美味,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灵气也从唇齿间弥漫开来,顺着食管蔓延五脏六腑,有一种平心静气的感觉。 常婉意外了。 “咦……” 常婉又咬了一口。 温润的灵气抚慰着经脉,她的真元似乎又强盛了一些,而且运行的更加平稳有力。 她有些吃惊,不明白为什么月饼会有这个效果,按理来说,凡是吃的,五谷杂粮,到底是会对修练有坏的影响,除非是有助修练的灵果。 她的材料基本稀疏平常,除了油是从修练者手里买的…… 难道…… 常婉把目光放到了小绿瓶上。 这要价一万块灵石的油,还真是值一万块的天价?? 然而她还未曾再深思一些,便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 “兽灾来了——” 随后是轰然一声巨响!! 常婉瞳孔一缩,手一挥将做好的月饼挥进了手镯里,她借用的是一家人的厨房,如今随着外面人嘶声力竭的喊声,还有一声愤怒的兽吼。 “姑娘你快走吧!!这里要遭灾了!!” 这房子住着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还有一个老人,如今只有老人在家,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兽灾终于要来了……” “老人家你不要慌……”常婉话都没有说完,又是一声嘶吼,下一刻,像是苟延残喘的老人被折断了脊椎,整个房顶都被一阵狂风掀走,一只巨大的鸟爪撕在了脆弱的房壁上,湛蓝的天空一目了然,然而更让人悚然惊恐的是那只鸟爪的主人,它低头,狰狞的朝着常婉和老人看过来。 常婉早在屋顶被掀走的一瞬间就抱住了老人,放出了结界,木头的碎渣散落,又被结界弹开! 青鸟身型庞大,目测六十多尺,那巨大的鸟爪抓着失去了房顶的房壁,摇摇欲坠,它张开鸟喙,下一刻,汹涌的火焰喷发而出!! 常婉瞳孔一缩!!腰间长剑就要出鞘,下一刻,火焰仿佛失去了源头一般,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喷血的细长脖颈,和从天而降的巨大鸟头,也许没有了那只青鸟的刻意支撑,脆弱的房壁终于朝着一边歪倒,整座房屋轰然倒塌,喷出的血色如雨一般淋落下来,倒塌的墙壁后是四处逃窜尖叫的镇民,节日的气氛更是微薄的像是不存在一般。 火焰在结界外烧尽了血雨,青鸟的头颅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老人早就吓晕了过去,昏黄的火色与血雨中,少年左手提着一把小橘灯,右手捻着一张纸片,散漫的坐在庞大的鸟尸上,身周燃烧着的青色火焰替他灼尽了血雨,他微暗的目光透过血色,朝她看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常婉:“……” 等等那灯有点眼熟。 = = 最近准备初会,双开也有点吃力,见谅米娜桑,但是我一定会完结的OTZ 第39章 中秋到了 “……楚……长青?” 常婉觉得每一个字吐出来, 都很艰涩。 他不是在兽魂结界里吗?为什么突然出来了? “中秋到了。” 血雨还未流尽,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却很轻, “我来接你了。” 常婉后知后觉的看着他手里的小橘灯,“……” 楚长青非常自然的看着她,一点都没有要交代这灯是从哪里来的自觉。 “……我暂时不能跟你走。” 他不打算解释,常婉也不能厚着脸皮问那是不是她的灯, 她顿了顿, “我要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 楚长青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随后看了看太阳的方向。 秋日正午的晴空,天高气爽。 他朝她伸出了手。 常婉以为他没明白她的意思,强调道:“我说, 我——” 眼前光影一闪, 她忽然落入了一个有些冰冷的怀抱,少年一只手抱着她, 脚下生风,带着她离开了那间老屋子。 常婉虽然没被吓得尖叫,却也大脑空白了一瞬间:“你要干嘛——” 楚长青并没有回答她, 只是落到了不远处的地上, 没有那断头鸟滴落的血雨, 只有还在疯狂逃窜的人们和各种畸形异状的古怪兽族,只是那些怪兽不知为何全部停下了动作, 像是忌惮着什么一般,踌躇不前。 楚长青侧头看她, 风流的桃花眼下一点泪痣干净妖娆,“陪你过中秋。” 他的声音低哑悦耳。 然而常婉顾不得听他的声音——她终于看清楚了,这货手里的就是自己的小橘灯! “……” 绝对不会错!!那个福字, 她划错了一小刀! 就是她的!! 见常婉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小灯,楚长青温声装傻:“怎么了?” 几日不见,他身上的气质似乎有些变化,不再如之前那般竭斯底里的疯狂,而是内敛着眼底的压抑和黑暗,外放出一片干净澄澈的温和。 虽然在常婉看来,有点假。 …… 但总比没有好。 毕竟,肯伪装自己的猛兽,总比疯狂的野兽要好说话的多。 “……这灯看着有点眼熟。”常婉镇定的说。 楚长青“哦”了一声,笑起来,“就是婉婉的灯啊。” 常婉:“……” 你他妈从哪里弄来的!!! “听说,中秋节要有灯?”楚长青像是没看见常婉黑黑的表情,思索着说,“有月亮,有婉婉,有月饼,有我,也有灯。” 他看着她,笑。 “才是婉婉,想过的节日吧。” 常婉望过去。 少年苍白有力的手拿着小橘灯,即使斩杀过怪鸟,橘灯却也依然滴血不沾。 依然是那样风流的眉眼,却在眼尾藏了几分温柔。 他用心的呵护着手里的灯。 常婉一时间,有些怔愣。 然而不等常婉发愣,下一刻系统发布任务! 【请和楚长青一起击退兽潮,洗白值奖励10.】 常婉陡然回过神来——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一直都宛如不存在的系统,居然发布了洗白值任务?!! 什么灯不灯的,做任务才是重点啊!! “月饼我已经做好了。”常婉怕被楚长青看出端倪,忍住心中狂喜,拍了拍手上之前做月饼残余的些微面粉,“等我们把这个镇子里的事情处离完,就一起去过中秋吧。” “处理完?”楚长青似乎不太懂她要干嘛,眯着眼睛看她。 常婉一瞪眼,“你看看这些人!” 她指着在大街上拼命逃窜的人们,有不少人都受了伤,躺在街上奄奄一息。 楚长青看了一眼,随后自然的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在他的眼里,除了常婉是鲜活存在的,其他人都是会动的玩偶,是死是活,跟他没有一毛钱干系。 常婉:“我是青风宗的长老,这个镇子也在青风宗的管辖范围内。” 楚长青眉眼淡下来:“这是青风宗的事,又与我何干。” 常婉刺他:“那我是青风宗的人,你又与我何干?” 楚长青眉眼一凝,阴冷下来。 常婉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漂亮的眉毛,“你要是帮我的话,我就把小橘灯送给你了。” 楚长青:“你不是做给我的?” 常婉:“……” 你哪来那么大脸!! 行吧。 常婉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反正,你跟着我做就好了。” 楚长青没有再拒绝。 但是看着常婉朝着作乱的野兽冲了过去,他眉头微微一蹙,随后扯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手微微凉,“……你去做什么?” 常婉:“当然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啊。” “……”楚长青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要做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 他轻出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一刹那,众兽齐齐后退,随后会飞的飞走,会跑的跑开,总之不过几分钟,那些引发了□□的野兽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常婉:“……” 慌张逃窜的镇民们并没有发现楚长青的动作,发觉兽潮撤退之后,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环顾四方,不知道做什么。 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拿剑的常婉,以为是常婉赶走了兽潮,脸上的表情都又惊有喜,但又不敢过来,在远方谨慎的看着常婉和楚长青。 系统:“叮!恭喜完成任务!!获得洗白值10%!” 常婉:“???” 常婉:“为什么它们……” “小橘灯,是我的了吗?”楚长青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歪头看着她,眉眼清澈。 没等常婉回答,镇民中有胆大的走了过来,不确定的问,“……请问是仙子赶走了它们吗?” 常婉愣了一下,马上摇头,把楚长青拉到了自己身前:“不不不,不是我,是他。” 那镇民胆子挺大的,但对上楚长青阴冷的眉眼,还是吓了一跳,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他背后笑得如仙子一般的少女,就算是说成大魔王也分毫不让人感觉奇怪。 镇民有些迟疑。 看见镇民的反应,楚长青轻哼了一声,眼底藏着冷漠。 “别看他这样子。”冰凉的手却忽然被人握住,少女的声音很甜,“他可是很厉害的哦。” 楚长青微微一怔,不觉间,捏紧了小橘灯。 镇民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了,他连忙点头:“不知道这位公子名姓?” 但是对着楚长青那双宛若看死物的眼睛,没有谁会能一直保持若无其事。 常婉刚想说,“他叫……” 手却忽然被握住,少年轻声道,“楚……斯年。” “原来是楚公子。”镇民道,“不知道所属何门何派……” 楚长青便不再说话了。 常婉连忙道,“我是青风宗的。” 也许是从兽口逃生,人们情绪都十分高涨,等帮忙将镇子恢复了秩序,常婉婉拒了他们的邀请,和楚长青一起离开了镇子。 时值黄昏,暮色西沉,镇子外面有条蜿蜒的河,从青风宗发源,一直东流向大海。 “为什么说自己叫楚斯年?”常婉和楚长青走在河边,看着一丛丛的芦苇,问。 楚长青说:“真正的名字,会引来追杀的。” 他说这话只是陈述。 “……”常婉哂笑:“可是这样,会有点不甘心啊。” 楚长青看她。 少女眉眼宛然干净,即使被西沉暮色沾染,却也不见分毫暮气。 她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了。 她对待他,就像是…… “哈哈哈,我这样想可能有点笨。”常婉捡起地上一根小木枝,跑到了他前面,“我真的很想告诉那些人……” 楚长青,才不是无恶不作的坏人。 “……算了。”常婉道,“楚斯年,也很好听,为什么想起来叫这个名字?” 楚长青低声道,“炎炎景历,亿万斯年。” “……有什么含义吗?” “没有。” 只是她站在身后的时候,很突然的想起来这句话。 就想和这个人一起,站在原地,亿万斯年。 “那也挺好听的。”常婉道:“你很会取名字嘛。” “只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你就都是楚斯年了。”常婉忽然一转身,看着在身后提着小橘灯的少年,“但是……” “我真的很想有一天。” “人们说起楚长青的时候,不是无恶不作的魔头大人。” 微风吹拂,少女逆着光看他,纤细的身姿和被风吹动的发尾镀着黄昏的余光,“他们提起你的时候,眼里没有害怕,也没有畏惧,他们嘴角都是笑,眼里都是认同。” 楚长青站在原地,安静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喜欢她这样子。 她眼里是他的影子,唇角是浅笑,不像镇民看到他时的迟疑,她认同他。 哪怕她看到那些野兽听从他的命令,哪怕他之前曾经对她做过那样过份的事情。 可是关于她说的那些话…… “……楚长青没有那一天。”常婉道:“至少,楚斯年还有这个机会,对不对?” 楚长青没有点头。 她跑到楚长青身边,牵起他的手,“好了,不说啦,反正……有我在呢。” 仿佛一朵花儿开放在心口,在冰冷无法救赎的地狱中,为他绽放出一团温暖的光。 楚长青微微低下头:“回兽魂结界吧。” 他轻声说:“我把那里打扫的很干净。” “好啊。” 常婉握紧了他的手,想。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新了。(别打嗷!! 我错了(跪榴莲 = = 第40章 白色魔鬼 临近傍晚。 常婉和楚长青在回兽魂结界的路上, 路过一个小村子。 村口有人在卖小动物,刺猬,兔子, 小猫,小狗什么的,很多种。 它们都被关在竹编的笼子里,可怜兮兮的, 也没有几个人来买。 最近闹兽灾, 生意惨淡可以理解。 常婉想了想,花了两枚铜钱,买了两只小刺猬。 楚长青对刺猬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 便移开了视线。 被楚长青看到的两只小刺猬瞬间缩到了笼子的最角落里, 瑟瑟发抖,活像是见了阎王。 “哎, 你吓它们干嘛啊。”常婉不满的说。 楚长青掀起眼皮,对两个刺猬的态度很冷淡,但还是对常婉摇头:“没有。” 常婉看了一眼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刺猬, 又看了一眼身边冷淡的大魔王和血腥味久久都没有散去的兽魂山, 叹了口气。 死气沉沉的山林, 带着不详的气息。 常婉在进了兽魂结界后,就把它们放了。 “为什么放走?”楚长青对于她的行为十分费解。 看着两个小刺猬“嗖”的钻进兽魂结界的山林, 常婉找了个借口,“因为它们害怕啊。” “不忍心的。” 两个小动物虽然不能让这片死去生灵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可是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今天放俩刺猬,明天放俩兔子,后天再扔两只野猫。 根据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达尔文进化论什么的, 先扔点草食动物进去准没错…… “撒谎。”楚长青声音清清淡淡。 常婉:“……” 常婉扭头看他。 少年黑色的衣衫随风飘扬,手里还有那盏小橘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着她,眼下泪痣一点,无声的妖娆。 常婉又把头扭回来,走进洞内:“天快黑了。” 楚长青却站在洞口不动了,歪头看她,“婉婉为什么撒谎?” “……” 啊,烦不烦。 常婉又扭过头,“你再不来,小橘灯要灭了。” 楚长青手里的橘灯灯火摇曳着,确实有种要灭的预兆,然而他却站在门口依然纹丝不动,嘴角还带着柔软的笑。 却只是看着她,固执的要一个答案。 “……” 好吧。 常婉叹了口气,指着外面,“你看那些地方。” 兽魂结界里,有暮色下绵延的漫长山峦,颓丧霞光下,万籁俱寂。 或者说,死气沉沉。 常婉走到他身边,问,“你看见什么了?” “树。”楚长青微微侧头,看着常婉。 少女发髻没有扎紧,有一缕头发落在了白嫩的脖颈上,撩人的美丽。 然而常婉并没有发现他稍显放肆的视线,点了点头,“现在只有树……” “死去的生灵不会复活,但有土地,就会有生命繁衍。” 常婉说,“无法挽回的糟糕事情总会发生,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放任它们,我们总要想尽办法,让糟糕的事情不再那么糟糕的。” 少女浅栗色的眼瞳映着他的影子。 暮色西斜,血一样的晚霞绵延出一片猩红,楚长青心中躁动的火焰一下就烧了起来,他很想亲一亲那柔软的唇,或者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微微攥紧长袖下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是在……” “我是想告诉你。”常婉道:“如果楚长青一定要做坏事,一定是个恶贯满盈的人话,那么在他冲动做出坏事前,一定要好好想一想。” 楚长青嘴角微微勾起,“都冲动了,怎么还能留出余地再想一想。” 常婉:“……” 常婉磨了磨牙,“你看你屠了一座山,我就只能花钱买个小刺猬,小老鼠什么的扔进山里恢复山里的生态平衡什么的。” 常婉说,“你也知道,我是个特别特别正义的人,小到保护动物,大到尊老爱幼之类的……你杀了山里一只动物,我就想买一只小动物填上,你杀了人,我就只能一命换一命了吧?” 被少年屠杀的生灵注定无法回来,已经发生的事情,常婉也没有办法挽回,但是她可以让这片因为屠杀而沉寂的土地,快一点,重新焕发生机。 “……”楚长青看着她,嘴唇抿起来,眼里带上了一点危险的戾气。 常婉忽然一笑,“开玩笑的。” 少女不像之前那样生硬古板,笑容带着一点狡黠。 可是楚长青并不买账:“别开这种玩笑。” 他手上染着很多很多人的血了。 但哪一个,都不值得常婉流一滴血来为他赎罪。 他的声音淡薄下来,失了笑意,“婉婉,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个人只会是你。” 常婉低头看着脚尖,“……那你呢?”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楚长青又笑了,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 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应该不是个人类了吧。 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鬼东西。 “我总希望你能少做点坏事的。”常婉低头,居然在地上看到了几只小蚂蚁,它们藏在小石头底下,小心翼翼的不敢出来。 她蹲下来,坏心眼的把小石头拿起来。 小蚂蚁陡然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但无论往哪里跑,没有一个的方向是朝着楚长青的。 它们似乎也知道,那里有着不可侵犯的存在。 “而且你这话好矛盾。”常婉说,“你说好人不长命,我可是24K纯金的大好人……你是不是在故意咒我?” 楚长青微微笑了,有点撩人,“婉婉不是好人。” 常婉:“……” 这就戳常婉心窝子了,她辛辛苦苦那么努力的做好事,感情最后连个好人卡都拿不到一张? 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着少女眼睛睁圆起来好像要跟他理论一样,楚长青低低的笑出声来,“婉婉不算是好人,是圣人才对。” 引身入火,盼能渡他成佛。 常婉:“……” 常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怀疑楚长青这货拐着弯骂她圣母,可是她没有证据。 “谁是圣人,真的圣人早把你扔到化骨池里去了,还会让你蹦跶到现在?”常婉拍拍屁股起来,“走了!准备吃的去了。” 楚长青低头,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蚂蚁。 它们刚才还敢四处逃窜,在常婉站起来的瞬间,就瘫倒在原地,像是死了一样。 常婉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它们也确实是死了。 楚长青微微垂下了睫毛,踩过蝼蚁的尸体,面无表情的跟着常婉走了进去。 太阳终于缓缓落下,他仿佛听见了不死鸟低低的,沙哑的,有些疯狂的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嘲讽的说,“哪怕是最圣洁的神明,也洗不去你血脉里的罪恶!!” …… 楚长青的脚步一顿,黑暗的洞天福地,藤蔓散发着蓝色的幽光,湿漉漉的墙壁上,残破的机关被仔细的清理干净,他骨骼有力的手扶着散发着霉气的墙壁,整个人有些说不出的阴郁。 太阳已经下山了,猩红的暮色散去,黑暗的天幕盖住了一切,星星闪烁,一片阴云遮住了圆月。 他感觉身体里,有一团火焰开始烧起来。 那团火,从心脏开始,焦灼的焚烧着,随着血液慢慢贯穿四肢百骸,然而骨头却泛着森冷的寒意,灼热的血和森冷的骨头,像是什么觉醒的前兆。 他抚着墙壁的手开始慢慢用力,修长白皙的指甲慢慢延长,浮现出了森寒锋利的爪,无声无息的将整只手像陷豆腐一样,陷入了坚硬的石块里。 他微微抬头,抽出手,握住了墙上攀爬着的,发着光的蓝色藤蔓,只是一瞬间,森白的火焰倏然而起,那是没有任何热度的火焰,冰冷的像是攀爬在雪原里的毒蛇,带着浓厚的腐蚀性和极其恐怖的寒意,将唯一的光源迅速吞噬殆尽后消失无踪。 连灰尘都没有留下。 少年的另一只手,攥着小橘灯,微弱的橘色灯火在灯里燃烧着。 他不敢攥的太紧,害怕脆弱的手柄折断,却也不愿意松开。 即使尖锐的爪子从指甲里长出来,陷入了掌心肉里,滚烫的血从掌心弥漫出来,落在地上,觉醒的血液含着的强烈的腐蚀性瞬间将地面腐蚀出了深深的坑。 一层结界保护着小橘灯,滚烫灼热的血没有腐蚀到它。 它还是亮着那么微弱却倔强的光。 显得那样美好。 常婉走了一会儿,发觉楚长青没跟上来,奇怪的回头:“怎么……”不走? “婉婉。”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少年清冷中微微带着沙哑的声音便响起来,“往前走。” “啊?” 常婉回头一片漆黑,之前照明的在身后的那些滢蓝色藤蔓此时消失殆尽,她前面是蓝色的洞穴,身后却完全被黑暗吞噬。 只有一团小小的橘色光芒飘在远处的黑暗中,照的那个人的影子,模糊不清。 “那些藤蔓呢?”常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东西还能停电吗?” “它们可能只是累了。”楚长青的声音淡淡的。 常婉:“……你蒙谁呢。” “婉婉。” 楚长青没有回答她的话,声音很自然,甚至温柔,“今天是中秋节,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你往前走,去鸟笼里。”别出来,别回头。 鸟笼离的很近了,没几步。 常婉感觉楚长青有点奇怪,她“哦”了一声,想着楚长青居然还知道给人惊喜什么的……但是只是过个节,又不是生日,好像也没必要这么做吧? 前面不远处就能看到被挖空的山体和挂在那里的鸟笼了,她下意识的又停下来,想要回头看看,然而刚停下来,就又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婉婉。” “中秋快乐。”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埋在常婉脚下的传送阵散发出灿烂的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常婉已经在鸟笼里,原来猩红的地毯已经换成了长长雪白色长毛地毯,一张乌木小桌子铺着精致的丝绸桌布,上面学着凡人的样子,摆了精致的果盘还有其他的饼子,有凉风吹过,常婉下意识的抬起头。 被挖空的山体在头顶露出了黑而美丽的夜色,星辰灿烂,被乌云遮蔽的白月露出了一点点冰冷的光,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万千晶莹美丽的飞鸟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兽魂结界外的美丽夜空,它们羽翼华美,鸣叫悦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婉总能从那悦耳的叫声中,听见几分恐惧。 常婉认识这种鸟儿,性情温和,是一种擅歌的灵鸟。 从周围的布置看来,楚长青花了很多的心思。 可是…… 常婉想着刚才的声音,心中骤然不安,她环视一下鸟笼,门并没有被锁起来。 楚长青真的只是想要和她度过一个中秋节,并没有什么引鸟入笼的坏心思。 可是他为什么不过来? 他……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咆哮,天上的鸟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它们拼命的想要逃跑,然而却像是被什么禁锢了一样,只能被困在那一亩三分地的夜空里,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破音的尖锐吼叫,它们漂亮的羽毛依然那么善良美丽,但羽毛下的血肉却慢慢干枯,最后哗啦啦的摔落到了兽魂结界上,像是一只有着美丽羽毛的木偶鸟,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机。 常婉瞳孔骤然一缩,她直觉不对,猛地站起来,打了鸟笼就要出去,“楚——” 一霎间,身体的血像是沸腾了一样,带着灼烧一般的滚烫,耳边如同雷鸣一样响着一个威严,沉重,带着恐怖的声音。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头顶上,被乌云遮蔽的雪白月亮,慢慢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而那个威严恐怖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字一句。 “月圆之夜,不死之物……” “不成魔,必化鬼!” 震耳欲聋! 常婉捂住了太阳穴,却一下感觉到了一个冷漠到森然的视线。 常婉下意识的抬起头。 楚长青安静的漂浮在半空,凝视着她。 只是那个有些邪气,却总是带着点笑意的少年,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森冷的流银月色下,束发的东西早就不见了踪影,顺滑的发如瀑布一般垂落身后,只是不同之前鸦羽一般的黑,此时却是一片森冷的苍白,那张白皙的脸上本是狭长的黑眸此时染着猩红的血色。 这没什么让常婉震惊的。 最多不就是黑毛变白毛,黑眼变红瞳,入魔罢了,她说不定能治。 但是在他的身后那展开来的巨大的森白骨翼,和上面燃烧着狂烈的,几乎能冻结一切的白色火焰,让他整个人宛若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就算常婉有心靠近…… …… 常婉看着那只恶魔的白翼扇过山壁,一霎间,那坚硬的山壁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非常柔软的,像豆腐一样被腐蚀出了个直径约三十米的巨坑,坑里冒着森森的寒气,结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冰。 冰下的石头和泥慢慢融化成烟尘,于是在结成冰的下面,又有了约半米高的空洞。 这只是他的翅膀无意间碰到的地方。 …… 有心靠近个屁!! 常婉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真的,楚长青现在,毛白脸白翅膀都是白的,真的不用她洗了,他很白了。 他巨白!!刚刚被立白洗衣粉洗过的那种白!! 她是作弊回家还是当场去世就看你一念之间了啊傻逼系统!!! 辣鸡楚长青!!去你妹的中秋快乐!!快乐,快乐你麻痹!! …… 你别看我了啊!!我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逃跑的作者留下一道残影。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孑孓、龙龙不吃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8051294 38瓶;欞 30瓶;季家小小鸟 5瓶;Haile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咆哮世间 那是一双猩红的眼睛, 像是夜间潜伏着的魔鬼或者屠夫,嗜杀的狂烈血腥气散发开来,而这些都不是让常婉觉得恐怖的。 让她觉得恐怖的, 是这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死死的,不挪开分毫,仿佛认定了她是猎物。 她浑身的肌肉都僵硬在了一起, 完全无法动弹。 “系……系统, 这是……什么情况?”常婉战战兢兢的问,“他为什么会……” 系统一副看热闹的态度:“今天是月圆之夜~其实不死鸟觉醒这个剧情在很靠后很靠后的地方的,但是谁让你提前发现了鸟笼呢,兽魂结界, 还有之前的野兽献祭, 都在刺激他的血脉啊。” 系统的声音懒懒的,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气得常婉真的想掐死他。 “他这样我怎么办啊!!”常婉简直想抱头痛哭了。 系统凉凉的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自己。” 常婉指着笼子外面的楚长青:“我也很想假装圣母的担心他一下,但现在我担心自己才比较现实吧??!” 系统:“……” “……太现实的女孩子都不太可爱。”系统说:“不过我也没让你担心他,我让你担心的是……啊, 算了, 看你惨兮兮的, 这样会死恨惨吧。” “积分清零,送你一个无敌的风灵力的剑纹好了, 拔了剑你单挑谁都是无敌的喔。” 都他妈积分清零了你哪里来那么大脸说是送的!! “喔,但是副作用也很严重喔, 剑纹是活的,它给你干完活你就必须给它让它满意的东西,说不定会短命喔。”强买强卖这种短命的东西你特么经过质检了吗?! 常婉没来得及吐槽系统的大脸, 因为那个在鸟笼外一直观望的少年,动了。 “锵——” 常婉自从穿越之后,那反射神经真的是快到极限了,反手就将鸟笼门猛地一合! 巨大的雪白骨翅尾巴燃烧着刺目的白色火焰,在空中擦过了一道冰冷的残影,无声无息,却连空气中的水汽都凝成了细细的冰丝。 刺眼的金色光芒和尖锐的声音摩擦声,少年的手,或者说爪子,瞬间搭在了鸟笼的玄丝之上! 一直被常婉认为是囚禁自己的鸟笼,此时反而成为了保护她的屏障! “哎哟卧槽……” 常婉关上门后,往后一个踉跄,少年在鸟笼外,猩红的眸子依然注视着她,合身的长袍随风舞动着,也许是靠近了,常婉才发现,他依然穿着她给他的那件黑色亵衣,只是背后的骨翼着实恐怖。 “……” 常婉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真的算好的了,换个承受能力差点的,被这么森森的看着,怕是下一秒就要吓尿了。 他凝视着她,猩红的眸子里面没有任何感情,仿佛真的是一只无情的野兽。 常婉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指尖微微颤抖,那一瞬间,她脑海很乱。 一会儿是少年用血给她去毒,一会儿是他被捆绑在牢笼里,遍体鳞伤却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里,是一片燃烧不尽的野火。 少年死死的盯着她,眼眸猩红可怖,眼里似乎只有一片麻木嗜杀的空洞。 他扒着笼子的左爪慢慢收紧,那是一种和手掌差不多大的爪子,呈雪一样的苍白色,尖锐的爪刺,与普通的鸟儿不同,这只白爪上遍布着细密坚硬的鳞片,随着爪子的收缩,鳞片竖起,笼子渐渐扭曲,鸟笼上泛起了刺眼的白光,它也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他的燃烧着火焰的骨翼慢慢张开更大的弧度,似乎要将鸟笼裹起来,让火焰焚烧掉鸟笼…… 常婉的手一下就握住了剑柄! 心中的恐惧随着咯吱咯吱尖叫的鸟笼而扩大,她有着把手搭在剑柄上的勇敢,却完全没有将剑□□的力量。 原来……到最后,她也只是一个惜命的,那么自私的普通人。 她没办法再向上次那样,毫无芥蒂的拥抱他。 所有的山盟海誓,所有希望他变得更好,更好的愿望,不过是……原来,原来…… 原来她只是个这样懦弱的…… …… “轰——” 那是炫目的白光,带着冲破一切的剧烈咆哮,乌云遮蔽住月光,头顶,一阵森冷的,宛如魔鬼一样恐怖的声音沙哑的响起来。 “不死鸟……竟然真的,真的是不死鸟——哈哈哈哈哈,我等这一天……真的好久了!!!” 常婉瞳孔猛地一缩,她回身抬头,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被挖空的山顶,一个黑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兽魂结界中!! 他蒙着面,看着魔化的楚长青,眼神狰狞而贪婪。 “成为真正的不死鸟吧!!”他狂笑着一挥手,“流尽你肮脏的血,把这个世界变成一场复仇的炼狱吧!!” 常婉在鸟笼里,感受不到外面的威压和恐怖,但是在那个人挥手的一瞬间。 天上星辰一瞬间暗淡,伴随着近乎恐怖的咆哮,无数道刺眼的流光伴随着尖锐的咆哮,巨大的流星如同一场没有尽头的落雨,眨眼落下!! 常婉以前看男频小说,什么挥手移山反手填海,一个响指斗转星移什么的,看着很爽但常婉都知道那是吹牛逼。 但是当这个牛逼吹到常婉身边,而且还在受灾现场的时候,这个牛逼就显得不怎么爽快了。 那一颗颗陨石穿过大气层,带着可怕火尾巴,轰然穿透了兽魂结界,朝着两人轰过来!!! 常婉浅栗色的眼瞳里都是燃烧着的星与火,她从来不知道,那么绚烂的美丽,可以带来那么刺耳的尖啸和毁灭一样的代价。 常婉一下明白系统刚才要她担心什么了。 ……这个垃圾早就知道有人埋伏!! “轰——” 然而常婉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更多,鸟笼外眼里所映入的星与火,夜幕与月光,恐怖狰狞的黑衣人眨眼被冰冷的白色火焰覆盖,冰冷坚硬的骨骼上包裹着森冷的白焰火与鸟笼的玄丝碰撞后产生焦灼刺耳的反应,但是眨眼那反应的声音便被更加巨大的,火焰与爆炸所碰撞的声音淹没!! 带着火焰的巨大流星磕过骨骼与火焰,瞬间被吞噬熄灭,星火绵延不尽,然而那火焰久久不熄,那恐怖的陨石甚至没有一颗渣滓,落入鸟笼。 是……楚长青的翅膀。 常婉几乎是本能的,回过头,朝着背后的少年望过去。 他的左爪还是那样固执又无情的抓着笼丝,细密的鳞片竖起,强大恐怖的力量让身为神器的鸟笼都为之扭曲,只是与那双骨翼瞬间包裹住巨大鸟笼的骨翼相比,这只爪子的力量显得微小又虚弱。 少年猩红的眼睛依然在死死的盯着她,眼里是贪婪的欲望,仿佛看着自己的猎物,带着狂热的野性,不见分毫属于人类的温柔。 陨石越来越大,山承受不住这般攻击,悬挂着鸟笼的山体猛然崩塌,烟尘四起,树木歪斜,一颗直径十米多的石头猛然砸向了少年的肩膀! 带着剧烈腐蚀力量的鲜血迸溅,破碎的身躯却眨眼复合! 常婉握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 他一只爪子抓着鸟笼,靠着自己的力量让鸟笼浮在半空,没有受到一丝的摇晃,稳稳当当,但当这块巨石落下的时候,他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一般,伸出了右爪搭在了鸟笼上稳住身体! 白色火焰的光辉与刺耳尖锐的爆炸声,山体倒塌,一片烟尘与混乱,皆没有入的了常婉的眼睛。 她的眼里,是在炫目的白焰中,一点温柔的橘光。 无情又恐怖的魔鬼,有着苍凉的一头白发,眼眸猩红狰狞,像是刚从地狱归来的王者。 左爪撕着鸟笼,藏着右爪的袖子里,却有一盏灯。 那盏小小的橘灯,还亮着温柔的光,在白焰的光芒下,孱弱到微不可记,却摇曳着,燃烧着。 不同于左爪扒着笼子,他的右爪只是伸出一个小小的指尖勾住了笼子稳住了自己,白色的鳞片染着猩红的血,剩下的四爪勾着那小小的橘灯,橘灯上,歪扭的福字渗透着温和的光,像个小小的太阳。 ——“你往前走,去鸟笼里。” ——婉婉。 ——中秋快乐。 …… ——“听说,中秋节要有灯?” ——“有月亮,有婉婉,有月饼,有我,也有灯。” …… 常婉的眼泪一下滚了下来。 那个刚才看上去,那样狰狞恐怖的少年,凝视着她的猩红眼眸里,似乎连无情的欲望,都那样温柔。 “哈哈哈哈哈!给我变成不死鸟啊——”头上那人的声音尖锐恐怖,“你已经不是人了——你是恶魔,是魔鬼,是不死的怪物!!只有成为不死鸟,只有成为咆哮的怪物,你才能在这个世界获得一席之地!!” “成为不死鸟,被我斩灭在剑下,让流出的血,让那些为你俯首称臣的神兽们咆哮世间吧——” 常婉瞳孔猛然一缩,手中的剑骤然出鞘,冰冷的剑身散发着冰冷华丽的流光。 那一瞬间,狂烈的风灵力瞬间倒灌进身体,常婉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青色的流风纹。 剑纹,哀风。 笼外的少年没有任何恐慌,一双血红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她,眼神依然带着野兽一样的疯狂和贪婪。 但是常婉已经不怕了。 “世人眼瞳多短浅。”常婉提着剑,鸟笼保护着她,楚长青也这样保护着她。 所以她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是什么阶级,又有多么恐怖。 “对不起,我也……不过只是眼瞳短浅的世人之一。”常婉捏紧了剑,灵寂期的风灵力开始慢慢凝聚,“我遇事总是会犹豫不决,甚至有时,连下定决心的事情,都会左顾右盼,明明不敢付出感情,却又期盼谁能对我好的不得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呢。” 晶莹的风灵力,无声无息的凝聚,天上的云细微的开始变换,名叫哀风的剑纹低低的嘶吼着,开始渴望鲜血与咆哮。 “可是你这样保护我,”常婉抽了抽鼻子,“我活那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保护我。” “你让我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她走到那个红眼魔鬼面前,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没有任何动作,撕着鸟笼,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嘶吼,带着一点狂热的兴奋,猩红的兽瞳紧缩。 “你是恶魔,是魔鬼,是不死的怪物。”常婉拿着哀风的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但只要我活着,你不用咆哮世间,这里,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所以,这一次,不是口头上说说,我这次是真的,真的很想豁出命来,去保护你。 哪怕你从此是咆哮世间的魔鬼。 也无所谓。 黑衣人脸色狰狞,他没想到这只半不死鸟居然那么难打,连万象星辰都生生的扛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果然是不死鸟,哪怕受了最可怕的伤,也能瞬间重生。 他又挥手,随着他的动作,万千流光再次洒下! 他脸色狰狞,“万象星辰是从天上星宿引石落地,能在天星之下见证来自不死鸟的血流成河,当真是我此生的荣……” “轰——” 那是一道流银一般的剑刃,无声无息,比闪电更快,染着湿冷的月光,快到连影子都跟不上。 万千冷刃闪烁,风卷着白色的烈焰,迎着万千烙印着末路穷途的烟火流星,将一切风卷残云般撕成碎片!! 少女的声音冷的像是地狱来的魔咒。 “哀风·流风回雪。” 他徒然的睁大双眼,丹田的元婴被无处不在的细小风刃搅碎,整个人像是在经受古代的酷刑,千刀万剐! 无数被白色火焰和回风撕裂的流星,那个紧紧抱着鸟笼的魔化不死鸟不知何时抛下了鸟笼飞上了高高的天宇,黑暗的夜空中无数白焰缠绕着风刃旋转,在身体被撕碎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它的怀里,抱着一个少女。 月光下的女孩长发被风刃刮散,黑发随着宽大的雪白衣袖猎猎飞舞,一双眼睛亮着湿冷的光,手里一把亮着可怖青纹的长剑,剑身流淌着森寒的月光。 那只半魔化的不死鸟俯身,温柔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宽大的衣袖下,一盏橘灯微光温柔。 “你此生的荣耀就是葬身地狱。”哀风控制下的常婉眼眸冰冷,“千刀万剐,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的时候一股浓浓的中二之气包围了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牧之 18瓶;促狭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太极金瞳 哀风的力量, 非常强大。 常婉本来觉得原身灵寂期的身体就已经很强大了,事实证明,她还是坐井观天了。 手背上的青色风纹滚烫的像是要烧起来, 耳边是狂风的呼啸,森冷白色的烈焰被风刃卷起,常婉舔了舔唇,哀风的情绪很明显的影响到了她, 贪婪嗜血的欲望带着惹人浮躁的火气, 和突如其来获得的力量,让她变得有些暴躁。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甚至有时候看见杀鸡都会觉得慎得慌,可是手中拿着哀风, 她冷眼看着那个黑袍人在风刃与白焰下化作碎片, 心中却没有分毫的恐慌和害怕。 反而觉得有种复仇的快感。 白发的魔鬼抱着鸟笼时,落在他身上的陨石, 一并奉还的感觉。 哀风那种暴躁的情绪趋势着常婉,让她非常想下去再给对方补个刀,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阶级, 元婴以上的阶级常婉从未见过——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个黑衣人到底在哪一阶。 但是能引来星辰陨石, 击穿几个元婴期才能击破的兽魂结界, 那么一定是元婴期以上! 这个以上有多上,常婉就不能推测了, 毕竟每突破一个阶层,那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而在她准备下去的时候, 手忽然一颤,从穿越开始一直陪着她的这把剑,竟然无声无息的化作了尘埃。 脆弱的上品灵剑, 可以承受灵寂期的伤害,但完全不可能承受的住哀风这种超元婴期的大能操作。 哀风的风刃能割碎那个黑袍人的身体,所形成的巨大的灵压和风压,自然不是这把剑能承受住的。 包裹在剑上的剑纹颤抖一阵,缩回到了常婉手上,常婉丹田骤然一痛,这是原身炼化的本命武器,突然折损,对她也是一种伤害。 而在剑纹全部回到常婉手背的瞬间,常婉感觉到自己的真元眨眼就流干了,整个人猛然一个脱力,就要跌下去,却又被人抱住。 常婉骤然回过神来,她回头看。 少年面庞完美,猩红的眼眸没有任何感情,巨大的骨翼扇着白色的烈焰,在常婉无意识挥剑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她身后。 所以,每一片风刃上,才裹着雪一般的白焰。 “……” 还未等常婉想更多,她已经被少年抱着落在了地上,兽魂结界被强行打破,刚才哀风的强大灵压必然瞒不过青州的各大强者,想必过不了一会儿,这里就会聚集各种人了。 “……你清醒着对吗?” 哀风抽走了常婉的所有力量,她咬着唇问,“你肯定是有意识的对不对?” 白发的少年并不回答她,他只是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那种贪婪的,充满了兽意的眼睛看着她。 “……”常婉轻出了一口气,她一回头,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黑袍人的尸体。 哀风对她的影响慢慢褪去,那种狂暴到几乎六亲不认只想杀人的可怕状态也消失了,再看那一团肉,常婉又想吐了。 她强忍着痛苦和无力,推开少年,想要下去,然而他像是不满意了,从喉咙中发出了野兽一般危险的嘶吼。 常婉看到了他尖利的牙齿。 现在的楚长青的状态,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半人半兽,一双眼瞳血色覆盖,手也变成了有鳞的白色利爪,身后的骨翼上燃烧着不灭的火焰,衣服被之前的陨石砸得破碎,但是靠着强悍的恢复力,白皙的皮肤露在外面,几乎没有分毫的损伤,但是神智完全是一个野兽的意识。 “……”常婉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月饼塞到了他呲牙的嘴巴里。 他一口把月饼咬掉了一半,眼睛还是跟盯自己的肉一样盯着常婉。 常婉试探的退了一步。 他跟了一步。 常婉得寸进尺,退了一大步。 他明显发现了常婉的小技俩,利爪撕着地面,警告的瞪着常婉,宽阔的羽翼伸展,画了一个大大的圈,霸道的将常婉裹在了羽翼之下。 常婉也就是现在才发现他的翅膀居然还是能伸缩的,这个圈子的范围真的巨大,几乎围绕了半个山头。 他这样好像才算是满意了,把剩下的月饼咬碎吞了进去,眼睛还是盯着常婉,生怕她跑了。 常婉:“……”算了。 好在他给她画的地盘范围够大,那团被哀风撕碎的血肉模糊的黑袍人也囊括其中,常婉忍着恶心,跑过去看。 她只在黑袍人破碎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个泛着红光的玉牌,这块牌子看上去质量极度过硬,在哀风下竟然还没有碎,上面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鸟,常婉也来不及仔细搜身拿赃物了,找到令牌之后就想赶紧把东西塞进储物手镯。 这个东西很可能象征着这个黑袍人的身份,而且,追来的时机也太凑巧了,关于楚长青的秘密,这个人肯定知道点什么……不过死了就死了,本来就该死。 系统立刻提醒她,“物品等级过高,无法储藏。” “……”行吧。 常婉把东西揣到兜里,四周被楚长青的翅膀包围着,作为付给哀风的代价,她现在又真元流失,但是青州的那些老怪物可不会等她。 他们马上就会到。 常婉急得厉害,几乎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是很快…… 常婉在地上看到了一个亮着金光的东西,她一怔,捡起来一看。 是个小巧玲珑的鸟笼,只有钥匙挂饰那么大。 看气息…… “……”常婉睁大眼睛,她从鸟笼里脱离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宰了那个黑袍人。 没想到居然能变成法宝??! 这种束缚型的法宝都是可以变大变小的!!她居然忘记了!!现在就是不知道这只无主的笼子听不听她的话了…… 常婉拿出月饼,托那个神奇植物油的福,虽然不能完全恢复真元,但是能给她操纵法宝的余力。 她看着不远处那双不满的红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我这么操过心的人,除了我自己也就是你了……” 哦,现在看上去,还不是个人。 …… 天上如流星一般划过了几道灿烂的光影,几乎是在常婉处理好的一瞬间,就来到了这里。 常婉给系统赊账买了一颗屏息丸,藏在了树后面,她身上真元不够,把楚长青骗进笼子里藏起来已经用尽她全部的力气了,所以完全不可能跑太远。 但是她也不想跑太远。 她不知道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袍人路人甲是谁,但是这些大能,却说不定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常婉想到了兜里那个血红的令牌,就觉得浑身发冷,楚长青一魔化,他就出现了,这只能说明……有人处心积虑的算计着楚长青的魔化,想要在背后操纵兽潮…… 腰间的小鸟笼不安分的摇晃着。 常婉死死摁住,“安分点,安分点……” 小笼子里瞬间窜出一股白焰,还好常婉闪的快,不然就被烧到了。 ……看上去确实是发火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 常婉藏在一棵树上,之前的呆的山窟已经完全被陨石砸成了平地,一片凌乱的废墟上,几道光影落地,变成了人形。 来者四个。 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是身材窈窕蒙着面纱的女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彪悍的青年,和一个摇着拨浪鼓的…… 常婉想擦擦眼睛再看看。 ……没错,最后一个好像是摇着拨浪鼓的……五岁小屁孩。 …… 果然是修仙的,这光看外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间的一家人出来游山玩水呢,有老有少还有一对夫妻。 说话的那个声音苍老,应该是那个白发的老人。 “地形被破坏的很严重,在这里的兽魂结界直接被击破,看这个手法……很像是土系失传的秘技,万象星辰。”青年人声音浑厚,“只可惜这个人碎成这样子,连元婴都碎了……” 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但是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恐惧和同情,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万象星辰自然是土系的秘技。”女人的声音婉转,却带着点阴冷,“这个人显然也是土系的修者,青州风系的修者占绝大多数,这人显然也是被风刃所伤,但是……还有一种火焰的伤痕。” 老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吃惊:“风火双系吗……这人的修为在出窍初期,据我所知,青州那几位出窍期以上的风火双系强者寥寥无几,而且都在闭关或云游,而且这人身上残存的气息完全不是我所知的那几位……青州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风火双系的出窍吗?” 女人也陷入了沉吟,最后,她去看那个一直都没说话,玩着拨浪鼓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精致的丝绸衣服,扎着童子鬓,看上去平平无奇。 而最神异的地方,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瞳,两颗像蝌蚪一样的符号在他瞳孔旋转着,女人就算看他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避开那双眼睛。 小男孩嘴角嘟着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他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一直玩着拨浪鼓,一点都不在意地上的那一瘫烂肉。 过了一会儿。 小男孩忽然歪了歪头,“那是一位漂亮的姐姐哦。” 常婉的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鸟笼。 楚长青似乎是发现了常婉的紧张,已经安静了很多,但是常婉还是能感受到来自鸟笼的冷意。 但现在,反而是这种冷意,最能给她安全感。 她不知道为什么楚长青就算魔化成这个样子,还会本能的保护她。 但是她记住了。 一个人无论入魔还是成佛,都会把你如本能一般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中。 这种人,她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他可能会成为什么,他的未来是什么。 因为无论他是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这边。 “女人吗?”男人沉吟。 “这就有点意思了。”女人咯咯笑起来,她转眼又看小男孩,“肖道友还能再看出点什么吗?” “鸟。”小男孩懒懒的拨着鼓,细细的鼓点随意的紧,他歪起头,开始看着这一团碎肉,眉头皱起来,“……魔教。” “鸟?”女人眉头皱起来:“……魔教?” 男人说:“你说这位是魔教的土系大能?” 小男孩点了点头,嘴巴嘟起来,“魔教。” 漂亮姐姐是她,鸟应该就是指魔化后的楚长青,基本没有出错,那魔教……就是黑袍人! 黑袍人是魔教的? 常婉脑袋转得飞快,楚长青是从魔教出来被抓的,然后被青风宗折磨……原剧情魔化后怎么样她被系统干扰记不清了,但是楚长青一魔化这个黑袍人就准确定位了,说明之前楚长青肯定在魔教发生了点什么她不知道的…… 常婉把兜里的玉牌拿出来,仔细打量,这才发现,玉牌其实是一种青玉,而显现出红色,则是因为玉里,有一丝红色的血。 而现在,那丝血正泛着红光,将整个玉都映红了。 难道就是这个东西? 常婉正对着玉石发呆,所以没有注意到那些人再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着什么了。 “按照常理来说,兽魂山里野兽一般都会向着上古神兽的样子进化,破坏兽魂结界后极易引发兽乱,可是这个地方……明明结界刚被击破,却没有任何凶兽的痕迹,也太过蹊跷。”老人说。 “为何魔教的土系大能会特意来这里?”男人也说,“还被一个从未见过的风火双系的女修者做掉了。” “难道是抢宝?” “总之我们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线索。” 常婉的真元恢复的很慢,听见女人说这句话,她整个人都绷紧了。 ……要怎么做? 屏息丸只能隐蔽她的气息,但是屏息丸不是隐身丸,要是搜到她的话,她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而且看起来这些人,并不像善类。 一个中秋节过得这么跌宕起伏,常婉也是真的很想骂娘了。 常婉其实离他们很近,大概是也没想到那么近的地方会藏人,老人,女人还有那个男人都去其他地方找人了,而那个小道友显然是不太想挪地方,就在原地摆弄他的拨浪鼓。 常婉微微松了口气,但她也不敢小看那个五岁的小男孩。 能那么精准的猜测出大概轮廓,还能被出窍期的大佬称作道友的,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只会玩拨浪鼓的小屁孩。 小屁孩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动静,一双眼睛侧过来,朝着常婉的方向扫了一眼。 常婉一下就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目光。 那是仿佛被什么穿透了的感觉,森森的恐怖。 一霎那,常婉汗湿重衫。 被发现了!! “呀……”小男孩歪了歪头,黄金一般的眼瞳里两颗蝌蚪符号诡异的游动着,“……是漂亮的小姐姐……” 下一刻! 常婉眼前,小男孩的黄金眼瞳瞬间和她对上!! 如同瞬移一般,瞬间出现在了常婉的身前! 拨浪鼓的声音,清脆的近乎恐怖。 “小姐姐要听话……”小男孩嘴角露出了一个甜腻冷漠的笑,“要把看到的东西,全部都说出来喔……” 一个灵寂期而已,肖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但是这个人的气息和那个屠杀了出窍期的大能重合了。 但是,也只重合了一半,杀死那个出窍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灵寂期应该就是不小心乱入的。 肖零冷漠的想,等一会儿她说完发生了什么,就杀掉她。 秘密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那一刹那,常婉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大脑里,如同烙印一般,只有那双森冷恐怖的黄金眼瞳,宛若高高在上,绝对不可违逆的王。 与此同时,保持鸟笼形态的真元瞬间凝固。 肖零声音稚嫩柔软,“现在告诉我喔,是谁杀了……” “轰——” 灼热恐怖的白焰,宛若一朵焚烧世间罪孽的业火莲花,瞬间从常婉怀里爆发!! 冰冷的,森寒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白焰,伴随着鸟笼瞬间扩大又缩小的残影和着愤怒的咆哮,整座山林瞬间化作了一滩焦土!! 肖零瞳孔骤然一缩,小小的孩子,整个人的皮肤都被白焰腐蚀掉了,恐怖的白焰如同附骨之虫,吞噬着他的骨肉。 只是肖零的体质特殊,他用永远长不大的身体为代价,换来了不灭的太极金瞳,这双眼睛生生不息! 而现在,那太极金瞳眼里,映入了一场盛大的华章。 野兽一般的男人,猩红恐怖的眼瞳,随风飞扬的狂乱白发,一双狰狞的白爪死死捏抱着怀里的眼瞳发直的少女,燃烧着白焰的庞大骨翼纵向伸展出几百米的长度,不过是眨眼之间,少女藏身的地方就在白焰之下,灰飞烟灭!! 小小的金色鸟笼落在了少女怀里,小巧的鸟笼里,有一根小小的,燃烧着白焰的白骨之尖。 肖零手里的从未放下的拨浪鼓第一次摔在了地上。 这只野兽显然是没有任何意识的,他只有着野兽一般焚烧的本能,或者说。 保护常婉的本能。 不容侵犯。 肖零怔了不过一秒就回过神来,然而还没等他动作,整个人就僵住了。 锋利尖锐的白色利爪,从他腹部穿出,鳞片根根竖起,随后,猛然抽出。 稚嫩的元婴尖叫着,被随意的扔进了鸟笼,一切发生的太快,肖零甚至未来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双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太极金瞳,便已经熄灭了。 白色的魔鬼安静的抱着她的少女,微微侧头,往身后看,风吹起他的长发,猩红的眼瞳里带着残忍的杀欲。 而在他身后,老人,女人还有男人脸色难看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魔鬼。 “……白色的,燃烧着火焰的双翼……”老人脸色几乎有些扭曲:“难道是……不死鸟……” 女人的声音微微有些苍白,“不死鸟……一直在这个兽魂结界里吗?” “刚才的人就是被他杀掉的?” “不!他不是完全的不死鸟!”男人声音沉沉,带着一丝贪婪,“他有着不死鸟的血脉……他现在在魔化!!这一定是魔教的计划!!我们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炼化他的骨血,就能造出一个所向披靡的傀儡!! “可是……”老人犹豫。 “没有可……”男人的话还未说完,下一刻,如同狂风掠过,恐怖的威压向下挤压! 男人瞳孔猛然一缩! 女人尖叫一声,就要撕传送卷逃跑,“你想死,我不奉陪!!” 然而已经迟了。 土地瞬间崩裂,无数只蚯蚓一样的东西瞬间膨胀出来,它们极其类似上古神兽魔焰蚯蚓,吐出的紫火可以让人化作脓水! 地裂山崩,那只不死鸟抱着他昏迷的少女在天宇之上,白发纷飞,眼瞳冷酷。 这一夜,四位出窍期大能同时陨落三位! 青州巨震!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被审核了不能修,现在才能贴上,抱歉OTZ 第43章 内心世界 常婉的意识模糊不清, 只记得自己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耳边有呼啸的风。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她看了一会儿,才从洞口微弱的光芒中,看出这里是一个洞穴。 耳边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放我出去!!” 常婉眉头微微皱了皱,缓了一会儿, 才找到声源。 那是……鸟笼。 鸟笼被某根黑色的绳子穿起来, 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此时左右摇晃着,她拿起来一看,金色的小巧鸟笼里, 有着一只骨尖, 骨尖上燃烧着浓烈的白焰,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那仿佛是从楚长青翅膀末端斩下来的东西……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骨尖旁边居然有个拇指大小的白白胖胖的小婴儿!! 那小婴儿离那骨尖上的白焰十分近,冷不丁的就会被撩一下, 它一直在惨叫。 常婉对着小鸟笼发了一会儿呆, 看着那个很眼熟的小婴儿一会儿, 觉得这张脸分外眼熟。 “放我出去!!”小婴儿叫的极其惨裂。 这个声音。 常婉认出来这谁了,不就是那个发现了她的那个五岁小男孩吗? “是你?”常婉诧异的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肖零面对常婉无辜又丝毫不含同情的眼神, 差点吐血。 “怪物!!”肖零说,“你居然和那个怪物……” “啊——” 常婉一翻手, 肖零就朝着那个抹白焰扑了过去,随着一声无比惨烈的嚎叫,肖零听见常婉非常平静的声音:“他才不是怪物。” 肖零:“……” 肖零换了个说辞:“……你居然和那种东西混在一起!!” 之前小男孩的镇定自若已经完全不见, □□被烧毁又被白焰折磨到现在的肖零完全是暴走状态。 “你管我。”知道这人是谁之后,常婉懒得和他废话,“他去哪里了?” 肖零冷笑。“我凭什么告诉……啊——” 他还没笑完,鸟笼又陷入了天翻地覆的状态,狭窄的小笼子里,燃烧着白焰的骨尖时不时的戳他一下,立刻就能让他感受到婴体被焚烧又被冰冻再外加一层腐蚀的□□的魔鬼状态。 常婉像是摇小铃铛一样晃着鸟笼,若无其事,“哦,你不知道啊,不知道就算了,我自己找。” 肖零:“在外面!!在外面!” 他三百岁了,在青州的修真界也算是天纵奇才,从小在家族的庇护下长大,没怎么遇到过风雨,而且因为他独一无二的太极金瞳和修为,根本没有人敢得罪他。 可是现在,他居然被烧光了肉身,在一个小笼子里当一个连元婴期都没有的渣滓的阶下囚!! 常婉出了洞穴,然而还没走出一步,就顿住了。 洞外,万丈悬崖。 这是一片片奇山,笔直的,一根根竖起柱子一样的山貌,被风雨腐蚀又被绿植侵染,放眼望去,耸立的群山柱和藤蔓,各种树,但对于常婉而言,最耀眼的,还是伫立在不远处山头的那个男人。 或者说,那只在魔化边缘的野兽。 它燃烧着白焰的骨翼此时已经长出了血管和肉,但是不灭的白焰还是在上面燃烧着,天边浮现了淡淡的鱼肚白,猩红的霞光照耀在它身上,为那层白色的火焰覆盖上了一层火一般的颜色。 肖零终于从火焰的灼痛中缓过来了,说:“是不死鸟吧。” “……” “居然真的有这种传说中的血脉。”肖零的声音是那种男孩一般的稚嫩,但是听起来少年老成,和常婉印象里那个拿着拨浪鼓的惜字如金的小男孩有点对不上。 常婉:“之前你和你道友说话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话痨。” 肖零冷笑一声:“什么道友,都是想要来抢东西的,随便说点什么让他们猜一猜就好了。” 常婉:“……”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了,肖零倒是意外的坦率。 “看样子已经救不回来了。”肖零稚嫩的语调听上去非常遗憾,“这样子,他已经被不死鸟吞掉了一半的灵魂了吧?除非是大罗金仙转世,这魔化程度,谁救的回来?” 他说完又劝常婉:“可能他确实对你意义非凡,但是我还是劝你杀掉……啊啊啊你别摇,小姑奶奶!大姑奶奶!!啊啊啊我死了!!” 等肖零老眼昏花的时候,才听见常婉说,“你说杀掉谁?” 肖零:“……” 肖零寂寞的说:“……你杀掉我算了。” 见常婉根本不理他,他叹口气说:“你知道,不死鸟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死去的。” “这个世界上,从第一只不死鸟诞生开始,就只有一只不死鸟。”肖零的声音严肃下来,“不死鸟不可能死去,即使灵魂破碎,身体死亡,也会从存在有自己血脉的子孙身上复活。” 看着常婉终于听自己说话了,肖零才松了口气。 “你……这个人,他身上有不死鸟的血,也有人类的血,不死鸟会吞噬他。”肖零苦口婆心的说,“等到他彻底失去意识,充满仇恨而复活人间的不死鸟,只会让这世界生灵涂炭……” 常婉:“这个世界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她只是要完成任务而已。 因为积分变成负的,现在系统拒绝给她任何帮助,所以面对楚长青这个样子,她也是一筹莫展。 肖零:“……” 肖零竟对这个中二的回答无言以对。 那只野兽显然是看见她了。 白色的双翼猛然展开,不过瞬息,就飞到了她的眼前。 肖零问:“它为什么这么护着你?” 常婉也不知道。 当然,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回答的。 但是楚长青绝对不能一直这个样子。 真元已经恢复了大半,常婉伸手放在了楚长青的额头上。 男人的身体一大半都被不死鸟的血脉吞噬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像肖零说的……它便会成为真正的不死鸟。 成为为了复仇而咆哮的魔鬼。 但是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常婉都不会放弃。 她看着他猩红的眼瞳,低声道:“入魔。” 这是在青风宗的时候获得的一个技能,可以进入入魔人的内心世界。 一瞬间,光芒闪烁,肖零感觉自己一下被抛上了半空,突然昏迷的少女让这只魔化到了一半的不死鸟变得无比的暴躁不安,抱着女孩冲向了天宇。 魔化中的他只是一只遵循着本能的野兽,真正的灵魂被困囿在内心世界深处。 常婉凭借着入魔的能力,感觉自己猛然下沉,眼前瞬间被黑暗覆盖,就像是突然扑入了什么深渊,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一直往下往下往下—— 明明没有水,常婉却觉得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直到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条,这个条条一直在随着她的坠落放大放大再放大,越靠越近,而那红条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宽,伴随着窒息的灼热——那不是红点,那是岩浆!一条在流淌不息的岩浆河流!! 常婉瞳孔一缩,与此同时,她看到了岩浆河流中,一座古老城市如同画卷一般展现在她的眼前,它的一半没入滚烫的岩浆河流,另一半浮在河流之上,雄伟的高塔缠绕着半径半米粗细的巨大锁链,在这座城市的中间倾斜,连绵的建筑顶上覆盖着龙鳞一般的瓦片,瓦片上镌刻着神鸟的花纹,数万米长的锁链环绕着这个埋在在岩浆河的城市,这些沉重的锁链在岩浆河中起伏,竟然没有被那滚烫的热度吞噬!而那些环绕着城市的锁链伸出大概五六条,与中间倾斜的高塔相连。 常婉直直的摔到了这座城市离岩浆最近的边缘!! 地板滚烫,像是被地热灼红的铁板,这里像是一片炼狱,地板缝隙中居然还冒着滚烫的岩浆,常婉现在是灵魂状态,稍微一碰就被灼的不轻。 她艰难的起来,灵魂状态的身体被粘稠的空气压制着,虽然摔的不痛,但是岩浆碰一下,也有的受。 入魔……成功了? 她居然……不,这里……这里竟然是楚长青的内心世界吗? 被岩浆吞噬了一半的危险城市。 常婉很快回过神来,她得快点找到楚长青!! 可是这古城偌大,她完全不知道去哪里找,四处环顾了一下。 红彤彤宛若地狱的天空亮着一轮惨白的月,断壁残垣处连接漆黑粗大的玄铁锁链,但能从精致华美的装饰看得出曾经也是非常重要的地方,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倾斜城市中,那座随着城市而倾斜。被锁链缠绕的高塔! 这座寂寥的,被毁灭了一半的古城,随处走过,地上都会冒出滚烫的岩浆,常婉一跳一跃的走过去,跑了很久才走到高塔下。 空气中除了岩浆的灼热糊味,还有一股铁锈味。 她抬起眼。 瞳孔骤然一缩!! 之前离的远未曾看清,如今才发现…… 那厚重的,半径半米的巨大锁链缠绕着的高塔上,捆缚着一只雪白的鸟。 它的胸口插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刀,常婉以前在现代见过的日本刀的模样,直接插在了白鸟的胸脯,流淌不尽的血一滴滴的流在高塔上,狰狞的血染红了足足千米的巨塔,它朝着城市的南方,修长的脖颈垂下来,修长的翅膀尖还燃烧着常婉熟悉的白焰。 不死鸟是不会死的。 所以它的血,也是流不尽的。 仿佛是什么的祭品,流淌着无尽的血,面向城市的南方,为什么赎罪—— ——这是什么? 常婉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楚长青的内心世界的话。 这只被封印的白鸟,是侵入他内心世界的不死鸟,还是……楚长青?!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拖那么久……OTZ 第44章 邻家哥哥 “我看到了什么……”常婉喃喃自语, “系统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系统道:“你没积分了。” 常婉:“赊账!” 系统:“我们这里只有一次赊账的权利,很遗憾。” 显然这个机会被常婉用来买屏息丸了。 常婉恨不得把系统揪出来捶一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懂不懂!! 然而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 她忽然发现,这座巨大的,活在岩浆上的城市,一直在往下沉。 高塔在城市的中心, 而这座城市已经沉了一半了, 滚烫的岩浆无限的接近着高塔,带来灼热和死亡。 常婉开始慌了,她抬头,看高塔上的不死鸟, 咬咬牙, 飘到了那只被锁链捆缚住的白鸟前。 她是灵魂体,本来是能轻易飞起来, 但这里的空气粘稠如糖浆,在地上都能感受到那种滚烫的压力,飞的时候更是艰难无比。 然而离得近了, 常婉把白鸟看得更清楚了。 它闭着眼睛, 修长的身体, 两只白色的巨爪长着鳞片,庞大的翅膀燃烧着白焰展开, 像个十字架一样被半米来粗的锁链紧紧锁在了高塔上,胸口那把古剑直插入心脏, 淋漓的鲜血狰狞,带着冷酷无情的味道。 常婉认真的观察着,却不敢太过靠近, 正当她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一抬眼。 她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瞳。 那是绝对纯粹的金色,冷酷,威严,无情,带着如山一般庞大的力量!! 常婉瞳孔一缩,还未来及反应,已经伸手,握住了插在它胸口的刀柄! 灵魂被控制了! 然而在握住刀柄的一瞬间,常婉手背上的哀风符文陡然一亮,少女雪白的灵魂一刹那遍布着青色的波纹,将不死鸟不山一般的威压剔除殆尽! 与此同时,刺目的青光伴随着青色的符号猛然窜上刀锋! 常婉猝不及防,但是一个清晰的念头从哀风那里传达给她—— 哀风想要吞噬这把刀魂!! 不行!!这是封印不死鸟的东西—— 系统声音冷静:“你还没有支付哀风的代价,把这把刀魂给它。” 内心世界的东西,自然不会是真刀,而是刀魂。 常婉:“我不是真元都给它了吗??” 系统:“你那点灵寂的真元杀出窍??想什么呢!” 常婉:“……” 系统:“一般哀风会在你下次使用它的时候收取上次使用的代价,如果你没有准备好让它满意的代价,那就会吞噬掉你的灵魂或者生命,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你还是把这个刀魂给它吧。” 常婉:“……我下次不用它就是了。” 这个刀魂一看就是封印这只白鸟的重要东西,如果这只白鸟是楚长青本体还好,要是一刀□□不死鸟直接复活了,她肯定死翘翘了!! 一声清脆狰狞的啼叫响彻天宇,不死鸟金色的眼瞳陡然染上了狰狞的血色!它开始不停的挣扎,链接整个城市的锁链开始了疯狂的晃动,地动山摇,滚烫的岩浆河流荡起了翻天的巨浪,一小部分岩浆在脱离岩浆河几十米的高度后凝结成了半固体的石头,摔入城市中,剧烈的震荡让不死鸟的动作更加疯狂! 常婉手里握着刀柄,整个人像是滚筒洗衣机里的破抹布被摇来晃去,不死鸟的威严和恐怖威压森森的压制着她,而她身体上漂浮着青色的纹路,毫无疑问是哀风在为她抵御! “很遗憾……你这是第二次使用哀风了。”系统说,“想想吧,是生命还是灵魂或者刀魂?放心,没你的命令,哀风不会动的,它是个特别乖的剑纹哦。” 常婉:“草,这不是被动技能吗?!” 系统:“女孩子不要说脏话,容易被人讨厌……” “让你喜欢上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常婉咬牙切齿,“刀魂给你!!” 这样是死那样还是死,她倒不如赌一把! 插在不死鸟胸口的古拙刀魂一瞬间产生了浓密的青色裂纹,在常婉手中化作碎片!随后被青色纹路吞噬殆尽!! 常婉手背上的剑纹符号一瞬间多了一把古拙的刀痕! 刀魂消失的一瞬间,不死鸟胸口喷涌出最后浓烈的血,浇了常婉一身,随后那道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那半米粗细的巨大锁链,如同龟裂一般,从不死鸟身周产生了细细密密的裂纹。 常婉忽然明白了,那把刀插在不死鸟的心脏中,就是为了让它不断流血,流失力量,保持着可以被锁链封印着的状态!! 刀魂消失,不死鸟所向披靡!! 在锁链即将崩碎之前,常婉用尽力气喊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回答她的,是穿破云霄的尖锐啼鸣和锁链眨眼的崩碎! 高塔在狂风中破碎,尖锐的石头与狂涛一般的岩浆卷起又落下,轰然倒坍的高塔带起滚滚的烟尘,而在那无尽尘埃中,不死的白鸟展开了庞大的羽翼!! 哀风一瞬间亮出了灿烂的青光,在常婉反应过来之前,手里便已经多了一把古拙的,被青色纹路包裹着的刀魂!! 而此刻,刀魂与布满鳞片的白色利爪碰出尖锐灿烂的火花,少女的发随风飞扬,她的眼睛对上了一双金色的,冰冷无情的瞳孔。 带着滚烫的杀意。 是不死鸟?? 那一瞬间,常婉的大脑一片空白,模糊的空白中,又有一个少年,拿着小橘灯,看着她目光浓烈,眼角一点泪痣的风流,说起话来,三分凶戾,又藏七分温柔。 是不死鸟侵占了他。 它虽然看着她,却根本没有将常婉放在眼里。 那双眼里,只有刻骨的沧桑和恨意,那是和少年截然不同的眼睛,充满了王一般的霸气和和恨,端坐于王座之上,舞动于炼狱之间,那是绝对强者的眼神!! 它的爪牙锋利残忍。 那不是楚长青,是侵占他的不死鸟!! 仿佛灵魂燃烧,哀风一瞬间漫卷起狂风,滚烫剧烈的岩浆随着风冲向不死鸟! 不死鸟骤然飞起,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翅膀只是一扇起,那岩浆便如风化一般,细细碎碎的化成了尘埃!! 哀风抗住了这一波,常婉紧紧的握着刀,她很想知道……很想知道,楚长青在哪里!! “告诉我……”常婉抬起刀,遍布着青色纹路的刀锋卷着一个灵寂期的微弱杀气,少女的魂魄甚至有些不紊,她的眼里也亮着被哀风点燃的青色光芒,“……他在哪!!” 不死鸟仰天长啸,白色的月亮在血色的天穹中亮着微光,白鸟抓着她冲上天穹,“区区蝼蚁——” 它的爪子抓着刀锋,把常婉带到苍穹之上,直冲那轮白月,常婉一开始还以为那真的是月亮——但随着白鸟的冲刺,那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常婉瞳孔一缩。 那不是月亮! 那是一个发着光的白色圆球,亮着淡淡的紫色波纹,不死鸟长啸一声,滚烫的白色火焰朝着圆球冲了上去!! 而在那一瞬间。 常婉感觉到了。 ……是楚长青!!! 那是他的灵魂!! 不死鸟想要吞噬他! 常婉瞳孔骤然一缩,哀风心随意动,青色的狂风卷着由岩浆暂时凝成的滚烫岩石,猛然将那白焰冲散!! 不死鸟被卷着风刃的岩石碎片击中了眼睛,刺耳的啼叫带着疯狂,它抓着常婉的刀刃就要带着她跌下去!! 下面的城市已经因为高塔的破碎而被岩浆吞噬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也要消失。 它想带着她摔到岩浆下去!! 它是不死鸟,它不会死在岩浆里,但是常婉一定会被烧成飞灰!! “待吾重回人间。”不死鸟盯着常婉的金色眼瞳带着仇恨,“必将逆臣斩下炼狱深渊!” 对着不死鸟眼瞳的一刹那,常婉忽然明白了。 这里是楚长青的内心世界。 他的世界里……一直封印着这头狰狞的野兽。 这是他的血脉,是他的半身,是他无可违逆的命运!! 常婉紧紧的握住了刀柄,一刹间剑纹哀风和她的灵魂极致融合,心随意动,这把不知名的刀魂在哀风的加持下瞬间锋利百倍! 一刀划下! 被生硬斩下的爪子勾出血痕,不死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啸,金色的眼瞳缩成一点,狂烈的白焰朝着常婉扑了过去! 被砍下的爪子瞬间恢复,常婉却不在意,借着哀风直接来到了那发着光的圆球旁边,居高临下,冷冷的俯视着要飞上来的不死鸟。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吗?” 看着不死鸟尖啸着冲上来,被哀风控制着的,稍显暴躁的灵魂慢慢安静下来,常婉浑身都是冰冷的,这让她的嗓音也有点冷酷。 少年眼角猩红,淡漠的声音徘徊在耳畔,带着无所谓。 ——我生性便是如此,恶贯满盈,滥杀无辜。 她手里古拙的刀锋青色的纹路慢慢沉寂,只有一片寂静的漆黑,一点一点的看不出颜色的微光从刀身浮现,仿佛夜里闪烁的星辰。 蓄势待发的哀风! 一刀斩下!! “我来这里……” 无论是附骨之虫般的偏见,亦或是死亡缠身的阴谋,抑或是无法违逆的命运—— “就是为了斩断这些!” “轰——” 你恶贯满盈的命运,就由我来为你践踏!! 不死鸟金色的眼瞳陡然一缩,恍若可以劈开天地的青色刀刃,无声无息的穿过它的身体,它甚至连分裂的余温都没有感觉到,一切寂静的恍若最黑的夜。 而在之后,不死鸟分裂成两半,岩浆被刀锋的余波劈裂狂狼,即将沉入岩浆的城市再次显现世间,肮脏的鲜血洒在城市上,不死鸟的半身漂浮在岩浆之中,在滚烫的烈火中挣扎嘶吼! 而在天上的这轮明月…… 常婉伸手,轻轻一触。 一阵云雾包裹住了她,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落在了一个白气弥漫的地方。 “真像个英雄。”稍微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来,常婉一下回头,刀尖指向了来处。 一只模糊的不死鸟懒懒的看着她。 常婉瞳孔一缩,握刀的手紧张起来。 这里也有一只?!见鬼! 这只不死鸟眼里没有像外面那只鸟一样的凶戾,倒像是个邻家哥哥,好像随时都能摆好棋盘跟她来一局国粹。 “……”常婉没放松警惕,“……你什么?” “我是不死鸟啊。”它声音懒懒的,“但只是一抹残魂。” 常婉:“……你是不死鸟,外面的那个是什么?” “你刚才不也是顿悟了吗,还问我?”它像只大白鹅一样窝成了一大团,慵懒却不失优雅,“那是楚长青觉醒不久的不死鸟血脉啊。” 常婉:“……” 常婉:“……你骗谁呢。” “我骗你又没糖吃。”它翻了个白眼,瞧着常婉手里的古刀,“还有,你的剑纹吃掉了我的刀魂,我还没找你要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常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 - 第45章 遗忘之地 这刀魂是它的? 常婉立刻就想到了外面扑天而起的岩浆火焰, 沉陷入火色长河中的半个城市,以及在城市中心,被巨大锁链扯住的倾斜高塔上, 被一把刀魂钉住的不死鸟。 那是精准又残忍的刀锋,直直的掷过去,手法利落,一刀穿胸, 毫不留情。 ……怎么也不像是只鸟能做出来的, 虽然这只鸟是不死鸟的残魂。 “你说这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常婉说,“我还说看见的都是我的呢。” “……小姑娘做人不能这么无赖。”自称不死鸟的大白鹅动了动自己的爪子,“会嫁不出去的。” 常婉:“……”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常婉无语了。 “都说了,残魂。”不死鸟说, “你也不要紧张, 刀魂我不会收钱的。” 常婉:“……说的你好像能花钱一样。” 不死鸟充耳不闻,继续说, “不过,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 拿人手软……” 常婉低头看哀风:“听见没, 吃人嘴短, 拿人手软。” 不死鸟:“……” 常婉认真的看他:“哀风说它知道了,但是它吐不出来。” 不死鸟眼皮子抽了抽。 “你的剑纹叫哀风啊。”它赞美般的转移了话题, “真是好名字,像这种活在上古的东西, 这个年代真是很少见到了。” “那么厉害?”常婉下意识的问。 其实常婉问出来的心理很简单,就是我当然知道它很厉害但是我想要听别人再说一遍。 常婉问出来之后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这个心理好像不是她的。 “当然厉害。”不死鸟动作优雅的整理了一下羽毛,“每把剑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有开天劈地的能力,在它的力量面前,连神都会退让。” 一瞬间一种沾沾自喜的感觉飘出来了。 哀风很高兴。 常婉:“……” “但是同样的,使用它都会付出代价,或是生命,或是它感兴趣的灵魂,我没猜错的话,我的刀魂就是成为了你用它击败外面那只不死鸟的代价吧。” 虽然借着哀风的力量牛逼哄哄的,但是常婉心里其实心虚的紧,每使用一次哀风都要付出代价,上次使用的代价是不死鸟这把刀的刀魂,那这次的代价必然会在下次使用的时候支付。 要么命要么魂。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不死鸟往后看了一眼。 常婉循着它的目光看过去,瞳孔一缩,被她劈成两半的那只不死鸟早已恢复了原来的身体,此时在圆球的迷雾之外狰狞的嘶鸣,他在圆球的迷雾外盘旋,白色的焰火在球外熊熊燃烧。 “当然你也不用太沮丧。”里面这只大白鹅一样的不死鸟非常温柔的安慰她,“这是毕竟是宿命一样的东西,能轻易被斩断的是神,斩不灭的东西,才叫做宿命啊。” 下一刻。 冰冷的刀锋指向了这只模糊残魂的喉咙。 “……”大白鹅看上去依然很淡定。 “是我的错觉吗?”女孩的表情很淡定,甚至有点淡定过头了,“我觉得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嘲笑我。” 她看上去真的是很淡定的。 如果她手背上的剑纹没有闪烁的话。 剑纹的性格会影响主人的人格,看上去……是个暴躁易怒的剑纹。 一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它没有办法斩断的东西,立刻就会生气。 “我哪里在嘲笑你呢?”大白鹅也很淡定,“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常婉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和过山车一样,上一秒高兴的要死看它跟天使一样,下一秒就生气的想要斩断这只丑鸭子的脖子…… …… 哀风状态真是太可怕了。 暴躁的怒火燃烧着,让她有点想像砍鸭脖一样把这家伙的脖子削下来…… 但是对着这只能一刀把外面的凶残不死鸟当胸封印的大白鹅……不,是不死鸟的残魂,常婉没办法让自己解除哀风状态,而且用哀风的代价太大了,她当然能延长一会儿时间就延长一会儿时间…… “我不想知道这些。”常婉捏着古刀,“我在外面感觉到了楚长青的灵魂,他在哪里?” “他啊。”大白鹅说,“就在你身后啊。” 常婉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回头望过去。 蒙蒙白雾骤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的洞窟。 沉重的大门在少年背后阖上,光芒消失。 这片洞窟铺就着金色纹路的地砖,散发着华丽的光芒,两道黑色的影子跪在地上开道,少年安静的站在中间接受他们的朝拜,他穿着一袭华贵的及地长袍,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绾起,腰间挂着双鱼佩,桃花眼冷漠狭长,一点泪痣显出了三分风流和冷色。 常婉恍惚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楚长青的灵魂与心魔! 即使内心世界的一大半已经被血脉里疯魔的不死鸟侵占,真正的灵魂也要像月光一样,高高在天上,冷漠的俯瞰着一切。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他慢慢走向前去,长长的袍子拖在地上,他却分毫不在意,常婉往他的尽头望去,只看到了一个雕刻着神秘花文的台子,台子上放了一盏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灯。 那个火焰十分眼熟。 她的眼前忽然冒出了一团火,像魔法一般,大白鹅低低的笑:“很眼熟吧?” ……这团白色的火是大白鹅翅膀尖上的火。 “……他要去做什么?”常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所有的黑影都恭恭敬敬的把头抵在地上,随后退下,露出了地砖上密密麻麻的金色花纹,更显得阴森。 他凝视着那团火焰,白色的焰火在少年漆黑的桃花眼里燃烧着,一点一点。 “淬火。”大白鹅懒洋洋的说,“魔教为了早日让他觉醒,每个月都会让他来这里淬火。” “……淬火是什么?” 常婉没有等到大白鹅回答,少年已经给了她答案。 他挥手,打翻了那团火! 一刹那! 仿佛在充满了天然气的空气中点了火,刺目的白光炸开狂热的火焰充斥了整个地窟,随着一声刺耳的啼叫,常婉抬头望过去,才发现这个洞窟的天花板上,那白色的火焰纹出了一只不死鸟的影子!地上金色的纹路金光大亮,随后被火焰掩埋,炸开的团团火焰最后如同渴求鲜血的虫子,顺着金色的纹路原路返回,猛然爬上了少年华贵的衣袍。 少年被火焰包围了! 常婉的呼吸停止了。 “那是我的羽毛做成的衣服。”大白鹅的声音还是懒懒的,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味道,“不会被白火烧坏哦。” “但只有纯血的我穿这种衣服才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混血的人穿上,血脉含量越低就会越痛,因为火焰会不停的精炼他的血脉,让他朝更高纯血的不死鸟的方向进化……哈哈,这个世界上纯血的不死鸟只有我嘛,可是我死了……有趣吧?” 常婉看着那个在火焰里燃烧的少年,他似乎是痛苦的,可是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的眉骨微微凸起,一双漂亮的宛如艺术的桃花眼淡薄的看着不远处的洞窟墙壁,那上面有一副壁画,画的是美丽的仙境,雾气弥漫的仙境下,埋葬着浓重如同死血的沉红色。 这个世界,不是你活着去折磨别人,就是别人活着折磨你。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冷锋利,甚至有几分血腥的冷漠,仿佛黑暗中独行的刽子手。 忽然。 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却一下被大白鹅拉住了。 ……见鬼,别问她大白鹅是怎么用翅膀拉住她的! 门开了。 恍若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抱着小小的布偶娃娃,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她有着一头黑色头发和温暖的梨窝,抱着简陋的娃娃,推开了那扇门,冲天的白焰一瞬间朝她冲了过去,可是她视若罔闻,把沉重的门关上。 她的身体明明那么幼小,可是力量却极大,关上门之后,无视冲天的白焰,立刻朝着少年跑过去,“哥哥!!” 声音奶声奶气的清脆,“哥哥——” 常婉看着那个小女孩,一时间有些说不清楚的味道,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就好像…… 小女孩抱着布娃娃,冲天的火焰一下卷到了她的身上! 她好像疼了,眼睛里立刻充盈了眼泪,可是她还是坚定的跑到了少年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不死鸟羽毛制成的衣服有着无法想象的高温,她稚嫩的手被火焰灼烫,抱着他的动作却依然坚定又倔强。 “我找到哥哥了——”她大声的说,“这次的捉迷藏算我赢!!” 她的手明明都被烫的快熟了,可是她还是那样坚定的抱住了他,就那是她毕生追求的信仰和太阳——即使再滚烫的温度,也没有办法让飞蛾放弃扑火。 少年那迷蒙又阴冷的眼神慢慢变了,他回过头,像是在黑暗睡梦中的人终于又见到了一丝明火。 “哥哥……”女孩的身高只有一点点,她抱着他的腿,身上的皮肤都被灼烧的发红,却依然不放弃,“哥哥,不痛呀。”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哪怕疼的满眼都是泪,还是对他露出了灿烂如同焰火的表情,“果然呀,无论你藏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分离都是一场捉迷藏游戏,我们彼此不抛弃,不放弃,不背弃,只要心里怀着太阳,我永远会找到你! 少年躬身把女孩抱在了怀里,无尽的火焰不愿意放弃折磨他们的机会,依然想要扑过来,少年倏然抬眼! 那一瞬间,仿佛猛兽出笼,用尽了毕生的凶煞! 所有的火焰退散,炽烈的火焰将两个人团团包围却不敢靠近,却又贪婪的想要吞噬着,他们像是被虎视眈眈的孤独野兽,在充满敌意与烈焰的世界里,彼此依偎,就好像可以这样拥抱着,直到死亡尽头—— 常婉看着这个景象,心跳的很快,好像有谁在她耳边说…… ——你笑着流泪的样子,真是丑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是个煽情怪。(动人 掐指一算,这篇文写得还挺带劲的,那就日更看看吧。 - - 第46章 他的宿命 而在外界。 “均山老祖……灵火灭了!!” “居然真的灭了——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灵蛇女的灵火也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靠近了青风宗那边的兽魂山——派人查探的弟子说, 说……” “说什么,快说!!” “说那座山塌了……一直在烧着特别诡异的白色火焰,都烧完了……” …… 灵寂后是元婴, 元婴后才是出窍,青州的元婴十个手指就能数的过来,出窍期的自然是被供着的大能! 可是一夜之间,这样的祖师级大能折损了三位!! 青州巨震!! 戚冰看着无尽绵延的山脉, 他那天被人偷袭, 砍断了整个胳膊,受了严重的伤,但还是活了下来,如今身在靠南的荆州。 荆州向南毗邻南蛮的十万毒林, 那是毒和蛊虫的发源地, 向北接壤雍,豫, 徐三洲,向东则是扬州,西去则毗邻兖州。 “你听说过那个传说吗?”戚冰看着无尽蔓延的远山, 问身边的夏独。 老人戴着黑色的面罩, 遮住了他那张阴郁的脸, “什么传说?” “不死鸟的传说。”他看着这片土地,眼眸光芒温润, “它在诞生于荆州,土地龟裂长出荆棘, 刺破天宇,它的翅膀只燃烧至纯至亮的白焰,万灵在火焰中成为它诞生的祭品, 它要让这火焰无尽焚烧,从地面延着荆棘烧到天上吞噬太阳,烧到地下饮下岩浆,它将成为万灵的王者,不死不灭,不哀不伤,它生来就是要让世间水深火热的。” 夏独摇摇头,“……没有听说过。” “这是只在荆州这里流传的版本。”戚冰散漫的笑了一声,看向北方,“扬州与荆州接壤,我小时候是听着这个传说长大的。” “你想要不死鸟复活吗?”夏独问。 “青州那个小地方,一个小小的兽潮便足够涂炭生灵了,哪里用得着不死鸟亲自出马。”戚冰看着湛蓝的天空,“没有不死鸟也不打紧……有九玄珠就够了。” 夏独看着他,半晌,微微摇头:“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戚冰眼瞳微微放空,半晌轻笑,“……想要的早就不在了。” 这个世界上,他真正想要的,渴求的那颗星星,早就已经暗淡了尘光,被残忍的撕碎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要娶常婉。”夏独说。 戚冰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啊,那也是颗温柔的星星……” 那的确是颗值得被温柔以待的星星,只是他早就变成了一个披着温润躯壳的魔鬼,丧失了爱的能力。 夏独说:“你娶不娶常婉我管不着,但是常樱的身体已经岌岌可危,想要用她引发兽潮,你首先得保证她不能死。” “自然。” = = 眼前的景象忽然又如焰火一般灰飞烟灭,一切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迷雾重重,少年的影子也不见踪迹。 怎么消失了? 常婉,“那个孩子是谁?” 大白鹅动作优雅的整理了一下羽毛:“我怎么知道。” “这是他断续的回忆,不算心魔,他精神力非常强大,真正的心魔藏的很深,不会那么浅显的就让我看到嘛。” 那个孩子…… 常婉不记得原著中说楚长青有个妹妹,他从出场开始就是孤家寡人。 那么那个孩子,如果按照套路…… 常婉忽然不敢再想。 “……我其实从刚才就想问了。”常婉说,“你这个残魂,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白鹅若无其事的理了理羽毛,看着球外熊熊燃烧的白焰,“今儿天气不错。” 那只由疯狂血脉形成的不死鸟在球外疯狂的嚎叫,白色的翅膀掀起熊熊的烈焰,岩浆与烈火咆哮,它不停的冲撞着球状灵魂,可是这里巍然不动。 大白鹅啧啧赞叹,楚长青的灵魂就是强大啊。 锋利的刀刃指着它的脖子。 “……” “好吧好吧,你看你,你又杀不了我,干嘛这么凶呢?”大白鹅用翅膀小心翼翼的把刀刃挪开,“女孩子还是得温柔一点啊。” 它开始转移话题:“这把刀是不是特别好用啊,我告诉你,这可是一把名刀,它生前的名字叫……” “轰——” 炽烈的白焰再次席卷,外面那只不死鸟狰狞的咆哮着,常婉瞳孔一缩,下一刻,整个雾气就又变了! 一片凄惨的黑色,常婉四下环顾,下意识的喊:“大白鹅??” 空洞的洞穴回荡着她寂寞的回声,没有人理她,她握紧了刀,心里开始有些紧张了,“系统……?” 系统说:“还在心魔的范围内,这应该就是他最深的心魔了。” 常婉一怔,最深的心魔? 有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在这片黑暗里,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常婉一个激灵,天知道她最怕蛇虫之类的东西了,这些东西简直哪里不符合人类审美就往哪里长,对常婉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那些更可怕了。 她刀捏的更紧,自我安慰一般的想,原来楚长青的心魔是虫子啊,难怪了,哈哈哈,虫子…… 跟她也差不多呢…… …… 眼睛差不多适应了黑暗,常婉才发现这是个四通八达的洞穴,细细的风声传来,似乎混杂着什么人在说话。 她循着风声走过去。 湿冷的洞穴,时不时滑过的蛇虫毒蚁,常婉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但是却还是无法控制的发抖,即使是哀风给她壮胆,她还是觉得恐惧。 她一步一步摸索着,那个模糊的说话声音更清楚,洞穴尽头也亮起了光,常婉松了口气,想她看来是没找错地方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呼吸屏住了。 那是一个虫坑,巨大的虫坑,各种诡异的毒虫和蛇在里面,高高竖起的十字架上,捆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不断有毒虫还有蛇想往上爬,又在爬到一个高度的时候像是受到了什么阻拦,一一落下。 而在坑里,少年衣衫几乎被虫子咬破,它们拼命的在坑里蠕动着,咬噬着少年衣衫下瓷白的皮肤,稚嫩的肌肤被咬破,鲜血流下来,这个时候的少年似乎还没有完全继承不死鸟的血脉能力,会受伤,会疼,会难受,也会中毒。 他整个人疼的瑟瑟发抖,那双时常阴郁的桃花眼带着无所谓的冷漠。 常婉的眼睛瞬间睁大,那一瞬间,她手中的刀锋在颤抖。 “很痛吧。” 一个模糊又冷漠的声音响起来,常婉猛然回头,朝着那人望过去!! 那是一个戴着白色公卿面具的男人,惨白的面具,大大翘起的嘴巴,整个人披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腰间配着一把猩红刀鞘的长刀,他的声音阴郁低沉,听起来诡异恐怖。 “真是个乖孩子,万虫坑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声音带着点冰冷,“自己爬上来吧。” 少年一点一点的,带着淋漓的鲜血,从万虫坑里出来,他一身鲜血,头发散乱,除了那双散发着凉意的眼睛。 他爬出来的时候,手臂上还缠绕着咬着他的一条花纹毒蛇。他却仿佛完全没有知觉一般。 他比那个男人矮了很多,站在那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抬起头,面色苍白,眼眸冰冷,那点泪痣显出了几分寒意。 “乖孩子,别这么看着我。”男人声音低沉诡异,“你想要什么,要么说出来,要么,自己拿。” 少年看着他,依然不说话,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常婉能看出来,他中了很严重的毒,站起来都在颤抖。 “……” 戴着面具的男人忽然笑了,他的笑声很诡异,那种微微有些尖锐的,刺耳的笑,“……你想要救那个孩子?” “不要不说话啊……”男人指着那个被捆在木头上的女孩,“你想要救那个孩子对不对?” 常婉手中刀锋微转,一刀朝着男人斩下!! 然而凌厉的刀魂带着狂风斩过,却是浮光掠影,毫无波痕,甚至连洞窟的石头都没打碎半颗! 路过的蛇虫不会咬她,是因为,她是不存在的人,所以,不存在的人,是无法伤害到那些回忆的。 这是已经排练好的剧本,而她是个无法影响剧情发展的局外人。 就像外面,那只不死鸟。 是无法斩断的宿命…… 他微微弯下身,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说:“可是你是个怪物啊。” “怪物怎么能当救世主呢,你只能当个刽子手,屠夫,你的血要比那坑里的蛇虫更冷,因为你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少年木然的听着他说话,没有反抗,像个木偶。 常婉想要抓住他,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听到那个男人说的话。 “不是的!!” 一刀再次落空,常婉简直要疯了,她想抓住他的肩膀,对他说不是的,你才不是这样的人—— “怪物是不能救人的。”男人说,“怪物只能屠杀啊。” 那张惨白的面具有着冰冷猩红的笑,他抽出了腰间的刀,常婉看到那刀刃也是生冷的猩红色,上面遍布着死亡一般的冰蓝色裂纹。 剑纹!! 这个男人也有剑纹!! “现在,杀了那个孩子吧。” 少年看着那个刀,整个人像是僵硬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如果你不动手,我就把她扔到万虫坑里去。” “你刚刚从那里爬出来,想必不用我多说……” 少年倏然抬眼,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握住了那把刀的刀刃。 他紧紧的捏着刀刃,鲜血滴下,他慢慢向上,最后握住了那把刀,拿着它下了万虫坑…… …… 那一瞬间,常婉想到了楚长青说过的话。 在心魔里,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无法改变—— 无法改变的心魔……一次一次重复着过去的选择,无法摆脱,无法忘记…… 就像宿命。 在楚长青如同演话剧一样,按部就班的,麻木的拿起刀要刺入女孩胸口的那一瞬间—— 他的表情那么冷,他的眼神那么黑,就好像他生来就是刽子手,一个无情的屠夫。 如果宿命无法更改。 ——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些宿命一遍一遍的,在楚长青的心里……一遍一遍的发生吗?!! 哀风状态猛然解除,那些弥漫在她身体周围的青色光芒消失殆尽,手中的古刀也骤然不见,她伸手,骤然握住了他的刀锋!! 那一瞬间,随着掌心剧烈的疼痛,她对上了他的眼睛。 常婉知道。 不是宿命,不是剧本,也不再是无能的旁观者。 在这一刻,她介入了他的命运。 黑暗卷着万虫坑和那个脆弱的女孩如同狂风消失殆尽,一片朦胧的白雾中,楚长青依然是少年模样,黑发微微凌乱,衣衫褴褛,一双桃花眼看着她,手中还攥着那把猩红的刀锋。 而常婉握住了他的刀,任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九州的分布我是按自己画的地图参考大概的位置随便写的……不要在意,这是个不存在的架空大陆。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孑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一个噩梦 从常婉消失到带着楚长青出现, 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大白鹅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楚长青和消失了一秒后又出现的常婉后声音一卡,但还是非常坚持的把刀名说完了:“……二千·十寸雨。” 少年的瞳孔放大又缩小,即使一切已经结束, 他似乎还沉浸在那个噩梦里,整个人显得有些木然,他的眼里似乎有常婉的影子,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即使一切不复存在, 他还是那个在噩梦里, 他握着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直到红色的刀慢慢化作尘埃散去。 常婉的手很疼,但是她看着楚长青的眼睛,只觉得心里更疼, 比手还要疼。 这就是他的心魔啊。 常婉想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魔鬼——没错, 就是魔鬼。 没有人类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出那样的话,只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才会那么残忍! “……你刚刚被拉去了他的心魔里吗?”大白鹅十分意外,“他居然肯拉着你去看他的心魔……你居然还把他带出来了?” 大白鹅在这家伙的心魔外面徘徊很久了,每一次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但是这个丫头一来就进去了…… 大白鹅竟然诡异的生出了三分羡慕。 楚长青整个人恍惚了很久。 每次沉浸在那个心魔里的时候, 他都会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的不真实——仿佛这样便能催眠自己, 戳入那个孩子胸口的刀是假的,他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他经受过很多的折磨和痛苦, 也做过很多不该做的事情,所有的错误和坏事, 他都无所谓正确与否,但是只有这件事,是他做过, 却一直都无法接受的事。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想谁来阻止他,谁来杀了他,怎么样都好…… 可是现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个噩梦,一次又一次的感受着那个孩子临死前依然温柔的目光,对他说,哥哥,以后不会是一个人,没有人来阻止他。 做错了事,又想让人拯救,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呢?那些正义的使者那么忙,看到他只会想着斩断他的头颅,他是怪物,是邪恶的化身,是冷血的魔鬼,是无情的刽子手,谁会救他? 然而,这是第一次,他在刺入那个孩子胸口的一瞬间,有人阻止了他,他甚至反应不及,就看着那只白嫩的手,仿佛破开了时空和梦魇的限制,一瞬间握住了他的刀锋! 那一刻,他的刀开始颤抖。 模糊的世界慢慢变得清晰,仿佛灵魂归位,迷雾散尽,楚长青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人。 那把刀锋早就随着心魔世界的消失而灰飞烟灭,少女的手却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滢掌心的鲜血一点点的滴落,她浅栗色的眼睛盯着他,眼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囊括其中。 是……他的婉婉。 一刹那,灰暗的世界像是重新了颜色。 她握住了他的刀,就像是要斩断他的宿命那样。 楚长青死死盯着她流血的手。 常婉见他好像回过神来了,松了口气,但看着他一直看着她的手,又有点说不出的尴尬,“……你好啦?” 她下意识的把手藏了起来。 话说……之前以为他会受伤或者真的入魔走不出来的时候真的难受的不行,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把人救回来,但真的见到真人的时候,又有点飘飘忽忽的尴尬。 真是……她大概一辈子都在叶公好龙吧。 “我没事。”楚长青闭了闭眼,黑发慢慢生长,眉眼慢慢拉长,连柔和的轮廓也坚毅起来,眨眼之间,他就不再是心魔里的十二三岁的无力少年模样,他低声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我手没什么事情,流点血而已,一会儿就好。”常婉依然把手藏在身后,紧张的瞅着一边的大白鹅:“啊,大白鹅你刚刚说什么,这把刀叫什么?” “……你叫我什么?”大白鹅看着常婉:“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叫一遍?” 常婉:“……” 楚长青没理常婉的转移话题,直接拉出了她藏在背后的手。 在内心世界里,所有存在都是灵魂状态,受伤也是要用魂力来修补的。 楚长青的手轻轻抚上去,柔和的精神力覆上常婉的掌心,一种微微有些侵略性的感觉瞬间弥漫过来,这种精神与精神的接触刺激有些大,明明只是修补个伤口,常婉整个人就跟过了电一样,她猛然打了个激灵,本能的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楚长青捏住了手腕,低声喝道,“别动!” 常婉立刻不敢动了,余光却忍不住瞥他,“……哦。” 少年眉眼清隽,天生风流的桃花眼中隐约带着几分严肃,却反衬着那一点泪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妖娆,看得常婉下意识的别开了余光……真他妈是个妖孽!! 楚长青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想给她疗伤而已。 常婉不得已看着大白鹅。 大白鹅发觉了她的目光,扑扇着翅膀凶神恶煞状:“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怎么能喊我大白鹅?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此时此刻它不再是温润的邻家哥哥,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发疯的大白鹅了。 “我说错了。” 精神力与精神力,灵魂与灵魂的直接碰撞,手指间传递不是温度,而是更深刻的东西…… 这让常婉有些紧张,她盯着大白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是大白鹅,是天鹅……不死鸟说不定还是天鹅的变种,哈哈哈……” “天鹅也不是啊!!那种凡间的牲畜怎么能跟我一样!!”大白鹅看上去更生气了,也是,任它再怎么好的脾气,也没法容忍自己跟天鹅大白鹅这种东西混为一谈,具体而言就像有人说“你看上去跟那只漂亮的哈巴狗一样……” ……再好看的哈巴狗不还是狗么。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大白鹅……” 常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脑子混混乱乱的,那种让人酥软的电流随着掌心的伤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情不自禁的紧张,手已经不疼了,为什么他还是握着她的手啊……她忍不住问:“……好了没啊。” 楚长青没有说话。 常婉想看看好了没,又怕被楚长青那漂亮到妖异的脸勾引了——人家认认真真的给她疗伤,她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不应该……但是他老是捏着她的手也不成体统啊。 于是她偷偷看了一眼。 白嫩的手早已经看不见了任何伤痕。 楚长青骨节有力的手握着她的手,几乎将她整个手都包裹起来,他微微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和带着褶子的眼皮遮住了那双深沉又清透的眼睛——她的手都好了为什么他还是握着不放啊!! 常婉艰辛的说:“……好了,已经好了。” 其实被这么握着也没有什么啦……但是这种状态的话,就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好像也不是……好像认真一点的话,她也是可以看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的……看到他的想法,他的灵魂…… 他坚定又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他把他的一切都敞开给她看。 所以才很奇怪啊!! 就在常婉满脑乱想的时候,楚长青倏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视线相对。 那双桃花眼很黑,几乎见不到底,他低头,掩住了眼底深深的欲望和渴求,声音很淡:“要等一下。” 理所当然的要求几乎听不出任何不对劲,仿佛疗伤就有这个流程一样,在伤口愈合之后还要用手掌保温。 大白鹅还记恨着常婉说他是大白鹅,见她把求助的目光瞅过来,冷哼一声装作没看见。 再怎么温润的鹅也是有脾气的!! “这不是握刀的手。” 就在常婉心慌慌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楚长青低声道:“抱歉……我睡太久了,才没能保护你。” “哈哈,你说什么呢……”常婉偷偷抽手,然而楚长青像是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一样,依然握的紧紧的,常婉试了几次后无奈放弃,她有点心虚的看着旁边,“我可……” 她原来想说“我可比你厉害多了”,但是很快想起来现在的楚长青可不是以前的那个能被她随便欺负的小小心动期了。 虽然她也没能欺负过他几次。 于是话音生生拐了个弯,“……我可也是很厉害的。” 她有哀风呢,虽然她这辈子应该不会再用第三次了。 因为用了第三次,她这辈子就结束了。 dei。 楚长青并不和她争什么,他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半晌,说,“婉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常婉一怔:“不一样?” 但是很快她就响起来自己是魂穿的!她自己原来的灵魂当然不可能和原身一样了!! 她立刻想要抽手捂脸,但是抽了几下发现抽不出来,立刻别开脸,紧张的说:“啊,哈,是吗?哪里不一样了……我觉得差不多吧,可能我天生就有着灵魂与脸不匹配的畸形……是不是丑了?” 楚长青握着她的手更紧,他按捺着心底那种滚滚燃烧的东西,灵魂之外,源于血脉力量的不死鸟还在咆哮着想要吞噬他,他却已经望着常婉,真的像怪物一样,有了想吞噬掉的东西。 “……不丑。”楚长青说:“……很好看。” “婉婉……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的男主终于出现了。 啥时候编编看我认错态度不错给我个榜单呢(托腮(远目 第48章 。。。。 ……艾玛!!这太直白了!! 常婉尴尬的咳了咳, “……是么。” 我知道我好看你倒是把手松开啊!! 而且可能是灵魂状态真的和肉身状态不一样,如今被楚长青直接点出来,常婉总有种自己扒光了被人看到的感觉。 “原来如此。”楚长青低声道。 “什么?” “因为是不一样的人。”楚长青桃花眼狭长, 隐约带着笑意,“所以才不一样吗?” 难怪……那怪她跟之前的人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以为能蒙混过关的常婉:“……” 夺舍被发现了!!! 常婉死鸭子嘴硬:“胡说!哪里不一样了!我就是天生的灵魂和脸不一样,灵魂比脸更漂亮的那种典型!” 楚长青并不在意常婉的狡辩,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楚长青问。 “我就叫常婉……”常婉对着楚长青的眼睛, 气有点虚了, 心里想,夺舍被发现了,系统会不会抹杀她啊,这是违规掉马吗? 而且楚长青他…… 系统:“也就扣你一百积分做惩罚罢了……你现在欠我两百积分, 记住了。” 常婉:“……” ……不管怎么说, 扣积分都比抹杀要强不少。 常婉看着楚长青,发现他在发现她不是原身之后, 看起来反而很高兴。 他就没有什么被欺骗的感觉吗? 楚长青不知道常婉在想什么,但是看着少女水光潋滟的眼眸,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没事的, 婉婉。” 常婉生无可恋,并没有什么被安慰到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问系统:“我之前也用过一次入魔,为什么那次没事?” 那是从心魔里救李粟的时候。 系统声音懒懒的:“你之前进低阶弟子的心魔的时候有我给你遮掩着, 简单的一个障眼法就可以,但是同样的招数对现在的已经是半个神兽的楚长青可没啥用。” 常婉:“……” 原来不是我方能力太弱,而是敌方眼力太强。 常婉生无可恋的对楚长青说, “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我当然就没有事了。” “发现了也没关系。”楚长青说,“要是有其他人发现了。” 他语气的温度比掌心的温度凉,“我就替你杀了他。” 常婉:“……” 你这样太暴力了是不对的!! “但这不是杀不杀的问题……”常婉想到了原身的妹妹常樱,要是知道自己的姐姐被夺舍了,还不知道有多难过。 楚长青像是没有发现常婉的画外音,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不愿意拿下来了,一直摸摸摸…… 常婉:“……” 系统:“灵魂体发型不会乱的,放心吧你还是那个美丽的小仙女。” 常婉决定自力更生,她对楚长青说:“你的手……” “我看到了。”楚长青忽然说,“外面的事情。” 常婉准备说的“你的手挺好看的我想看看你拿下来吧”这句话无声无息的被噎了回去,“……什么?” 楚长青垂着睫毛看她。 她长得比她的身躯更好看,一双浅栗色的圆圆眼睛,有点搭拉的小狗眼,并不像她的躯体那样眼角微挑锋芒毕露,脸蛋也更小更可爱,她自己可能没有发现,她害羞的时候,耳尖会有点发红。 “我入魔的时候出现的那些人。”楚长青很喜欢自己的手沉在常婉发丝上的感觉,那种柔软的,像是棉花糖一样软棉棉的感觉,直接给灵魂带来了一种无名的悸动,“那些事,我都看到了。” “你要是全部看到了就知道外面现在已经没事了。”常婉说,“我能保护自己的。” 楚长青说:“但他们死的太便宜了。” “……他们?死了?不就死了一个吗?” 常婉愣了一下,她被肖零控制之后就没了意识,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同道全部被魔化的楚长青一把火烧成了渣。 楚长青不说话了,只是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 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一点轻巧的风流,眼底却一片凉飕飕。 常婉:“……” ……哦,都死了。 难怪最后只留下一个小婴儿还被困在鸟笼里了。 常婉决定不想那么多,她悄悄别开了脑袋,把楚长青那只仿佛长在她脑袋上的手不经意的撸下去,“你魔化之后好像来了魔教的人,我从他那里找到了一块令牌。” “令牌?”楚长青有些遗憾的看着自己的手,对于令牌好像不怎么在意。 “对……我怀疑那个黑袍人就是拿着令牌才找到你的。”常婉说,“是一个青色的玉牌,里面有血丝……到我手里的时候一直在发红光。” “是不死令。”楚长青倒是见怪不怪,只是嘴角的笑弧带着更深的冷,“象征着不死鸟血脉的东西。” 见常婉还是不太懂的样子,旁边一直被无视的大白鹅一下感觉自己找回了优越感,“你看不懂了吧?这是你们那些坏人类搞出来的东西,这小子的血脉要是彻底觉醒,不死令就会变成血红色,代表他血的纯度已经……” 楚长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大白鹅。 “……”大白鹅咳嗽了两声,“……血的纯度已经达到了非常不妙的地步。” “血纯度升高除了入魔还会发生什么吗?”常婉不傻,一下反应过来了,魔教肯定有所图。 “一旦血的纯度过高,就可以与万兽共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会奉其为王。”不死鸟说,“如果王死了,万兽立刻会发狂,届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常婉恍然大悟:“所以你死的时候,才会发生兽乱?” 大白鹅:“……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常婉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些景象,再看楚长青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看小可怜的眼神。 太惨了。 简直就是魔教从小养大的韭菜…… 楚长青掀了掀眼皮,狭长的眼睛乌黑深邃,似笑非笑的,“可怜我?” 常婉:“……” 常婉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比较惨,毕竟好好睡在床上被作者坑了不说还要穿越面对这样的事情…… “总之现在就是已经好了对吧?”常婉装作没听见,“你现在是不是能恢复正常了?” 对于常婉的逃避,楚长青低笑了一声,“嗯。” 就在常婉以为自己任务完成可以彻底松一口气的时候,大白鹅忽然道:“小心!!” 耳边突然一声尖锐长啸! 是外面的不死鸟! 常婉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毕竟外面那只不死鸟一直在搞事,但是不知道是楚长青的灵魂太强还是怎么回事,对他完全没有分毫影响。 这个声音非常尖锐,而且绵长,它一直在尖叫,咆哮,雪白的翅膀掀起红色的岩浆,在大白鹅落下的刹那,狂乱的精神波动化作一支燃着火焰的利箭,穿透了一点,冲了进来!! 它把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一点,目标居然是常婉! ! 常婉一直以为它在外面是想要吞噬楚长青的灵魂,结果她完全弄错了。 它显然还记恨着常婉朝着他斩下的那一刀!!如今拼劲全力,也要置她于死地!! 楚长青瞳孔骤然一缩,一伸手拉开了常婉,然而那箭微微倾斜,立刻又朝着常婉飞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哧——” 在刹那间依偎拥抱的灵魂传递着滚烫的感情,常婉紧缩的瞳孔对着楚长青狭长的目光,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滚烫的,像是燃烧着一般的情感。 那是绵延血与灵魂的爱和喜欢,像是本能一样在燃烧着的感情,炽烈的仿佛要把人灼烧成灰烬—— “婉婉。”楚长青那双桃花眼欲望与温柔中和,黑沉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成了一种柔软,“中秋快乐。” 那一瞬间,常婉看穿了楚长青的灵魂,少年枯坐在鸟笼中,头顶上是破了一个洞的山窟,可以看到弯月撒下的明媚月光与漫天星辰,五彩羽翼的鸟儿成群结队的飞过漫天夜色,翩翩尾翼洒出晶莹的流光,他仰头看着,黑发如流光般披散在身后,他狭长的桃花眼里亮着温润的光。 灵魂交缠一般的拥抱,让常婉一下感觉到——这一刻,那个偏执的少年,心里藏着期待一般的欢喜。 “我真的……”他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将所有的话都湮灭在了这一刻。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当什么拯救世界的圣人,他一直都随心所欲,恶人善人,其实他根本不在意,,他流淌着不死鸟的血,而王者生来自由。 但是…… 他只想做她一个人的英雄。 哪怕死了,也都想。 不死鸟用尽全力凝成的愤怒一箭着实可怕,他似乎都听到了魂心破裂的声音,灵魂与精神被撕裂的痛苦蔓延,然而看着常婉震惊睁大的眼睛,却像是舔着刀尖上的蜜糖,鲜血淋漓也甘之如饴。 真是…… 常婉大脑一片空白。 她其实一直都在逃避楚长青的感情,她知道他喜欢自己,可是这种感情太不靠谱,她不信。 她一个人走了太久,所以习惯做什么都先靠自己,自己能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那就先放着等变厉害一点再去解决。 她其实也是一个孤独的怪物,渴望温情,却不希望自己变成依赖别人活着的菟丝花。 而且,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完成任务,回家。 这个目标和保护他,洗白他并不矛盾。 所以更深处的东西,常婉有时候会想,但从来都不会多想,或者说,不愿意深想。 可是现在—— 下一刻,常婉脑海里响起了系统刺耳的提示。 楚长青的灵魂越来越稀薄,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了,可是他还是紧紧拥抱着她,像是抱着此生唯一的光。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立刻启用紧急备案!!请宿主做好弹出准备……滴!】 大白鹅也愣在了原地,他大概没想到只是一根小小的灵魂之箭,居然可以直接刺中了楚长青的魂心。 魂心是灵魂凝聚的核心,俗话说三魂六魄,全部在魂心之中,是灵魂密度最高的地方。 他居然用魂心给常婉挡箭!! 作者有话要说:忧伤的作者不知道写什么提要了。 以及忧伤的作者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篇男主重生文了。 - - 第49章 。。。。 常婉猛然睁开了眼睛。 楚长青那一瞬间的情绪传染给了她, 以至于她现在连指尖都在颤抖。 肖零稚嫩的声音懒洋洋的提醒她,“哟,终于醒了?” 她没空理他, 醒了就四处找楚长青的影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洞窟里面,周围烧着一圈白焰,活像孙悟空给他师傅画得保护圈。 常婉:“……”什么鬼。 那个长着翅膀魔化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去哪里了? 她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怎么回事?”常婉问系统:“刚才是怎么了?” 系统:“出了点, 嗯, 小问题,但你放心,这个小问题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解决……” 常婉冷笑:“你哄我玩呢?我的……” 她的声音顿了顿, “要是男主消失了, 我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常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一边是“哇再讨价还价一下说不定这糟心的一切就能结束了”好开心啊,一边是不知所谓的情绪。 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 让她有些说不出的慌, 她问出这个问题, 与其说是确认自己能不能走,倒不如是确认……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会消失。 系统:“你要相信我的专业, 说了你行你上,肯定会让你完美的结束这段旅程, 绝对不会出现男主中途跑路的情况。” 她和系统的交流都在脑内,并没有发出声音,所以肖零就看见常婉睁开之后就一直在发呆。 肖零身为出窍期, 又修的太极金瞳,虽然不怎么出关,有点不问世事,但是他还是知道常婉是进到那人的精神世界去挽救人灵魂去了。 但是奇怪的是,挽救到一半,那只半人半鸟突然发狂,一片阴云环绕,扑天的白焰炽烈的简直要把山都烧成灰烬,强烈的灵力波动还引来了不少修士。 肖零本来看见来人大喜,刚想求救,还没喊出声来,就看见一片白焰掠过,那些修士全部葬身白炎之下,肖零这才发现,来的都是低级修士,居然连个元婴都没有。 这种情况救个屁啊! 那个眼眸猩红的魔王还冷漠的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虽然肖零知道对方百分之百是在观察常婉有没有受伤,但这并不妨碍他瑟瑟发抖。 于是那头魔王歪头像是思考了一下,飞上来把躺尸的常婉抱起来,默然无语的搬到了洞窟里,然后认真的用翅膀在地上画了两个弧,画出的弧瞬间燃起了白焰,把常婉安安全全的笼罩在了弧里。 他像是放心了,慢悠悠的又飞在外面蹲着。 但是很快那种淡定冷漠的状态又消失了,他开始沉闷不语,而神情痛苦,巨大的翅膀开始生出修长纤细的白羽,猛然掀翅飞走,从那之后,再也没回来过,然后再不久,常婉就醒过来了。 但是醒过来之后根本不理他,两眼放空,失魂落魄。 难道是傻了? 他心里正犯着嘀咕,忽然就听见常婉问他:“他呢?” 哦还没傻。 肖零:“飞走了。” “飞走了?”常婉的视线透过白焰看向外面,忽然发现,之前那些直指天际的绿树环绕的奇山此时东倒西歪,葱郁的绿树像是被火撩过的猫毛,这里黑一块那里破一块,不过一睡一醒之间,曾经的绿水青山一下变成了断壁残垣,视线所及之处,还有白色火焰熊熊燃烧。 常婉有点接受无能,“……这什么情况?” 肖零很想说,还能是什么情况,你见到的情况呗。 但是他也怕他一个话不对就要体会一下白焰灼身的酷刑,要知道那节烧着白焰的骨头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发烫呢。 那可是个要命的玩意儿。 于是非常乖巧的把刚才的情形重复了一遍。 飞走了…… 肖零看着不远处的白焰,想,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他得想个法子获取这个女人的信任…… 可是他与人相处的经验几乎为0,而且在家族里也是被供起来的存在,除了他哥,他谁都不怕。 让他套取一个陌生女人的信任,真的是要亲命咯。 常婉忽然站起来。 “去哪?”肖零多嘴一句。 建立信任首先要从……多说话开始!! 常婉不知道肖零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也懒得想那么多,他主意打的再多,无非是想让她把他放走。 常婉可不觉得肖零有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单纯,修真小说都是这么写的,表面上越无害的人肚子里的坏水就越多,尤其是像肖零这种跟小屁孩一样的出窍期。 “回宗门。” “宗门?”肖零震惊了:“你居然不是散修?!” 常婉才懒得和他解释,“你最好闭嘴给我老实巴交的当个挂饰,不然我这手一抖一歪的,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肖零看着不远处的白焰,立刻乖巧,“好的。” 心里恨恨的,等着老子找机会联系上肖家,哼哼! - - 常婉回到青风宗,才知道青州已经大乱了。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兽潮蔓延了整个青州,生灵涂炭,修士们杀都杀不及,有的时候一两个怪能杀来涨经验,潮水一样的怪那就是被杀涨怪物那边的经验了。 秋染看到常婉回来,非常高兴:“您终于回来了!!这几天青风宗群龙无首,就等您来和裘福长老一起主持大局了呢!” 掌门和夏独去了南方,青风宗只剩下她和裘福……裘福又是个哑巴少年,也难怪秋染见到她跟看到救星似的。 肖零跟看猴戏一样,满是惊讶:“你这样的居然也能主持大局?” 常婉:“……” 秋染非常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玩具啊?您从凡间带回来的吗?居然还会响?” 常婉甩着坠着鸟笼的绳子,甩左三圈缠手指上再甩右三圈,面上表情非常和善,“是啊,凡间的小玩意,很有趣的。你看,甩起来不仅会尖叫还会喷火。” 秋染:“真好玩!!” 肖零:“……”好玩你麻痹。 收拾完了肖零,常婉神态自若的把鸟笼收起来,去找裘福。 裘福在青风宗的议事厅。 常婉来过议事厅,印象里是个非常正经的地方,她本都已经做好了正经谈话的准备了。 谁知道一进去。 常婉和肖零都惊呆了。 入目之处,遍布着凌乱漂浮着的各种符咒,原来雕栏画栋的地方此时也贴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一只巨大的纸老虎,趴伏在被重重符纸掩埋的少年手旁。 少年还在画符,他动作极快,画完一张随手往外一扔,那黄符瞬间就挺直,露出猩红的朱砂符号,一种诡异的力量蔓延出来,随后又无声无息的落下,成为了一堆纸符中的一片。 肖零:“……你们宗门的议事厅专门驱邪?” 常婉大脑也有点空白:“可能……吧?” 但看样子裘福已经沉浸在他的画符事业里活不过来了,常婉不得已,穿过重重符海,在纸老虎威胁的眼神和……“獠牙”下不得已说:“……裘长老?” 裘福下笔的动作倏然一顿。 他慢慢抬起了那双漂亮的新月眼,眼瞳放大而无神,常婉一对上,整个人就是一个激灵,手下意识的放到了腰间——摸到空空如也的剑鞘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那把可怜的佩剑已经变成哀风狂暴的牺牲品了。 常婉:“……” 脑海里开始盘算着裘长老要是被夺舍了突然暴起袭击她把鸟笼和肖零一起扔出去给自己挡伤害的可能性有多大。 还不知道在常婉脑子里已经被卖了的肖零还天真无邪的打量着裘福:“你们宗门这长老样貌看上去很周正啊。” 常婉对着裘福露出了亲切的笑,“……裘长老?” 裘福缓缓的眨了眨眼,眼睛慢慢聚焦,对上了常婉之后点了点头,他低头,猩红的朱墨点在雪白的狼毫上,面无表情的在黄符上写上:“欢迎回来。” 常婉:“……”是吗,你表情好僵硬哦。 肖零传音入耳:“他不欢迎你诶。” 常婉开始想一会儿把这个这个凡间的小鸟笼是转三圈还是转四圈。 常婉:“裘长老怎么突然在这里画了那么多的符?” 裘福面无表情的写:“想画,开心。” 常婉:“……” 总觉得这位长老对自己的态度有种莫名的敌意可是完全找不到证据是什么情况? 常婉咳嗽了两声:“……那外面的兽乱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啪嗒” 笔断了。 裘福若无其事的把不小心折断的朱笔往纸老虎的方向一扔,他换了支黑色的毛笔,蘸上墨:“不知道。” 常婉:“……” 少骗人了!!!你肯定知道!!你紧张的都把笔折了!!折了啊! 威武雄壮的纸老虎猛然一跃,衔住了笔,嚼了三下后吞下去,尾巴对着裘福摇摇摇,谄媚的样子别提多沙雕了。 哦原来这纸老虎还是个专吃文房四宝的垃圾桶……呸!! “……好吧。”常婉说,“那我不在的这两天,你知道什么?” 看着常婉脸冒黑气的样子,裘福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他想了想,最后慢吞吞的写。 “该给弟子发俸禄了。” 常婉:“……”没钱,再见。 看见常婉额头暴起的青筋,裘福手里的笔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写。 他不擅长撒谎,也不喜欢骗人,但是…… 他想到了那个在月影与樱花下微笑的女孩。 她脆弱的就像已经有了裂痕的琉璃,随时都会彻底碎去。 “……你肯定知道什么对不对?”常婉看着裘福。 少年垂下眼睫,避开了她的眼睛。 很好。 常婉舒了一口气,离开了议事厅。 随后暴躁的她把小鸟笼拽出来—— 危机感爆崩肖零立刻说话:“就这么走了?”别甩!!你别甩!! “……”正准备甩笼子的常婉盯着里面可怜兮兮的小元婴,慢慢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帮个忙?嗯?” 肖零立刻蠢蠢欲动:“好啊,但是找我帮忙都是有条件的,你要是把我放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 常婉若无其事:“嗯?你刚刚说什么?” 鼻青脸肿的肖零:“好好!!没问题!!我刚刚说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常婉说:“我记得你的能力是蝌蚪眼睛……” 肖零转而愤怒:“什么蝌蚪眼睛!!我那是太极金瞳!!! ” 常婉:“哦蝌蚪金瞳对吧,我一会儿把他摁地上,你就给我套话。” 肖零又有小心思了,“……我元婴状态下没办法……” 鸟笼危险的晃了晃。 肖零咆哮的几乎破了音:“但是我马上会有办法的!!” 别甩!!别甩他!!! 常婉满意的点了点头。 系统:“你把人家孩子逼成什么了……真可怜。” 常婉耸肩,“他想杀我的时候,可没想我多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纹眉了,更晚了(瘫 - - 第50章 。。。。 裘福正继续画符, 冷不丁的,空气中传来了细细的风声,飘在空气中的符咒隐约碰撞起来。 修为能到灵寂期, 自然也不是个弱鸡,他拿起笔,非常娴熟的在空中画了两个…… 眼前突然披头盖脸的一黑! 常婉看着麻袋里的裘福,非常淡定又娴熟的扎好口子, 把他连麻袋带人装到了手镯里。 画符?跟风系比速度, 这是脑子进了多少水。 肖零:“……你看上去非常娴熟。” 常婉:“嗯?还行吧。”以前打零工的时候还收过垃圾呢,扎麻袋那可是必须得会的技术活。 一边的纸老虎垃圾桶疯狂的咆哮起来,试图表现出救主人的一百分忠诚,常婉冷笑一声, 随手拿起桌上的剪纸刀, 目光如X射线一般扫过了纸老虎的胳膊腿。 纸老虎:“……” 到了后山之后,常婉不耐烦的踹了一脚纸老虎:“行了行了别送了, 滚吧。” “呜呜呜呜……”纸老虎瘫在了地上,懦弱的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剪刀,边往后爬边小心瞅她, 生怕她趁它不注意一剪刀捅它屁股上。 剪刀在常婉手里转了个刀花。 纸老虎嗖的一下没影了。 常婉看了看手里的剪刀, 随后揣到了兜里。 很好, 她的了。 肖零:“……”真是流氓行径,太可耻了。 可是他不敢说。 裘福抿着唇看她, 一副傲骨铮铮宁死不屈的样子。 常婉非常干脆,直接把鸟笼拿出来, “给我上。” 裘福:“???”上?上什么? 还没等他回味过来这话不是对他说的,他的眼神一下就对上了那个小巧的鸟笼法器。 小小的鸟笼里一只小小的白骨尖燃烧着颗可怖气息的白色火焰,一个白嫩的小元婴两只小手抓着鸟笼别提多可怜了——如果它的眼睛不是金色的话。 很诡异的眼睛! 等裘福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被控制住了。 “问他我不在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常婉道。 肖零施法。 其实他心里打着鬼主意想,要是让裘福攻击常婉抢着鸟笼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然而还没等他想怎么弄的时候。 常婉突然提起笼子,“我让你问他!!” “啊……啊?!” “啊个屁!!他怎么不说话?!” 肖零下意识的加大作法力度。 然后裘福还是安静如鸡。 常婉声音危险:“你是不是看我没男朋友好欺负?” 什么是男朋友啊那只可怕的魔兽吗你这个禽兽!! 笼子一歪,那只烧着火焰的尾巴骨接近了。 求生欲让肖零瞬间醍醐灌顶飙泪尖叫:“啊啊啊不要啊您忘了他是哑巴了吗!!!” 常婉:“……” 常婉镇定自若的放下笼子,说:“让他写。” 肖零吓得一点鬼心思都没了,嗓子都哑了他低眉顺眼老实巴交的问:“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写下来。” 接下来的审问非常顺利。 常婉知道,青州的乱并不仅仅只是兽乱而已,三个出窍期的大佬一夜之间全部死了,青州这种小地方,这三个大佬一死,势力几乎坍塌了一半,甚至有门派当夜就被其他的门派给占了资源,因为没有大佬撑腰,也只能忍气吞声当没看见了。 而且有人出高昂的价格,悬赏一位叫肖零的出窍期,将其安全送到肖家,会给一万块上品灵石。 肖零假装没看见那张写着他悬赏的纸,“可惜了,风灵派只有那一位道友,如今就这么死了,唉。” 常婉冷冷一笑:“少给我装蒜了,你叫肖零?” 肖零垂死挣扎:“我其实叫肖一……” “我管你叫肖零还是叫肖二百五。”常婉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给我打一些鬼主意,我最近脾气很不好,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没门的。” 肖零:“因为没有男朋友吗?” 常婉:“……” 肖零毛遂自荐:“虽然不知道男朋友是什么,但应该是男道友之类的东西,我给你打个商量,你把我放了,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啊啊啊啊啊啊——” 常婉甩着小鸟笼挂坠,“兽乱的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被太极金瞳蛊惑的裘福拿着笔的手挣扎了很久,最后艰难的在纸上写下了。 “樱。” 常婉甩绳子的手一停。 会让裘福这么写的。 只有常樱。 可是为什么?兽乱和常樱有关系?? 常婉的脑子有点乱。 “还发生什么事情吗?”常婉稳了稳心神,问。 裘福像是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写。 “沈从死了。” “沈家,还要讨个说法。” - - 沉沉的灵魂。 凌乱的过去编织成了一张血色的网,将人的灵魂网罗,无法逃脱。 网中央有个少年,长发翩翩,狭长的眼睛带着三分破碎的冷,一点泪痣有些模糊,那张略微有些青涩的脸上,却带着一点狰狞倔强的血性。 与漂亮的脸蛋不同的是,他身上长着白色的羽毛,羽毛尖尖上都燃烧着白色的烈焰。 沉乱纠缠的过去,一根根的丝线。 男人微微抬手,骨节有力的手上牵扯着线条,每一根都和那个少年联系在一起。 “……” 他看着他,冷漠的笑了:“怎么?天雷现在也会耍这种小花招了?” 少年也冷眼看着他,他的魂心破碎了,一半的不死鸟精神与他融合,那滚烫燃烧着的血脉,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毁灭一切。 可是他忍住了。 “未来吗?”少年低低的笑了,他看着男人,“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的未来。 穷凶极恶,孤家寡人。 这样子……不行的。 他会杀了婉婉。 男人身上的线慢慢绷紧,少年看着他,眼神迷蒙,“你要听话。” 不死鸟的灵魂可以召唤未来的自己。 所以他选择与不死鸟融合。 男人眉头皱起:“你说什么?” “我说。”少年被白色的羽毛与火焰衬得唇色鲜艳,“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天道谴责,死无全尸。” “我是你的过去,你会因我而重生,但是,你要听话。” 男人嘲讽:“哦?” 没等他再说什么,白线倏然收拢! 男人猛然与少年捆在了一起,少年盯着他,眼眸蒙上血色,“你要听话,这次,要保护她。” 小女孩被捅刀子的心魔再次浮现。 男人瞳孔猛然一缩! 只是他历尽千帆,那个曾经困囿过他的心魔他早已看淡,但是此刻,那个小姑娘突然再次出现,却一下又牵动了他的魂魄。 他被天雷伤害的灵魂似乎开始隐隐作痛。 少年的灵魂慢慢破碎,与他慢慢融合,耳边有他破碎的低语。 “你要听她的话……” “你要……保护她。” 她?她是谁?那个女孩不是已经死了?! 灵魂瞬间融合,男人头痛欲裂! “我奉你为王。” = = 天光暂明,被树叶割碎阳光洒下来,衣衫破碎的少年横躺在树杈上,身上的肌肤白皙,没有半分伤痕,他闭着狭长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在下眼睑映出浓密的阴影,眼下一点泪痣,他一只手紧紧攥着已经熄灭的小橘灯。 一只调皮的松鼠抱着松子踩到他脸上,甩了甩尾巴,好奇的嗅了嗅。 少年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手微微一松,小橘灯落了下去。 松鼠受惊了,吱哇叫了一声,啪唧把松子砸到了少年脸上又踹了两脚逃跑了。 少年受到了来自脸上的进攻,猝不及防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谁知用力过猛,一下劈里啪啦整个人都从树杈上摔下来,树叶与枝杈乱飞,少年脸着地摔到了地上。 楚长青:“……” 头依然很疼。 他揉着头扶着树站起来,那句你要听她的话如同魔音绕耳。 ……什么鬼东西。 久违的阳光照进眼睛,他轻轻舒了口气,开始适应身体,让他意外的是,本来以为过去的自己会很弱,但是这具融合了不死鸟血脉的躯体竟然是比他设想中要强大的非常多。 但也不过如此。 他的过去吞噬了不死鸟的血脉之魂,与他的灵魂融合,他就是这具身体的王。 不过,他的过去…… 他想到了他的一些故人,嘴角掀开了冷冷的笑。 能把那些人再杀一次,好像,也不错。 他慢条斯理的扭了扭手腕,骨骼交缠的声音很悦耳,不死鸟的骨骼与人类的骨骼不一样,人类的骨骼只有区区几个关节,而不死鸟这具身躯的骨骼像蛇一样,一环扣一环,整只手和身体都能随意的扭成任何奇异的形状,他在过去早就习惯了用不死鸟的方式杀人。 但显然少年的他是不懂这些的。 所以才会混成这个惨样子。 至于少年说的……听她的话? 听谁的话? 他这辈子,只听他自己的话!! 楚长青掐算了一下这具身体的年纪,冷笑了一声,青风宗还没灭门,是跟疯狗一样追着他咬的时候。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 尽管时间久远,但想起来要让那些人渣血债血偿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觉得稍微喜悦。 毕竟这个黑暗的世界,也只有血和泪,能洗刷掉一点无趣了。 少年有储物手镯,他从里面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把那身如同乞丐一般的衣服随意的扔掉了,他正准备走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掉在草丛中的破橘子。 他本来该走的。 可是他的脚步就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盯着那个橘子,走不动了。 楚长青:“……”想捡。 长久以来身居九州大陆之首的尊严让他本能的拒绝自己去捡这个破橘子。 然而他盯了一会儿,出色的视力让他感觉到那好像不是个橘子。 …… 他一招手,草丛里的“橘子”就飞了起来,他这才看清,那不是个橘子。 那是个小橘灯。 里面的蜡烛已经烧完了,橘皮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福字,有点可笑。 却让他看着,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温暖。 让他下意识的,想看它在夜晚里,亮起来。 那一瞬间,天地变色,斗转星移,整个天空瞬间沉沉暗下,太阳光辉暗淡,无数星辰亮起悠远的尘光,少年衣袂飘飘,一轮巨大的月亮从他背后冉冉升起,风林乱颤,少年黑色的眼瞳亮着不死鸟的金芒! 永远燃烧着的奔腾血脉与永不熄灭的金瞳,日月颠倒的能力,是不死鸟的骄傲与力量! 而这样的能力,只为了让那盏小橘灯,在应该有的夜色里,亮出它的颜色。 少年手里的橘灯缓缓亮起了微弱的橘光,明明只有一点一点的微光,却温暖的让人落泪。 那光芒环绕着他。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他被一个少女拥抱着,那个女孩低声对他说。 ——别怕。 我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楚长青:呵,我楚·扭轱辘·长青这辈子只听自己的话! - - 宠文,谁虐谁是狗(发四 嘤嘤嘤嘤你们也要宠我哟qwq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温唤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 ……沈从死了? 常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脑有些懵。 他怎么……死了? “他怎么死的?” “突然猝死。” 常婉:“……” 你他妈逗我吧?!!修真者也会猝死吗?!!熬夜那么可怕的喂?! “沈从死前, 杀了沈兰。”裘福似乎还怕消息不够劲爆,慢慢的继续写,“两个人同时死在青风宗, 沈家很快就会来讨个说法。” “……” * 太极金瞳对人的影响还是有点大的,裘福大概得等个几小时才能缓过来。 常婉把人送回议事厅的那堆符咒前,纸老虎欢快的对她摇尾巴。 她一脚把它踹开,蹲在山脚发呆, 她脑袋里空空的, 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接受沈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听说尸体已经运回了赤火宗,沈家的长老很快就会找过来,掌门和夏独都不在,裘福刚刚又被她弄晕了, 青风宗能撑场子的, 好像也只有她了。 但是……沈从怎么就死了? 常婉有些发呆,她想, 他怎么就突然领便当了? 他傻不拉几的,不会是被人家给刺杀了吧? 然而还没等她伤感一下,突然间飞沙走石, 晴空万里的天空风云骤变, 仿佛一秒之间移星换月, 万千星辰闪烁于眨眼暗下的天幕之上,一轮巨大的月亮带着茫茫夜色刹那覆盖了蓝天和太阳! 肖零眼前一黑:“……你给我盖什么笼布?我又不是鸟!!” 谁他妈给你盖笼布了!!天黑了!! 常婉来不及吐槽, 因为青风宗上下立刻骚动起来,很多弟子都十分惊慌, 毕竟这种一瞬之间日夜颠倒的能力,即使是渡劫期的大佬,用出来也是要遭天罚的!! 没有那个傻逼渡劫期会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引到天雷的注意。 常婉忙着去主持大局, 好不容易安抚了骚乱,那月亮才慢慢带着黑暗的夜空褪去,明媚的阳光洒下,一切重见光明。 每个人看到这消失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种可怕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突然日夜颠倒……这不会是哪位大能出关了吧?” “刚出关就要挑衅天道吗?这么能杠?” “或者是什么法术……也许只有我们这里变天了……” 大家都觉得除非是脑子被狗屎糊了,不然不会有大能无聊玩这种把戏。 日夜颠倒是混肴天序的,虽然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但是逆的少天道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颠倒四时天序,那天道必须得用雷劈你啊。 肖零也被震撼了。 “……你怎么看?” 他问常婉。 常婉道:“可能是某种障眼法?只是短暂的改变了我们这边的天象……月亮什么的都是幻觉?” 肖零立刻摇头,元婴的小小眼睛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他自信的说,“虽然我只有出窍期,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幻象和谎言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常婉:“我要放了你。” 肖零大喜过望:“真的?!” 常婉失望的把笼子揣回兜里:“这么简单的谎言都看不出来,骗子。” 肖零:“……”你他妈是个魔鬼吧!!!我也看不见你啊!! 这么把肖零涮了一遍之后,常婉因为沈从死而稍微抑郁的心情好多了。 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把快乐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 真爽。 “就算不是障眼法或者幻象,应该也是小区域的法术吧。”常婉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那种可以逆转天时的存在吗?” “……” 肖零不想说话。 常婉若无其事的把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微笑着问肖零:“你怎么看呢。” 肖零:“…………” 我什么也不想看,我瞎了。 然而求生欲还是让肖零屈辱的说:“……我看着……也差不多吧。” “毕竟能用出日夜颠倒这种法术的,一般都是快要飞升的渡劫。”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专业起来,毕竟他没事就喜欢玩拨浪鼓和看书,“嗯,而且就算是非常厉害的渡劫巅峰,使用这种能颠倒整个九州日夜的法术,也会遭天谴的。” 常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所以肯定是小区域的法术。” 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颠倒了。 不到半天,整个九州日夜颠倒的消息就犹如风吹遍了每一寸大地! 但是常婉已经无力去关注这个新闻了,因为赤火宗长老沈莲的生死契,已经被千纸鹤寄到了她的手上。 上面文邹邹的意思常婉不耐烦看,让秋染看了解释给她听。 秋染看了之后表情就变了,战战兢兢的说:“……是沈莲的生死战书……” “生死战书?” “她向我们门派发出了挑战……”秋染一副要被吓哭的样子,“她要一个人挑战我们整个门派……” “这么牛?1Vn” 虽然不知道一为爱英是什么,但是秋染还是给她解释了一下,常婉听完就懂了。 是1v1的车轮战……当然如果上去一个就打败了沈莲,那就不必要车轮战了。 “就是说我们门派里只要有一个人打倒她我们就赢了的意思?” “对。” “……听上去不自量力的好像是她,你哭什么?”常婉不明所以。 秋染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沈莲是青州有名的元婴大能啊……” 常婉恍然大悟。 ——元婴期砍灵寂,那还不跟砍萝卜一样,还1V1,别说1,现在的青风宗十个v她一个都不够她KO的啊!! * 青州赤火宗。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天突然黑了?” “千里传音说九州的日夜都颠倒了!!” “天啊。” “不知道沈家长老这个关头还去不去找青风宗要说法……” “肯定会去的,毕竟死的可是他的两个闭门爱徒。” “可是大能要是发怒,伏尸千里啊,宗门结界都不知道挡不挡的住……沈长老不会冒险的吧?” “沈长老的脾气……可说不定……” “我还听说我们青州一夜之间死了三个出窍期大能,风灵派的那位土系前辈,还有灵蛇派的灵蛇女,以及均山派的均山老祖……会不会就是招惹了刚刚这位大能?” “而且他们死的地方离青风宗非常近……” “嚷嚷什么呢!” 一个眉眼冰冷的少女提着一把赤红长剑,眉心一点炽焰,眼瞳深红,她“锵”的一声把剑镶在地上,“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碍不着老娘也得向青风宗讨个说法!!” 青风宗长老,元婴期,沈莲。 来自沈家的,二十岁灵寂,三十岁元婴的火系纯灵根的天才少女,一把业火剑惊艳青州,极其护短。 一天之内收到得到两个爱徒的尸骨,就是再佛系也能被气出病来,更何况沈莲还不是佛系少女,她是睚眦必报的烈火狂徒,曾经因为有人摸了沈兰头发一下,沈兰告状到她这里,她挑剑便无视修士与凡人的规矩,屠了登徒子满门,连条狗都没留下。 如果说灵寂期在青州是长老级别的存在,那么元婴,近乎就是可以无视一切规矩横着走的存在! 与此同时,荆州肖家。 “日夜颠倒……” 男人声音清淡,一袭深青色的衣衫,声音冷淡,“这是哪位渡劫期的前辈吗?” 上位上坐着一位十分年迈的老人,他真的十分苍老了,重叠的褶子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连眼睛都被沉沉的眼褶挡住了半个,他拄着一根白玉猫头拐杖,那两只猫眼是一种奇异的蓝金宝石,亮着诡异的幽光,他声音带着垂死之人的暮气,仿佛一个已经半边身子踏入地狱的人,“不是。” “哦?”男人微微抬起眼,意外,“那是什么神器出世?” “也……不是。”老人声音慢吞吞的,男人却耐心的等着他说,老人的猫头仗闪过微光,他慢慢说,“是……万灵之王。” 万灵之王? 男人瞳孔微微一缩,能被称为万灵之王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生物。 被天道宠爱和厌恶的,不死之鸟。 老人沉重的喘息一声,他真的老了,如果再不寻求突破,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而在他死之前…… 他沉沉的说:“这是一潭浑水,你不要带着肖家搅进去,你弟弟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 老人低低的叹了一声,“真不让人省心……你也是,好好的把他派到青州那个穷乡僻壤做什么。” 与富庶的荆州相比,位于北方的青州确实算的上是穷乡僻壤了。 男人微微颔首:“我会早些找到他,把他带回来的。” 等告退了老祖,出了殿,男人的表情微微冷下来,他面容英俊而冷,有着一双银色的眼瞳,眼瞳深处,也藏着神秘的弯曲符文。 与太极金瞳相对的,太极银瞳。 一个可以看破一切虚妄直达真理的太阳,一个是制造虚妄幻象蒙蔽世人的冰川一角。 肖冰微微侧眼:“再派人去青州找小少爷的元婴,撤回悬赏,这次要秘密查探。……我查到引起日夜波动的源头也在青州,隐瞒身份小心查探,不要牵涉到肖家。” 藏匿在黑暗处的影子领命而去。 肖冰神态微微冷。 九州……要变天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我放的存稿箱,这章应该在18号更的,居然没更新吗!!! 淦! 第52章 。。。 常婉开始愁了。 她问肖零说:“你们这些元婴期要怎么打败啊。” 肖零忍了忍:“我是出窍。” “唉。”常婉忧郁的看着生死战书, “都一样。” 肖零:“……”怎么就一样了?!哪里一样了!! 肖零说:“其实你可以把我放出来,区区一个元婴期,我就算是这个状态, 帮你干掉也……” 常婉把肖零的小鸟笼抬起来,做打量状,“嗯……” 她说,“你看她一眼, 她会不会就死了?” 肖零:“……” 肖零:“我怎么那么牛逼?” 常婉:“丑逼不是都挺厉害的。” 肖零:“…………” 玩笑是这么开, 现实也是得面对的。 不多久,常婉就见到了沈莲。 她御剑来的,一袭红衣,红发红眼, 乍一看常婉还以为见到了一株辣椒。 还是朝天椒那种。 虽然大家都是长老, 但青风宗她这个灵寂期的小长老显然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 “怎么,青风宗就你一个看门狗?”沈莲说话毫不客气, 业火剑指向常婉,红唇勾起残冷的笑,“说吧, 你想怎么死?” 常婉叹口气, 试图好好说话, “有话好好说,两位爱徒死的实在是蹊跷, 我觉得中间……” 业火剑瞬间喷发出炽烈的红炎! 常婉闪身巨快,一下避开, 那道红焰滚滚,一下烧过了青风宗半个山头!! 常婉:“……” 实力一旦到了元婴之上,那真的是动不动就能移山填海的大能了, 确实不是她这种小角色能干掉的。 除非有哀风…… 可是哀风再用一次,她就得用命抵了。 沈莲眉眼冰冷倨傲,声音也带着嘲讽:“重要的不是你觉得,而是我觉得,听我的。” “我觉得凶手就是你。” “我比你强。”沈莲说,“所以我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常婉:“……你好牛逼啊。” 肖零说:“快把我放出来啊,我能干掉她啊,你现在放我出去,我马上打得她叫爹!” 然后我就能跑了!!=皿= 沈莲看这个小小的灵寂居然还敢反驳她,勃然大怒,业火剑毫不留情的朝着常婉挥下,“原来还想看在戚道友的面子上留你一条小命,如今看来也是算了吧!!” 长剑在空气中划下的剑弧绽放开一朵一朵娇小的火焰红莲,朝着常婉像子弹一样猛击过去,速度快的像是凌厉的风! 虽然料想到沈莲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她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一言不合就能动手,常婉瞳孔一缩,躲不开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系统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然而下一刻,一道轻柔的香气一下裹住了她,青色的火焰瞬间燃烧,樱花的香味飘散,猛然将扑过来的业火吞噬殆尽!! 青樱沉火!!! 一刹间,有灵兽咆哮,万花绽放,羽翼美丽的飞鸟自东南而来,围着少女翩翩起舞。 熟悉的香气淡淡的,常婉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那个坐在树杈上,居高临下拿着橘子扔她的少年。 他说,对帮助自己的人有所回报,是人之常情。 肖零也惊叹了,“青樱沉火……拿着这种东西,你今天凶多吉少啊。” 沈莲一怔,随机眼里尽是贪婪,“居然是青樱沉火!!小小青风宗一个长老,居然有这样的宝物!!” 常婉知道,青樱沉火一出现,就像肖零说的,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沈莲一闪身,长剑直接朝着常婉当头斩下!! 然而下一刻—— 一声冰冷的啼叫,伴随着底下弟子惊恐的声音,“兽潮!!兽潮来了!!” 沈莲瞳孔猛地一缩,下一刻,手中的利剑便斩到了一只巨大的鹰角! 这是一只庞大的深蓝色鹰,几乎是瞬间便闪现到了常婉身前,伸展出翅膀的时候横向足有五米!有三个爪子和三只眼睛,眼睛上面长着一只扭曲的角,她的业火剑生生砍在那鹰的角上,迸出刺耳的火花! - - 八月盛放的樱花,此时已经落尽了。 常樱手里拿着一块镜子,显现了常婉和沈莲的战况。 少女的眼瞳透明如琉璃,她看着镜子里发生的一切,咬住了下唇,第一次有些彷徨。 眼看沈莲提剑撩出业火莲花朝常婉砍过去,常樱的眼里,瞬间闪过了阴狠冰冷的光! 什么杂碎!!居然敢伤害姐姐!! “啪嗒——” 镜子猛然摔碎,少女温柔束起的长发陡然被风吹散,她捡起一块碎片,山涧阴冷的风吹过来,镜子的碎片狠狠划过了手腕! 一刹间,万灵咆哮,天空凝聚起了巨大的阴影!! “万灵听我号令!” 风卷起樱花的残瓣,少女声音低低的,眼里带着无情的空茫,声音却带着点温柔,“保护姐姐。” 随后冷厉下来。 “然后,杀人,尤其是,杀了那个叫做……沈莲的女人。” 万兽都因为九玄珠的血而兴奋,它们闻香而来,愤怒又兴奋的接受了常樱的命令! 九玄珠的命令,那是绝对的。 这是当年不死鸟与玄梨用九玄珠定下的契约! 玄梨掌握九玄珠,号令群兽,成为与不死鸟共同的万灵之王,唯一的代价是,永远陪在不死鸟身边。 而玄梨背叛了这个盟约,抛弃了九玄珠,不知所踪。 而常樱,便是九玄珠! - - 九州变天,引起风云变色。 青州的凡人们对于天地变色惶惶,然而他们更在意的是泼天的兽潮。 而现在,那些可怕的野兽,如同受到了什么号令,铺天盖地的,全部往青风宗的方向汇聚过去! 离青风宗近的村子举村奔逃。 而在这壮观的人流中,出现了一个少年。 他长发绾起,眉目风流寡淡,一点泪痣,薄唇无悲无喜,一袭黑色的长衫纹着精致的金色暗纹,他手无寸铁,逆着人群往前走。 有老伯停下来操着乡音劝他:“少年崽,别往前走了,前面的兽潮可怕着咧!!” 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连话都不说,继续往前走。 一步,就不见了影子。 老伯倒是没反应过来那个少年不见了,只是被那双眼睛给震的一个激灵。 那是一双非常黑的桃花眼,乍一眼看上去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风流写意,然而仔细看过去,只能看到冰封千里的深沉冷硬,还有无情与铁血。 仿佛一怒之下,伏尸万里。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过一秒,那个少年就不见了影子,仿佛有着缩地成寸,每一步都是千万之遥。 他立刻回过神来,知道那少年不是凡人之流。 踏过逃难的人流,跟随着他的是咆哮愤怒的万兽,楚长青浑然不在意,他深沉的眼瞳微微浮现出了一些狠戾冰凉的笑。 辗转无趣的日子,他常常思念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故人,如今能换一种方式让他们再死一次,真是…… 他的心倏然一跳,血液沸腾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再呼唤。 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向那遥远的山色,有那个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在他度天劫的瞬间,目光对上的少女…… 那个女孩从鹰身上坠下,身周燃烧着青色的火,额心一点樱花,也怔怔的朝着他望过来。 然而下一刻,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剑,猛然朝着少女斩下!! 楚长青的瞳孔猛然一缩! - 常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一只角鹰的背上,沈莲气疯了,额头上的符号像是要燃烧起来,手中业火剑陡然烧起毒焰,猛然削掉了角鹰的角。 无数兽潮扑天而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里爬的,像是闻讯而来的疯子,见人就杀! 底下有弟子惨叫不已,简直撕心裂肺。 半空中的风猎猎,沈莲也不是好惹的,她为人本就暴躁无比,仗着元婴期的身份杀人不眨眼,精通各种火道法术,一路踩着火莲杀鹰带血,手中的业火剑直指常婉! “交出青樱沉火!” 常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攻击的猝不及防,但是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小命,保护她的角鹰十分强悍,在沈莲的火焰下庞大身形如电,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更有凶兽不要命一般的扑将上去,即使身体被沈莲的长剑撕成渣滓,也要给沈莲留下点伤。 肖零都震惊:“……你跟不死鸟是亲戚吗??为什么它们会保护你?”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蠢话,常婉跟不死鸟就算不是亲戚,关系肯定也匪浅啊! 常婉:“……” 难道真的是楚长青回来了?可是回来了他为什么不现身? 问系统,她并没有得到正面回应。 冷不丁的,身后的沈莲突破了重围,灼热锋利的长剑化出一道刺目的长虹,直指她的心脏! “把青樱沉火交出来!!” “轰——” 角鹰发出了一声激烈的嘶鸣,一个S急转,下一刻,那长虹贯穿了一只不知名白鸟的身体,不要命般的为常婉挡下了这一击! 白鸟眨眼间在长虹下灰飞烟灭! 常婉大脑一空,她忽然反应过来—— 这些保护她的鸟兽时不时楚长青派来的先另说,如果她不想到切实可行的办法,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可手中没有合适的武器,鸟笼里封着肖零这个不确定的定时炸弹,那把从裘福那里顺来的剪刀不知道干嘛用的,现在唯一的状态就是青樱沉火保护她,让她免疫所有的火系攻击。 还有就是这些不知道是不是楚长青派来的野兽…… 底下有些吵吵嚷嚷,常婉没有注意。 她的大脑飞速旋转,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解除如今的窘境,冷不丁的她往下一瞥,震惊了。 屠杀!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云霄,不知何时侵入青风宗的巨兽们正在对青风宗的弟子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它们眼眸通红,杀人不眨眼。 那些乱兽,显然是和保护她的角鹰是一伙的,只是与保护她时候的温柔不同,面对底下的玄门弟子,它们只有毫无底线的屠杀和撕咬,鲜血淋漓。 ——不,不会是楚长青!! 常婉的大脑里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提着小橘灯,狭长眼眸散漫暗沉的少年。 他对她低声说,炎炎景历,亿万斯年。 他是小魔头楚长青,也是会尊重她意愿的楚斯年。 只要他还记得…… 只要他还记得!!就不会放任野兽们这么做!! 常婉忽然回过神来,看到了身上的青樱沉火,恍然大悟。 是因为青樱沉火,所以这些东西才会保护她吗? 冷不丁的,常婉看到了秋染和刘沪! 刘沪倒还是镇静,手里拿着剑有条不紊,秋染就有点吓哭的感觉了,但还是拿着剑撑着,有点强弩之末的感觉,这时,一只吊额白虎猛然朝着秋染扑了过去,对他的一只胳膊势在必得!! “住手——”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沈莲嚣张的声音:“你还有心情顾别人?!先给我去死吧!!” 角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一斩两半,泼天的血色被常婉周身的青色火焰燃烧殆尽,常婉摔下鹰身,看着斩下来的剑,第一反应是,死了之后,以系统那么龟毛的性子,她可能是真的没办法回档重来了—— 草了。 然而下一刻,万物似乎都静止。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仿佛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夜晚,万点雷光闪烁不止,她望向窗外,一眼对上了一个男人深沉又冷漠的目光。 骨骼与肌肉咯吱舒张的声音悦耳,沈莲本想一剑毙命,然而这一剑下去,没有想象中那剑刃切肉的快感和愉悦,反而像是钝刀切上了石头,所有的力道在这一刻反弹! 沈莲“哇”的吐出血来,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她震惊的望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背影。 他绾起的发此刻散开,随风飞扬,绣着金色不知名鸟兽的黑色长袍随着狂风猎猎飞响,他甚至没有回过头来,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用骨骼和肉体,生生的扛下了她这一剑!!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吓的我句号都少打了一个(。 第53章 。。。。 常婉的大脑一片空白。 楚长青……? 他……真的, 还活着? 那一瞬间,常婉心里涌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膨胀又酸涩, 加上劫后余生,没出息的差点想哭出来。 楚长青抱着常婉,一时稍微出神。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渡劫时候见到的那个姑娘,但是回过神来, 却不是。 而是一个……故人。 他记性很好, 所以看到这张脸,他就想起来了很多往事。 他记得他当年拆了她的皮囊,做成了一副非常漂亮的美人画皮。 他一生慢长,遇到过很多有趣无趣的事情, 每件事在他的记忆里蜻蜓点水, 水过无痕,但是那副美丽的皮囊, 女人死去的时候憎恨又绝望的美丽模样,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于他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会独独对她印象深刻…… 不过也不重要。 结果相同就好了。 如今他渡劫失败, 灵魂了无生趣, 就算回到这里, 也只是觉得,把当年的仇人, 再剥皮拆骨一番,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是他的仇人, 要么轻易的死在别人的剑下,那他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楚长青忽略着心脏不停发散着的那种古怪又蠢蠢欲动的情绪, 散漫的想着。 沈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剑下去没有伤到楚长青分毫的耻辱刻在心头,她是纵横青州的元婴期,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当即提剑再次削了下去!! “哗啦——” 沈莲甚至没有看到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手里的业火剑连着她的骨骼节节寸断! 这一瞬间,沈莲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瞳孔惊恐的睁大,伴随着一声声角鹰的长嘶,几只记仇的角鹰已经撩着三只利爪攻了上去! 解决了嗡嗡的苍蝇,楚长青用冰冷又打量的目光看着怀里的女人……或者说,少女。 他恍惚发现。 她长得真得很美,浅栗色的眼睛,微有些散的发,白皙的脸颊和唇色,记忆里那种冷厉狠绝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喜悦和劫后余生的恍惚。 她……身上的香味也很诱人。 ……喜悦?看到他,会喜悦? 她不是最厌恶他这种邪魔外道吗?如今也能对他露出喜悦之情? 应当是劫后余生,所以心生欢喜? 真是……肤浅。 楚长青想。 所以,这次要怎么杀掉她呢? 剥皮拆骨已经做过了。 记忆里,这好像是一位拼命维护正道正义的冰清玉洁的仙门正徒,不如把她美丽的皮肤一寸一寸的削下来,放到凉州的雪山中,喂养相生雪莲?也好衬她生来玉雪冰清,至高无上。 楚长青启唇:“你想怎么……”死? 然而下一刻—— 冰冷的身体骤然被拥住,少女声音哽咽:“你终于回来了!!” 喜悦,担心,悲伤揉杂在一起,伴随着少女因为激动和欢喜生出的滚烫体温,一瞬间将他未出口的话烫回了嗓子。 一刹间,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悸动在心扉颤抖着,孤独漂泊,因而只有仇恨的灵魂—— 在为这个温暖滚烫的拥抱而颤抖。 “你没有死……”常婉闷声说,“我好高兴。” 楚长青一时间,竟然有些迷茫,他的感觉有些微妙的奇异,曾经那个看着他就满眼仇恨和厌恶,恨不得把他剥皮化骨的正道楷模,转眼间就对他的归来喜出望外到泪流满面,这个落差有点大,他竟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了。 他想,她可能是在演戏吧。 戏演得真不错,要是能这么一直演下去,让她多活几天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从未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高兴。 所以他一路踏着火与血,走向了九州的巅峰,永远孤独,永远冷漠。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常婉也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失态了……她不应该这么激动的,用系统的话来说,人设有点崩,她得绷着…… ……可是再牛逼的演员,眼睁睁的在鬼门关走一圈,也得吓得脸部失调。 而且……看到他没有事,这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真的觉得高兴。 激动完了,常婉忽然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一众青风中的弟子还在被虐杀,她立刻回过神来,挣扎的想要从楚长青怀里下去。 楚长青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的抱得更紧。 怀里的人娇软,抱起来也很轻,他本能的不想要放开手。 常婉大脑一空,她想起来了这小子可怕的占有欲,于是安抚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楚长青闻言,对上了常婉的眼睛。 女孩浅栗色的眼睛在天光下温柔含笑,没有记忆里那种致人于死地的疯狂与竭斯底里,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她的双臂还是抱着他的脖颈,声音微弱而细小:“而且……谢谢你保护我。” “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 楚长青看着她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这副温暖的皮囊里,似乎有着与记忆里,不一样的灵魂。 这个灵魂温暖又温柔,她很喜欢…… ……喜欢之前的那个他。 明白这个的一刹间,阴暗和妒忌宛若毒虫爬满了他的心脏,从生来就伴随着他的阴暗与占有欲伴随着血液灌溉四肢百骸,楚长青的眉眼阴郁了下来。 是他的,只能是他的,连他自己都不能抢。 常婉可不知道自己一刹间在鬼门关走了两三个来回,她抬眼,对上了少年的眼睛,微微一怔。 刚才太激动没有察觉,现在她才发现,楚长青的眼瞳是金色的。 楚长青看到了灵魂。 那是一个女孩,与常婉本人相似却又不同。 她有一双下垂的小狗眼,看人的时候有些无辜可爱,皮肤很白,说话的时候会隐约露出小虎牙,她看着他,有着干净纯粹的喜悦和亲近。 与那些因为利益接近他的人截然不同。 ……是他渡劫时候的惊鸿一瞥。 她把他当成之前那个被血脉吞噬的少年。 “你的眼睛……”常婉伸手:“怎么这个样子了?是副作用吗?” 女孩的指尖也是温暖的,让他有种被安抚的感觉。 他微微垂下眼,再抬眼已经是漆黑,“偶尔这样。” “没事吧?”常婉问。 肖零躲在鸟笼里瑟瑟发抖,他很想提示常婉对面这个男人可能换魂了或者有了其他的什么变化,他的太极金瞳能明显看出来好像哪里不太一样,而且一般不死鸟的金色眼瞳能偷看到人的魂魄……但是他不敢说话。 这个男人显然已经把不死鸟的血脉全部融合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肖零不敢说,但无论是个什么玩意儿,把他揉成渣渣的余力那都是弹指之间。 狗命要紧,狗命要紧…… “无妨。” 常婉正想着再怎么措辞,哄着这个人把她先放开,她看到刘沪护着秋染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兽潮还是没有退,她作为青风宗的长老,有义务保护这些无辜的弟子。 “你想要做什么?”楚长青收敛了眼里肆无忌惮的目光,“我可以帮你。” 他这样说话,无疑是勾人的,桃花眼狭长温柔,嘴角勾起三分笑,显得十分无害。 他总是这样,保持着最冷酷的灵魂,用最温柔的姿态,杀人不眨眼。 有他帮忙那简直是妥妥的没有问题啊! 常婉敲手,指着底下大肆屠杀的野兽,“你可以帮我把它们都赶走吗?” 这个太简单了。 但是。 楚长青扫了一眼,眸光微微一动。 刚开始来的时候,他就有些在意了…… 这些乱兽和兽潮,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吗? 底下疯狂厮杀的野兽,红着一双眼睛,几乎已经入了魔,而空气中,除了野兽与弟子的血腥味,还有一个微弱的,孱弱的血的味道…… 沾染着不死鸟和神女气息的力量—— 楚长青眉头微微一皱。 九玄珠!! “怎么了?”少女的声音微微有些紧张,“很难弄吗?” “没有。”楚长青随意的打了个响指,底下的狂兽仿佛一下被下了休止符,全部安静了下来。 “好了。”他随意的说。 九玄珠的力量也是不死鸟赋予的权利,想要制止这份来自九玄珠的命令,对不死鸟而言,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唤来的?” 楚长青说:“我说不是我,你信?” 他嘴角勾着浅笑,似乎对于常婉的回答的是否浑不在意。 “我当然信。”常婉厚着脸皮说,“其实我一开始觉得是你派它们来保护我来着,但是后来……” 她指着底下到处撕咬的凶兽,“我觉得不是你。” 楚长青:“为什么?” 他在世人眼里,不是一向恶贯满盈? 他看着底下的惨象,冷冷的想着,微微讥嘲。 “因为你说了不是你啊。”常婉说,“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只好信了。” 她仿佛是无奈,眼里却含着清浅的笑,单纯又绝对的信任。 “哪怕所有人都说是我做的?”楚长青其实并不在意污名,他一路走来,早就习惯了。 可是现在,他就很想听她说。 “只要你说不是。”常婉说,“我就相信你。” 楚长青的眼瞳一下又变成了深深的金色,他望着常婉,一眼望去,却看不到任何谎言。 那样的灵魂,无声无息的告诉他,她就是这样信任他,没有质疑,没有否定,没有含沙射影和嘲讽——只要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楚长青忽然闷闷的笑了。 他的心里,有种张狂肆意的喜悦,这种喜悦几乎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他漫步经心的想……他应该是,捡到了个宝。 “你笑什么?”常婉纳闷,“你不信吗?” “不……我信。”他低低的笑了,“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修一下错字,更新等会,有点卡文 第54章 。。。。 常樱捂住胸口, 血脉翻涌,脸色苍白,下意识的抬头, 朝着远方望过去。 兽潮被人制止了。 常樱死死咬住了唇,浑身颤抖,一种莫名的屈辱压在了心头—— 她就是……这么弱吗!! 哪怕用尽浑身的力量,哪怕以血饲兽, 也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那个人? 她死死的捏着手, 修长白皙的手捏出了一片青白,少女清澈剔透的瞳孔浮现了浓浓的阴郁和暗色。 都怪那些人……姐姐要保护的那些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 杀掉他们!都杀掉!! 常樱猛然闭上了眼睛,从袖中抽出一张血符按在了眉心。 血符上符号散发出光辉。 那种躁动的阴郁情绪在血符的力量下,慢慢褪去, 狂躁的杀意和恨意, 也渐渐消散在心头。 符咒化为烟尘,从女孩指尖飘散, 常樱无力的垂下了手,眼睫下,一片迷蒙。 身后有人的气息, 无声无息。 常樱没有回头, 过了半晌:“我很没用, 对不对?”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拿起了她的手腕, 取出绷带,细细的给她包扎。 “……”常樱看着裘福, 嘴唇勾起了一抹稍有些自嘲的笑,“……你怎么就不会说话呢。” 裘福把伤口包扎好,新月眼微微弯起来, 对她露出了一个稍微温柔的笑。 他拿出符纸,写上字给她看,“可以写。” …… 常樱别开了眼:“……姐姐去找你了。” 裘福点头。 随后拿出一摞符纸,放到了常樱的手里,写:“要好好的。” 他喜欢这个姑娘。 从那个稍显冰冷的少女,牵着这个女孩来到青风宗,交给夏长老的时候。 他躲在樱花树下,只觉得那个穿着樱粉色裙子的小姑娘,眉眼漂亮的不行。 后来,他就看着她。 哪怕变成了哑巴。 “……别看着我了。”常樱疲惫的说,“别看着我了,裘福。” 裘福无声。 山风微寒,常樱眼眶微微湿润:“一直看着一个人,会很孤独的。” 裘福摇头。 常樱忽然发了脾气,她把那些符咒狠狠摔到了裘福脸上,山风骤然寒起,沾染着血迹的符咒随着狂风飞舞,“滚!!!” 少年看着她,黑色的袖子猎猎飞舞,他却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然后露出了一个笑。 他捡起了一张他用血写下的符咒,在背面写。 “不孤独。” 字迹工整漂亮,清丽婉转,“要开心。” “我让你滚听见没有。” 不复和常婉说话时的天真温柔,此时的常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剔透晶莹的眼睛盈满了躁动和恶毒,她撕碎了那些纸,“难道你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裘福似乎是习惯了,无动于衷的看着他。 常樱冷冷的说,“那你就当我一辈子的狗吧。” 她恶毒的说,“永远是我的一条狗。” 裘福睫毛微微垂下,他走向前去,轻轻抱住了她。 常樱没有反抗,少年的体温很热,让血脉冰冷的她,能感觉到温暖。 “……”常樱说着恶毒的话,却终究没有动。 那些用裘福本命血写下的符咒,在她眼里,随着风吹远。 少年最后写:“好。” 当你的狗。 常樱略微有些暴躁的眼,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九玄珠,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和恶毒的东西。 所有用它契约的伴侣,最后都不得善终。 常樱慢慢垂下眼睫,眼里淡淡孤独。 微风吹拂,不会说话的少年和坐在轮椅上的人类少女,一个抱着温柔,一个拥抱着彻骨的孤独。 - - 兽潮退了。 弟子们十分狼狈,这个关头不知道裘福又跑到哪里去了,只能靠常婉来主持大局,什么集中治疗,什么战后修复,什么俸禄…… 忙得焦头烂额。 而楚长青显然被人看到了,常婉给他弄了一个简单的幻术挡住脸——反正一整座山除了裘福的修为比她高一点,其他都是菜鸡,没有掌门和夏独那个混蛋,绝对没有人看出来不对劲的。 不少弟子都对这位天降神兵感到了十分的好奇。 常婉对外面介绍他是个修习御兽术的元婴期散修,叫楚斯年。 再有弟子想问更多,常婉就派任务赶紧打发走了。 而楚长青自从英雄救美之后,似乎就不太想参与青风宗的内务了,看着她忙的跟个陀螺一样团团转,还有心思摘逗鸟。 而沈莲…… 常婉回过神见到沈莲的时候,女人骨节寸断成灰,简直像个肉泥,丹田处折断的业火剑穿入,直将还未来及挣脱的元婴刺成了两半。 死的毫无悬念。 “……” 常婉写信给赤火宗的时候言辞恳切十分悲伤,大概叙述了一下沈莲同志是多么的伟大,1V1生死战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元婴期的异兽角鹰,在与其苦战一番后英勇就义,青风宗会记得给这位伟大的元婴少女修坟的,而她的死去绝对和她常婉和青风宗没有哪怕一毛钱的关系…… 奋笔疾书差一个署名就能完成的陈情书信忽然被修长的手抽走。 猝不及防导致毛笔在信纸上画出一条长道的常婉:“……” 她回过头,就看到少年松散的穿着黑色的长袍,金色的纹路在衣衫间若隐若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楚长青穿衣服没以前那么骚气的露出大半个胸膛了,衣衫虽然松散,但不露半分。 他看着手里的信,眉头一皱:“丑。” 常婉好脾气的笑笑,“……是么。” 不敢说话的肖零:“……”你怼他啊!你快怼他!!他说你字丑你怎么不怼他!! 鸟笼里又有楚长青本人的一根翼尖骨,所以在他受煎熬的时候,也无声无息的掩藏了他的那点气息。 其实字也不是多丑,整体来说一般般,毕竟常婉也是花了点时间练过的。 但是对于楚长青,常婉的字就有点不太够看了。 楚长青皱着眉头看着常婉写的信,大概看懂了常婉想表达什么。 大概就是那个小虫子(沈莲)的死跟她和青风宗一点关系都没有。 “赤火宗?”他问,“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 “因为青风宗和赤火宗在很早之前就建立了美丽而友好的邦交关……”常婉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对上少年的眼睛,不自觉地说出了实话,“……不写的话我可能会挨揍。” 楚长青淡淡道:“不需要这种东西。” 少年手里燃起白色火焰,信眨眼间化作尘埃消失殆尽。 他眼底带着凉薄,“谁欺负你,我帮你灭了。” 她写了整整两个时辰的信…… 常婉看着他连灰尘都没留下的手,皮笑肉不笑:“……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楚长青似笑非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常婉噎住。 常婉委婉的表达:“可是我写了好久……” 楚长青说:“我知道。”他看着她写得。 常婉:“……” 那你还烧!!那你还烧!! 楚长青摇摇头:“字太丑了。”看不下去。 他眉头微微皱起。 他可记得,原来的常婉可是琴棋书画,说不上样样精通,但是至少拿的上场面。 其他人夺舍都谨言慎行,这小姑娘,一个字就破绽百出。 他不自觉地说,“再写那么丑,见一次,烧一次。” 常婉:“……你家住海边吗?” 管那么宽? 其实字的问题常婉也想过了,但是青风宗和赤火宗的通信一直都是裘福负责的,但是裘福目前……嗯,所以才会由她来写。 楚长青摇头:“不住海边。” 常婉心里憋着一口气,重新抽了一张宣纸,“那就别管我。” 信是一定要写的,白白死了人一个长老,至少得给赤火宗一个解释…… 但下笔的时候,常婉还是稍微端正了点态度,比之前写得认真了很多。 楚长青安静的看着常婉写,却想了很多东西。 之前那个,让他保护的人,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常婉了。 他眸光微微抬起,看着那个奋笔疾书的少女。 黑发温柔的拢起,几缕鬓发垂下,一双眼睛盯着宣纸,捏着毛笔的手认真的都有点发抖了,嘴巴抿起来,额头有细细的汗。 看起来…… 很诱人。 楚长青垂下眼,压下了心中突然升起的古怪欲望。 但是那种黑暗的,阴郁的情绪包裹着他,让他想要把她攥在手心,只是他的…… 常婉没有发掘楚长青的情绪,她写得艰辛,问出口的话却轻松写意,“你之前……没事吧?” 常婉其实问得有点紧张。 她不是傻瓜,隐约觉得这个楚长青稍微有点不对劲……但是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要是之前的楚长青,才不会管她字写的好坏,他大概就会懒懒的晒着太阳,盯着她不转目光,或者干脆让她不要写了,给他抱着玩。 …… 噫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才不是想给他抱着玩!! 手一抖,常婉又写错一个字。 “没事。”楚长青不动声色,“怎么了?” “……没什么。”常婉说,“你之前状态……挺糟糕的,我还担心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覆盖了一个阴影,常婉又紧张了,手要一抖的时候,却被轻轻握住。 少年手微凉,像是山间的泉水。 常婉:“!!” 楚长青一眼扫过去。 对比之前的字,这张显而易见的更认真。 楚长青清淡的评价:“认真写了。” “……嗯。”常婉紧张。 楚长青便没再说话,他记忆力超群,一眼就记住了被自己烧的那张纸上写得什么东西,常婉想继续写得时候,他握着她的手,像是教小孩子写字一样,一笔一划的往下。 常婉低头,手心紧张出了汗,但她没有拒绝。 “……我,我想写这个字。”常婉心脏跳的贼快,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就写“贵派长老……” 楚长青低低的嗯了一声,按着常婉的想法,继续往下写。 常婉身上的气息,是青樱沉火那种稍显温柔的味道,混合着少女身上清浅的香气,更加诱人。 如果说,这个世上,他会有中意的人,那么大概就是她这个样子的了。 楚长青眼睫微微垂下,掩住眼底稍显放肆的贪婪。 常婉倒是挺淡定的。 其实常婉窝在楚长青怀里,都快窝成习惯了,很多时候都是他强行把她拉到怀里,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他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年,只知道死死抓住想要的人,但是抓住了之后,要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非常单纯,脖子以下都不懂的那种。 所以一开始常婉:卧槽狗男人非礼我! 到后来:抱枕不错。 毛笔一笔一划,不像常婉那样绵软,每一个笔锋都虬劲有力,宛若苍劲的树枝,霸道中带着肆无忌惮的嚣张。 等一封信写完,天已近暮。 但显然,信的前半段和后半段根本就不像一个人写得。 常婉脸皮厚,拿着信纸啧啧赞叹:“我写得可真不错啊。” 楚长青嘴角勾起一抹笑,“嗯,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一会儿再打打杀杀(等 - - 第55章 。。。。 “那就再写几个吧。” 常婉把那张信纸放到一边, 抽出了一张纸。 楚长青很散漫:“写什么?” 常婉撇开他捏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 【炎炎景历,亿万斯年。】 少女的字还是有点不太好看, 但隐约也透着一些秀气,让他觉得……舒服。 常婉回头看他,“怎么样?” 少年被幻术改成了一张平凡不起眼的脸,但是那双眼睛看起人来, 依然深不见底。 “……还不错。” 他在她写的那排字底下又写了一遍。 炎炎景历, 亿万斯年。 最后一个“年”字笔锋更是尖锐嚣张,带着一种被岁月磨平的凝练和霸气。 “所以,我才是楚斯年?”他想到了常婉给他起的假名,眸光微动, 问得漫不经心。 “这是你告诉我的。” “所以你是楚斯年。”常婉像是想起来什么, 笑了笑。 楚长青微怔,等回过神来, 叫做嫉妒的毒蛇,已经咬住了他的心脏。 因为他忽然发觉。 她眼里的欢喜…… 是对着另外一个自己。 那个,软弱无能的, 狼狈不堪的, 孤独的自己。 一霎那, 一种阴郁冰冷的裹住了楚长青,他感觉自己在这里像一个可怜的小偷, 蜷缩在过去的阴影里,戴着少年的面具, 渴望着他未曾得到过的那些垂怜。 他忽然想到,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剥掉原来那个常婉的皮囊了。 她有着美貌, 眉目对着他的时候,却永远冰冷高傲。 所有人都是这样,没有人垂怜他,他们永远都是那样冷冷的笑着,说他恶贯满盈。 所以,他把她做成了一只永远对他微笑的画皮。 他中意的,永远不会中意他。 就像一只卑微可怜的爬虫,只能在阴影和血腥中,得到自己想要的。 一直……都是这样子。 不过好在后来,他够强,强到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强到睥睨九州。 但这也是最可笑的地方。 他以为他够强就可以了。 结果,天道拒绝了他。 因为天道循环,恶有恶报。 …… 常婉没有发掘楚长青的不对劲,她把宣纸晾上,用镇纸压住,把毛笔放在笔山上,适时秋染去敲门进来。 “什么事?”常婉问。 秋染好奇的看了一眼楚长青,这位如今在青风宗可谓是风生云起,一手御兽术赶走兽潮,到处都有弟子来托他打听一下消息呢。 “裘福长老刚才过来了。”听到常婉问话,秋染回过神来,“还有一个请柬……来自青州的肖家。” 肖家? 常婉立刻想起了鸟笼里的肖零。 肖零也特兴奋,但是楚长青在一边,他不太敢说话。 “肖家怎么会来请柬?”常婉问。 “说是青州兽潮很严重,要给一些支援呢。”秋染道,但是很快就嘀咕起来,“但是有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失踪了一位大能……听说这次明面上是给物资,暗地里要拜托青州各宗门找人呢。” “这样。” 秋染眼尖,看到了桌子上的信,他眨了眨眼,“这是给赤火宗的信吗?要寄过去?” 常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楚长青。 少年看着窗外,眉眼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总觉得,这一刻的他,有点说不出的孤独。 “……”常婉顿了顿,“不用去送了。” “啊?”秋染意外,“可是……” “没事的。”常婉笑起来,“要是担心的话,让裘福写了送过去。” 秋染“喔”了一声,“可是裘长老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常婉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 打发了秋染,楚长青已经在看她了。 常婉把晾干的信纸拿下来,轻轻抖了抖,看他,眼睛微微弯起来,“你说的,还算话吗?” 楚长青微微侧头,平凡的看不出端倪的脸上,眸子黑的像是深渊,流淌着一种寂寞。 他说的什么? 他的过去说了太多的话,可是统统与他无关罢了。 心脏仿佛被什么搅着,那是一种比孤独更加深刻的东西。 见楚长青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常婉眨了眨眼,把信纸叠好放到一边,“我都不打算寄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楚长青心微微一动,面上却毫无表情,“我说什么?” “你说不用寄。”常婉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说谁欺负我,你帮我灭了。” 楚长青微微一怔。 “这可是你说的话啊。”常婉拿起信纸,浅栗色的眼睛看着就很温暖,“我信了。” “……” 是的,这是他说的话。 他自己说的,无关过去,是他自己,对她说的话。 一瞬间,楚长青觉得刚才一直在纠结的自己有些可笑。 他居然认真的……在纠结这种事情。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了。 而她的现在和未来……只会是他的。 只有他。 “怎么不说话?”常婉奇怪,“你哄我呢?” 楚长青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微笑,“没有。” “那你……” 他低头,冷不丁的,吻了她的唇,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 常婉猝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被他抱住,紧紧的,带着霸道的侵占的意味。 这个吻很深,很长,常婉近乎无法呼吸,他像是布了一张网,把她牢牢的裹在里面,无处可逃一般的窒息感。 “唔……” 少女眼眸睁大,水润无助,她徒像一只溺水的可怜小兽,在水底挣扎不能,只能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他。 唯一的……救命稻草。 楚长青心底微微柔软,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感觉到了一种很舒服的情绪。 那是……被依赖的情绪。 被需要的……情绪。 他纵然可以强到撼九州,可是,没有人会需要一个魔头。 他终于放开了她,听着她大声的喘息,他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点无所谓的散漫,在她耳边低语,“我只说实话。” 被强吻的常婉:“……”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撸起桌子上的宣纸往楚长青脸上一糊,转身跑了出去。 楚长青随手挡下宣纸,看着少女如惊弓之鸟一般跑出去,没有追,他的目光随意的掠过,神识散开,整个青风宗都在他的笼罩之下。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宣纸。 少女笔锋柔软,稍显无力,却足够认真。 【炎炎景历,亿万斯年。】 底下,则是他的复写,因为纵横锐利的笔锋,显得有点嚣张。 一个温柔,一个霸道,看起来…… 天生一对。 ——保护她? 他稍微侧头,微微舔唇,回味着喃喃,“不是不可以……” 常婉跑了老远,脑子还是有点蒙蒙的,这感觉很不对,说不出来的不对……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个吻……好像和以前……稍微有点不一样。 系统:“又不是没被啃过,现在激动个什么味的。” 常婉:“……” 你他妈懂个屁!! 如果说之前的吻,只会唇与唇撕咬的野蛮粗暴和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青涩,那今天这个吻,就显得霸道过了头。 就是那种…… 反正就是怎么都不对!! 常婉烦燥的踢开一块石头,倚靠着墙,大脑微微有些空。 她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系统。” “嗯?” “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系统:“……” 宿主有点敏锐哦。 常婉其实也是乱猜,她还是信系统的,毕竟男主要是被夺舍了,这戏还怎么演。 但是过了一会儿…… “你特么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是出了点小意外。” 常婉:“……” 常婉如遭雷击,“我草,真的被夺舍了?” 想想也是啊,那个时候……他挡在她面前…… 常婉一下失神。 “不不不,不是夺舍。”系统连忙解释,“怎么可能是夺舍呢,咳,其实一切都在剧情的掌握范围内……为了给宿主增加相应的趣味性,这个男主他是重……” 常婉面无表情打断它,“赔我。” 系统:“……有话好好说。” “赔我。”常婉面无表情。“我让狗啃了,你赔我。” 系统:“……那是男主。” 常婉:“他被夺舍了,已经不是纯情少年了,他是狗男人。” 系统:“……” 系统:“我赊给你的积分不要了。” 常婉:“五十万积分。” 系统:“你他妈抢啊!!” 常婉更加愤怒:“少女的初吻是多么的无价!!” 系统:“你那不是……” 常婉:“少女的吻不是初也很珍贵的!!” 系统:“……十万。” “五十万。”常婉寸步不让。 “二十万!!”系统忍痛,本来出现这种失误,也是应该给宿主赔偿的…… “五十万。”常婉冷漠。 “……行,你赢了。” 听见到账五十万积分,常婉一瞬间恍若梦中。 系统这个抠逼居然真的给了??!她其实就是恍它一下来着…… 草,这波血赚了!!不亏! 于是肖零就感觉常婉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悲痛欲绝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笑逐颜开…… 围观了全程的肖零:“……”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假装老婆没发现 女主:假装自己没发现 - - 第56章 。。。。 肖零忍不住。 “喂。” 常婉依然沉浸在天降巨款的喜悦中, 此时正刷着系统商城看有什么好买的东西。 变身丸,吃了可以变形,渡劫期以下认不出来……买买买!! 无敌美貌药剂, 喝了之后魅力增加五十个百分点……买买买! …… 肖零又喊了一声,“喂!!” 沉浸在购物喜悦的常婉回过神来,“……什么?” 肖零说:“你没觉得你那个……” 他想了想,“那个‘男朋友’有点不对劲吗?” 常婉:“……” 常婉说:“什么男朋友!!你瞎说什么呢!!诽谤是要进监狱的知不知道!” 要是楚长青没重生她也就勉勉强强的……但是现在死都不能认啊! 肖零:“……” 肖零:“行吧, 不是男朋友, 我说,你不觉得那只不死鸟有点不对劲吗?” 常婉当然觉得,不仅觉得,还有证据。 因为系统已经告诉她, 楚长青他重生了。 虽然五十万积分的喜悦让她暂时忘记了这个有些残忍的现实……但是现实总需要面对的。 常婉叹了口气, 只觉得自己的前路更加漫漫。 好不容易把少年楚长青哄的有点向善的意思了,眼看前途一片光明, 转眼间给就给她来了个重生版的加强难度,这不是逗她么! 少年楚长青三观还没长成,也没经历过那么多糟心事, 有她护着他, 就算不能变成圣父, 当个三观正常的人还是基本没问题的吧? 可是重生的楚长青—— 那能是她这个三观还没完全长成的少女【重音】能操作的吗?!! 毕竟开始渡劫的楚长青那都活了多少年了哈?在他眼里她刚刚算的上是儿童吧?! …… 前路艰辛,但是再艰辛也得走, 常婉生无可恋的敷衍问:“那你知道什么?” 肖零说:“之前那个人可能……我的太极金瞳可以看到他的灵魂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他很可能被人夺舍了。” 常婉“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你。” 肖零:“……” 等等,这是你痛失男朋友的态度吗?!你这态度很有问题啊! “你不伤心吗?” 闻言, 常婉微微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 “……感觉这种话不太像你能问出来的。” 肖零恼了:“我怎么不能问出这种话了!” “你不是出窍期吗?”常婉说,“我总觉得像你们这种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基本上已经断情绝欲了,竟然还有心情问我伤不伤心。” 肖零说:“……我跟那些人又不一样!你才是老狐狸!!” 他从小就被养在肖家,什么事都有哥哥扛着,加上超绝的天赋和家族丰富的资源,可以说是悠哉游哉顺风顺水的修炼到了出窍期。 但本性还是那种微微天真的装逼大少爷。 ……如果没遇到魔化的楚长青,他本来还能继续装逼的。 “都是杀人不眨眼,哪里不一样了。”常婉说。 肖零说:“你别说我,我在问你话呢,他被夺舍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说:“我怎么样不怎么样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肖零:“……” 肖零:“……行,不关我事,我不管。”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没好报。 要不是怕她心情不好又抖笼子,他才懒得给她说呢。 其实常婉也不是不难过,不伤心什么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曾经那个对着她微笑的少年,冷不丁的,就消失了。 但是伤心也没有任何用处,就像她被强行拉到这个世界,强行接受任务一样,都是没有办法,只能接受的现实。 无论气愤不已还是悲痛欲绝,又或者无动于衷,因为弱小,而导致的悲剧,并不会因为她的情绪发生任何改变。 …… 这样一想,心情又有点低落了。 常婉叹了口气,“你说你跟我说这个……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的。” 肖零:“那对不起了。” 常婉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重生回来的楚长青,肯定不会再像少年时候的他那样痛苦和无能为力了吧。 他不会再活得那么狼狈,她也不用再像他入魔那样见证他一次次的痛苦和绝望,他肯定能轻而易举的拿到他想要的,拒绝他不想要的。 只是可惜了自己早早夭折的…… 常婉让自己打住。 肖零说:“可是你不是喜欢他吗?” 常婉:“……” 常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谁喜欢他了?谁喜欢了!! 肖零说:“节哀。” 常婉收拾了一下思绪,继续刷系统商店。 她想着自己的夺命剑纹,搜了一下剑纹相关。 剑纹是上古强大的锻剑修者在天道神器上拓印下来的纹路,将它们附在剑上,杀得人越多,吸食越多的灵魂,就越可以勾引相关的天地之力,也会越强。 弱小的剑纹会在附身的剑折断后逝去,而强大的剑纹则会在附身之剑折断后,寄生在修者身上,依靠吞噬强大的器魂而活。 当剑纹在剑身上的时候,会吞噬强大生灵的魂魄,例如人魂,兽魂。而当剑纹在人身上的时候,就魂吞噬器魂,例如剑魂,刀魂。 哀风寄生在她身上,所以它会吞噬大白鹅的那把十寸雨的刀魂。 第一次使用,它会耗尽它本来的力量,所以第二次使用,才会要付出代价。 常婉觉得自己需要一把刀。 一把可以寄生哀风的刀。 哀风出鞘,人魂,兽魂,哪一样,都比器魂要好找的多。 “你想要刀是吗?”系统问,“我这里有把好刀。” “……” 系统商城界面一换。 一把刀显现。 黑木的刀柄,布满裂纹的刀身,一把黑色的长刀鞘在一边。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把刀…… 常婉一惊,“二千·十寸雨?!” 无怪她惊讶,因为展示给她的这把刀,和之前见到的魂刀二千十寸雨真的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售价。 ……四十万积分。 常婉:“……”= = “对,就是十寸雨。”系统说,“吞噬了十寸雨刀魂的哀风会和这把空刀有非常好的兼容性。” “你明抢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系统嘿嘿一笑:“这怎么能是明抢呢,我们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喔。” “而且,十寸雨卖这个价格是非常合理的。”系统说,“虽然失去了刀魂,但可是一把实实在在的神器,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劈山挪海,不是问题哦。” “我劈哪里的山填哪里的海啊我……”常婉翻了个白眼。 “就算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系统说,“这把刀也是非常实惠的选择,毕竟,便宜的刀如果承受不住哀风,那么被反噬的可是你自己。” “你看着办哦亲。” “……” = = 常婉再看到楚长青的时候,他在藏书阁。 少年黑色的发柔顺的披下来,黑色的袍子垂感十足,他闲闲的坐在那里,仿佛自己的家一般,修长的指尖翻着书,没有分毫不自在。 他肩膀上,蹲了一只白色的猫头鹰,一双眼睛半眯着,看起来很乖。 常婉看见楚长青,心里觉得十分的别扭。 一模一样的脸,也是一样的灵魂,但是却不是一样的人了。 哲学上说,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明天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人的每一个阶段都是不同的。 幼稚园的小朋友会认识幼稚园的朋友,高中生也会认识高中的朋友,每一个人的人生在不同的阶段会认识不同的,但是符合那个阶段的人。 就像幼稚园的孩子会喊高中生叫姐姐哥哥,更过分的叫叔叔阿姨,小朋友们会把他们当长辈,但不会本能的想和他们做朋友。 常婉现在就有点这种……奇异的感觉。 她不是很懂哲学,但是她知道,现在的楚长青,已经不是那个懵懂的,可以被她的花言巧语轻易蒙骗的少年了。 …… 等等,说起来她也没蒙骗他啊,就是洗洗脑什么的……她也没说过什么错话吧? 好不容易找到人,常婉还是松了口气,挺好的,没去毁灭世界……挺好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把手里的书放下,抬眼看她,言简意赅,“看书。” “喔……” 正在常婉斟酌着说点什么的时候,身边忽然一暗,一个高高的影子蔓延下来,少年声音散漫,“新刀?” 常婉微微一僵,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那只手已经搭在了她腰间的刀柄上,猫头鹰叫了两声,扑棱棱飞走,倒挂在了藏书阁覆满灰尘的房梁上,细细的灰扑簌簌的落下来,少年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宽大的黑色长袖覆盖了她的脑袋,温和的香气显得几分温柔,灰尘零散,却没有落到她头上半分。 楚长青抬头,声音散漫,“雪归,别闹。” 白色猫头鹰咕咕叫了两声,似乎是不满,却没有再动。 而常婉的大脑已经空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却已经不是之前的灵魂。 他是她书里的那个人,踏过血腥与黑暗的长路,孤独的在终点零落的那个……楚长青。 她还为他愤怒,写了好长的谴责小作文,骂作者吃方便面没调料包,最后倒霉来到了这里。 楚长青的手摸过刀柄,熟悉的触感让他眉眼一暗,似乎喃喃,“……十寸雨。” 乍一看以为是仿刀,然而一入手,楚长青就知道,这是真的。 黑色木制的刀柄上,一寸一寸的裂纹像雨珠,也像泪水,曾经沐浴过不死鸟之血的无上快刀,当年的神女拿着它,就是这样,一刀斩下了不死鸟的头颅。 二千·十寸雨,神女玄梨斩下不死鸟头颅的佩刀。 不死鸟折断的脖颈血流成血河,万兽悲戚,却哀哀匍匐。 因为即使是死,它的眼睛也是爱着她的。 楚长青低低的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嘲笑。 常婉回过神来,“……你知道这把刀?” “……” 楚长青睫毛微微垂下,散漫的笑了笑,“听说过一点传说。” 当刀与刀魂融合,便是唯一能斩死不死鸟躯体的神器。 二千·十寸雨。 “什么传说啊。”常婉赶紧从他怀里出来,有些紧张的刀的扯了个谎,“我……我在库房里找到的这把刀,觉得挺顺手的就用了。” 他就骗人吧,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就不信他一个重生回来的人,能“只知道一点传说”。 楚长青知道她在撒谎,但是他并没有介意,只是随意的笑笑,“总之……这是一把好刀。” 常婉“喔”了一声,也不纠缠了。 他不拆穿她,她就不拆穿他。 她指着头顶倒挂着的猫头鹰:“它是?” “雪归。”楚长青招招手,猫头鹰叫了两声,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少年眉眼清俊,一点泪痣微染风流,和之前的邪魅霸道判若两人。 他说,“很乖的猫头鹰,送你当礼物。” 雪归咕咕叫了两声,落到了常婉的肩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常婉:……你对我那么好我觉得有点诡异。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妮、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 常婉愣住了, “这个……送我?” 女孩看着他,呆呆的,有点傻傻的可爱。 楚长青很想摸摸她的脑袋, 或者,摸一摸她的睫毛,看看是不是像她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一样触感温柔。 他的手伸出去,最后拐了个弯, 落在了猫头鹰的脑袋上。 雪归:“……” 雪归乖乖的在他手底下, 爪子有点僵硬。 它也是够倒霉的,本来在东海那边游的自由自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逮住了。 它才不是什么猫头鹰,它是一条浪里小白龙。 然后在它欺负那些渔民的时候…… …… 少年就散漫的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 骇浪滔天, 一片阴郁的黑暗,黑色的长袍上绣着金色的暗纹, 黑发没有半分被雨水打湿的迹象,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就是坐在那里, 看着滔滔的浪潮。 身上的气息被大海淹没, 仿佛这个人就是海浪的一部分, 没有任何区别。 本来小白龙也没在意这么个人类的,它就想着怎么把那些老是打渔的辣鸡人类给淹到东海里去, 从此鱼虾和谐,天下太平。 然后他就看到个这么个人类, 他散漫的看了它一眼。 这一眼重若千钧,它还没反应过来,整条龙就狠狠的摔进了海里, 沉重的压力几乎将它的龙骨寸寸掰断! 小白龙震惊了。 然而,却没有分毫挣扎的余力,只因为那个人简简单单说了一句。 “听话。” 它就动不了了。 受制于绝对恐怖的力量,臣服于来自不死鸟的威严,统领万千神兽,不死鸟至高无上的权力!! 它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 少年盯着它,黑漆漆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感情,他伸手,把它从深海里逮出来。 然后它从白毛松鼠到白毛山鸡到白猫到白狗乱七八糟变了一大堆,骨头差点被揉断,最后变成了一只…… 猫头鹰。 一头瑟瑟发抖的猫头鹰和一头人类少年眼对眼看了一会儿。 少年沉吟了半天。 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它说,“你要听话。” 它有点僵硬,心里有点不太服。 少年看着它,嘴角微微挑起了一个清浅的笑,脚下瞬间燃烧起熊熊的白色烈焰,眨眼之间。 滔天的海水被白色烈焰点燃,熊熊烈火将海水焚烧殆尽,鱼虾痛苦翻滚,被冻成燃烧着的凝冰,那是用火焰凝成的冰,带着巨大的腐蚀性。 不过瞬间,方圆万里的东海,化作了一片腐坏的白色焦土,少年眼眸狭长,笑起来,还有点温柔。 但是说出的话很残忍。 “不然,就杀了你。” 小白龙:“……” 他对着那片白色的焦土,思索了一会儿,歪了歪头。 “雪归。” 小白龙:“???” “你的名字。” 楚长青指着那片白地,散漫的说,“意思是。” “你要听话。” 小白龙隐约懂了…… 被烧干的东海……确实有点像雪…… 雪归。 - - 常婉倒是松了口气,要是楚长青摸她的头,她虽然…… 但是也会很别扭的。 “它……为什么叫雪归啊。”常婉问。 “因为很好听。”楚长青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很和善,“它会很听话的。” 雪归皮一紧,咕咕的叫了两声,特优雅的蹭了蹭常婉的脸。 它肯定会超听话的!! 下一秒被楚长青扔了出去。 白猫头鹰凄惨的摔在了墙上。 常婉:“???”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被猫头鹰蹭过的脸颊,抚上了一片温软,她一抬眼,就对上了少年微微有些凶戾的眼睛。 ——他不喜欢任何东西碰到她。 常婉忽然想起来,楚长青如果是重生的话—— 她这具身体不是他的老仇人吗?!仇人见面,应该是……分外眼红啊!! 少年的楚长青都可以在他恨得入骨的仇人面前谈笑风生,更何况是活了那么多年的,重生的楚长青…… 常婉看着他稍显暴戾的眼睛,有点害怕了,她想,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楚长青迷惑她的假象? 无论他对她有多好,或者其他的怎么样…… 高中生才不会用幼儿园孩子的方式思考,现在的楚长青不是那个偶尔会有冲动的少年,他只会更成熟,谋定而后动。 他只是想杀了她而已……所以刚才扔猫头鹰,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或者其他的什么的? 她的身体有点僵硬,想要退,又不敢退。 她的手下意识的摸上了刀柄,黑色木质刀柄有种透骨的冷,她的胳膊都有点僵硬了。 常婉害怕的不行,手紧紧的握着刀柄,却觉得自己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荒唐的想,什么狗屁任务,她不做了,她不回家了,召出哀风,杀了楚长青,在九州浪迹天涯,也好过这样……担惊受怕。 他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梭过她的脸蛋,狭长的眼眸盯着她,半晌。 “婉婉。” 他看出了她眼底的恐惧,很快就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行为吓到她了。 他轻柔的,试探的,略微安抚的唤着她的名字。 常婉又有点想退后,但是对上楚长青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腿却有点不听使唤。 少年的眼睛很深很沉,像是有着漫长的黑夜,这片夜色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 只有孤独。 深深的,孤独,和一种,掩藏于孤独下的情绪。 就像那个在寂寞的深夜里,在她背后,提着小橘灯,承受一切的温柔少年。 鬼使神差的,常婉竟然“嗯”了一声,应了他。 应完之后她就怔住了。 楚长青却像是获得了什么允许,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指腹就摸上了她的眼睛,轻轻拨弄着她的睫毛。 “别怕我。”他眼里的戾气慢慢融化了,像是一片僵冷的冰遇到了暖阳,细细的软,“我不会害你。” 楚长青只是以为常婉害怕他刚才扔了猫头鹰,并不知道常婉已经知道他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他想,以后要好好控制自己的坏脾气。 “……” 少年楚长青的话可以相信,可是重生的楚长青,可以相信吗? 常婉抿着唇不说话,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 楚长青知道她的手在刀柄上,可是他没有退后,十寸雨确实能伤他,但是没有刀魂的十寸雨,没法让他死。 他不死,就不会放开自己中意的人。 不死鸟会把能杀了自己的利器交给自己最爱的人。 楚长青以前每次想起都觉得愚蠢,可是现在,这个姑娘的腰间别着那把能重伤他的利刃,他却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这把刀就应该给她。 其他任何人拿了它,他都会杀掉主人。 “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他声音沾染着一点沙哑。 常婉抿紧了唇,因为楚长青不确定的想法和态度,而犹豫不定。 ——这确实是她……已经说过的承诺。 可是物是人非…… 这个人…… 常婉保持沉默。 少年忽然抱住她。 他并不是那种勒到人窒息的拥抱,而是很轻柔的,像是怕惊吓到她的拥抱。 她能感觉到来自他胸膛的温度,也能看到他的黑发很长,很软,很顺。 他不看她的脸,仿佛这样,她的沉默才看上去不那么伤人。 常婉稍显紧绷的身体,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好像……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 真的……没有吗? 至少现在…… …… 那她离不离开的,好像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啊。 她只要在这个世界,只要他不死,她也活着,那么她就要陪着他完成任务的。 无论是少年的他,还是最后的他。 她的想法又不重要……只要想完成任务的话,肯定是要陪着他走下去的。 这样,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 “嗯。”常婉声音有点强作镇定,“我不会离开你的。” 如果你不杀我。 楚长青在她耳边,声音喑哑,“嗯,说好了。” 他想要死死抓住怀里的人,可是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就像沙子,抓得越紧,失去的就越快。 他并不急。 太急了,会吓到她。 所以他就这样轻轻抱住了她。 他会一点一点的把她,从过去的自己身上,抓到自己的手中。 常婉有些茫然的想,他真的是重生的吗? 这具身体,应该是他的老仇人了吧,仇人见面,不应该分外眼红吗? 他为什么不想杀了她? 还是,他有其他的想法,或者,她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要知道,书里的楚长青,那可是有仇报仇,杀人全家绝不手软的人啊,留下来的人,都是有利用价值的。 他从来不留没用的东西。 …… 常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好利用的。 因为楚长青现在比她强太多了。 最后她干脆就不想了。 漂泊无依,烂命一条,楚长青要是想要她的命,她也躲不掉,她要是拿了楚长青的命,那她任务失败,她之前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她不想在九州大陆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漂泊。 哪怕漂泊,也得是故乡。 她嘴唇动了动,原来想说,如果你不杀我——后来觉得这样说,楚长青一定会猜出来什么。 她主动抱住了楚长青的脖颈,想了想,最后接着他的话,说。 “嗯。” “说好了。” 第58章 .。。。。 常婉睁开了眼睛。 脑子有些恍恍惚惚的, 仿佛一场诡异的梦找到了她,梦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一望无际。 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 一只白色的猫头鹰扑棱落在窗棂,歪着脑袋看着她。 ……雪归。 她这才想起来,楚长青出去了。 常婉起来, 伸了个懒腰, 有些淡淡的倦意。 但是这种倦意很好,配合着慵懒的阳光,很舒服。 不愧是她从系统那里买来的瞌睡丸,十积分一个, 效果真赞。 系统:“……” 肖零说:“你是不是修士啊, 居然还睡觉。” 常婉:“雨女无瓜。” 肖零:“……” 肖零:“不过那个……楚斯年是吧?他既然被夺舍了,你干嘛还把原身的东西给他?” “我干嘛跟你说那么多。”常婉翻了个白眼。 肖零说的是不死令。 她假装不知道楚长青重生的事情, 把那个从魔教人士那里顺来的不死令给了楚长青,楚长青拿了不死令之后,表情有些奇异。 大白鹅说不死令是用来测试楚长青血统的东西。 常婉不知道楚长青现在的血统到底怎么样, 但是她手里的不死令, 从他魔化之后, 一直都是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她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个少年。 她摇摇头,推开门出去, 雪归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很乖巧。 稍显温柔的阳光洒落下来, 她看到了刚刚从议事厅赶回来的秋染,他对她点了点头,“裘长老已经出发了。” 肖家的邀请, 她让裘福去了,她手里拿捏着肖零,而且肖家的眼睛又都那么邪门,谁知道她去了会不会被发现点什么。 倒是楚长青不知道拿着不死令去了哪里…… 秋染又把门内的事情简单汇报了一下,随后有些犹豫得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常婉看出他的犹豫,问。 秋染顿了顿,说,“赤火宗来了回信,看裘长老收到信的样子,似乎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常婉非常流畅的把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这有什么担心的,你看,我们和赤火宗合作了那么多年,它那么大的一个门派,考虑的应该是全门派的利益,青风宗虽然没他们门派那么厉害,但也掌握了不少资源和资本,按理来说不会因为死了一个长老就破坏掉我们和睦的合作关系……” 谁知秋染闻言,却没有露出被安慰到的表情,反而更加忧心忡忡,在那张微微稚嫩的小脸上,有点小大人的老成,见常婉看他,才吞吞吐吐的说,“我听到小道消息说,赤火宗原掌门被暗杀,上任的新掌门……” “……是沈莲的哥哥。” 常婉:“……” 真是,烦不烦啊!! = = 风声猎猎。 这里是位于大陆最西北的凉州。 “真的是在这里吗?” 穿着白袍子的老人低声问。 “肯定没有错,九州秘境的入口,荆州,凉州,青州各有一门,荆州和青州的‘门’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凉州的‘门’肯定在这!”另一个穿着白袍子,长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低声道。 三四个穿着白袍子的修者围成一圈。 他们合力运功,击开厚厚积雪,轰然间,飞散积雪下,露出了一个法阵! 法阵纹路猩红,勾缠着妖娆着枝叶花藤,中间放置着一个小碗。 “对!就是这里!”说话的中年人激动道,“只要有不死鸟的血就能开启‘门’了!” 他们拿出一罐血来,那血被温暖的结界护着,滚烫发热,,尚能流动,然而结界一撤下,因为寒冷的空气,那血就凝固了一半,不见半分厉害。 “到底不是纯正的不死鸟之血。”披着白袍的女人低声道,“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开门的钥匙。” “可惜老陈死了。”老人沉声道,“他要是能拿到那个小畜生的血,如今开阵门,当事半功倍。” 那女声恨声道:“死了也好,死了才干净,他妄想让小畜生的血引动全九州的兽乱,也不用脑子想想,如果真的那般发展,事态岂是我们还能控制的?” “做事要紧!”男人沉声道,“先赌一把,如果不成,再去杀那个小子!” ……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一望无际的荒原,少年赤着脚走在上面,柔软的黑发沾染着细碎的雪花,黑色的袍子被卷着雪的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猩红的令牌,有些醒目。 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几步越过一个山头,一个又一个山头。 最后,他在一个最高的山头停下。 他抬起眼。 山头上有几个雪球蠕动了一下——仔细望过去,那并不是雪球,而是穿着白色袍子的人,只是袍子被雪覆盖些许,远远的根本看不清—— 修者良好的视力,让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在雪山下,黑衣的少年。 “……那是谁?” 女声警惕。 血从男人手里的罐子里僵硬的流淌下来,血在寒冷的空气中绵延成细细的血线,连接阵法中间的小碗,暗淡的阵法,慢慢亮起了微不可察的光。 老人惊喜:“有作用!” 男人声音低低的,“阵法已经开始,不能停下——你们先去把人解决掉!”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抬眼,就对上了女人恐惧到扭曲的表情—— 烧。 整座山都在烧。 细细的雪白火色与雪色融合的不见分毫差别,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吞噬了白雪,一点一点蔓延到他们的脚下,当他们察觉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火海的中心!! 白色的火与雪连成没有边际的线,楚长青低头,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曾经尘封在黑暗中的过去,被人围杀取血,像条狗一样狼狈不堪,人人都要踩一脚的日子,仿佛,又在眼前。 让他不开心。 白色的火焰为他开道,他踩着白火,走到尽头。 被白色火焰围绕着一圈,尚未被烧尽的白雪上,一朵雪莲盛放。 少年眉眼微微温柔,郁气散去,他俯下身,摘了雪莲,捧在了怀里。 他不觉间想起少女蒙着头睡觉的懒散样子,别得修士励精图治都尚觉不够用心,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姑娘,居然可以那么理所当然的睡到日上三竿。 摘朵雪莲,也好补补精神,老是睡觉,怎么陪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太卡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昭夕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 赤火宗杀来的很快。 不过并不是名义上的那种围杀。 沈莲的哥哥沈叶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他显然是听说了青风宗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帮手,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先切断了和青风宗的合作关系。 赤火宗掌握着火系的灵石矿, 青风宗虽然大部分修炼的都是风系术法,但是风火一家,更何况青风宗裘长老和夏长老,一个主符一个主毒, 都离不开大量火系晶石的提供。 而赤火宗与青风宗的合作关系, 则要从青风宗的影响力说起了。 青州之人多修风术,而风术最牛逼的宗派就是青风宗,青州有风灵根的人,基本上都会来青风宗修习一些法术。 因而青风宗虽然没有出窍期强者, 但是胜在于青州影响巨大, 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而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师姐师兄们, 冷不丁的就会构成一些关键。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青州,赤火宗是外来的一个火系小宗门,火术在青州属偏门, 虽然强悍, 但孤掌难鸣, 在青州这个巨大的围墙中,只能依靠着青风宗的合作与人脉, 来站稳脚跟。 但……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今时不同往日,赤火宗也不是那个刚刚来到青州需要站稳脚跟的小门派了, 如今有了出窍期,更是不可一世。 常婉扔了算盘,忧愁。 其实青风宗是死是活真的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 虽然说吧,她是青风宗的一个小长老…… …… 常婉长长的叹了口气。 肖零说:“这有什么,不就是火灵石嘛,你把我放回去,多少火灵石矿我随便你选!” 哟,地主家的傻儿子准备帮忙? 常婉翻了翻地图,“我说,你们肖家的老巢是在荆州吧?” 肖零:“对啊,那又怎么了?” “荆州离青州那么远。”常婉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把灵脉给我挪到青州来,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肖零试图吹个牛逼,“也不是不可以……” 常婉:“行了行了别吹了,移山填海虽然出窍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可不觉得你会冒着被天劫修理的险来帮我这个忙。” 肖零情真意切:“怎么不可能呢,只要你把我放了,一切皆有可能!” 常婉才懒得听他在这里哔哔,她把地图翻了翻,青州地广物博,但是想找条火灵石的灵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倒是不想给青风宗抛头颅洒热血,但是看着裘福还有弟子们一副人心惶惶死了爹妈一样的表情,也真的是窝心。 如果没有大量火灵石供应……确实愁人。 “诶,说起来,你要是说青州的火灵石的矿脉,也不是没有。”肖零说。 “说。”常婉又立刻补充说:“但你可别指望我把你放了,肖家的报复我可受不起。” 肖零虚伪的说:“我怎么会报复你呢,你把我放了,我只会感激涕零呀。” “你爱说不说了。”常婉阖上地图。 “诶诶说说说。”肖零说,“我之前受家族所托……观察了你们这里,然后发展青风宗往东南三十里,有一处山脉,传说有是火龙潜渊,龙骨化形,枯成灵山……” 肖零一双看穿一切的太极金瞳,发现矿脉并不难。 雪归两只爪子搭载窗棂上,歪着头看常婉。 常婉也瞄了它一眼。 说起来,楚长青失踪了三天了。 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但是不在也好,在了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常婉说,“所以那里有火灵石的矿脉?” 肖零:“九成九啦。” 常婉:“啧,你说这些,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肖零情真意切:“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你看我被困在这里,想翻什么幺蛾子也翻不出去嘛。讨好讨好你,让你心情好一下,说不定我就出去了呢……就算出不去,咱也能得到一点善待是吧。” “……” 常婉想了想,觉得不管肖零说的是真是假,都可以去看看。 青风宗往东南三十里,不是很远。 这个距离对于常婉来说就是散个步,但是她倒是一直没有注意到那个地方。 = = 雪莲花冰冷温柔。 黑衣的少年捧着花,脚步轻盈的落在了山头,雪山遥远,一眼望不到尽头。 雪白的山火将那群人烧成了灰。 他慢慢走到了那个阵法面前,小罐子里的血上也烧着白色的火焰,阵法启动了一半,又被强行停止。 楚长青目光淡薄的看着它。 九州秘境…… “真是……可笑。”楚长青低低的笑了,目光冰冷,挥手,破碎的火焰掀起,要将阵法摧毁。 就是因为这道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门。 他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 然而风吹到一半,又停下了。 滚滚的白色火焰围着阵法燃烧着,微微试探,又戛然而止。 “也罢。”楚长青嘴角勾起了一丝凉薄的笑,“……也罢。” 前世已经发生过的痛苦和绝望,斩灭了今世的这道门,也不会消失半分。 它已经刻入了他的灵魂和骨骸,如影随形。 但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下第二次。 那些有所图的人,该死的人,他会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送往地狱。 少年桃花眼微染冰凉,睫毛上,悄然沾染三分冰雪。 * 在常婉叮嘱了一百遍肖零闭嘴安静如鸡之后,她去看了常樱。 少女依然坐在轮椅上,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 “我给你带了点月饼。”常婉说,“前几天……宗门里兵荒马乱的,没有得空来看你。” 常樱温柔的笑了笑,剔透的眼睛仿佛两轮月光,“无妨。” “怎么能无妨啊。”常婉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又怕弄乱了女孩珍贵的发型,最后摸了摸她的脸。“几天不见……又憔悴了。” 常樱笑:“姐姐看错了,我在这里,吃好喝好,要是憔悴,也是染了富贵病吧。” 女孩眼眸清澈,目光温柔。 常婉看得心酸。 她也不知道这是原身的感情,还是她自己对于这个女孩的怜惜。 “等什么时候,你的病好了。”常婉说,“九州特别大,我一定带你看看。” 常樱摇头,“不要。” 常婉微微诧异,“为什么?” “姐姐的梦想才最重要。”常樱说。 常婉一怔,“我的……梦想?” 她哪里有啥梦想,让大魔头变好人算梦想吗? “姐姐曾经说过……要成为一个正义的人。”常樱低头,“姐姐的梦想……很重要。” “我会耽误姐姐的。” “你才那么小,懂什么。”常婉说,“世界那么大,等我带你出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常樱柔软的唇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大,有很多很多的人,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有很美丽的风景,有很漂亮的月光。” 她掐着手指:“深渊瀑布,流川大山。” “可是再美丽的风景,再多的人,都与我无关。”常樱说,“就算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就算见识到很多很多的风景。” “到最后,还是落叶归根。” “可是……”常婉想说什么,嘴巴里却被塞了一个月饼,她眉头皱起来,额头的碎发,却被女孩很温柔的拂开。 常樱眼瞳是透明的,就好像一块玻璃。 系统曾与她闲聊,说常樱的眼睛以前是黑的,后来被魔教人拔掉了灵根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常樱目光温柔,“我的世界很小。” “能装下的,只有姐姐一个。” 常婉怔住。 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到了隐没在黑暗中的一个影子。 裘福安静的依靠在一块崖石上,阴影几乎将他吞没,他安安静静的,只有一双新月一般的眼睛,垂下。 “所以,姐姐的梦想才是最……” 常樱的话忽然停下,她的嘴巴也被塞了一块月饼,常婉说,“常樱,我以前可能没有说过……” “但是我现在告诉你。” “谁的梦想,都没有你自己重要。” 常樱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那么正义的人。”常婉说,“这个世界上,人心是最容易变的,今天我想成为侠女,明天就要成为魔头,到那个时候……难过的只有你。” 而且,原身被掌门下毒,变得偏执偏激,所谓的梦想,早就已经扭曲了它原本的模样。 常樱把月饼拿下来,笑了,目光却安静无比,“姐姐……还是不了解我啊。” 你要成为侠女,我就能御兽屠门成就你侠女之名,你若要成魔头,我便能杀尽这人间正道。 “……” 常樱不像是会听劝的样子了。 常婉最后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了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常樱微微睁大眼,“可是我不能……” 常婉没等她说什么,抱起常樱,御剑走了。 常樱蜷缩在常婉的怀里,微微有些恍惚,熟悉的气息,很温柔,就像那个雪夜,把她牵回家的女孩…… 常婉落下来。 那是一弯新湖,在肖零所说的火龙山。 常婉没勘测到什么矿脉,倒是发现了这山下一处湖泊,上迎明月,下可见鱼,清澈温柔。 常婉把常樱放到一边。 常樱轻的几乎算是一把骨头。 常婉觉得心疼。 “这里……”常樱微微有些茫然。 “很高兴你的世界只有我,”常婉脱了鞋袜,把脚探到湖里,仰头看着漫天星辰,“但是这样……不好。” 常樱不说话。 “这里很漂亮吧。”常婉说,“其实……中秋节我该来看你的。” “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常樱说的理所当然,随后认真的回答她,“嗯,很漂亮。” “……” 常婉看了她一会儿,“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不会觉得不公,不会委屈,不会嫉妒。 像一条无情又固执的鱼。 常樱抿唇,真的不说话了。 常婉:“…………” 常婉叹口气,往常樱身边靠了靠,然后自然的把头搭在了她的肩膀。 常樱的身体微微僵硬。 她坐得很正很直,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常婉也不纠正,只是说:“我们……很久没这样说过话了吧。” 她不知道原身是怎么和常樱相处的,但是无论哪一种,常婉应该,都不常去看这个妹妹。 两个人安静了很久。 最后,常樱才慢慢开口。 “……嗯。” 她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了。 常婉问,“说起来,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常樱又不说话了。 “说嘛。”常婉说。 常婉从出生起就孤苦伶忊,这种有亲人的感觉,非常奇妙。 让她觉得有点温柔。 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关心你,爱你,因为是血亲。 “我想……”常樱说得很慢,似乎是害羞了,“我想保护你。” “……除了我之外呢?”常婉问。 寂寞的安静,蔓延成眼底的星河。 常樱温柔的笑了笑。 “那就,世界和平吧。” 常婉笑了,把月饼掰一半给她,“好吧,愿世界和平。” 常樱咬住了月饼,眼眸里含着微笑,她看着常婉的笑,微微侧眼。 藏于深林中的凶悍野兽咬着破碎的人骨,慢慢褪去。 常婉眉头皱了皱,“……血的味道?” 常樱伸出手,手腕上,两滴发黑的血珠摇摇晃晃,她委屈,“破了。” 常婉大惊,“怎么破了?” 常樱自然的从湖里揪出了一条小水蛇,“它咬的。” 常婉:“有毒吗!!” 这个清澈见底的湖里是从哪里游荡来的水蛇啊!! “可能有吧。”常樱小声的,试探着撒娇,“疼。” 她的手指肉眼可见的变黑了。 常婉吓得不轻,常樱可跟她这种修士不同,她是娇弱的人类,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能有毒,我把毒血给你吸出来!!” 她先是扎住了常樱的手,常婉咬住了常樱的手腕吸毒血,常樱歪着头看着她,剔透的眼睛盈着月光,一片冰冷。 那群跟着姐姐来的人,似乎是赤火宗的。 不过,已经死了。 但是,好像有一个更大的麻烦…… 常樱望过去。 常婉急病乱投医,已经忘记了自己会治愈的风系法术,如今帮她吸毒血,背对着一片荒野。 黑发的少年安静的站在常婉背后不远处,风吹动了他翩翩衣袂,月光下,金色的暗纹闪烁着细微的光,他的肩头落了一只白色的猫头鹰,脚下是几人的尸骨。 远山蔓延无边无际,少年对上了常樱的眼,纤长的睫毛,覆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等 == 第60章 。。。。 常婉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帮忙包扎好伤口, 抬眼看到常樱目光在往她身后看,有些奇怪的往后望过去。 荒野漫漫,远山重叠, 月光流银洒下,不见人烟。 “你在看什么?”常婉回过头,奇怪的问。 “……”常樱收回目光,忍耐住胸口被反噬的滋味, 微微一笑, “月下湖光山色,很美。” 那人看上去很有来头,一袖就破了她对那些灵兽的控制,还反噬了她。 常婉:“……湖在你后面啊。” 常樱面不改色, “我在看山色。” “……” 行吧, 病人说什么都对。 常婉没有多想,以为常樱脸色苍白是因为被蛇咬了, 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探她有没有发烧, 最后叹了口气, “原来想带你出来看看,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常樱笑,“姐姐费心了。” “回去吧。” 待常婉把常樱抱起来回去的时, 常樱侧眼望去。 远山暗影,那个气息诡秘的男人, 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而那种令百兽战栗的感觉,那次沈莲来挑衅之后,也曾出现过一次。 出现在这里, 没有攻击,似乎只是来看姐姐。 难道那个人就是裘福和她说的,能御兽的大能,楚斯年? …… 常樱收回目光,半晌,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浅温柔的笑。 “姐姐。” “嗯?” “你喜欢我吗?” “你是我妹妹,我还能讨厌你吗?” “那你有喜欢的其他人吗?” 常婉一时间想到了楚长青,微微出神。 “姐姐?” 常婉回过神来,“啊……没了吧,哈哈……” 常樱说,“那掌门呢?” “……哈?” 看着常婉震惊的样子,常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忍俊不禁。 “你以前告诉我……你很喜欢掌门。”常樱抱着她的脖颈,像个撒娇的孩子,“现在,还喜欢吗?” “我以前……我?”常婉尴尬的想,原身原来也会和妹妹说这种事情啊…… “嗯。” “我……以前是……挺有感觉的。”常婉咳嗽了两声,“但是现在,哎,真是,人的感觉是会变得嘛,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挺可爱的,其他人都配不上我……不是,我有妹妹就行了!!” 掌门那是多少年前的旧账了喂。 “……”常樱看着常婉,微微恍惚,半晌,轻轻笑了。 “好啊。” 她搂着她脖颈的手紧了紧,听着常婉的心跳声,莫名安稳。 她说:“那你别喜欢楚斯年好不好?” 常婉一时没听清:“好啊……啊??什么?楚斯年……?” 常樱:“对啊。” 她微微一笑,“就是那个前几天来我们宗门的,楚斯年。” “……为什么?” 楚长青来宗门时间不短不长,但足够青风宗门的人都听说过他了,而他和她走得近些,也不是什么很难打听到的传闻,常樱和裘福走得近,知道这些,并且突然这么问,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姐姐这么问,是已经喜欢他了?” “……没没没,怎么可能,哈哈。” “我觉得他不像好人。”常樱说,“你要是喜欢他,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常婉:“我喜欢掌门,你就有办法保护我?” “对啊。”常樱说,“掌门眼里有野心。” 她的话微微一顿,随后微微一笑,“我总有办法的。” 常婉:“……我应该不会喜欢他的……吧。” 常樱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软软的,“如果姐姐喜欢上了,也没关系。” 她说,“他要是欺负你,豁出命来,我也要他付出代价的。” 常婉:“……你想太多了,我哪有那么花心,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的。” 她倒没有把常樱的话当真,毕竟在她眼里,常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妹妹,需要她小心的对待。 常婉把常樱送回到了与君山,裘福看到常樱受伤,脸色立刻就变了,常婉和他解释了原因,裘福没说话,但看上去不太高兴。 待常婉要走的时候。 常樱喊住了她。 常婉回头。 月色下,少女眉眼清秀温柔。 “若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这样……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常樱说,“姐姐也能幸福。” 常婉怔住了,随后回来,弹了她额头一下。 “瞎说什么。”常婉说,“你长命万岁呢。” “那我岂不是寿与天齐了。” “那样才好呢。” “我不管,姐姐答应我。” “就算我有喜欢的人,人家不喜欢我怎么办,你想得是不是简单了点……” 常樱微微歪头,“姐姐那么可爱,谁不喜欢。” 不喜欢的,她总有办法让她得偿所愿。 “……行吧。” - - 常婉回到自己的长老院的时候,肖零说。 “你这个妹妹……有点不对劲啊。” 秋染在院子里种了葡萄,有灵泉的滋养,葡萄藤长势喜人,常婉把稍微有点歪的葡萄架子扶了扶,“怎么了?” “……我觉得你妹妹不是人。” 常婉的手一顿,“我好像三天没收拾你了。” 肖零:“……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妹妹给我的感觉,不太像人……啊错了错了,我的意思是,你妹妹相貌甚美,如天仙下凡,哪里是人类长相啊!!” 常婉收回了准备甩鸟笼的手。 她扶好了葡萄架,伸了个懒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常婉放松惬意的目光缓缓的凝住。 黑发的少年安静的躺在太师椅上,手腕不知道怎么回事,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微微有些泛着金色的血一滴一滴的淌下来,在地板上积起了一小堆。 他闭着眼睛,月光洒在脸上,神态安详又温柔。 常婉确定是楚长青那张脸之后,愣住了。 一时间大脑微微有些空白,他这是……割腕自杀?? 不不不,男主怎么可能这么蠢啊!! 难道是出去浪遇到仇家了?也不对啊,仇家怎么可能只伤手? 常婉愣了一秒之后,立刻跑过去,感觉到还有呼吸后,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找到绷带,给他把伤口扎上。 她兢兢业业忙活了很久,一抬眼,就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少年桃花眼盈着细细的月光,就像刚才的那一潭澄澈的湖水。 一刹间,常婉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没有重生时的楚长青。 她准备在绷带上打个蝴蝶结的手微微僵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你……你怎么……” 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常婉的声音有点磕磕巴巴,“你的手……受伤了。” 等等男主不会以为她要谋财害命吧…… 楚长青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然后说,“疼。” 常婉:“……” 这个场景稍微有点眼熟…… 没等常婉用小小的脑细胞回忆起这个似曾相识的场面是在哪里见过的时候,额头忽然微微一暖。 楚长青俯下身,额头碰着常婉的额头。 他的额头很暖,那种暖到稍微有些发烫的温度。 “……不……不疼。” 常婉的心跳的极快,她把楚长青的头推开,“你别挡我,我给你包扎一下,扎好了就不疼了!” 以自己最快的手速系上蝴蝶结之后,常婉光速退远,“好了!” 楚长青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蝴蝶结,嘴角弯起了一个细细的弧度,之前那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悄然散去。 如果他受伤。 婉婉也是会给他包扎的。 真好。 要是她能一直看着他就好了。 月光铺开一地,两人相顾无言,只是一个有点莫名尴尬,一个面含微笑,如沐春风。 “……你伤……怎么弄的?”常婉不自在的说,“我一来就看见你躺在这里了……” “刀。”楚长青若无其事的说,“割的。” 常婉:“……你自己割的?” 楚长青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微微一笑。 “不是的。” 常婉:“……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谎撒的有点敷衍。” 楚长青“哦”了一声,“抱歉,很久没撒谎了,有点忘记了。” 常婉:“…………”哦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常婉:“你割自己做什么?” 楚长青思考了一下,抬头看着常婉,说,“我在猜……” 他的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随后笑,“我也想吃月饼。” “你也吃月饼?你怎么知……”常婉的话说到一半,卡住,瞪大眼看他,“你跟踪我?” 她刚才就给妹妹带过月饼!! 而且……她也想起来为什么似曾相识了,就是刚才,在湖边,楚长青的表情和刚才常樱的表情一模一样!! 台词都一样!! 常婉表情诡异的看着他:“……你没病吧?” 楚长青望着天花板,“我病了……手疼,想吃月饼。” 又回过头看她,笑,“我没跟踪你,我路过的。” 常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要漂移的表情了:“……你路过的太凑巧了。” “是吗。”楚长青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说,“我们想的一样啊。” 常婉:“……” “没月饼了。”常婉说,“都留给妹妹了。” “那是你妹妹?”楚长青的手微微一顿。 常婉:“……”你果然跟踪我了。 “对啊。” 楚长青:“……哦。” “怎么了?”常婉问。 楚长青若无其事,“没什么。”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倒挂着的雪归,半晌。 “你妹妹……看上去神色不太好。”楚长青说。 雪归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常婉倒没有多想,“她小时候为了救我,被魔教的人拔掉了灵根,变成了凡人,别说体弱多病,苟活至今已经不易了。” 楚长青看她,“这就是……恨魔教的原因吗?” 常婉:“……” 常婉忽然想起来楚长青是重生的,所以,他不知道她换人了……吧。 “……也没有啦。”常婉有点心虚的走到书架旁边,做出整理书架的样子,“恨什么的太累了,不适合我,我现在就想好好生活,为九州发展做出点积极的贡献……” 我可一点都不恨您!!您可不要多想!! 楚长青就看着她,不说话。 “你想吃月饼是吗?我做点给你。”常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找个借口溜了出去。 走出院子里,常婉才微微松了口气,楚长青的目光太柔和,却总让她觉得太过迫人,总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走到院子里才想起来,青风宗这里并没有厨房,想做月饼,还是得到凡人的村庄借…… 没等她想好办法,少年却从屋子里出来。 此时夜色将尽,东方的天空微微亮起浮光,楚长青说,“这里没厨房。” “……”常婉回过头,“我知道,我准备下山看看。” “……要是山下也没有厨房呢?”楚长青问。 “山下怎么可能没有厨房。”常婉说。 但是对着楚长青的眼神,又觉得有点怂,她叹了口气,“自己搭个台子,也一样啊。” “……” 楚长青低低的笑,“……原来,想吃到一口月饼,要婉婉费那么多心思。” 常婉:“……” 东方尚未破晓,少女亭亭玉立,眉头微微皱起,脸颊表情略有无奈,却又显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楚长青嘴角浮起了笑,“我不想吃了。” 常婉:“……你事情好多。” 他笑了笑,伸手,修长白皙的掌心慢慢浮起了淡淡白光,不多久,一朵柔软的雪莲在他手心盛放。 一霎间,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清香飘散开来,饶是常婉,也禁不住精神一振。 常婉微微睁大了眼,“这是……” “凉州的雪莲花。”楚长青说,“送你。” “……好端端的,送我干嘛?”常婉警惕的看着他。 楚长青想了想,桃花眼微微弯起,“因为……你对我好,无以为报?” 常婉:“……” 常婉:“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楚长青看着她。 常婉目光坚定。 他从善如流的收起雪莲花,“那好。” 常婉微微松了口气,她现在把楚长青和她的定位就是友好的合作共赢关系……对,就是这个关系…… 无功不受禄!坚定! 常婉正神游天外的时候,楚长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 少年身形挺拔,长发被黑色的发带简单束起。 常婉能嗅到他身上那股清凉的雪莲花香。 ……很好闻。 “你想不想报仇?”少年声音轻柔。 “……什么?什么仇?”常婉回过神来。 “魔教欺负你妹妹,你就没想过要报仇么?”楚长青侧眼看她,眉目笼上一层来自东方的微光,让人琢磨不透。 “……”常婉本来想说怎么会我没想过的,但是想到了那日,常樱在湖边温柔剔透的眼睛,又觉得有点说不出口。 常婉说,“……我想又怎么样,我又打不过。” 楚长青说,“我帮你。” “……”常婉回头看他。 “不相信?” “不是……”常婉说,“……你这是真的打算要做大善人,除魔卫道了?” “不是。”楚长青微微抬起头,看着东方的鱼肚白,“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报答某些人。” 报答她们,把你送来我身边。 “嗯?”常婉没听明白,“……报答某些人?” “如果你妹妹不救你,我就见不到你了。” 楚长青轻描淡写,“大恩如此,当致谢意。” 常婉:“………………”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 荆州。 “还是找不到吗?” 肖冰声音冰冷。 暗探低下头, “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肖冰眉目冷峻,他抬眼,看着供奉在祠堂的那朵燃烧着的灵火, 眼底微微浮现了一抹阴郁。 他这个弟弟…… “另外……宗主,还有一事。” “说。” 暗探低声说,“似乎有青州人士在莲山附近……” 莲山是肖家的重地,里面藏着肖家最重要的秘密。 肖冰瞳孔微微一缩, “是谁?” “……还未查清。”暗探立刻低头, “要不要派人杀掉……” “暂时不用。”肖冰冷笑一声,“青州来的……还查到了莲山,你去,查一下, 看看他们和肖零有没有什么关系。” “是。” 暗探领命而去。 肖冰看着那摇晃的火焰, 眉头蹙起。 灵火未消,那便是未死, 可肖零现在……又在何方? 而且……青州的人来找莲山,未免也太过凑巧。 莲山里,有肖家最重要的秘密, 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 = 这话听着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喂!! 常婉开始整理葡萄架, 假笑:“哈哈, 那你要感谢的人还挺多的,我爹我娘那边是不是也得打点打点啊……” 楚长青微微恍然:“有道理。” 他自幼孤苦伶仃, 对人间的情感不甚在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恶贯满盈,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手上沾染无数人鲜血, 若论杀人放火,怎么踩着敌人的血往上爬,他算的上是行家,要是说人情世故,那是略微浅薄了些。 常婉:“…………” 常婉扶额:“行了行了。” 她嘀咕:“弄得我好像很重要一样……” 她这一走神,葡萄架被她扯歪了,眼见架子要倒下来,眼前黑影一闪,少年搭住了葡萄架,挡在了她身前。 东方的太阳初升。 常婉微微睁大眼,对上了楚长青的眼睛。 依然是熟悉的面庞,里面,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灵魂。 似乎只有残酷嗜杀的冰冷,又似乎有书里刀尖热血的滚烫,那个无处安放的灵魂,却有一双多情风流的眼睛。 常婉出神的一瞬间,清凉的雪莲花香飘散,少年一手撑着葡萄架,一只手把那朵雪莲花,插到了常婉的鬓发上。 温柔的曙光散落,楚长青说。 “本来,就很重要。” “……” 看着常婉表情,楚长青笑了笑,“不喜欢雪莲?” “……说实话,不喜欢。”常婉心跳的厉害,却假装矫情,“有点白莲花的婊气。” 楚长青略微迷茫。 “……哎你不懂啦。”常婉说着,又说,“……其实也挺好的。” 她微微低头,有人这么费心思的讨好自己,她也不是,不心动的。 下一秒。 雪莲被一把火焚尽,不见半分烟尘。 常婉甚至还没回过神来,那雪莲就没了。 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发,“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了。” 常婉:“………………” 不是钱啊!!!败家玩意!! 看着常婉痛心疾首的样子,楚长青嘴角微微弯起,“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自己喜欢了。” “我再送你一份大礼,这次,你应该会喜欢。” = = “青风宗那边如何了?”沈叶翻了翻文书,表情阴郁着问。 他身形挺拔,然而吊三角眼,鹰钩鼻,显得十分不好相处。 底下弟子唯唯诺诺道:“……派出去的人都……死了。” “死了?!”沈叶勃然大怒,他掀手翻了桌子,笔墨纸砚劈头盖脸撒了那弟子一身。 那弟子半分也不敢躲,生生受着。 沈叶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死的?给我说清楚!” 那都是他派出去的心腹,上一任掌门就是死在那些人手里,他才能顺理成章的继任…… 如今折损,宛若刀刃被折断,怎么能不让他心疼。 “是……是被野兽杀掉的。”弟子低着头,小心的说。 “……”沈叶表情狠辣,他冷笑一声,“怎么?和我妹妹死的一样?” “是的。”暗探低头,随后又低声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暗探目光微微一闪,说:“我发现……那位常长老……似乎被人夺舍了。” 沈叶一惊,“什么?” 暗探低头,把一份文书放到了沈叶的桌子上,他低声道,“接了您的命令,顺便去查了戚掌门的藏书暗阁,结果发现了这个……” 沈叶打开一看,冷笑了,“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这次,我看你——” 他的话并未说完。 一支燃烧着白焰的利箭刺破夜色,穿喉而过。 弟子听掌门半天没说话,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然而就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瞳孔微微一缩。 白火瞬间蔓延到他身上! 他人生结束前的最后一幕,就是从脖颈处烧起来的白色掌门,以及那还未死去的眼瞳里,懒散靠在他背后窗前的少年。 等到两个人都死了。 楚长青望着洒脱月色,手上白火悄然熄灭,他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烟尘,微微勾手。 桌案上的那份文件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打开随意一看。 上面详细写了常婉解药的事情。 常婉为了救人,曾经向夏长老讨过一份解药,却讨来了一份毒药,因为真正的解药,在她自己手里。 可是她却像不知道这回事一般。 还有一个叫秋笏的弟子给的日常报备,看似一切正常,然而秋笏一直服侍原来的常婉,其安魂香之毒病入膏肓,直攻灵魂,偏激邪门,患此毒者时不时会头痛欲裂,然而常婉讨假解药之后,没有半分头疼动静。 细微之处可见真章,然而戚冰不动声色。 楚长青随手一抬,白火燃烧,灰飞烟灭,他侧眼,看着窗外底下如临大敌的赤火宗弟子们。 他们警惕的看着他,却不敢靠近半分。 因为在沈叶死去的一瞬间,令人战栗的威压滚滚压下! 强大可怖,不似凡人! “你是何人!”有人鼓起浑身真元,大声问出口。 楚长青侧头,微微一笑。 夜风吹起了他翩翩长发,俊美的面庞笑意风流又温柔,仿佛不含半分杀机。 “我啊……”他顿了顿,“是楚斯年。” 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被赤火宗的箭射死的沈叶,“是个……从不杀人的大善人。” 火焰烧起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声无息。 = = 常婉这几天磕了瞌睡丸都睡不好了。 梦里总是有个男人,喜欢摸她的头发,笑如三月春风,写意温柔。 再仔细看看。 马鸭,楚长青! 常婉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她看着晒进来的太阳,惊觉日上三竿,随后想起来今天不用去夫子堂…… 她叹了口气,觉得人生沧桑了不少。 她头疼着起来,秋染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似乎是有很重要的消息给她,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怎么了?”常婉问。 “……”秋染表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说:“赤火宗新掌门……死了。” 常婉刚睡醒,正想着一会儿溜到人间买点小点心什么的吃吃,闻言敷衍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赤火宗掌门不是早就死了么。 秋染看向常婉的目光肃然起敬。 长老这知道消息的速度简直太快了! 常婉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的葡萄架,理解完信息的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秒,“……什么玩意儿?” ……秋染刚才说得好像是……赤火宗新掌门??! 不是被暗杀的那个,是新掌门? 常婉想细问的时候,看到秋染崇拜的目光,那句“怎么死的”忽然不好意思问出来了。 “……” 秋染道:“而且,上任的新掌门为了道歉,还特地把火山矿脉签下来送给我们青风宗了呢!” 但常婉觉得稍微有点梦幻。 就像是一直压在你心头的一座大山突然就没了,不仅没了,还下了一场美妙的及时雨! 但常婉很快就从这个美梦中醒了,“……等等,新掌门那么快上任了?还给我们送矿脉?为什么啊?” “不知道。”秋染看上去也很迷茫,随即又说,“不过他说今天会来拜访青风宗,亲自签下转移协定……并且指定要您出场来着。” “……” ……好像有点古怪啊。 为什么呢?这些东西还要她签? 很快常婉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新上任的那位掌门。 他叫楚斯年。 常婉:“………………” 少年一身掌门服,显得风度卓然,一双桃花眼含着温柔三分笑意,似乎真的只是个年轻有为的新任掌门。 常婉签下条约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少年掌门靠在她耳边,声音轻柔。 “这次,喜不喜欢?” 常婉:“……” * 签约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在恭贺这位少年掌门,打听着他的来历,一开始常婉还有点担心,因为在场有不少人知道他是楚斯年,一个冒出来的驯兽师,摇身一变变成了赤火宗的掌门,怎么想都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 但是楚长青用实力证明常婉的担心是多余的。 “其实斯年是我派一位楚姓宗师在外历练多年认下的玄孙,如今学成归来,御兽颇有法门,如今野兽横行,兽乱狂灾,把掌门之位交给斯年,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常婉瞧着赤火宗的一个大长老情深意切的说着那好像比真的还要切实的履历,一时无语。 少年成为了座上宾,就坐在她旁边,玩着酒杯,手指修长漂亮,看着底下的人被长老唬得一愣一愣的,嘴角笑意浅浅。 “……你怎么突然变成掌门了?”常婉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 楚长青侧眼看着常婉。 少女睫毛纤长,皮肤白嫩,耳朵微微泛着细嫩的粉色,让人想要吻一吻,尝尝其中滋味。 他心里蠢蠢欲动,睫毛却微微垂下,微微一笑,“他们非要我做掌门,拒绝的话,有点不给情面了。” 他自然把赤火宗昨日濒临灭门之灾的事轻描淡写的掩藏了。 好理由。 常婉几乎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然而还没等她多问点什么。 耳尖忽然微微一软,稍微温热的触感。 没等常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周围已经有人发出了“嘶”的抽气声。 常婉回过神之后,身体也僵硬了。 众目睽睽下,少年轻柔的吻住了她的耳朵。 很轻的触碰,像丝绸,软软的温柔。 常婉:“……” 他点到即止,声音轻柔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常婉骤然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楚长青的眼瞳是灿烂的金色,恍若流淌着的黄金,他似乎只是低低的呢喃和感叹,眼里却是独一无二的坚定。 常婉大脑空白了两秒,“蹭”的站起来,落荒而逃。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常婉已经来到了火龙山。 她跑出院子之后想都没想就御剑走了,满脑都是离这里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摸了摸通红的脸颊和耳朵,心脏几乎快跳出来了,还有点气恼。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怎么能那么说啊!!! 系统:“没人听见的。” 常婉依然有些惊魂未定。 肖零扒着鸟笼往外看:“……你跑得还真够远的。” 常婉:“你闭嘴。” 肖零:“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曾经的情郎被夺舍,而且夺舍的人还喜欢上了你……诶,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招人喜欢啊。” “我真想看看你怎么那么厉害。” 常婉当时就特别想把这该死的鸟笼子扔出去。 她的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必须找个人转移一下注意力。 那个人说…… 他喜欢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如果楚长青重生的话,不是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吗? ……就算不是恨之入骨的那种,也不可能……这样啊!! “他可能……就是在逗我玩。” “我可没见过谁拿一个门派的矿脉来逗你玩。”肖零摇头晃脑:“一见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雨女无瓜啊。”常婉踢飞了一块石头,把鸟笼提起来,看着他:“怎么?楚长青一不在你就不老实,是不是觉得我治不了你?” “哪能啊大佬!”肖零立刻怂了,“您是大佬!我这不是夸您呢!您长得那么好看!” 常婉盯着里面的小元婴:“姑奶奶看着厉害吗?人见人爱吗” 然而对视一眼,常婉却发现,肖零金色眼瞳似乎微微泛着一丝银色。 没等她细想,肖零说,“厉害厉害,人见人爱!” 他可是被那白火烤怕了,如今勉强可以撑出一点小结界挡住白火,不靠近就不受伤,但是常婉要是来个地动天摇,那怕又是元气大伤。 常婉也没准备对他怎么样,吓唬吓唬就算了。 青风宗她现在是不打算回去了,她也不敢看见楚长青了。 肖零似乎看穿了她心底的打算,“要不……啊,这里可是火龙山,说不定能找到矿脉呢!你找找看?” 常婉稍微打起了精神。 主要是,矿这种东西,总是多多益善,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少啊对不对。 “你说能找到就能找到了?”常婉问。 “这次肯定能找到了!你相信我!”肖零似乎信誓旦旦。 常婉听信了他的鬼话,然而摸索一阵,没什么线索,她也有点心不在焉,最后兜兜转转,回到了那片湖旁。 她把脚丫沉浸在湖水里,凉凉的湖水能让她镇静下来。 “诶,我好像看见湖中有东西。”肖零说。 “……湖里?”常婉抬眼望过去。 什么都没有。 “你看错了吧。” 肖零:“真的有!我骗你干嘛!” 常婉再望过去,果然清澈见底的湖中心,似乎蔓延出了一片模糊的血色。 常婉立刻起来,退了两步,唰得把刀抽了出来。 然而不抽刀还好,一抽刀,更剧烈的血光瞬间从湖中心开始蔓延开来,十寸雨也一反常态的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湖水如同水龙卷一般揭起,猩红的阵法铺刻在湖中心,一刹间,一道巨大的门在常婉眼前倏然敞开! 常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一脚踏空! 前面……是门的幻影! 真正的门在后面! 然而刚刚意识到着一点,她整个人已经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那一霎间,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肖零那双微微泛着银光的金色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 第62章 .。。。。 常婉落荒而逃后, 楚长青放出一丝神识跟着。 他……确实,也许,是很喜欢她的。 喜欢她的眉眼和微笑, 喜欢她在身边的感觉,如同一缕温柔又不确定的风,捉摸不定,却又让他想要死死抓住。 他想, 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也许……是他太唐突。 他起身, 抚平身上的衣褶,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失……” 然而下一刻,有人忽然大叫:“常长老被人夺舍了!!” 此话一出, 堂内惊变! “你说什么?!” 楚长青抬眼望过去, 说话那人立刻吐出一口血,立时暴毙! 说话的竟是青风宗的一个弟子! “啊——” 有女弟子惊声尖叫。 “为什么会突然死了——”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常婉长老……被人夺舍了?” “怎么可能……” 楚长青眉眼微微阴郁下来。 他和赤火宗的人做了交易, 却未曾想到,最后泄密的,会是青风宗自己人。 一时间殿中皆是惊疑不定。 “常长老被夺舍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难道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 “空口无凭, 他可什么证据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其他宗门派来的奸细挑拨的!” “但也不会空穴来风吧!” “嘘……李粟喜欢常长老, 自然会向着常长老说话……” 楚长青眼眸微微一暗,抬眼望去, 看到了一个脸色涨红的男子,想来就是李粟。 李粟说:“一派胡言!” “如果常长老真的被人夺舍了……” 此消息一出, 可谓重磅,一时间青风宗弟子人心惶惶。 “贵派……”赤火宗的长老对于这突发事件似乎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如果常长老……” 楚长青掀起眼皮, 嘴角勾起了一抹散漫的笑,“如果常长老是被夺舍的。” 他修长的指尖按在了刚刚常婉签好的矿脉转移协议上,“那这份协议,便做不得数了。” 在场所有青风宗弟子,立刻闭嘴了。 “怎么?”楚长青眼底深深,“你们宗派的常长老,莫非真的是被人夺了舍?” 之前那个嘲笑李粟的弟子小声说:“……现在还没有证据……也许刚刚那人就是其他宗门派来的奸细,想要阻止协议……” 毕竟常长老有没有被人夺舍那就是茶余饭后无事可谈时的流言蜚语,赤火宗的矿脉才是切身利益。 李粟冷笑了一声。 楚长青的目光缓缓的扫过了所有人,在李粟身上停留了两秒后,又缓缓移开。 青风宗的所有弟子都不说话了。 “很好。”楚长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希望以后也不要听到这种流言蜚语……毕竟,这矿脉是我在众人见证下亲手交予贵派常长老手中的,若是所托非人,那我也只能将其收回。” 他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议事厅。 那丝神识纠缠在常婉的衣袂,追随着她去了火龙山。 楚长青想追上去,又停住了脚步,做事一向杀伐果断的他,这次,却开始犹豫了。 神识就像是灵魂,贴在常婉的衣角,他能感受到常婉的心情。 那种迷茫不安的心情。 “……” 楚长青站在山崖边,眼眸深深。 他很想现在就把她抓回来,带在身边,哪里都不让她去。 可是,又觉得,不对。 他没有被谁喜欢过,也没有尝试过,去喜欢过谁。 但是他知道什么是喜欢…… 感情是铠甲,也是刀锋,他曾经利用这把利刃,杀死过很多想要杀他的人,也曾经看到过很多愚蠢的人,因为对某个人拥有着单薄的感情,就可以以身为盾,舍生赴死。 他当时不太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后来看得多了,也就稍微懂了。 懂了,就更加的寂寞。 因为漫长余生,他不可能遇到那个能让他也能为之舍生忘死的人。 没有人愿意对他好。 所有的真心,都是包裹着蜜糖的刀锋,带着即将染血的腥甜。 晚风优柔,楚长青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漆黑的眼睛,亮着细软的微光。 好在…… 他这次……好像遇到了。 那个让他一眼心动,笑起来甜甜的,有着浅栗色的眼睛,偶尔怀着点小别扭的姑娘。 他的神识缠在她的衣角,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与迷茫。 楚长青那些微微有些阴暗的心思,连带着看到李粟后的酸意与嫉妒,缓缓的放下,沉在心底最深处。 他不是沉不住气的少年了。 只是有的时候,他想对着喜欢的姑娘,幼稚一下。 可是如果他现在这样出现在她眼前,估计会……吓到她的。 楚长青压下了心头的蠢蠢欲动,神识跟着常婉。 她似乎在找什么…… 然而很快,楚长青发现了一点不对,下一刻—— 神识被屏蔽了! 楚长青瞳孔一缩,整个人已经来到了火龙山下! 浑浊的湖水还荡漾着沸腾的波澜,猩红的阵法被掩埋,空气中还残余着一丝幻术的气息。 楚长青眼神却极度冰冷:“荆州肖家,太极银瞳……” = = 头很沉很沉。 常婉的手微微动了动,指尖碰到了光滑的刀柄,她有些费劲的想要站起来,然而却发现浑身无力。 …… 她睁大眼睛,看着周围。 一把冰冷的,染着血的刀,横在她的小小的手前。 她整个人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襁褓中,小小的手上,染满了浓稠的血。 这是怎么了?她又穿越了?!!有没有搞错啊!! 常婉几乎想要尖叫出声,然而发出来的,却是哇哇的大哭。 “乖……” 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的响起来。 常婉的哭声微微梗住,抬眼望过去。 这里非常美,可以看出曾经山峦起伏,飞瀑流川,然而现在入目所及,到处都是猩红鲜艳的血。 而在这片血色中,常婉看到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鸦黑的发,一袭漂亮的青色衣裙,浅栗色眼瞳清澈温柔,一把刀鞘挂在腰间,是这漫天血色中,唯一亮眼的风景。 常婉下意识的哭了出来,这似乎是婴儿的本能,她没法控制。 原来她是想控制自己不哭的,但是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哭得简直物超所值。 女人躬身,捡起了地上的沾满了血的长刀,淋漓浓稠的血色淋漓的落下,她慢慢把刀锋,放在了常婉柔嫩的脖颈上,神情依然温柔。 女人说,“与其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的活下去,不如……” 常婉:“……” 不不不!!不痛苦!!孤独一点都不痛苦!!孤独和死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快乐了!! 刀下留人啊!! 似乎是听到了常婉嘶声力竭的内心咆哮,女人的刀还是停住了。 刀锋划破了一点皮肤,溢出一点血色。 常婉哭的声嘶力竭。 她盯着婴儿,一直温柔的表情,终于显露出了细微的痛苦。 刀柄上的血,从她修长白皙的指缝流下,常婉这才发现,那血非同寻常。 一直都是鲜艳的猩红色,并不凝固发黑,而且仔细看得话,还能从中看出一点细细的金色。 最后,女人扔了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套在了常婉的脖颈上。 她把常婉抱起来,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哭。” 常婉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哽咽的看着她,拿着脖子上的玉佩斜眼一瞧,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双鱼佩!!!? 楚长青的……双鱼佩!! 她下意识的去看被女人扔开的刀。 血流下来,刀柄上,是雨水一般的痕迹。 常婉不会认错。 ——二千·十寸雨!! “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女人低低的念着诗。 常婉抬起头,脸上却被砸下了一颗滚烫的泪珠。 ……她哭了。 她怔怔的看着女人和她一模一样的浅栗色眼睛,一时间,有些恍惚,心中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怎么可能……这应该……只是一个幻境! ——十寸雨怎么可能在这里? 没等她回顾神来,眼前一切,就已经化作了幻影,她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双鱼佩一直被她戴在这里—— 十寸雨也在她腰间,安安静静的。 四周的场景非常陌生,但是,依稀见得,是之前她做为婴儿的时候的景象,只是,这次,没有淋漓的鲜血,山清水秀。 常婉忽然想到了肖零。 “肖零。”她伸手去摸腰间鸟笼,然而一摸上去,空空如也。 她瞳孔微微一缩——鸟笼不见了! 她的大脑有些混乱——这里是哪?她刚刚做得梦是什么?鸟笼又去哪里了? 肖零果然有问题! 不过没关系,鸟笼没有秘咒不可能打开。 常婉让自己沉住气。 最关键的是……她要怎么出去? “系统!!” 系统:“我在~” 常婉松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你中了幻术。”系统说,“而且进了隐藏地图。” 隐藏地图? 那岂不是和秘宝挂钩? 常婉兴奋了一秒,很快又蔫了,秘宝往往伴随着危险,她有命拿,恐怕没命用吧。 常婉:“怎么出去?” “这里有三个入口和出口。”系统说,“不过你得自己找。” “我是……怎么进来的?”常婉想不明白。 “你有钥匙。”系统缓缓的说,“十寸雨,不死鸟之血,和九玄珠,是打开秘境三扇门的三把钥匙。” 原来如此。 常婉回过神来,立刻问:“十寸雨是谁的佩刀?” 系统:“是你的啊。” 常婉满脑子都是那个拿着十寸雨的女人:“它以前是谁的?” 系统:“无可奉告。” 常婉:“……” 行,你厉害。 “不过我奉劝你要小心些。”系统说,“这个秘境在九州之外的混沌界,是链接无数世界的中心点,你要是不小心碰到哪里的机关,时间,空间,灵魂都会紊乱。” “祝你好运。” 事实证明,系统说祝福的话,永远都不如让它闭嘴。 常婉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宫殿,飞檐巧角,精雕细琢,她小心又谨慎的走过去的时候,眼前景象忽然一变。 一霎间,仿佛时间和空间的齿轮被不知道的人所拨动,丛生的林野灰飞烟灭,那坐落于远方的精美华丽的宫殿,变成了破败又熟悉的…… 孤儿院。 纷飞飘扬的雪花冰冷安详,浅栗色眼瞳的婴儿捧着一块双鱼佩,仿佛不觉得冷一般,嘻嘻笑。 常婉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身体仿佛被雪花穿透,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熟的孤儿院院长把那个婴儿抱走,因为妈妈姓常,所以取名,常婉。 她浑浑噩噩的往前又走一步。 随着她的步伐,孤儿院的影子眨眼湮灭,那座冰冷美好的宫殿,又在远方。 ——那是谁…… 那是她吗? 常婉的心脏跳得急促,又冰冷,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是梦吧? 如果那个婴儿,是她。 那么刚才那个,拿着十寸雨……要杀了她的女人…… 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09-04 23:45:49~2019-09-04 23: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兔麦城送忠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番外1 细细的雪飘落下来。 常婉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了男生。 “谢谢惠顾。” 她弯起眼睛笑, “你女朋友一定会很喜欢的。” 男生接了花儿,他好像是个逃课出来接女朋友的,校服还没换下来, 他接过花儿,有些扭捏的说:“我……我身上没有钱。” 常婉愣了一下。 “我……我用书跟你换好不好??”他大概是真的很想要这束花,但是又囊中羞涩,眼睫垂下来, 有些呐呐, “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 常婉怔了一下,随后挽起唇角笑了,“不必用书换了,这花儿我送……” 男孩却连忙摇头, 从书包里抽出本书塞给她, 有点磕巴的说:“女孩子……不能随便送人玫瑰。” “我……我也不想做随便接女孩子玫瑰花的男人。”男生捏着玫瑰花,说到后面, 像是有了底气一般,倒是教育起了常婉,“女孩子只能给喜欢的人送花!不然会惹人误会的!” 说完像是怕常婉反驳, 匆匆把书塞给常婉, 就带着花儿跑掉了。 常婉茫然的看了看手里的书, 是那种初高中门口书店里常卖的热销小说,男生很喜欢看的那种封面, 好像还是第一本。 叫《逆神》。 常婉想,常言曾说, 书中自有黄金屋,一朵玫瑰换了一座金屋,这生意, 似乎也不是很亏。 * 孤儿院资金周转不来,养不了那么多的孩子了。 常婉十二岁离开孤儿院,开始独自讨生活,没有成年,没有资本,到哪里都没有人要,打工,也没有人收她,没有人愿意冒险雇童工。 常婉什么也不太懂,还差点被骗,但冥冥中有什么护佑,虽然生活跌宕,但时过境迁,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她遭受的拒绝多了,也学聪明了,会编造自己的年龄,开始打一些发传单之类不需要身份证的零工,跌跌撞撞的,攒了些租房的钱,她发现学校外的房子房租都比较便宜,流浪很久后,总算是靠着些钱,安顿下来。 破旧的房子,夏热冬凉,但常婉毕竟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生活技能点的满满的,叠被子洗衣服之类的生活技能不在话下,就算破旧,也算是整理的干净整洁。 白色情人节这天,开春的雪落下来,稀稀落落的,常婉的花儿卖的差不多了,赚了不少,她带着书回了家。 奔波了一天,常婉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舒服柔软的棉质睡衣,把自己裹在温暖的小被子里,把大灯关上,打开了小台灯和书。 她很早就辍学了。 虽然九年是义务教育,但是一个孩子上学,需要的岂止是学费。 即使生活困苦,常婉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读书和学习,只是认字终究无聊,不如迫在眉睫的生活紧要,是以常常三分钟热度。 这导致的后果就是,《逆神》虽然通俗,但很多字常婉还是不认识,她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 “chu……”常婉的指尖摁过这个名字,眯着眼睛,和字典上的字对着,小声的念叨着,“楚。” 字典上有成语配着:“楚楚可怜。” 她就念了一遍。 又觉得十分有意思,明明不认识,这个成语却自带着小可怜的感觉。 就抿唇笑。 笑完又去查其他的字来。 “……zhang……不对,应该是‘chang’。”小姑娘嘀咕着,“长青。” “万古长青。”她念着,歪了歪头,“嗯,楚长青。” 嗯,楚长青。 于是通过无数或生疏不解的字,躲在被窝里的少女,就这样与故事中的少年,不期而遇。 一本书看得极慢,没有人教,常婉认字极慢,但这本书里发生的事情,就如同黑白世界里出现的炫丽色彩,牢牢的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因生活而对学习开始懈怠的她,又开始努力了起来,一本厚厚的小字典,被她翻了个遍,一本逆神,被她重金买来的彩笔做满了批注。 有些是不懂的词的注解,有些是不会的字的拼音,男主一旦受难受苦受到不公的对待,常婉就会掉眼泪,哭完哽咽着在旁边画上一个巨丑的哭脸,备注写。 【哥哥别孤单,婉婉也在替你难过。】 好像这样,书里的人就能体会到她的心情,不再被那无数孤独寂寞的单薄文字吞噬掉所有的色彩,成为黑暗的魂灵。 一本书磕磕绊绊的看完了,常婉才发现这是连载的书,她对最后一页的【未完待续】束手无策,书里的少年被恶毒女配欺辱,被人陷害,只是因为血脉不同就被万人唾骂,最后被人推下了万丈深渊,他生出了不死鸟的羽毛,痛得心如死灰。 她想知道他怎么了,他想知道他会不会死,她不想他死,常婉想,生活总是这么磨人,就像孤儿院解散前,就像很多时候吃不上饭的自己,但她面临的仅仅是苦难的生活,而书里的少年,动不动面临的,却是无法穿透的生死。 她不懂什么连载,对买书这件事茫然不知,每天打工或者卖东西的时候都心不在焉,对着饭菜也如鲠在喉,一想到书里的少年在受苦,而她束手无策,她就难以下咽。 她其实也懂,对一个故事人物真情实感到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她觉得少年和她有点相似。 都太孤独了。 他是因血脉而被世人排挤,永无天日的孤独,而她是无父无母,流浪在这繁华世间的年少孤独。 “诶,小心!” 一起发传单的一个小姐姐把心不在焉的她从马路边上拉回来,一辆车疾驰而过,差一点就发生血案,小姐姐吓的脸都白了。 “婉婉,你怎么了啊?”她心有余悸的问:“那么大一个车都看不见呀?” 常婉回过神来,也是吓了一跳,“我……对不起。” “你最近怎么回事呀?”小姐姐问,“你这几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常婉说:“我……” “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小姐姐有些担忧的看她,“我说不定能帮你。” 常婉便把心事说出了口。 说着说着,委屈的掉了眼泪,“为什么这本书会有未完待续?” “有也就算了,它为什么不告诉我它续哪了?”小姑娘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它是不是把男主人公藏起来不给我们看了?” 小姐姐:“……………………” * 小姐姐发完传单,把常婉带到了书店。 进去之前,她忍了忍,问:“……你老实告诉姐姐,你今年几岁?” 常婉:“……十,十七岁。” 小姐姐冷漠的看着她。 常婉呐呐低头,不安的搅动手指:“……十六啦。” 又小声:“嗯,虚岁。” 小姐姐:“你要是不告诉我真话,我就不告诉你的男主人公现在在哪。” 常婉眼泪一下彪出来,“十四!!我今年虚岁十四了!!” 小姐姐:“……” 十四,还虚岁???这他妈未成年的有点太严重了吧??! 小姐姐整个人都不好认:“……你爸爸妈妈呢?” 常婉低头不吭声了。 小姐姐深吸了一口气,“……行吧。” 小姐姐把她带到书店,问了书名,当小姐姐听到她看的书名叫逆神的时候:“……” “小小年纪就知道看这种网络小说。”小姐姐吐槽了一句。 书店里有全套,到最新连载,小姐姐钱不够,给她买了两本。 小姑娘抱着两本书,眼睛都亮了。 小姐姐看着她叹气,“其实我觉得遇到你这样的,我应该报警的。” 常婉吓坏了,呆呆看她,“报警……为什么报警?” 小姐姐说,“你还没成年,至少应该去孤儿院……” 看着常婉逐渐变得警惕的眼神,小姐姐沉默了,叹口气,“……算了。” 常婉抱着书,认真道谢,“谢谢姐姐。” 常婉说:“我不想去孤儿院,我想自己好好长大。” 孤儿院的尔虞我诈太多了,常婉呆的时间够久——明明只是一群小孩子,却也有着成年人想象不到的黑暗和污秽,比起在孤儿院带着一身伤痕无声无息的长大,她更像一个人努力活的阳光。 小姐姐叹气:“唉,小孩子就是不懂事……” 她说:“你以后要是想配上喜欢的人,就要好好读书才行啊。” 常婉回到家,把书打开,借着灯光,慢慢看。 少年落下深渊,骨骼寸断,又因为血脉关系慢慢长好,只是来回极其痛苦,看得常婉非常难受,她想,她平时手被割到一下,就痛的想哭了,男主这个样子,是得多痛啊。 偏偏这么痛,还要一个人,沉默的熬受。 常婉把书翻的很快,由于第一本书,她认识了很多字,不用查字典了,她看到男主慢慢从深渊爬起来,他极其努力,什么苦都能吃,拼命的修炼,拼命的变强,他不再受人欺辱,但他对这个世间彻底绝望,性格变得黑暗极了,他开始变得睚眦必报,曾经陷害过他的,谋算过他的,统统得到了他手段狠辣的报复,第一本的憋屈篇章落下帷幕,变得强悍的少年开始了后面的扮猪吃老虎。 常婉看着少年熬夜苦苦修炼的样子,发了会儿呆。 ——你以后要是想配上喜欢的人,就要好好读书才行呀。 常婉看了看书上的拼音标注。 莫名就有些说不出的脸红。 第64章 .。。。 常婉简直不能再想! 幻术!都是幻术! 常婉抽出了十寸雨, 冰凉的木质刀柄,带着森冷的寒意,让她继续往前走。 = = 而这边。 肖零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他躺在鸟笼里, 长长的叹了口气,努力离那团小小的翅膀尖尖远一点。 虽然用太极银瞳把常婉骗进来了,但是他也元气大伤。 一开始他本来没想坑常婉的,因为一没机会, 二没机会, 三还是没机会。 但是,常婉拿到了十寸雨。 肖家之所以会派他来青州,明面上是发展家业,但实际上, 却是为了九州秘境的第三个入口。 他的太极金瞳能看穿一切, 派他来查,最合适不过。 九州秘境三个入口, 荆州,青州,凉州, 对应九玄珠, 神刀十寸雨, 和不死鸟之血。 第一个在他肖家的莲山。 九玄珠虽早就失踪,但是, 肖家以前曾经得到过神女玄梨的恩惠,被九玄珠赐予了太极双瞳。 拥有这双眼睛的人, 用血可以打开九州秘境的第一扇门。 九州秘境处处神异玄妙,那曾是神灵的栖居地,有无数奇珍异果, 秘宝更是随处可见。 肖家凭借这些成为了荆州霸主。 本来,太极双瞳是在一个人身上的,有这双眼瞳的人,一定会成为肖家掌门人。 但是到他们这一代,不知道为何,却变成了双生子,本来双生子也没什么,血混合一下也是能把门打开的——然而,差就差在这里。 别人都以为他和大哥是家族传承的纯正金银瞳血脉,其实不是的。 他的金瞳血脉里,夹杂着一缕银瞳血。 大哥也是同样。 因此他们的血混合,比例不对,莲山之门,对肖家闭合。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使用银瞳。 所以,肖家一直在寻找九玄珠,和其他两扇门。 肖零之前兢兢业业,找到了这座“火龙山”上的第二个入口,本来应该见好就收向肖家汇报,可是肖零想,门在这里,刀应该也不远,因此一直在青州找刀,却不想在常婉这里栽了跟头。 ——火龙山当然是骗常婉的。 他一开始不知道这把突然从常婉手里出现的刀就是十寸雨,直到楚长青念出了它的名字。 从那时,他就在计划怎么把常婉骗到秘境那边去,试探一下。 虽然骗了常婉,辜负了她的信任,让他稍微有些愧疚。 其实这几天相处,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假的。 但是比起这些,显然肖家对他更重要。 到时候进了秘境,也算是了却了肖家的一番心思,至于怎么逃出去,总会有机会。 但是现在…… 肖零觉得自己有点惨。 一进秘境,那鸟笼里的白火就像是找到了故乡一般,开始疯狂燃烧起来! 滚滚火焰烧断了常婉腰间的绳子,带着他飞向了一座宏伟的宫殿。 等他回过神来,一向无往而不利的太极金瞳,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怔愣了一下。 然而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黑暗中,有着无数股,不详而森冷的气息。 他努力的运功,把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眼睛上—— 一刹间,仿佛什么被冒犯。 黑暗中,亮起了无数双赤红阴冷的眼瞳,带着森然的杀气! 肖零瞳孔一缩,随后,一片明亮的天光,刺目的光芒中,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戴着微笑着的苍白公卿面具,漆黑衣服,腰间一把长刀,猩红的刀鞘上,像是染着血。 待到光芒散去,肖零才看清。 男人漂浮在一座巨大的不死鸟之图前,而周围,是无数被囚困在笼里的,只有在神话中,才能看到的——神兽!! 千年囚禁,它们已经被饿红了眼睛! “唉。”男人轻柔的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我先一步啊。” 他指尖凝聚起了细微的白光,朝着不死鸟的金瞳,按了下去。 下一刻,九州秘境撕裂出一道破口,被囚困多年的猛兽,倾巢而出!! …… 九州,荆州,一日前。 “哦?” 肖冰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冷笑,“你说,你要进莲山?” 夏独微微躬身,嗓音沙哑,“戚掌门不便多言,我便直述来意吧。” 他抬起头,看着肖冰:“开启莲山之门的法门,我们有。” 肖冰心头巨震,面上却不见微毫神色,“我不懂你的意思。” 夏独阴沉的笑了笑,“肖道友何苦装模做样,肖家百年来存在的困窘,我们都懂。” 肖冰呵呵冷笑,“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不自量力,想打开莲山之门。” 夏独笑了笑,“我夏独有门有派,可不是那等宵小。” 他说着,缓缓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血来。 一种诡秘的气息蔓延开来,只是一瞬,肖冰的瞳孔骤然一缩! 是九玄珠的气息! 这个世界上,鲜少有人知道,九玄珠的样子。 但是它的气息,肖冰却知道。 在他拿着弟弟的血和自己的血混合,试图开启莲山之门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产生过这种玄妙的气息。 但是,因为比例不同的血,马上就崩散了。 而上一辈告诉他,那崩散的,就是九玄珠的气息,唯一开启秘门的钥匙。 看着肖冰的表情,夏独知道自己赌对了。 肖冰的手微微攥紧,眼眸沉沉。 夏独嘴角扯起淡淡的冷笑,他慢慢的说,“肖道友可要想清楚了……杀了我,您能拿到这一瓶血,可是莲山之门,怕是再难打开第二次了。” 他察言观色,缓缓弓腰,“本人姓夏,单名一个独。” 肖冰攥起来的手微微放松,他嘴角也扯开了浅薄的笑,“……不知夏道友,拿出这瓶血来,是想和肖家换什么?“ 夏独抬起眼,微微一笑:“我家掌门什么都不要,只想进一次莲山之门,还请肖道友,行个方便。” “自此之后,九玄珠之血,供应不尽。” = = 凉州。 风雪如故。 藏着阵法之门的雪山,漫天雪色纷飞而起。 楚长青眼神冷漠,心脏却绷得紧紧的。 常婉失踪的那座山下,湖水里的,显然是开启九州秘境的门。 她手里拿着十寸雨,简直是天然的钥匙。 她本就是异世之魂,什么都不懂,在这个世界举步维艰,如今又进了危机重重的九州秘境—— 会发生什么,他几乎不敢想。 待雪色散尽,楚长青定睛一看。 那道阵法中间用来收集不死鸟之血的碗,居然已经被人破坏掉了! 那碗是用来盛放不死鸟之血的聚血碗,用来将不死鸟的气息传递给阵法的每一道纹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锁芯。 如今锁芯被破坏,想要让阵法感受到气息,就只能…… 他看着被破坏的阵法,半晌,慢慢松开手。 他摸了摸左手腕上,常婉为他包扎的蝴蝶结,左手结成刃,在右腕划下深深一刀。 微染金色的猩红血液喷涌而下,他任手腕鲜血肆意,指尖蘸血,缓缓将阵法修补完成。 没有了聚血的碗。 那么,就只能让血流满整个法阵,直到那股属于不死鸟的气息,被整个阵法所感应。 鲜血如泉水一般汩汩而下,少年眼瞳乌黑如深渊。 如今回首。 他终于也有了一个,可以为之舍生忘死之人。 - - 这里丛林幽深,常婉平静了一下心绪,继续往前走。 中间她又看到了很多很多关于她在那个世界的景象。 小小的女孩在孤儿院长大,稍微有些内向的性格,让她显得很孤僻。 哪怕是那块似乎是亲人留下的双鱼佩。 有小孩子想要和她一起玩,结果被她狠狠推开,冷冷来一句,别靠近我。 四岁以前的事情,常婉记得不清楚,她最早的记忆,只在孤儿院的幼儿园那一片,再早,便没有任何印象了。 所以看着那个穿着破旧的女孩踩在孤儿院门槛上,面无表情的伸手接雪,她还是有种奇异的感觉。 常婉从来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性格那么孤僻。 她往前走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 幼儿园的阿姨找到她,问她为什么推人小女孩。 小姑娘捏着手里的雪,神情冷漠,不言不语。 她转身走开,怀里的玉佩落下去。 阿姨替她捡起来:“婉婉,你东西掉了。” 年幼的小姑娘声音冷淡稚嫩,“扔了罢。” 阿姨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可以,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帮你找到你的亲人。” 小姑娘:“我不需要。” 亲人还是玉佩,她都无所谓。 “丢失你的亲人也许是被逼无奈。”阿姨说,“也许你不以为然,可是这对你的亲人来说,却是能一眼找到你的重要信物。” 小姑娘慢慢抬起头看她。 阿姨说,“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友交于微末之时。” “即使不考虑它背后所富含的意义,它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陪伴你。”阿姨说,“便值得你珍惜。” 半晌,小姑娘慢慢攥紧了双鱼佩。 阿姨看她懂了,笑了笑,“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也许哪一天,当你遇到了非常重要的,不想失去的人,便可以把这块玉佩送给他。” …… 常婉的脚步彻底停下来,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如果双鱼佩是她的,那么……又为什么会在楚长青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阿姨:你为什么推人那小女孩 常婉:她扒拉我。 第65章 。。。。 常婉正这样想着, 忽然,天地一阵狂躁的震动! 她脚下的地面裂开出可怕的裂纹,混沌的气息蔓延开来, 常婉提起十寸雨飞起来,然而不出十米,头顶忽然旋转出无数可怕的漩涡! 系统突然尖叫:“避开!有人打开了逆世之笼!” “那是什么?”常婉还未回过神来,便在宫殿之顶, 看到了无比可怕的景象! 半空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无数长相可怖的异兽进入其中,而在翘起的宫角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戴着白色公卿面具,一身黑衣, 腰间刀鞘猩红。 常婉瞳孔一缩。 这个人…… 她化成灰, 都不会忘!!! 那个少年的楚长青,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 就是他!! 未等常婉多想, 下一刻,她的影子便出现在了男人身前,染着风刃的一刀, 朝着他骤然斩下!! 是他逼着楚长青跳下虫坑, 杀死那个孩子! 就是因为他—— 她才失去了那个少年!!! 自从知道少年楚长青走后, 常婉的心中,一直都埋着一根刺。 不想便罢了, 想起来,便隐隐作痛, 痛得久了,便积郁起了愤怒。 这种愤怒就像一朵细微的针,埋在心底, 随时都会炸开。 男人也看到了她,诧异了一秒,随后低低的笑了。 “……意料之外。” 斩下的十寸雨,生生的被两根苍白的手指夹住,锋利风刃烟消云散! “你是谁?!”常婉问,“想做什么?” 这些异兽……会被放到哪里去?! 男人哂笑一声:“……我啊,谁都不是,也什么都不想做。” 常婉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青色的剑纹隐约翻出细微的光! “何苦和我生气,我只是喜欢看人痛苦罢了。”他声音轻柔,“看见别人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痛不欲生……我便觉得快乐的不行。” 常婉心中的火气被他撩起,然而未等她反应,他看着她,忽然又笑了。 “哟呵……你回来了啊。有趣。” 男人的眼睛在面具之下,却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灵魂! 常婉:“你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一只巨大的梦魇兽从漩涡里窜出,猛然把她吞下! 男人悠悠的叹息一声,漫步经心的抬起头,“可惜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胸口穿出一只利爪,雪白的爪子染着鲜艳的血! 少年在他背后,黑发微微飘扬,脸色苍白,眼眸清淡冷漠,慢慢的把变成不死鸟之爪的手,挖出了他的心脏,抽回来。 剧痛加身,男人猛然喷了口血,一个闪身,狼狈的回头,“你……” “好久不见。” 梦魇兽炸成一团血沫,少年身形一闪,接住了浑身是血,在梦魇兽体液作用下陷入昏迷的常婉。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极其冰冷,剧烈的后怕缠上了他的灵魂,他来晚了一步! 但还好,也只是……一步。 猝不及防的心脏还在他手上跳动,却已经开始慢慢变冷。 修士未失去元婴是不会死的,男人捂着空空如也的胸口,冷冷一笑,“梦魇乃是神兽,哪怕沾上一点唾沫,也足够她长睡不起。” 楚长青抬眼,冷冷得看向他。 男人心脏被挖,难掩狼狈,然而察言观色,忽然哈哈笑起来,“你是从凉州之门进来的?” “凉州的门我已经毁掉了,你又放了多少血?当真是……情真意切啊!” 楚长青慢慢捏碎了心脏,纤长的睫毛下,眼瞳一片阴冷。 男人流血的胸口,血肉慢慢攀爬,心脏也慢慢重组,他缓缓的把手搭在了刀柄上,说,“看见你面无表情却又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真的是极为开心的。” 他看着楚长青,眼神冰冷又傲慢,“看样子,你已经熬过了心魔啊,真可惜……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九州秘境的门已经打开,被囚困了千年的神兽们也已经放到了九州大陆,很快,这个世间就会生灵涂炭。 凉州的门他是故意破坏掉的,却没有想到…… 楚长青嘴角扯开了极为森冷的笑,黑色的眼瞳慢慢染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金色。 如果是少年的他,面对此人,确实会有些忌惮。 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弱小的少年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有那么高的修为,真是令人庆幸。” 直接去死,真的,太便宜你了。 = =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阴沉沉的天空落下。 小女孩把雪花捡起来,放到口袋里。 很漂亮的雪,她很喜欢。 可是很快,就化掉了。 哪里有不会化的雪呢? 她坐在门槛上。 不远处吵吵嚷嚷,有个小男孩玩雪跌倒了,摔破了膝盖,哇哇大哭。 他在打电话的妈妈立刻挂掉电话过来把他拉起来,神情焦急心疼,她吹着小孩子受伤的地方,不停的安慰他,“乖,不疼不疼,吹吹就不疼,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哦……” 一开始的欢喜,变成了一种冷冷的,说不上来的寂寞。 她从怀里拿起了捂得发热的双鱼佩。 阿姨说,这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是在微末之时,陪伴着她的东西。 可是,有没有这个东西,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手中的鱼佩忽然微微发热,随着它越来越烫的热度,小小的女孩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她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狼狈的小少年。 他看上去像个七八岁的大哥哥,穿着只有电视剧里才看得到的古代衣服,浑身都是鞭伤,他踉跄着,扑倒在她面前。 他的身后,是一片广袤的,从未见过的世界。 小姑娘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少年似乎也看到了她,他吐出血来,朝她伸出手—— 小姑娘怔怔的,右手攥着双鱼佩,下意识的伸出左手,然而却穿过了他的手—— 只是……幻影? 右手双鱼佩忽然滚烫! 幻像与真实的世界交错,少年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从那个虚幻的世界脱出,然后倒在了他的身前,血染红了一地美丽的雪色。 …… 小姑娘把他拖到了仓库。 那是她的秘密基地。 他很快醒过来,看她一眼,又沉沉睡过去。 小姑娘很喜欢少年的眉眼,他有着长长如蝶的眼睫,脸颊白皙干净,唇略微苍白,整个人却有种让人心疼的憔悴和落寞。 眼睛睁开的时候,像是一双美丽的黑曜石。 让小姑娘看着,就觉得欢喜。 少年的事情,她瞒了所有人。 这是她的宝贝,这是她的,她要藏起来。 她脱掉他的衣服,发现了他身上的伤。 纵横交错的伤痕。 她不太懂怎么给人治疗,却知道要消毒,于是故意摔了一跤,膝盖摔破了一个大口子。 她被阿姨带到了医务室,医生给她上药的时候,她默默记住了医生上药的顺序,顺便记住了医生把药放着的位置。 酒精擦在伤口上的时候,小姑娘疼得眼泪都掉了。 阿姨在一边教训她,让她安静一点,不要乱跑乱跳,受这种伤。 小姑娘温驯的点头。 却想到了那个摔倒后,被妈妈温柔扶起来的小男孩。 晚上,小姑娘爬窗子偷了孤儿院医务室的酒精,棉签还有绷带,溜到小仓库里,扒掉了少年的衣服。 小少年身形纤瘦,骨骼均匀,雪白的肌肤上,却纵横交错着累累的伤痕。 小姑娘回忆着医生的手法,就着微弱的烛火,给他消毒上药,扎好绷带。 消毒的时候,小少年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却没有从昏迷中醒来。 她知道消毒很疼,动作轻了又轻。 最后一边消毒,一边吹着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嘟囔着说,“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喔……” 好不容易扎好绷带,收拾好血迹,小姑娘吹灭的烛火,小心推开了仓库的门,要走。 身后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她回过头。 温柔的月光从小小的窗子落下,落在了少年的眼睛里,一片微小的光芒,亮如两颗星辰。 那两颗星辰安静又寂寞的看着她,有些恍惚,很快,又熄灭。 但是小姑娘听到了他细微的呢喃。 “……别……” 小姑娘用火柴点亮了烛光。 少年又昏了过去,却不停的在呢喃着什么。 她走到他身边,却听不到,于是努力踮起脚尖,靠到他唇边听他说。 别走。 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好像偷吃了一块蜜糖,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那种甜意流淌到心脏,化成了一片温柔暖意。 她小心的,试探的摸了摸他的手。 冰凉的温度刺激的她一个激灵。 好冷啊,他冷了。 她揉了揉脸,把蜡烛吹熄,偷偷跑到自己的宿舍,把自己备用的小被子拖到了小仓库里,不由分说的给他裹上,又摸了摸他的手,努力把自己的温度分给他。 直到他的手暖起来,小姑娘也疲倦了,趴在床边,眼皮子上下打架。 她趴在他床头睡着了。 很快,少年醒了。 他目光微微恍惚,整个人有种还未长开的稚气,黑色的眼圆润,眼角微微上挑,眼下一点泪痣。 身上的伤被人笨拙的包扎好了,身体被一个小小的被子裹住,避开了那刺骨的寒意。 他记得梦里,有个温柔的小姑娘,给他包扎…… 手和身体上,一片让人放松舒适的温暖。 他有些恍惚。 是梦吧。 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人在意他。 一转头,却看见小姑娘趴在他的床头,睡意沉沉。 一瞬间,少年心尖滚烫,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扯着人家的手,脸一下就红了。 外面似乎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小姑娘睫毛微微颤了颤,醒了。 少年心中一慌,立刻闭上了眼睛装睡,一边拳头捏得死死的,另一只被握着的手,却有些僵硬。 小姑娘见他没有醒,稍微有些失望,她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要把手抽出来,“阿姨喊吃饭了,你要好好休息呀,不要说话,乖乖的,我带饭给你哦。” 她也不管他能不能听的到,只是自顾自的说而已。 然而她抽手了半天,少年的手却握着她的,怎么都不松开。 “……咦。”小姑娘有些奇怪。 少年心尖一颤,怕被怀疑,才慢慢把手松开。 等小姑娘走了,少年才慢慢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荒废的仓库,他躺在小小的木板床上,床上铺着一层软软的被子和小衣服,看上去是小姑娘的冬衣,并不硬。、 他把手从温暖的被窝里抽出来,慢慢握紧,浓密睫毛下的眼睛,一片茫然。 这里……是哪? 他想要起来,然而一动,身上便是刺骨的痛,他挣扎了一下,脸色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我啊,是个甜文。 - - 第66章 。。。 孤儿院份例有限, 每个小孩子都能分到两块馒头和一碗粥。 她藏了一个馒头和半碗粥。 有孤儿院的小朋友看她,说,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小姑娘就笑笑, 不说话。 如照顾一朵花儿一样照顾着他,他是她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 少年花了些时间,好不容易滚下了床。 单薄的衣服无法抵御空气中彻骨的寒意,他想要把被子扯下来, 却因为极度虚弱, 没有力气。 他来不及四下看,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望过去,心中微微一紧。 是……那个小姑娘。 她穿着微显单薄的奇怪棉衣,有些破旧, 又因为瘦瘦的脸颊和骨架, 显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黑发被扎成两个小撅撅, 眼眸是清澈的浅栗色,皮肤白皙细嫩,带着小孩子的单纯美好。 “你醒啦?”她似乎有些高兴, 把藏起来的馒头和粥拿出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眼睛微微弯起来,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眨眼消失,“怎么滚下来了, 快回到床上去。” 小少年想动,然而哪怕动一下, 都有种力气被耗干的抽搐感。 床下很冷,很寒,身上也很疼。 他真的是……狼狈的可以。 小女孩见他动不了, 非常善解人意说:“我帮你哦。” 说完的抱住了他的腰,要把他往床上拖。 小少年脸涨得通红,“我……” 她……这个……怎么可以这样! 然而受伤严重的他根本无法反抗,就被她拖到了床上,又被强行裹上了厚厚软软的被子。 猝然的温暖,让他有种回到人间的错觉。 女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睫毛微微颤抖,缓了半响,“……戚……戚冰。” 他本人,不叫戚冰。 他从凉州被人贩到扬州戚家,给最被人看不起的戚家庶子戚冰当仆役。 可是没过多久,他身上的特殊血脉就被发现,不得已逃出了戚家,如今不光是主家,各路门派都在通缉他。 戚冰经常被人欺辱,常常浑身是伤,他假冒他几分,这身伤,便不会惹来怀疑。 他的名字,不能被人知道,会给她……惹上杀身之祸。 “戚冰啊。”小姑娘歪头,“我叫常婉。” “常婉……” “嗯,对……我捡到了你,你要听话哦。”她学着幼儿园阿姨的样子,踮起脚尖,摸他的脑袋,想了想,露出了一个笑。 常婉似乎是很少笑,笑起来显得有些略微僵硬。 但脸颊边有一个小小的梨窝,显得好看极了。 像是冬日铺开的阳光。 “你受伤很重,不要动啊。”常婉很高兴的拿起了粥,尝了尝,眉头又微微皱起来,“有点凉了。” 但是她没有锅。 常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看到桌子上燃了一半的蜡烛,转而高兴起来,“我可以用蜡烛温一下。” 少年微微垂下眼,“……没关系,给我。” 常婉不给他:“粥很冷的。” 受伤的人要吃温热的东西,这是阿姨说的。 “给我。” 常婉摇头,坚持道,“阿姨说不能吃很冷的东西!我不能吃,你当然,也不能吃!一定要热一下!” 少年心尖微微一颤。 ……谁都不会在意,一个流淌着罪恶血脉的奴隶,吃得冷热。 “给我……”少年的声音放柔了,“我能让它变热。” 常婉半信半疑的看他:“……真的?” “嗯。” “你不要骗我。”常婉小声说,“我舍不得你吃冷的。” 少年忽然抬头看她,瞳孔微微放大,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常婉也迷茫的看他,下意识的重复,“你不要骗我……” “不对……”少年忍着身上的痛,伸手,慢慢握住了她拿着碗的手,“是……下一句。” “我舍不得你吃冷的。”常婉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脸慢慢红了。 小姑娘皮肤白嫩,红起来的时候也嫩嫩柔柔的,像被晚霞染红的雪色。 漂亮极了。 这种美,仿佛可以印入他的灵魂,一生追寻,神魂颠倒。 少年闭了闭眼,有点自嘲的笑笑。 “你笑什么啊。”常婉以为他在嘲笑自己,有些不满,“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少年点点头,驱动起残存的力量,真元慢慢在手心凝聚发热。 常婉惊讶的睁大眼睛,“热了!” 少年嘴角慢慢牵出了一抹笑,然而很快,又因为内伤反噬,喉头一热,要吐出血来。 然而看着女孩睁大眼的样子,少年生生的把这口血咽了下去。 他露出一抹轻柔的微笑。 “我……饿了。” 不管了。 就算是梦……也请让这个梦,再漫长一些吧。 常婉拿起小铁勺,把温热的粥喂给他,眼睛弯起来,“你要多吃多喝一点,好好长大才行呀。”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那半碗粥,和馒头,以及女孩瘦而白皙的面颊,睫毛微颤。 他久经磋磨,自然能看出来,小姑娘的境地并不好。 这半碗粥和馒头,倒像是她费尽心思,省下的口粮。 “你怎么不吃了?”常婉疑惑的问。 少年抿唇不语。 “不好吃吗?”常婉问。 “没有。”他低低的开口,“……很好。” 相逢微末,更何况他是异类,谁见到不是要踩他一脚,恨不得将他踩进泥里? “那吃呀。”常婉说,“我已经吃过啦。” “你要是不吃的话,我也只能浪费了。”她认真的说,“我可不喝别人剩下的粥哦。” 少年低头,慢慢吞下她送来的粥,温热的感觉,从舌尖,烫到心底。 染出一片猩红的贪婪热血。 * 常婉每天都会藏一个馒头和一碗粥给少年。 渐渐的,在常婉不算细致,但努力进步的照顾下,少年的伤慢慢的好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受那么多的伤啊。” 常婉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点都不怕那些看上去狰狞的伤口,反而很好奇它们的来历。 “因为……我的血脉。”少年眼瞳漆黑,“才会这样。” 因为受伤无法走动,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只是知道每日从狭窄窗框里投下的阳光,早晨是温柔的微粉霞色,中午是灿烂的亮色,到傍晚,又是昏黄的暖色。 而女孩的每一分笑意,都是摄他魂魄的绝色。 “因为血脉就会被欺负?”常婉有些无法理解,在她年幼稚嫩的世界了,甚至连“血脉”的意思都不太懂,但是她懂得他这个样子,一定是被欺负的意思。 她喜欢的小哥哥,被人欺负了,所以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你肯定是被人欺负了。”常婉说,“我知道。” “下次有人再欺负你。”常婉认真的说,“你要告诉我。” 少年怔了一下,哑然失笑。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常婉不满意的说,“反正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她小小的手握住了他的,眼眸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少年心脏深处,因为她的话,似乎炸开了一团野火。 那野火从心脏蔓延,烧热了血脉中冰冷凝固的血,一种深切的占有欲伴随着野火燃烧,灵魂都为之颤抖。 “错了。”少年睫毛垂下,“是我……保护你才对。” 埋藏于血脉里的恶意和占有欲,让他情不自禁的,便想要把喜欢的东西,以守护的名义,占为己有。 “可是没有人欺负我,我不需要被……”常婉有些纠结的想着,但是看了一眼少年,忽然有点舍不得了。 如果是他的话,那怎么样都是好的,有总比没有要好。 她想保护他,想他不要受那么重的伤,想他快乐。 她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所以保护还是被保护,只要能一直在一起,意义都是一样的。 如果她是小王子,那么他就是她爱的那朵玫瑰花。 “那我们说好啦。”常婉想开了,笑容明媚温柔的看着他,眼睛闪闪发亮,“我保护你,你也要保护我。” 她趴在他床边,托着腮看他,“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现在做你的刀和甲,等我长大了,你要做我的矛和盾哦。” 这样约定的话,就跑不掉了吧! 常婉高兴的想。 少年睫毛微微低下,颤抖着,遮掩了眼底不该有的,属于不死鸟的深沉的占有欲。 * “你看她又从小仓库里出来了。”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一定有什么秘密吧。” 小朋友们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不远处,常婉照例蹲在孤儿院的大门前,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之前向常婉示好结果被推倒的小姑娘说,“她肯定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坏事。那个仓库阿姨平时不让我们去那里玩的。” 她叫石果。 “我们偷偷去看看吧。”一个胖乎乎的小男生出主意。 “不行吧……”一个扎着小小麻花辫,看上去很文静的小姑娘弱弱的说,“我听说那个小仓库,闹鬼哦……” “那婉婉天天去那里,一定是和鬼勾结在一起了!”石果愤愤的说,“我要告诉阿姨,婉婉和坏鬼在一起,吓唬我们!” 胖乎乎的小男生认真严肃的说:“附议。” 麻花辫小姑娘咬着嘴唇,“可是,可是你们又没有证据……” “进去看看就有了!”石果说,“也许不是鬼,是坏坏的巫婆!” “那,那你们去吧。”麻花辫小姑娘摇摇头,“我……我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发点糖~ - - 第67章 。。。。 少年闭着眼睛, 努力运转着。 不知道他现在在何方,灵气如此稀薄。 但是好在他的血脉之力让他不需要太多的天地灵气,就能让伤口恢复, 但是受损的真元,却恢复的很慢了。 他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他怎么能一直让一个看上去比他小那么多的小姑娘偷偷照顾。 想到常婉每天省下的馒头和粥,他就觉得心口发疼,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恨和无能为力占有着他的灵魂。 他想要变强, 变厉害, 他想要保护她,想要…… 想要用自己的名字,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她眼前。 虽然他现在,一点资格都没有。 而且他还被那么多人追杀, 他一时疏忽, 血脉暴露,戚家和魔教的通缉令, 想必已经贴的到处都是了。 他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点动静。 他心中微微喜悦,那些烦忧一下消弭无形, 他恍然发觉, 原来在他不安的时候, 是那么期望,见到她。 然而, 下一刻,他警醒起来。 不是她的脚步。 女孩的脚步很轻很软, 像是凉州微冷却又温柔的雪花,而这个脚步……或者说,这几个人的脚步, 很乱,甚至有些慌张。 有陌生人过来了。 她没有来。 少年一下睁开了眼,黑色的眸光闪出锐利冰冷的光,杀意陡然蔓延开来,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带着点疯狂。 ……她抛弃他了吗? 所以,现在,她找人过来,是要把他交过去了吗? 也对,外面那么多通缉令,那么多人都在找他,他怎么能以为……仅仅一个假名,就能骗过别人呢? 果然……他这种肮脏的人……哪怕假借着别人的名义,也没办法得到幸福的。 得到的……只有谎言。 少年自嘲的笑了笑。 他这种活在谎言里的人,居然还贪求别人的真心实意。 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少年起身,看着身上柔软的小被子,目光微微一掠,扫过了女孩带来的药和小碗小勺子,不自觉地,他指尖微微颤抖,身体紧紧的绷起来,仿佛一张马上要被折断的弓。 他不愿意相信这是谎言。 可是那么久了,除了谎言和幻境,没有人对他好。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每一步都像钝刀,割在他的心上,让他千疮百孔的心,再次遍体鳞伤。 别再来了。 别再靠近了。 哪怕……最后一秒…… 少年身上的血滚烫,属于不死鸟的狂躁血脉开始慢慢觉醒,漆黑的眼瞳染上猩红,空气在真元的作用下慢慢凝聚起可怕的风刃…… 只要有人推门进来。 只要不是心动期以上的强者,他便有把握把一刀带走! 少年眼里都是滚烫的戾气。 “你们在做什么!” 小姑娘的声音稚气未脱,带着小兽一般的凶气,“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少年的瞳孔骤然放大,眼中戾气尽消,绷紧的身体猛然放松,空气中凝聚的风刃也在眨眼间烟消云散。 他满脑子都是,她来了…… 她没有放弃他。 他丝毫没再有——也许这是一场戏,也许这是女孩故意在骗取他的信任之类更深沉更复杂的想法,他像一个在地狱里走投无路的追光者,受够了黑暗,哪怕光芒只是虚假的海市蜃楼,哪怕美好背后藏着地狱烈焰,他也愿意飞蛾扑火,万死不辞。 空刃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又一次瘫倒在床上,身上冷汗淋漓,却再没有了任何挣扎逃跑的力气。 “我……我们看到你从这里面出来了!阿姨不让人来这里的!” 石果的声音有些咄咄逼人,“我要告诉阿姨!” 常婉眉头紧紧皱起来,却分毫不让:“谁来这里了!谁看到我从里面出来了?除了你,还有谁?” 常婉凶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刺儿。 一边的小胖子不敢看常婉,见石果看他,他怂了:“那个,石果跟我说,她,她看到了……” “只有你看到了!”常婉气势逼人的看着石果:“其他人都没有看到,你没有人证!而且你现在和他一起过来,我要和老师举报你们来这里玩!” 两个小朋友的脸一下被吓白了,石果跺跺脚:“……谁,谁要来这里玩了!这个破地方还闹鬼呢!” 她说着,眼睛却悄悄的瞧着常婉手里的小玩意儿。 那是一只用雪捏的可爱的小小猫头鹰。 “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常婉凶巴巴的。 “我们……”石果咬了咬下唇,“你……你不也在这里嘛,我,我来找你玩!” 常婉发现了她的目光,眸光微微一转,把猫头鹰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石果一直巴巴的看着。 小朋友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就是想要,讨厌也可以因为一件小事变成喜欢。 “我把这个小猫头鹰送给你,我亲手做的哦。”常婉大人有大量的说,“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也不要管我了。” 常婉想了想,又说,“还有上次推你的事,我道歉。” 她原来不想道歉的,可是她是小王子,一定要保护好她的那朵玫瑰花。 她的玫瑰花在她的星球,不可以被任何人发现。 为此低头道歉,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 小孩子很好哄,石果拿了雪猫头鹰就不生气了,显得很高兴,她红着脸说,“那我,也原谅你啦。” “你从仓库出来的事情,我不会告诉老师的。”石果对猫头鹰爱不释手,信誓旦旦的说,“陈胖胖也不会说的!” 小胖子:“啊?” 石果和常婉同时瞪他。 小胖子陡然怂了,“……我,我不会说的啦。” 石果又看常婉:“你跟着我们一起来吧,这个仓库真的闹鬼哦。” …… 常婉假装跟两个人走了,然后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又偷偷跑回了仓库。 石果没有管常婉去哪里,拿着猫头鹰,爱不释手。 有小朋友看到了,非常好奇,“果果,这个好可爱啊,你自己做的吗?” 石果特别得意,她知道撒谎是不好的,但是面对着小伙伴们崇拜的目光,她“啊”了一声,心虚的说,“对啊……可爱吧,是,是我做的!” 反正常婉一直不说话,没有朋友,陈胖……陈胖也不敢说! 小胖在一边,吃惊的看着她。 石果瞪他一眼,他就不说话了。 “哇,那你好厉害啊!” 小朋友们惊奇的说。 “没有啦……哈哈哈。”石果虚荣的说。 就在她特别高兴的时候,忽然有只野猫,猛然朝着她的手抓了过去! 小朋友们都被吓到了,石果更是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松开了抓着猫头鹰的手。 猫爪在她手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而那即将摔落在地上的猫头鹰,却被一阵风温柔的裹住,消失不见。 石果“哇”得一声疼哭了,一众小朋友也看呆了,而那只野猫也如离弦之箭,眨眼不知所踪。 - - 仓库很小,里面堆放着孤儿院用不到的杂物,平时根本没有人过来,也是一次偶然,阿姨让常婉来这里拿些东西,给了她钥匙,并吩咐她用完把钥匙放到钥匙柜。 她托认识的孤儿院大哥哥帮她在外面配了一个钥匙,从此这个小仓库就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戚冰,我回来……” 她声音微微凝住。 床上……他不见了。 她的小被子和她的玫瑰花一起消失了。 一瞬间,巨大的失落吞噬了她。 小姑娘眼睛酸酸的,鼻子酸酸的,很难受,第一次,有点想哭。 她从来不哭的,因为她没喜欢过什么,如果双鱼佩丢了,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可是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她却觉得难过了。 她抽了抽鼻子。 她今天在外面,揉了半天的雪,好不容易才做出了一个小猫头鹰想要送给他,捏得手通红,很冷,可是她很开心。 但是她捏了半天的猫头鹰送给了别人,她的玫瑰花也不见了。 常婉从没有喜欢过什么,所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容易就感觉到难受委屈的。 常婉咬着唇,眼圈慢慢变红了,嗓子里发出了细细的哽咽声,她明明那么努力的忍着了,却忍不住。 明明觉得委屈,却站在原地,背笔直。 常婉虽然小,却懂得,她这样的孩子,委屈了,也只能靠自己。 通红开始发热的手,被一只宽厚温柔的手握住,她瘦弱的身体被拢到了一个暖暖的被子里,眼角的泪珠被一只手擦去。 少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低声说,“……别哭。” ——他没走!! 可是,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他不喜欢她吗? 一瞬间,强烈的喜悦,和一种更深的委屈蔓延上来,这种复杂的感情让她觉得茫然,只能紧紧抿着唇。 少年抱着她,即使隔着一层棉被,也觉得无与伦比的满足。 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闷闷的开口了。 “……你,藏起来做什么啊。” “没有藏起来。” 少年略有些笨拙的解释。 常婉咬着下唇,委屈巴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少年失神。 都是别人弃他而去。 还是第一次听见人……这样说。 “我……没有。”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着,握着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暖暖的真元运转,替她疏通被冻伤的血脉,“我不会……丢下你的。” 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不会丢下你。 手上那种因为冻伤而发热的痛痒感觉慢慢消失,只有暖融融的,很舒服的感觉在流淌。 常婉小声的问,“那你去做什么了?” 好像大声一点,他就会飞走一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另一只手,缓缓张开。 少年纤瘦雪白的掌心之中,一只小巧的雪猫头鹰浮在其中。 那是她被迫送出去的……小小的雪花猫头鹰。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了,可是我还是固执的要和你们谈恋爱(等等 少年肯定不是男配啊啊啊啊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华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 捏得小巧精致的猫头鹰栩栩如生, 常婉比着书上的画,用草梗一点一点勾画出眼睛和羽毛,精致可爱。 为了掩人耳目, 被她送给了石果。 可是现在……就在少年手上。 “我去找这个了。” 少年的耳尖微微发红,小声解释,“我在里面……听到你说话了。” “你的东西。”他说,“我替你, 拿回来了。” 谁都不可以欺负她。 常婉睁大了眼睛, “你……” 懵懂的心里,第一次衍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暖暖的,像是融化的蜜糖, 流淌在心尖尖。 她小声说, “……你真好呀。” “你……捏得很好看。”少年不太会夸人。 他出生在一片风雪的凉州,和母亲长大, 冰冷的幻境造就了他冷漠的性格,不死鸟的血脉给与他暴戾嗜血的本能,也因为不会说话, 成为奴隶时, 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搜肠刮肚, 也只能说,“很漂亮。” “是吗?”常婉脸蛋微红, 她被裹在被子里,声音也小小的, “外面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呀。” 少年耳尖红得像血:“我……不冷。” 这个笨蛋。 常婉“哦”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失落的样子,“可是这样,我看不到你……” …… 两个人在小小的木板床上,裹着小被子,盯着雪猫头鹰。 雪猫头鹰玲珑可爱,然而挨不住暖流,耳朵已经要融化了。 “我很喜欢雪的。”常婉呵了一口气,好像没发现少年通红的脸颊和耳朵,惋惜说,“但再可爱的雪人,都会有融化的那一天。” “不会的。”少年心脏怦怦跳得极快,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这个小姑娘在旁边,他就想……好好的保护她,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他的手轻轻一点。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凝聚起来,将快要融化的猫头鹰笼罩,那本来已经融化了一点点的耳朵,慢慢凝结成了冰。 常婉震惊:“哇!好厉害!” 少年看着小姑娘这个样子,心里有点满足,又有点羞涩,他低声说,“……是不会融化的猫头鹰。” 常婉高兴,“你好厉害啊,戚冰哥哥!” 少年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那股喜悦顿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酸涩和愤怒。 他不是戚冰。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一种阴暗的心思慢慢浮现。 真元微微凝滞,没等他从那种黑暗阴郁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便看到女孩左手捧着那个小小的猫头鹰,放到了他的手心。 她侧眼看着他,眼里带着属于孩子的喜悦和大胆,“其实……这个是要送给你的礼物哦。” 她笑嘻嘻的,浅栗色的眼睛发着光,瘦而白皙的脸颊上,酒窝很甜。 女孩为了捏猫头鹰而冻得通红的手,以及她暖融融的目光,将那股黑暗压抑的情绪慢慢溃散。 他拿着猫头鹰,低声说。 “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告诉你,我是谁。 “嗯?”常婉很奇怪,“为什么对不起?” 她开始忐忑了,“你不喜欢吗?” “不是,我很喜欢。”少年闭了闭眼,想要抱抱她,可是又没有那个勇气,只能低声重复说,“……对不起。” 女孩看了他半晌,抱住了他。 “哥哥怎么对不起我,都没关系。”她小声说,“因为婉婉的喜欢,不会因为哥哥对不起我,就消失掉的。” 少年瞳孔骤然一缩。 常婉说完,她忽然想起了阿姨的话,于是把双鱼佩拿出来,套到了少年的脖颈上。 她认真的说,“如果哥哥不喜欢猫头鹰的话,那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少年怔怔的看着她。 “阿姨说,它伴我于微末,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常婉盯着少年,认真的说,“我之前,不太懂什么是重要。” “可是,现在,见到哥哥,我就明白了。” 女孩睫毛长长,浅栗色的眼瞳温柔。 “它与我相逢于微末。” “和哥哥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女孩眼眸清浅温柔。 少年下意识的捏住了双鱼佩,却觉得鱼佩滚烫。 还未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就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的便是女孩震惊睁大的眼睛,和吃力却无能无力,朝他伸过来的手。 ……别哭。 * 少年消失之后。 常婉生了一场大病。 孤儿院都觉得回天乏术。 然后有一天,小姑娘,失踪了。 * 扬州。 “请问,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叫戚冰的人?” 一个四五岁的样子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微微散开的可爱小花苞,衣服和脸都脏兮兮的。 “戚冰?” 被问的是个老乞丐,他诧异的看着小姑娘,“就是那个戚家不学无术的庶子?” 小姑娘的眼睛却一下亮了,“您知道他在哪儿?” “这偌大的扬州城,谁不知道戚冰啊。”老乞丐哂笑一声,“天天被他大哥二哥欺负,还不敢说话,对外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 谁知他一这样说。 小姑娘却生气了。 “不是的!!”她脸色涨红,大声说,“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老乞丐被骂,倒也不生气,他哈哈一笑,“我跟你这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还没钱拿,哈哈哈——” 说完就喝酒,不理她了。 小姑娘一下手足无措了,她想扯扯老乞丐的袖子,问问他戚冰在哪里,又觉得他说哥哥坏话,赌气不太想问他了。 老乞丐半掀起眼皮看她,最后叹了口气,“一直往南走,左拐小巷后,是条花街,你这小丫头,要是敢去那里,你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小姑娘眼睛一亮,转身就按他说的方向去了。 老乞丐把酒喝完,看着尾随着小姑娘而走的几个影子,冷冷笑了几声,随后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都是命,与他又何干。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忍不住睁开眼睛,抬手招来一个小乞丐,指着那个小团子,“去,看着点,别让人拐了。” 小姑娘按着老乞丐的话,拐进了小巷子,心里既喜悦,又紧张。 她终于能和哥哥见面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这里的人,都穿着和哥哥一样的衣服。 所以,这一定是哥哥的家乡,在这里,她只要问,就一定能找到他! 巷子又小又黑,穿过窄巷,她忽然听到有人叫骂,转眼望过去,是一群黑衣服的人,围着一个看不清的,坐在地上的白衣服的。 “戚冰,又来花街寻欢作乐,爹爹给你钱就是让你这样浪费的?!给我往死里打!!” 男人的声音嚣张又恶心。 常婉却一下听到了戚冰这个名字。 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住手!” 小孩子宛若离弦利箭,冲进了包围圈,挡在了少年面前!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把他护在身后,气喘吁吁,“谁都,谁都不许伤害哥哥!!” 戚寒一怔,看见眼前这个小女孩,眉头皱起来,随后哈哈笑,阴阳怪气道,“怎么,一日不见,戚冰你和谁又生出了个小贱人回来?都那么大了?” 戚冰也微微睁大了眼。 戚寒坏的很,才不管青红皂白,戚冰这个可能会抢他家产的庶子,就算无所作为,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给我打!!” 戚冰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小姑娘一下就抱住了他,生生替他挨了一脚! 怀里温软,戚冰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的就要凝聚起灵力,然而下一刻,一群小乞丐大叫着。 “打人啦打人啦,戚家大公子又和小公子争家产啦。” 戚寒脸上无光,恨恨的哼了一声,“走走走!和他在这,也是晦气!!” 等那一行人走了,戚冰才回过神来,看着怀里的一团,“你……没事吧?” 小姑娘抬起头看他,“我没……” 她的笑容微微僵硬,浅栗色的眼睛微微睁大,迷惑的看着他,“……你是……戚冰吗?” 戚冰苦笑一声,虽然年幼,却也能看出清俊眉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戚冰。” “不对,你不是的。”小姑娘立刻忍着痛从他怀里跳出来,大声说,“你不是戚冰!” 虽然他长得很帅气,但不是她的戚冰哥哥! 戚冰哭笑不得,“整座扬州城,也只有我才叫这个名字了。” “我不管!”小姑娘生气,“你不是就不是!” 戚冰无奈的笑笑,“好吧,我不是。” 他也希望自己不是。 他这样说,小姑娘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正当此时,戚冰听见了小姑娘肚子咕噜噜的声音,他了然的笑了笑,“我带你去找点吃的?” 小姑娘揉揉脸,小声说,“我不饿……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说完转身要走。 却一下被按住了肩膀。 她一慌,转头看戚冰。 戚冰略不好意思,见小姑娘看他,他立刻松开了手,说:“你替我挨了一脚,我……我请你吃点东西,你再回家吧。” 小姑娘警惕的看着他。 戚冰说:“我不是坏人……不会拐了你的。” 小姑娘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蔫巴巴的把脑袋垂下来,“……算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哥哥。 这里那么大,到处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在她眼前。 可是在她眼里,除了少年,其他人,谁都随便。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问题来了,迷你青去哪里了呢(远目 - - 第69章 。。。。 戚冰把蔫巴巴的小姑娘拐到了家里。 “你叫什么名字?”戚冰问。 “常婉。”小姑娘拿着梨花糕, 吃得脸颊鼓鼓的,“常相思的常,婉约的婉。” “很好听。”戚冰说。 “那些人为什么欺负你啊。” 吃饱喝足了, 小姑娘心情很好,开始问东问西。 “可能是因为血脉吧。”戚冰微微苦笑。 “咦,我哥哥也说过和你同样的话。”常婉睁大了眼。 “是吗。”戚冰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你那个哥哥也叫戚冰吗?” “他说他叫戚冰。”常婉鼓起脸颊, “他骗我。” “不过,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常婉奇怪的问,“为什么血脉不对,就要被欺负呢?” 戚冰笑笑,“小孩子不懂。” “好吧。”小常婉也不在意, “不愿意说就算啦, 我长大了,肯定就会明白的。” “吃完饭, 要回家吗?”戚冰顿了顿,按捺着自己的小心思,问。 “回家?”小常婉说, “我没有家啊。” 戚冰一怔, 他心中微微一动, 说,“那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他也不过是个十二三的少年。 那么多年来, 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奋不顾身的保护他。 ……这种感觉,很神奇,很温暖。 哪怕, 她只是个认错人的小孩子。 “我……我不会让你被欺负的。”戚冰稍微有些急切的说着,“你……你不要看我被欺负,其实,我很厉害的。” 为了生存,他一直忍让,装作纨绔,其实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修士,虽然很弱小,但是,从一群凡人手里保护自己和这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他不会一直那么弱。 他说,“我可能没有你的哥哥那么好……但是,我……我会努力对你好的。” 小常婉看了他半晌,犹豫了一下,“……你,管饭?” “嗯。” “那也行,在找到哥哥前,我就暂住你这里吧。”常婉弯起眼睛,浅栗色的眼睛亮亮的,像有星光,“但是你要答应我,帮我留意哥哥的事情。” 她想了想,说,“我哥哥,有黑色的头发,有点圆圆的眼睛,比我大……” 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最后一敲手,“啊,对了。” 她指了指眼下,眼睛弯弯的,“他在这里,有一颗泪痣!” 戚冰本来听得漫步经心,闻言瞳孔却骤然一缩。 他想,也许,他知道,她要找的哥哥,是谁了。 那个……拥有不死鸟血脉,被戚家,众修仙门派和魔道一同通缉的……逃奴? “喂,我说的话听见了吗?” 小姑娘在他眼前摆手。 戚冰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嗯,知道了。” * 常婉就这样在戚家生活了下来。 她成为了戚冰的小书童。 戚冰很宠她,想要什么都给她买,而且一般不会让她见人。 在外他是任人欺辱的戚家庶子,然而在小书童面前,他就是无所不能的魔法师。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他父亲无能又偏心,对于他的际遇视而不见,母亲又早逝。 他孤苦伶仃,无人爱护。 他流连花街与温柔乡,做翩翩风流模样,其实一颗心,空空如也。 他把她保护的很好,从不让她受一点欺负,也不会让她看到他在外面受欺负。 但是小书童却不太喜欢这样的日子。 戚冰回来,看到小书童坐在墙头。 高大的梧桐树树叶葱茏,枝干虬劲,清风拂过叶子尖尖,也挽过女孩软软的额发。 她穿着合身的灰色绸缎剪得衣服,柔软的头发被侍女扎成两个漂亮的小花苞,小靴子上绣着正宗的苏绣,腰间还带着一块可以防御别人法术攻击的玉佩。 她好像并不太习惯穿这样宽大袖子的衣服,被她小小的卷起来,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 她没有丝毫自己是个女孩子的意识,盘腿坐在墙头,远远的看着天边的晚霞。 “你在上面做什么?” 戚冰害怕她掉下来,问。 “嗯……”小书童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他,浅栗色的眼睛软软的,像两颗水葡萄,“我在……” 她看着底下的少年,小小的撒了个谎,“我在想,你有没有被欺负呀。” 其实不是的。 她只是在想,她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个孤独的少年。 她把手里的小刀和用白核桃刻得猫头鹰攥在了手心,悄悄的把卷起来的袖子散下来。 她想,等戚冰找到了哥哥,她要把这个小猫头鹰送给他。 可是虽然这样想,但常婉也不想戚冰难过。 在戚冰这里的这些日子,他对她的好,她都是记在心里的。 戚冰在这个家里过得并不好,可是他对她特别好。 戚冰闻言,目光微微软下来。 他走到墙边,伸手,“下来。” 少年束着发,眉眼清俊温和,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小太阳。 常婉摇头,认真的说,“可是我想在这里呆着。” 戚冰并没有强求,笑了笑,轻轻一跃,便上了墙头,坐在了她身边。 他说,“我陪你。”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从前他老是觉得活着没什么盼头。 可是现在,他很想保护一个人。 所以他提前向那个根本不在意他是死是活的父亲提出了住在府外的要求。 父亲同意了。 他物色好了宅子后,便将戚家的一些消息透露给了魔教。 入了戚家的所有奴隶,都会留下一小瓶本命血,戚冰拿到了那罐本命血,用它做了逃奴在戚家的假证据。 这样,魔教就会搜到戚家。 “你帮我找哥哥,还对我那么好。”常婉年岁尚浅,实话实说,“我希望你好好的,长命百岁。” 戚冰掩下心中那抹嫉妒,声音柔软:“好。” 于是常婉问:“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哥哥呢?” “线索太少了。”戚冰面不改色的撒谎,他轻声说,“但是我会努力帮你找到他的。” “哦……”小姑娘失落的低下了头,喃喃说,“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魔教并不好招惹,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戚冰看了一眼还在托腮看晚霞的小姑娘。 她很认真的看着晚霞,眼里都是软软的霞光,她发觉他在看她,于是露出了一个笑。 她颊边有小小的梨窝,可爱又温柔。 戚冰脸颊微微红,他鼓起勇气,很想说,别想他了,我当你哥哥好不好? 然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别开了目光,想,他要好好保护她才行。 他说:“我刚刚成年,父亲已经同意我搬出戚家了。” 常婉真心实意的恭喜他:“恭喜你呀。” “你要跟我一起搬过去。” 消息已经透出去了,只是不知道,魔教何时动手。 这里太危险。 “好呀。” 女孩笑容软软的,戚冰低下了头,嘴角控制不住的翘起,只觉得仿佛看到了冉冉星辰,未来可期。 * 小常婉跟着戚冰搬到了府外的宅子。 这宅子修得甚好,比戚府的小院子要宽敞多了。 戚冰喜欢清净,不喜欢人太多,因此雇了一个小哑巴来照顾她的日常起居。 可是常婉却并不觉得开心。 小哑巴不会说话,她说话也听不太懂,懵懵懂懂的,像块木头。 而最让她纠结的是,她刻了很久的猫头鹰不见了。 她想,她可能把它落在那个小院子里了。 常婉很想拜托戚冰,把她带回那个小院子里找找猫头鹰。 白核桃很硬,她从住进戚府第一天当小书童的时候,就在刻了,第一次刻这种东西,虽然丑,但那也是她的心血。 可是戚冰白天都会出去,不知道做什么,问小哑巴,也只是摇头。 常婉却知道小院子里有个狗洞,可以悄悄进到戚冰的院子里。 她跟小哑巴说,她想出去,可是小哑巴拒绝了。 她假装不在意,花了一天的时间走遍了宅邸,然后跑到了戚冰的书房。 新建的书房,干干净净的书架上,摆着很多书。 常婉左转转,右看看,最后拿出毛笔,在纸上笨拙的用简体字写,我回去找点东西就回来,你不要担心我哦。 写得歪扭七八,常婉看着有点害臊,有点想撕掉,但是想到戚冰看不到会担心,就红着脸,还是把字放好了。 *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戚冰把本命血埋在了戚家的那棵梧桐树下。 他放出了消息,想来,今天晚上,戚家会很热闹。 他慢条斯理的走出了戚家,锐利的眼神微微松散,又变成了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迎面碰上了从商铺回来的戚寒。 戚寒嘴角勾起了一抹恶意的笑,“我听说你在外面买了宅子?” “怎么,花楼温香软玉的姑娘满足不了你,还要想着金屋藏娇?” 戚冰露出了怯懦的笑,“大哥,我怎么敢啊。” 戚寒假装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心疼你,所以……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希望你喜欢啊。” 戚冰眸底冰冷,表面却依然懦弱可欺的样子。 他冷冰冰的想,刚刚好,他也给戚家,送去了一份大礼。 就是不知道,他受不受的起了。 然而戚寒下一句话,就让戚冰勃然变色! “你的宅子是在城外三里溪对吗?”戚寒笑眯眯的说,“是个不容易走水的好地方呢。” 下一刻! 迎胸一掌,让戚寒当场吐出血来! 他一直瞧不起的庶弟,下一秒不见了影子。 有懂的侍从脱口而出:“御风术!!?” 戚寒五脏六腑几乎移位,心中震惊不亚于周围所有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居然不知不觉,踏入了那遥不可及的修真之路!! 而这边戚寒的震惊不知如何倾诉,少年站在熊熊燃烧的宅邸前,第一次,感到了生的痛苦和茫然。 他的星星,碎了。 他疯了一样的冲进去,脆弱的木质宅邸很大,大到眼前只有茫茫烧起的火焰与无处不在的黑烟,火焰穿破他的风系护甲,无情的舔过他的衣服,燃起更剧烈的火,他忍着剧痛找遍所有的角落,却只找到了被烧死的小哑巴。 那个温柔的像星星一样的小姑娘,就这样,碎在了他狼狈不堪的生命里。 无尽火焰焚烧。 少年慢慢跪在了被烧裂的地板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痛苦的颤抖,无比的憎恨和愤怒在心脏发芽,变成了深深的黑暗和浓郁的杀欲。 “戚家……”他慢慢抬起头,眼眸黑暗。 他恨这个无情又冷漠的世界。 所有的给与,最后都会被剥夺。 他心中空空,无欲无求,于是上天给了他一颗星星。 他视若珍宝,护在心尖。 结果,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慷慨的给与,都是为了冷漠的践踏! 第70章 。。。。 小常婉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了一劫。 她从狗洞里钻进了戚家的小院子, 天已经擦黑。 她在小院子里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小猫头鹰,她觉得失落极了。 屋子上了锁, 她进不去。 小姑娘坐在梧桐树下,天黑了,她不敢到处走了。 她虽然胆大妄为,但到底也是个怕黑的小姑娘。 呆在熟悉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天越来越黑, 也越来越冷, 她蜷缩成一小团,又冷又饿,想着,戚冰看到那张纸条了吗? 希望他不要担心她。 他对她那么好, 她不希望他因为她再操心了。 她又想到了那个失踪的白色猫头鹰, 又有点不甘心,越缩着越冷, 她干脆起来,继续找。 蒙着月亮的乌云慢慢散开,月光流银一般洒下, 亮亮的, 常婉很高兴, 开始第二轮地毯式搜索,这边拨拨土, 那边踢踢草。 于是她在梧桐树背后发现了她落下的白核桃猫头鹰。 常婉高兴极了,把猫头鹰捡起来, 好像连肚子都不饿了。 她珍惜至极的擦了擦猫头鹰上的灰尘,这是给哥哥的礼物,不可以弄脏。 然而看了看狗洞, 她还是不敢出去。 小时候阿姨会给孩子们讲童话,说黑暗里藏着坏坏的巫婆,会把人捉走吃掉。 常婉于是抱着小猫头鹰,在原地呆着,兴奋劲过去,饥饿感卷土重来。 她动了动脚丫,忽然觉得这一片的土好像很软,她之前踢开了一小块。 还有什么硌着她的jio。 她像个小鸭子一样挪了挪位置,就看到了一个小瓷瓶,露出了一个头。 她好奇的挖出来,打开闻了闻。 是血。 常婉发了会儿呆,想到以前在孤儿院偷看阿姨杀鸡,也会把血放到碗里,然后给他们炒着吃。 肚子饿的咕咕叫了。 常婉四下偷看了一下,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手里的小瓷瓶,想着,她好饿,这个,应该是可以吃的吧? 瓷瓶里的血,并未凝固。 常婉咬咬小牙,对着瓷瓶,像是喝冰阔落一样,咕噜噜的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常婉觉得冰冷的四肢终于微暖起来,她眨了眨眼,温暖过后,就是一阵奇怪的困意…… * 那一夜。 曾经风光无比的戚家,起了火,一夜烧净。 而那位一直被欺负的庶子,也从此不知去向。 * 常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有人怒气冲冲的说话。 她的指尖有点疼,好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我们都被骗了,真的人已经在凉州被抓到了,戚家根本就没有那个小畜生!” “那这个小女孩……” “不过她也算是意外收获了……明明只是肉体凡胎,喝了那个小畜生的血居然没有爆体而亡,不死鸟的血居然和她的血融在了一起……你说他在凉州被找到了?” “对。” “啧,居然跑到凉州去了……” “这个小女孩怎么办?杀了?” “不……一起,带过去。”说话的人声音冷冷的,“也许炼血术,能给我们炼出第二只不死鸟。” “失败了再杀,也不迟。” * 凉州的风雪,一直都是不停的。 而且,很冷,很冷。 少年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浑身无力,手里,却死死攥着一块玉佩。 他缓缓的松开手,掌心的玉佩是只交缠在一起的鲤鱼,雕刻精致,栩栩如生。 空白的大脑,让他有些不知所谓的迷茫。 但是从小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是凉州。 是他那,冰冷的故乡。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从扬州,又回到了凉州,中间仿佛缺失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从扬州戚家逃出来,然后被到处追杀,身上挨了无数鞭痕,最后他跌了一跤……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再睁开眼,他攥着一块玉佩,来到了凉州。 他勉强起来,从身上却落下了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他怔了一下,捡起来一看。 那是一只残缺了的雪白猫头鹰。 还未等他想太多,那猫头鹰就慢慢融化了。 玉佩冰冷,凉州的雪,也那么冷。 少年有些怔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温热的液体慢慢从少年的眼里滑落下来。 一种有些悲伤的情绪在蔓延,却找不到来处,但是本能告诉他,这个玉佩,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刚刚将玉佩放到了怀里,下一刻,他抬起眼。 风雪渐大,戴着公卿面具的男人长袖卷着风雪,在不远处瞧着他。 他听见那人低低的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常婉慢慢睁开眼。 她觉得很冷。 入目的,是昏暗潮湿的牢房,她还是穿着在扬州那套单薄的衣服,身上盖着漏风的小被子。 她有些茫然,随后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就像是童话里被抓走的小公主那样,被坏人绑架了。 牢房里很黑,很潮湿,蜡烛在粗大的铁栏杆外,摇曳着微弱的光。 她起来,打量四周,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袭黑袍,安静的缩着,不言不语,气息沉寂的,像是死了一样。 常婉看了一会儿,眼睛慢慢睁大,随后高兴的扑了过去,“哥哥!!” 少年抬起头,还未反应过来,怀里便扑入了女孩的温香软玉。 他也是刚刚醒来,还未长开的圆眼睛睁开,怔怔的看着她。 小姑娘脸颊有些脏兮兮的,然而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她漂亮的浅栗色眼睛,柔软的眼瞳在微弱的烛火下喜悦的看着他,泛出细腻温柔的色泽。 常婉高兴极了。 她遍寻不到的哥哥,却在这里找到了!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太久。 少年轻声问,“你是谁?” 她高兴的喊他……哥哥。 就像,久别重逢。 她的声音好听的像是春日柳树枝头的黄鹂鸟,哪怕是最阴暗的牢房,也能因为她的音色,而绽放出温柔的光明。 他顿了顿,又说,“你大概认错人了。” 常婉怔住了。 她仔细的打量着少年。 他有着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有些圆的眼里微染寒意,皮肤白皙,那一点泪痣,告诉常婉,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 “不对。”小姑娘信誓旦旦,“你就是我的哥哥。” 少年一不喜欢与人争辩,二是,看着小姑娘的脸,他确实有种熟悉的感觉。 于是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常婉就当少年默认了,她小声说,“我可以认错任何人,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你的。” 少年闻言,睫毛微微颤动,他想说,不对,你真的认错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保持了沉默。 因为他知道,他真的希望,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 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听过最多的,就是杂种,可怜虫,小贱人,笨奴才之类的话。 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说,这样,温柔的话。 他的心中有种微弱的渴望,让他不想拒绝女孩的温柔,就像跌进泥里的野狗,也祈求着谁能给它一丝的怜爱。 哪怕这份怜爱,根本不属于自己。 他在心中鄙夷自己的卑鄙和无耻。 “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呢?”常婉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声音软软的,“我认错了人,找了你好久好久。” 少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是根本说不出来。 他想说,这次,你也认错人了。 女孩的身体暖暖的,然而指尖却微染寒意,牢里阴寒,她似乎是被冻到了。 他便什么都没说,慢慢把裹着自己的宽大袍子从一边轻轻掀开,盖在了她的身上。 袍子沾染着他体温,不是很厚,却足够温暖。 常婉把小脑袋放到他单薄的胸膛上,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心跳,只觉得温暖又幸福。 “我好高兴。”她小声说,“能不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啊。” 她说着说着,认真了,“我很喜欢你,所以,就算你骗我,我也会原谅你的。” 少年薄薄的嘴唇用力的抿起。 这么好看精致的小姑娘,只是看一眼,就想要捧在手心里宠爱了。 谁舍得骗她。 少年想,若他是她的兄长,一定好好把她保护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但这个小姑娘,一定是被她的哥哥丢下了。 那一定不是她真正的兄长,不然,不会连名字,都不知道。 看着小姑娘完全信任和欢喜的眼睛,少年心里,对那个未知的兄长,蔓延起了浓浓的,阴暗的嫉妒和憎恨。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活得比他幸福,又不知珍惜。 一瞬间,一种黑暗的恶念,开始在他心底蔓延。 反正,是她自己扑到他的怀里,叫他哥哥。 既然如此,那么,他…… 少年的唇抿的更紧,眼底浮现着一抹不定的阴暗。 “哥哥?” 常婉看他不说话,有些难过。 小姑娘的眼圈微微泛起了红色。 少年心中骤然一慌,一瞬间,所有的坏心思都没有了,他最后,只能低低的叹息一声,把盖着女孩的衣袍拢紧。 像他这样卑贱的人。 哪里有资本,去沾染亵渎,别人的掌上明珠。 然而他这样想着,怀里的小明珠却不依不挠,“哥哥,你说话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眼圈更红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故意用假名字骗我的?” 少年的肌肉微微战栗,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能沉默。 女孩低头,抽了抽鼻子,倒不哭了,只是有些费力的收回抱着他脖颈的手,在衣衫里找着什么。 失却了女孩瘦弱手臂的温度,他觉得微冷,心底空空的,忍不住,想要把人拢的更紧些。 却又在即将动作的时候,微微僵住,最后,轻轻扯了扯衣袍。 他自嘲的想。 不过一介狼狈野狗,哪里有资格,偷到别人的半分垂怜。 作者有话要说:啊不好意思,换的有点晚了OTZ 第71章 。。。。 小女孩却冷不丁的, 把手抬了起来。 玄铁栏杆外,烛火微微摇曳,因为靠近, 少年这才看到,女孩嫩白的指尖隐约有着伤痕,而,一个用雪白核桃雕刻的, 笨拙丑陋的小小猫头鹰躺在她有着细嫩掌纹的手心。 女孩抽了抽鼻子, 看着他,眼睛染着水色。 她故作坚强的说,却又有着一点小小的,让人心尖发疼的哭腔。 “婉婉……给你做不会化的猫头鹰喔。” “哥哥, 不要不喜欢婉婉。” 一霎间。 少年内心的嫉妒和阴暗几乎吞噬了自我。 他认了。 就是卑贱至极的野狗。 他也要叼走这颗温暖的明珠! 他睫毛微微颤抖, 遮挡住了眼瞳的暗色,轻声说。 “好。”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小姑娘的眼就亮了,像两颗水润的葡萄,带着甜甜的光泽。 “那哥哥叫什么名字?”她扯着他的衣角, 小声的说, “这次, 你不许骗我啦。” “……楚。”他一点一点的,念着这个不愿意被他提及的姓, 随后慢慢的说出了,这个被他几乎遗忘的名字。 “长青。” 一朝风月, 万古长青。 这是母亲给予另一个人的情信,也是,他的名字。 他不懂,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可以那样对一个人,情深至死。 他厌恶这个名字。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听见这个名字,从他,或者别人的口中,念出来。 然而还未等他怔愣后悔。 女孩把小猫头鹰塞到了他的衣服里,伸手重新抱住了他的脖颈,娇娇软软的喊。 “哥哥,冷。” 她眼眸萌软,摇曳着细微又明媚的光,“要抱抱。” 少年心尖颤动,嘴唇抿紧,没有回应。 常婉想,这个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她? 他连抱抱她都不愿意。 他是不是,又编了一个假名字骗她? 少年故作矜持,然而微弱烛火所给与他的眼角余光,却都是女孩瘪起嘴巴,委屈要哭的模样。 他听见女孩委屈的声音,好像要哭了,“哥哥刚刚是不是,在骗婉婉?” 她抽了抽鼻子,“哥哥,根本不喜欢婉婉,就像那些大人一样,她们都假装喜欢婉婉,其实,她们根本不喜欢。” 常婉虽然小,懂得却很多。 她在孤儿院摸打滚爬的日子,看多了那些假装善良资助的大人,他们会表面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然后去背过身悄悄用纸巾擦手。 他们根本不是真心的喜欢婉婉,可是他们却会说最温柔的漂亮话。 比如,孩子们真可爱,比如,你们真的是小天使,比如,祖国的小花朵。 可是他们摸真正的小天使的时候,一定不会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擦手的。 哥哥……其实也和他们一样吗? 他脑海微微空白,脱口而出,“没有!” 少年的声音带着点稚嫩,未长大的童音,有点低低的,“……没有。” 没有骗,也没有不喜欢,他只是觉得…… 她这样娇气又好看的明珠,即使微染尘埃,也美丽的,不是他可以亵渎的存在。 小姑娘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眸晶莹温润,“那你抱抱我呀。” 她撒娇,“我冷。” 烛火微弱的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楚长青抬起的手微微颤抖,冰冷的指尖即将碰到女孩单薄又柔软的绸缎时,退缩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块石头,他想起以前遭受的那些谩骂——他是小奴隶,是贱人,他身上有最恶毒的血脉,身上流淌着最肮脏的血…… 小姑娘软软的一团,眸子干净温柔,穿着昂贵的丝绸,也许,是一位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大小姐。 他……不配。 他只是个小偷,偷偷的看着明珠的柔光,亵渎半分,都是罪恶。 可是女孩是真的冷了,单薄的衣袍沾染着他的余温,浸在她娇小玲珑的身体上,却依然无法赶走牢笼的冰冷严寒。 他垂下睫毛,调动起残存的真元,凝聚在指尖掌心,直到冰凉的手掌变得温热,才慢慢搂住女孩。 小姑娘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哥哥怀里暖和。” 罪恶感慢慢覆盖了他的心脏,啃噬着他,让他觉得温暖又煎熬。 然而,下一刻。 女孩就着微弱的烛火,在他耳边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我从没见过你那么好看的人。”她说,“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什么样的小仙女,才能配得上这样好看的哥哥。” 楚长青心脏一瞬间跳的剧烈。 他从未听说过这样温柔的话,细细软软,小小声的,却仿佛沾着蜜糖,明明是认真说话,听起来却美好的像是在哄他。 他耳尖发热,嘴唇抿着,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她。 常婉说着说着,却有些蔫巴巴了,她摸了摸脸,摸了一手灰。 她低落的说,“可惜,婉婉长得不好看。” 她现在脏兮兮的,脸上好像还有泥,一定狼狈死了。 配不上这样好看的哥哥。 楚长青很想开口说,不是的,怎么可能。 他想说,他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好看的小姑娘。 眼睛是那样好看又温柔的浅栗色,摇曳着细腻烛火的模样,像是凉州最冷风雪中的一束微光。 然而他这种话在心里想得时候那样理所当然,要说出口,却比杀了他还要难。 他嘴笨,不会说话,也学不会奴颜媚色,卑躬屈膝,所以他挨得打最多,受的辱骂,也最多。 他身在尘埃,却一身折不断的傲骨,除了疼痛伤痕与厌世,他一无所得。 看着小姑娘低落的模样,他喉咙微动,很想像其他人那样,说一些动听的话。 可是事到临头,他耳尖通红,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本就不是那样会说漂亮话的人。 常婉当然感受不到楚长青内心的剧烈挣扎和痛苦,她年纪小,想的不多又跳跃,很快就又高兴起来,“但是婉婉会努力变漂亮,长成哥哥喜欢的样子的!” 楚长青看着女孩,心里有只名为嫉妒的野兽,对那个不知名的哥哥,疯狂咆哮,竭斯底里,又卑微呜咽,可怜兮兮。 她是他见过,最好的小姑娘。 他只能抿紧唇,抬起手,一点一点的将女孩脸上脏兮兮的灰尘,擦干净。 常婉怔怔的抬头看他。 少年眉眼还未长开,眸子深黑,圆圆的,眼下一点温柔泪痣,脸颊瘦而清俊。 他拇指擦过她脸,指腹粗粝,动作却温柔,拂过的地方,点点余温,都让她心跳不止,小鹿乱撞。 他把她脸上的痕迹都擦干净。 女孩脸颊上的灰尘褪尽,露出白嫩的脸蛋,一双杏儿眼泛着浅栗色的温柔波光,双颊微微漾着羞涩温柔的红色,像是挂满枝头的嫩果,沾染着露水的美丽霞光,。 声音带着点哑,像羽毛,拂过她的心尖。 “……不丑。”他缓缓的,念着她的名字,“婉婉……” 他微微低下头,胸膛起伏,一点一点,试图把在心尖藏着的,最甜的话,说给她听。 “我……见过凉州,很白很多的雪,也见过,最冷最冷的太阳。” 凉州冷起来的时候,太阳的光,都是凉的。 他有些笨拙的说着,“但是,没有见过,你这样好看的小姑娘。” 他将自己那身硬邦邦的傲骨,一锤一锤的敲碎给她看。 他像是怕她还会难过伤心,又重复说,“婉婉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 这样好看的姑娘,长大以后,一定明媚动人,会有更多人喜欢。 他身份卑微,血脉卑贱。 她哪里,配不上他。 他才是,最配不上她的那一个。 她会像这个世界上,所有幸福的人一样,嫁人生子,一生顺遂安详。 只是想到这里,那种像是被百虫啃咬的煎熬嫉妒又浮上了心头,丝丝痛苦,蔓延四肢百骸。 常婉闻言,睁大了眼睛,心中跳跃着极致的欢喜。 她弯起了眼睛,“哥哥也是最好看的!” 她小声说,“我会一辈子喜欢楚哥哥的!” 少年一瞬睁大了眼睛,随后,又缓缓移开。 眼角余光是她。 心里痛苦又欢喜的,是他。 * 一团白色的火焰,在细细的燃烧。 公卿微笑面具的男人看着那团火,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浓稠的鲜血流淌着,点点滴下,落在那白焰之中,却没有丝毫用处。 “……”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明灭的火光照耀在他的面具上,让那微笑显出几分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挥手,一个黑衣人走上来,恭敬跪下。 “他怎么样?”他声音微妙。 “还在牢中。”黑衣人毕恭毕敬。 “他还是没有松口吗?”他问。 “……”黑衣人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男人回头,微笑的面具看上去却像阎罗的催命横符。 “回教主。”黑衣人说,“他没有松口。” “那就继续关着。”男人冷哼一声,随后又缓缓说,“不过我听说,那个从扬州带来的,有血脉的小姑娘,醒了?” “……是。” 男人冷哼一声,“带过来。” 大的不同意,有个好骗的小的做试验,也不错。 黑衣人去了。 到了牢房,却怔住了。 那个在牢里的小姑娘不见了。 他下意识的望向了在角落里,一直无声无息的少年。 少年脸颊在微弱的烛火中,表情半明半暗,他的怀里,鼓起了一小团,软软萌萌的小脑袋依靠在他的胸膛,睡的正香。 似乎是察觉了来人,他缓缓抬起头,年轻稚嫩的眉眼,却沾染着一抹狠戾。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 第72章 。。。。 黑衣人被他的目光一震, 通体生寒。 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个场景,镇定了一下心神,推门进去, 伸手就要把小团子从少年怀里拽走。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小姑娘,少年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冷漠的抬起眼,眼瞳黑而冷。 还未等黑衣人说话—— 骨头折断的声音清晰无比的响了起来! 黑衣人眼瞳睁大, 剧痛从手腕传来! 他的腕骨居然被生生折断了! 强悍的训练与身体素质才没让黑衣人当场叫出声, 他狠毒的对上了少年的眼睛,却被那双更加黑暗阴郁的眼神给震到了。 这个饱经折磨的少年,拥有着这个世上最强大的血脉,也会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毒辣的心肠, 他生来就是咆哮世间的魔鬼。 教主说过, 不可以对这个少年怎么样,但教主也说, 要把这个小姑娘带过去。 黑衣人硬生生的忍住了疼痛,冷漠的说:“教主让我把这个孩子带过去。” 少年的手还搭在他的腕间,不言不语, 眼神却更冷, 森森的寒。 他说:“教主也说过……如果你同意, 他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少年微微低头,看过去。 怀里的小姑娘睡得正香, 睫毛纤长,微弱的摇曳烛光下, 细密的睫毛在白嫩的皮肤上落下了层层阴影,呼吸浅浅。 像是一颗娇宠着长大的明珠。 他缓缓的松开了手,抬起眼, 黑瞳冰冷,“别动她。” 他说,“告诉那个男人,我同意了。” 黑衣人一下睁大了眼睛,一直冷静的脸也终于稍微破碎,甚至,喜形于色。 白火炼化不死鸟的血脉,只有主人出于完全自愿的状态,血脉才能被提纯! * 常婉睡醒之后,已经不在那个冰冷的牢笼了。 她迷蒙的揉了揉眼,四处看。 她躺在一个软软的大床上,眼前垂下了温柔的黄纱帷幔,身上睡的也是软软的绸被,冷意已经消散,浑身都是暖暖的感觉。 但是常婉的心一点都不暖,甚至有些凉飕飕的。 哥哥不见了。 她爬起来,赤着脚跳下床,发现身上也换了小孩子穿的,崭新的小肚兜,白嫩嫩的胳膊露在外面,有点凉。 她刚走没几步,就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侍女像幽灵一样走过来,“小小姐不要乱走。” 她声音空灵,面具下眼睛无神,有点像鬼。 常婉有点害怕,她瞪大眼,“你是谁?” “小小姐……是在说少主吗?”侍女声音缓慢,“少主,让您在这里休息。” 少主……少主是什么? 常婉不太懂,也不太想懂,她跺脚,“我不要你,也不要少主,我要出去。” 她要哥哥。 侍女麻木的说:“那我服侍您洗漱。” 她慢慢上去。 常婉害怕她,小孩子敏感,总觉得这个侍女身上,有一股森森的死气,“你,你不要靠近我!你不许过来!!” 侍女根本不听她讲话,有些空洞固执的执行着命令,重复着:“我来服侍您洗漱……” 陌生的封闭环境,陌生又有点恐怖的人步步紧逼。 侍女看着无害,但在常婉的脑海里,她就像是一只披着□□的画皮,美丽皮囊下都是狰狞恶鬼。 常婉受不住惊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揉着眼睛,呜咽着,“哥哥,哥哥……” 她喊着喊着,突然不喊了,她跑到床后面,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不许,不许过来……” 她说过要保护哥哥的,可是她可能打不过这个坏人,喊哥哥过来,只会让哥哥受伤。 她抹抹泪。 侍女朝着她的方向过来。 常婉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别,别过来!” 侍女还是缓慢接近了她,伸出了手,常婉忽然看到,这个人的手,是黑色的木头—— 下一刻! 雕饰华丽的门骤然崩碎,少年破门而入,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背后,他一把拍开了准备把小姑娘生硬拽起来的侍女—— 常婉只觉得,眼前散落一团黑影,暖暖的,带着熟悉味道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身上,把她裹起来。 微染冰雪的沉香味道,冷冷的沉香,可是落在她身上的温度,却暖得,让人指尖发烫。 常婉被黑色的衣服裹住,什么都看不见了,然而,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黑色的外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少年抱着被吓到的小小一团,温暖的手掌轻柔的拍打着小女孩的背,似乎是安抚。 他沉冷的目光,望向了被他一掌击碎,血肉模糊的人偶侍女。 那是魔教用活人炼化的傀儡,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是那个教主送给他的“见面礼”。 “看来,你对我的礼物,不是很满意?” 男人的声音音调诡异,从破了的门外轻柔的笑,“她可是我挑出来的最好看得人偶了,你这样不爱惜,真让我觉得难过。” “哥哥?”常婉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她想要摘掉脑袋上的衣服,看看来者何人。 “乖,不要动。”少年抚着她的脑袋,声音微哑,他冷冷的看着门外戴着公卿面具的男人,“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但是,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一下,我的条件?” “你可是这里的少主……魔教的少主。”男人音调诡异的笑,“这一切的继承人——我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呢?” 常婉很乖的不动,她扯着衣角,小声的问,“少主是什么呀。” 听上去,是不太好的东西。 楚长青隔着衣服,轻柔的捏了捏她拽着衣角的指尖。 女孩的指尖软软的,细腻的余温,从她的指尖传递,一路从掌心,烧到心脏。 他声音喑哑,“……是能保护婉婉的人。” 常婉想了想,有些难过,“我还没来得及保护哥哥,哥哥就长大了吗?” 楚长青微微一怔。 常婉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以前和哥哥说过,我小时候保护哥哥,哥哥长大了,保护我。” ……是原来的那个,“哥哥”吗? 楚长青心尖泛着酸,又发着烫,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忍耐着心里的妒忌和酸意,低声道,“对。” “嗯?” 楚长青说着,“哥哥不能一直让婉婉保护,总有一天,是要保护婉婉的。” “可是我也想保护哥哥。”常婉说,“说话的那个,就是把我们抓过来的坏人对不对?” “……” 楚长青很想对她,撒个谎,说,不是,那只是个,朋友。 然而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女孩有些疑惑,“哥哥?” 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人。 生命里,充斥着谎言与背叛,黑暗与离别。 本来就是这样。 然而这句谎言,憋在嗓子里。 女孩乖乖的呆在袍子里,她太听话了。 他要她乖,要她不要动。 她就真的,呆在里面,一动也不动。 最后楚长青抱住了她,声音微微沙哑。 “是啊。”他说,“那是个坏人。” 没等常婉开口,他又慢慢说,“和哥哥……一样的,坏人。” 他紧紧抱着他的掌上明珠,把自己的卑鄙黑暗,轻描淡写的,用这几句话,说给她听。 又希望她聪明一点,发现他不是她的哥哥,发现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自厌,却又害怕她讨厌他,所以情不自禁的,一手握着她指尖,另一只手单手抱紧了她,像是辩解,有些说不出的苍白,“哥哥……只有变成坏人,才能保护你。” 女孩很久都没有说话,仿佛是在思考。 这段时间,其实短暂,但在少年心里,又漫长的有些让人痛苦。 就在少年心里忐忑着,恐惧着的时候—— “那婉婉也当个坏人好啦。” 女孩声音恍若天籁,“反正,不管好人坏人,我都是要和哥哥在一起的。” “如果哥哥是大坏蛋。”她软软的捏住了他的手指,即便,隔着一层衣袍,也能感受到,那种入骨的温暖,“那婉婉就努力打败所有的小天使,做个保护哥哥的小恶魔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断了两天(T ^ T) 我今天会二更补上的! 写到现在,太困惹,晚安! 第73章 。。。。 一刹间。 像是蜷缩在阴冷潮湿的地沟里, 自觉臭不可闻,肮脏的令人发指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提着灯笼, 照亮了他蜷缩的那一块小小的地方,那个人抱住了他肮脏的身体,眼眸里像是揉碎了温柔的星星,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找到你啦。” 温暖的, 让人战栗,又几乎要哭泣。 少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像只要拥抱着她,他就拥有了坚硬的铠甲, 所向披靡, 又拥有了软肋,触之即伤。 戴着面具的人冷冷的看着少年紧紧的抱着小姑娘, 面具下的眼睛,亮着冷光。 “不要这样。”少年不太会说话,他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把她抱了起来, 路过面具人的时候, 声音轻缓:“我来照顾她。” “没有问题。”面具人缓缓的说,又似乎意有所指, “只要你尽好应尽的职责,你的什么条件, 我都会答应。” * 常婉和少年住在了一大院子里。 这个院子非常大,一个寝室也装修的十分华丽,但是色调整体偏黑, 有些暗沉。 常婉不太喜欢这些纯黑色印着暗金色纹路的布料。 她其实对于住的地方,没那么挑剔的。 但是少年整日早出晚归,让她觉得十分寂寞,所以看着些布料地毯或者花纹,也很不顺眼。 她看到书房有很多颜料,还有毛笔,当下,灵机一动。 * 白色的火焰灼烧着血脉。 楚长青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痛苦,那种,仿佛一切都能被烧尽的疼痛和绝望,伴随着灵魂的战栗。 戴着面具的男人高兴极了。 他喃喃的说,“对,对,就是这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疯狂。 楚长青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懒得知道他想对自己做什么,他这一条命,他自己都无所谓了。 剧烈的痛苦,让人恍惚,他疼着疼着,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温暖的小姑娘。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无尽的血腥与黑暗痛苦中,似乎亮起了一点点细细的光。 如果他肮脏的生命和血脉可以为她而燃烧,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样一想,骨髓与血脉里的痛苦,似乎,也不是那样难熬了。 * “教主……”被折断了手腕的黑衣人犹豫的问:“为什么要把那个孩子放在谍影山?那里机关重重,要是她不小心跑下去,误伤了……” “她怎么样,并不重要。” 黑衣人有些疑惑。 “呵。”男人低低的笑,“重要的是……她对于某个人来说,怎么样。” 不死鸟忠贞不渝,一旦钟爱什么,那就是至死方休。 从楚长青抱住那个孩子的一瞬间,男人就明白了。 那个孩子,就是他的肋骨与逆鳞,此生跨不过的魔障。 可惜,这个世界,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男人笑意微冷。 好不容易,有一丝的喘息之机,那个少年,怎么不会竭尽全力,爬回那个孩子身边呢? * 常婉蹲在大院门口。 院子真的很大,流水潺潺,雕栏画栋。 其实,常婉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院子,那座装着很多孩子的孤儿院,似乎也只有这座大院的十分之一。 她从寝房走了很久,才找到了大门。 她蹲在了大门口。 院子依山而建,出了门,是修建的窄窄山路,她坐在这里,可以看到重山,还有湛蓝的天空,她坐在门口,等了很久。 湛蓝的天空染上沉沉的暮色,然后被深蓝渲染。 常婉抬起头,干净澄澈的暗色夜空,有繁星开始闪烁。 常婉以前听阿姨念书,听说,每个夜空,都有浓度最深的蓝。 常婉乖乖的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托着下巴,乖乖等人回来。 小姑娘穿着漂亮的绸缎小裙,脚上踩着软靴,夜霜悄然染上了她秀气纤长的睫毛,软软的头发披散下来,她不会扎头发,这里也没有侍女,三餐却会有人无声无息的准时送上来。 可是常婉什么也吃不下。 她看不到哥哥,心里空空的,觉得难受,什么都不想吃,就像是病了。 她心里隐隐约约的害怕。 她以前,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遇见哥哥,她就懂了什么是害怕。 害怕他会不见,害怕坏人会抢走他,害怕,他又一次不辞而别,再也不在她身边。 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了。 小姑娘忍耐着困意,睁着杏眼看着来路。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终于忍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少年脚步缓慢。 骨头和血都在发疼,发烫,心里多了一种暴戾和莫名的嗜血欲望,就像那火焰燃尽蒸发了他的善良和温柔,将浓郁的恨和暴戾残留了下来。 他垂下眼睛,缓缓的沿着螺旋的山道,往上走。 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举步维艰。 山风微凉,树叶摇晃着夜影,下一刻,利箭窜出! 楚长青目光一利,侧身躲了过去,锋利的长箭切掉了他几根黑发,然而退步之间,侧面横切出一把长剑! “哧——” 利剑划过身侧,留下了深深伤痕,血喷涌而出,楚长青一把抓住了锋利的剑刃,任血缓缓从掌心流下。 这里机关重重,是魔教最残酷的谍影山。 他折断长剑,看了一下手中的剑伤,沸腾的血脉,让他暂时拥有了恢复力,伴随着更加血液里更加炽烈躁动,伤口缓慢愈合。 少年的眼睛闪着红色的光芒,他闭了眼,再睁开,又变成了黑色。 他知道。 那个男人是故意把那个小姑娘,放在了这座机关重重的谍影山,最大的院子里。 为的,就是钓他这只,死心塌地的鱼。 可是,别说只是机关重重。 哪怕刀山火海,精疲力尽。 他也会爬到她身边去。 那是他这只残喘飞蛾的唯一明火。 * 常婉做了一个梦。 她赤着脚,在雪地里跑,前面是少年挺拔温柔的影子。 他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她拼命的追他,却怎么也追不上,雪花很凉,她又冷又饿,又毫无办法,快要急哭的时候…… 身上忽然暖和起来。 她回头,那个远走的少年在身后,眉眼温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幸福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她小心的抱住他,小声的喊他,“哥哥。” 她不敢说谴责的话,不敢说不让哥哥丢下她,她怕她一任性,他就又不见了。 她等的好难过,追的也好辛苦,但是没关系,她不怕难过,也不怕辛苦。 她只想要哥哥回头。 就一定可以看到她。 所以她努力笑着说,“……你回来啦。” * 当少年踏着一地的血迹和狼狈,终于爬到那座宏伟建筑的前的狭窄小道时。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因为沸腾的血脉,他眼眸通红,像是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狰狞可怕。 他完全是靠着一股信念,爬到这个地方的。 眼前一片血色。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一片通红。 他颤抖着用手捂住了眼睛,让黑暗挡住雪色,无法干涸的血还在手中流淌。 不死鸟的血,是无法干涸的。 它永远滚烫,永远流淌。 若是平时,他不会在意自己如何狼狈不堪。 可是现在。 他这个样子,会……吓到她。 一定会…… 一声细微的嘤咛,将楚长青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而在他不远处。 星光璀璨,月色明媚,女孩柔软的绸裙拖在地上,两臂交叠,小脑袋搭在上面,头发披散着,小小一团,睡得沉。 楚长青心中骤然一紧,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疲惫,跑到了女孩身前。 近看,才发现女孩纤长的睫毛结着白霜,嘴唇泛着白。 一看,就不知道在这里等他多久了。 他想伸手,才发现都是血,他把指尖血迹擦去,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的,碰了碰她的脸颊。 他骨骼坚硬,指尖因为沸腾的血液而烫得惊人,更显得女孩的脸颊,软而冰冷。 这种冷,像是会传染一般,从指尖蔓延到心脏,让他滚烫的血,慢慢冰凉。 楚长青眼里的血色褪尽。 所有的躁动都变得像今晚的月色一样冰冷。 他跪下来,夜风冷的瘆人,他脱下自己沾满了温热鲜血的衣裳,裹住了冰冷的女孩,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大步朝着屋子里走去。 院子路长而幽深,这是一个建在山里的空间,门是结界口,所以,格外庞大。 走到一半。 少年的亵衣被女孩的小手扯住。 他脚步倏然一顿,下意识的低头。 女孩眼角微微一点晶莹。 她小声的梦呓。 “哥哥……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很软很甜,带着一点模模糊糊的温柔和难过。 她就说了这一句话,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月色冰冷温柔,明明她的声音带着点难过,可是嘴角居然勾着甜甜的笑。 他心里一阵酸楚痛苦,不敢再看她的脸,只能微微侧过头去,遮掩着黑眸里的痛苦与无力。 山茶树,开着红艳的花儿,沾染着细碎温柔的月光,泛着融融的微香。 * 作者有话要说:这到底是甜还是虐呢。 我有点摸不准呢。 晋江把评论关了……但还是希望大家多评论啊呜呜呜我都会看到的啦QWQ 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小时候,不喜欢我就赶紧结束了(头秃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qingggggg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一日三餐 楚长青抱着女孩, 走到寝房的时候,微微一怔。 寝房很大,整体都是沉沉的黑色, 镶嵌着金色的暗纹,整体色调压抑。 楚长青一直无可无不可。 可是现在,黑色的布料被染上了斑斓的色彩,孩童一般的涂鸦到处都是, 空气中洋溢着浅浅的墨香。 却莫名让人一种眼前一亮。 少年低头, 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 她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蜷缩在他怀里,睡得又甜又香。 楚长青眉眼温软下来。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撤下滴了墨的床单, 细细的铺好, 然后把小姑娘从外袍里剥出来,裹进了小被子, 放在了床上。 他刚把她放下。 小姑娘却像是不安一样,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她没有醒,也没有说梦话, 只是带着一点不安。 “乖。”楚长青声音沙哑, 带着点温柔, “我不走。” 仿佛确实有用。 拽着他的手,慢慢松开。 小姑娘, 一直都很乖,很听话。 因为她觉得, 他是她的哥哥。 楚长青挥手,烛火全熄。 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 他身上还有着斑斑血迹, 上山时受得伤在慢慢愈合,血脉滚烫的痛苦和心尖的嫉妒融合,让他觉得苦涩不堪。 但只是就着月光,看着小姑娘依赖的睡颜,又卑鄙的觉得,自己苦尽甘来。 楚长青睫毛微微颤抖,遮掩着眼底朦胧的血色。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恶毒不堪。 他微微抬头,看着被染上斑斓的黑色,仿佛凝视深渊。 她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一份色彩斑斓。 哪怕不择手段,也想拢入怀中。 * 感觉小姑娘睡熟之后,楚长青感觉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才慢慢起来,披衣出了寝卧。 门外。 几个暗中服侍的侍女低头恭谨。 楚长青对于她们没有任何兴趣,让侍女暗中服侍,是因为怕小姑娘,再被陌生的东西吓到。 但是,他必须知道小姑娘今天做了什么。 侍女道:“小小姐起床之后,一直在找少主。” “找不到之后,就去书房拿了彩墨……” “我知道。”楚长青声音低低的。 “还有……”侍女小声道,“小小姐她,从早到晚,一直没有吃饭。” 他目光一凝。 “……她什么时候,在外面等的?”少年声音沙哑。 一个侍女说,“傍晚。” 夜深天寒,风卷来滚滚凉意。 侍女抬眼望过去。 少主披着黑色滚着金边的长衣,消瘦的身体明明笔直,却像是一株被风霜催打的松竹,不屈的韧中,带着三分痛苦沧桑。 * 晨起的光芒从雕窗照进屋子里。 常婉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屋子里的陈设。 她昨天不是在等哥哥吗?为什么醒过来却在这里 她好像……梦到哥哥回来了。 常婉立刻四下看,然而却什么都没有,一抹失望陡然挂上了眉间。 “吱呀”一声轻响,伴随着甜甜的玉米粥香。 是送饭的吧。 常婉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提不起精神来。 然而…… “为什么不吃饭?” 少年的声音微带沙哑。 常婉一下回过头,惊喜万分,“哥哥!” 少年在门口,穿着暗黑色滚金的衣衫,黑发被金色的发带束起,脸颊清俊。 他端着托盘,上面是好消化的玉米粥。 小姑娘立刻要从床上爬下来。 少年眉头微微皱起,“不要下来。” 常婉立刻不动了,乖乖的呆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他,声音软软的撒娇,“哥哥,婉婉没有不吃饭。” “撒谎了。” 小姑娘并没有否认,却笑了起来,脸颊梨窝甜甜的,她继续撒娇,“哥哥拆穿我。” 小小的一团,在床上裹着被子撒娇的样子,真的要软化了人的心肠。 楚长青心尖微颤,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走到她床边,拿起银勺,试了试粥的温度。 常婉得寸进尺:“哥哥喂我!” 楚长青手指微微一颤,耳尖有点泛红。 他从未照顾过谁,也从未喜欢过谁 遇见这样一个又娇又软的小东西,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于是他吹了吹银勺子里的玉米粥,有些笨拙的喂给她喝。 小姑娘很乖的让他喂,一边喝一边偷偷看他,脸颊泛红,眼角眉梢,都挂着甜滋滋的喜悦。 一碗粥喂完,楚长青稍微的松了口气,他心里一直都紧绷绷的,喜欢和忐忑交缠,他咳嗽两下,严肃的说,“不许再不吃饭了。” 常婉瞅着他,理直气壮,“哥哥要是天天这样喂我,婉婉自然天天就吃饭啦。” “……” 楚长青又是气又是想笑,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少年眉眼清俊,笑起来如清风明月。 常婉看呆了。 她小声说,“哥哥,真的是大坏蛋吗?” 少年一怔,微微收住了笑容,眉眼略微暗淡,他不得不残忍的说,“是。” “可是为什么。”常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小姑娘指尖樱粉,带着暖意,不似昨夜那般冰凉,“为什么我觉得哥哥,要比我见过的所有好人,都要英俊呢。” 楚长青一时失神,随后低低的说,“人不可貌相的。” “我不懂啊。”小姑娘理所当然的任性,“只要我觉得哥哥是好人,哪怕全世界都说他是大坏蛋。”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落下了揉碎的星辰,“我也知道,我最好看的哥哥,是个好人。” 少年握住她在脸颊上徘徊的手,仿佛剧毒砒霜和甜腻蜜糖,甜和苦混杂在心尖。 常婉看出了少年的难过。 她大方的抱抱他,软软的安慰他,“如果有人说哥哥是大坏蛋的话。” “一定是他们嫉妒哥哥比他们长得好看啦。” 楚长青嘴角微微弯起,看着常婉,眼里都是温柔的浅光。 这是谁的掌上明珠。 何其幸运,能让他捡到,捧在手心。 他抱着小姑娘,声音轻柔的承诺。 “一日三餐,我都来喂婉婉,好不好?” 小姑娘想了想,“可是我只是开玩笑呀。” 她认真的说,“要是哥哥把婉婉喂胖了,婉婉会变丑的。” 少年摸她的头发,“婉婉不会变丑的,不吃饭,才会变丑。” 小姑娘立刻惊慌的照镜子,“啊,那我已经三顿没有吃啦,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结果在镜子里就看见背后少年翘起的嘴角。 常婉:“……” 常婉拿小手敲他,“你欺负我!你说我丑!” “我没有。” 这锅楚长青不背,他看着小姑娘,眼眸润润的,“无论婉婉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最漂亮的。” 他又摸她的头,“我永远会喜欢你。” 这次小姑娘生气,抱着头不让他摸了,“骗子,阿姨说,男生都是骗人的大猪蹄子!” 楚·猪蹄子·长青:“……” 楚长青转移话题,指着那些被涂鸦的布料:“……为什么要涂成那个样子?” “……”常婉小声道,“我觉得黑。” 她终于露出了几分做错事一般的羞涩和小尴尬,“……很黑,又没有哥哥。” 楚长青眼底浮现了心疼,他手微微一动,想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安慰。 可是即将伸出去的手,又缓缓收回来,他垂下睫毛,低声说,“我让人换掉。” “没关系,我已经不害怕啦。”小姑娘又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而且,哥哥穿黑色,真的好好看。” 楚长青微微垂下睫毛,他轻声道,“那你想不想让好看的哥哥,陪你一日三餐?” “当然想啦。” 小姑娘欢欣雀跃,眼里都是细碎星光。 楚长青心里,软乎一片,像是盛满了蜜糖的湖。 被人喜欢,被人期待,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被爱着,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哪怕赴汤蹈火,生死皆愿。 * “只要不耽误炼血,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男人的声音轻柔缓慢,“但我还是要警告你,谍影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走过一次,你已经比我清楚。” 少年站在他身后,背脊笔直,不言不语。 “……不过。” 公卿面具的男人回头,似乎是笑了,“随你。” * 常婉很开心。 她每天都能看到哥哥了。 少年每天都会出去,不知道多久,但出去之前,一定会喂着她把饭吃完。 第一次,少年来的很慢。 常婉害怕不吃饭变丑,所以就算没有哥哥,她也会乖乖把饭吃完了。 所以等到少年回来的时候,她低头,像是做错了事情,内疚的说,“我把饭吃完了。” 少年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干净无比,他的眼睛半眯着,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血色,他声音沙哑,“为什么内疚?” “我没有等哥哥。”小姑娘低着头,一板一眼的说,“我下次要等哥哥回来吃饭。” 少年眼里的血色慢慢褪去,血脉里的躁动,也慢慢平息,除了隐隐作痛的伤口,他浑身上下,都沉浸在偷来的甜蜜中。 似乎再大的狂躁和疯狂,在女孩软而温柔的音色下,都能被治愈。 他轻声说:“婉婉没有错。” “是哥哥回来晚了。”他轻缓的保证,“下次,哥哥一定会早点回来——” 他轻声道,“如果哥哥回来晚了,婉婉就记得,不按时吃饭,会变丑。” “我知道!”小姑娘一下抬起了头,“所以婉婉才把饭都吃光了!” 她说完似乎是心虚,又立刻把头低下来了,一副愧疚的小模样,“但是,下次婉婉变丑,也要等哥哥回来才行。” “……为什么?” 楚长青知道小女孩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怕丑。 “因为……哥哥是,很重要的人。”常婉声音闷闷的,“哪怕变成丑八怪,我也要和哥哥在一起的。” 楚长青心尖颤抖,他很想抱抱她,被撕裂又在慢慢愈合的肌肉悄悄颤抖,她的话让他头晕目眩,而剧烈的疼痛又迫他清醒。 他,配不上。 最后,他只能伸出了手,用颤抖的指尖,点了点她光洁白嫩的额头。 低低的说,“好。” 常婉却很高兴,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 一瞬间,痛苦和幸福包围了少年。 小姑娘动了动脑袋,有些疑惑,“哥哥身上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 楚长青垂头,微微一笑,“是吗?” “嗯!”常婉低头,冥思苦想,“什么味道呢……” 少年笑而不答,眼神温柔又遥远。 ——那是,血的味道。 后来。 一日三餐,少年再也没迟到。 再痛再毒的暗器,再锋利的刀枪陷阱,也阻拦不了一颗滚烫又温柔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发糖发糖(。 再一两章就结束幼年期吧(等等 - - 第75章 。。。。 哥哥有时候不在。 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回来。 常婉其实很好奇他在做什么。 她目送哥哥离开, 坐在了门槛上。 她没什么事情做,每天的日常,就是送哥哥走, 然后等哥哥回来。 这件事并不是很难,但是每天都做,就很无聊。 她有时候也想偷偷跟着哥哥下山,但是第一次做就被他逮到了, 被他抱回了寝房床上, 还贴心的给她盖好被子,十分严肃的说:“睡。” 空气中还是弥漫着那股浅浅的味道,和哥哥身上的浅浅香味,糅合在一起。 刚刚起床的常婉委屈巴巴:“……我睡不着。” 少年低头, 想了半天, 然后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长长的东西。 常婉不太认识。 少年把东西塞到她手上, “无聊,就玩这个。” 他又走了。 常婉看着手里的长棍子,有好几个孔, 她玩了玩, 不懂怎么弄, 但也没丢在一边,而是抱在了怀里。 这是哥哥第一次送她东西呢。 她抱着它, 继续蹲到门口等哥哥。 眼前出现了一道影子。 她回过头,看到了公卿面具人。 啊, 那个坏人! 婉婉警惕起来。 面具人却缓缓笑了。 “别那么警惕我。” “我们可是同盟。” 小姑娘声音脆脆的,“你是坏蛋!” “呵呵。”面具人笑而不答,随后弓腰, 在小姑娘耳边,悄悄说。 “我是坏蛋,你哥哥就是……小坏蛋。” “哥哥才不是的!!”常婉拿长棍子打他,却打了一个空。 “因为他对你好。”面具人缓缓的说,“可是……好不公平啊。” “看见你这样无辜又幸福的样子,我真的好难受啊。” “所以,你要不要,知道,你哥哥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他有低下头,在她耳边轻柔的说了几句话。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 “还有……你在你爱的哥哥身上……闻不到血腥味吗?” …… 血腥味…… 她之前,一直都想着,哥哥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呢? 她想了很久,慢慢想起来,好像,第一次和哥哥见面,他满身伤痕,她给他上药的时候。 流出的血。 就是那个味道。 她握着长棍,怔怔的,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跌跌撞撞的朝着小路的尽头跑过去。 一直暗中监视的侍女想要阻拦她,却被人拉住。 戴着面具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在她身后。 面具上惨白的公卿在微笑,但看上去,诡异而惨淡。 * 小路很弯曲,她一路下去,走到了之前楚长青把她带回来的地方。 再往前走一步。 冰冷锋利的黑色暗箭猛然朝着小姑娘的脑袋扎了过去! “哧——” 利箭划破手掌,冲劲却完全被化解。 少年把她死死的揽在了怀里,胸膛起伏不定,鲜血从掌心流下,刺骨的疼痛,却比不上刚才那一瞬,钻心的恐惧。 “婉婉……” 他声音沙哑,“婉婉。” 他喊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好像除了这样,什么都不会说了。 常婉也害怕,她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小声的道歉,“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她说着说着,忽然感觉手里湿湿滑滑的,她想看,脑袋却一下被摁的更死。 少年声音沙哑,甚至带着些微的祈求,“不要看……” 常婉虽然年幼,但也不傻,她知道手掌心里是什么。 那是血。 哥哥的……血。 她虽然在哥哥怀里,目光却缓缓的往哥哥来时的山路望过去。 一片迷蒙的雾气中,被折断的刀枪剑戟,沾染着猩红血色,若隐若现。 常婉忽然,就觉得,很难受。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比哥哥不辞而别,比找不到哥哥,比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还要难受的多。 难受的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可是她忍住了。 她若无其事的喊他,“哥哥。” 就像他喊她婉婉一样,他喊一声,她就回一句。 一个少年,一个小姑娘,像是两个穷途末路的病人,只有呼唤着彼此的名字,才能带来一丝丝的安稳和温柔。 最后,两个人都累了,安静的拥抱着彼此。 常婉抱着哥哥留给自己的长棍子,问,“哥哥,这是什么呀。” 少年忍耐着疼痛,声音沙哑,“……笛子。” “笛子是什么?” “……”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能……给人快乐的东西。” “那它好厉害啊。”小姑娘说,“可是为什么我不快乐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落下来,“婉婉……好难过呀。” 楚长青伸手,很想摸摸她的脑袋,可是伸出去的手,伤口刚刚愈合,尤带猩红血色。 于是,又缓缓放下。 声音沙哑而模糊的安慰她,“笛子要吹起来……才能让人不难过。” 他抱起她软软小小的身体,走到了一处山崖。 远山重叠,迷雾暗影,太阳被雾气遮挡,浮生一片暗色。 楚长青,也不会吹笛子。 他只是听母亲吹起过,她吹笛子的时候,偶尔会露出笑容。 并且告诉他,笛子,是能够带来快乐的东西。 浮生所有的温柔浪漫,都是从苦恋至深的母亲那里,学来的。 他一直所憎恨的,浪漫。 小姑娘牵住了他的手。 鲜血慢慢淌下,染红了她的手。 少年指尖颤抖。 他的血……那么脏。 可是常婉握着他,紧紧的。 没有半分嫌弃。 只是抿着唇,微微红了眼眶,撒娇一般说,“哥哥,吹笛子。” 少年哑声说,“好。” 他吹得,并不好听。 母亲曾经教他,但是他生来厌恶,折断了所有的竹笛。 他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他会为自己的掌上明珠,吹一曲丝笛。 一曲罢,并不好听。 小姑娘却弯起了微红的眼眶,说,“哥哥吹得好听。” 少年看着她,不说话。 她托着下巴,看着远山雾色,软软的说,“以后哥哥,就吹笛子吧。” “只要哥哥在山下吹笛子。”小姑娘软软的说,“婉婉就知道,该吃饭啦。” 少年指骨微微用力,脆弱的笛子上,崩现了裂纹。 “哥哥不喜欢婉婉。”常婉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鼻子酸酸的,“所以,才不愿意听婉婉讲话,对不对?” 不是。 怎么可能。 于是,对着女孩软软的眸光,他缓缓的,说,“不对。” 他蹲下来,看着她,目光深而温柔。 “因为哥哥,喜欢婉婉。” 少年眉眼还未长开,却已经有了成年时那般清俊风流的影子,他缓缓的说,“所以哥哥,哪怕豁出命来,也要爬到你身边的。” 常婉微微睁大眼。 他说,“这是,哥哥的选择。” 常婉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她伸手,抱住了少年,小声说,“那哥哥带着我一起吧。” 她说,“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痛苦与伤痛,她才不要哥哥,一个人扛。 “我也要做小坏蛋,和哥哥在一起。” * 九州大陆,神兽出世,生灵涂炭。 而青州一个名为赤火宗的小门派,却悄然崛起。 神兽压境,无人幸免,但只有青风宗和赤火宗,没有任何妖兽神兽敢来叨扰。 时日一长,渐渐的,就有无数被神兽攻破的宗门家族前来投效,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青风宗掌门不知所踪,灵寂期长老也只有一位,所以发展并不如赤火宗。 但在某种力量的扶持下,也屹立不倒。 而赤火宗宗门楚斯年,也渐渐在白道传开了口碑,相传他年少有为,力量神秘,百兽莫敢招惹。 而这位少年掌门,有一位长睡不起的道侣。 青州偏北又临海,时常刮大风,入了冬,西北而来的寒风卷着冷雪,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悠扬的笛声飘扬。 少年锦衣玉带,眉眼清冷,唇色恬淡,一曲作罢,他放下了手中的玉笛。 这个世间,有些事情,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 比如笛子。 而有些事情,行差踏错,哪怕一步,都是错过。 楚长青的手微微用力。 上好的祝器玉笛,在他手中,弥漫开细碎的裂纹,随着一声轻响,灰飞烟灭。 少年轻飘飘的从房顶落下,如记忆中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慢慢的走到了一处宫殿。 外面彻骨严寒,然而宫殿内却温暖如春,无数造价昂贵的火系灵石被能工巧匠雕刻制作成美丽的火珊瑚堆放在房间一角,轻纱软幔散落,侍女低微俯首。 他挥退了人。 踩着柔软的地毯,他走到了那张软床前。 少女面色苍白,沉睡不醒,纤长的睫毛垂下一层细密的阴影,头发被人细心的拆开,柔软的放在肩头。 她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紧的皱起,不太开心的样子。 楚长青伸手,抚过她紧皱的眉毛。 梦魇兽力量强大,她身上沾染了它的体液,会陷入梦魇中,难以醒来。 楚长青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 少女似乎是被他安抚了,眉毛慢慢舒展开来。 “掌门。”有暗卫出现,声音恭敬,“目前还没有找到梦之花的消息……” 楚长青眼睛沉下一层暗影。 梦之花,梦魇兽体液的解药,相传开在地狱的深处,业火红莲的莲花之下。 他重生前孑然一身,没有中过这种毒,关于梦魇兽的毒和解药,也只是听说过,如今找来,难如登天。 楚长青声音低低的,“我听说,你想让我变成好人。” “那我……就做个好人吧。” 他之前,从未想过会对谁情深不寿。 可是见到这个姑娘,他就像是,着了魔。 不止是因为,她对他好,她笑起来很甜,更像是…… 他的手慢慢抚过了少女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略微失色的唇,最后摸上了少女胸口的双鱼佩。 更像是,灵魂深处呐喊着的,他久久追寻,却遗忘的,故人。 他目光微微一暗。 作者有话要说:唉,手疼。 - - 第76章 。。。。 小姑娘如愿以偿的下了山。 山下的房子并不像谍影山那么华丽宏伟, 但是院子也建得精致美丽。 小姑娘睡得很香,她扯着他的衣角,身上盖着软软的被子, 脸颊也团团软软的。 楚长青忍不住伸手,想要戳她的脸蛋,指尖微颤,最后在她的额头上, 轻轻点了一下。 “哥哥……” 小姑娘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呢喃, 然后翻身,把脸放到了他的手上。 软软的触感贴了一手,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柔,让人心跳不止。 楚长青不敢动, 也不想动。 小姑娘睡的安详温柔, 她小声嘀咕,“捉迷藏哦……”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烛火跳跃,他微微抬手,几块精致的布条和棉花飞到了他的手上, 他依依不舍的感受了小姑娘脸颊的温度, 然后轻轻把手抽出来, 又给她盖了一层小被子。 烛火昏黄,他想着以前曾在主人家见到过娃娃, 慢慢拿起了针。 * 翌日。 布谷鸟声音清脆。 两个人吃完早饭。 楚长青蹲下来,眉眼精致温柔,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给了她一个布偶娃娃。 少年没做过针线活,手被扎了很多伤, 他昨天趁着小姑娘睡着,给她做的。 布偶娃娃很丑,线头有些笨拙,但是对于常婉而言,这是一个新奇的玩具。 她从小呆在孤儿院,没有多少玩具。 “谢谢哥哥!”常婉高兴极了。 看着小姑娘很高兴,楚长青才缓缓的说,“婉婉,哥哥跟你玩个捉迷藏好不好?” 常婉歪了歪头,很乖巧的点点头:“好啊。” “今天你就一直藏在这个院子里。”楚长青说,“等我找到你好不好?” 常婉又不傻。 她不满的说:“不要,你又要把我关在屋里,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又想要抛下我?” “……” 楚长青沉默的看着她,心尖又酸又温柔,他低声哄她,“婉婉听话。” 常婉咬唇,她看了楚长青一会儿,随后慢慢的点头,“我答应你玩捉迷藏。” 她转身进了院子。 楚长青看着她抱着娃娃跑远的影子,纤长的睫毛落下来,随后要转身离开。 却猛然被抱住。 少年浑身一僵。 小姑娘身上软软的,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她大声说,“如果哥哥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哥哥!” 她说,“听阿姨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分离都是一场捉迷藏游戏,我们彼此不抛弃,不放弃,不背弃,只要心里怀着太阳……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 楚长青还未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抱着玩偶娃娃跑走了。 等少年走了。 常婉又偷偷跑到门口,看着他走远,鼻子微微一酸。 公卿面具出现在她身后,飘然如同幽灵。 小姑娘没有察觉,回头的时候被吓了一跳,随后露出了凶凶的眼神,“哥哥那样,你是故意的!” 她气极了,可是再生气,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像只炸毛的小奶猫,没有丝毫攻击力。 公卿面具对于这样一捏就死的小蚂蚁没有丝毫兴趣,如果不是她身上特殊的血脉,又是楚长青放不下的心魔,他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他缓慢的说,“我就是故意的。” 常婉想找个东西打人,但是找半天,什么都没有,最后只能瞪着他,恨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想骂人,可是贫瘠的脑海,根本找不出一个词来。 公卿面具似乎是笑了,“不过你也不用太生气。” “毕竟,一切荣耀都难免付出代价,我给他他需要的,他给我我想要的,各取所需,没有什么不好。” “他需要什么?”常婉问,“你又想要什么?”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杏儿眼瞪得很大,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凶住他,有点可爱。 公卿面具蹲下来,慢条斯理,“他需要权利,而我,需要钥匙。” “……钥匙?” “也许,我想要的,你也可以给我。”他缓缓的说,半晌,又笑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去做什么吗?”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常婉抿唇看着他。 其实她知道对方不怀好意。 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在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在做什么。 或者。 她很想知道,在她过着安逸温柔生活的时候,她的哥哥为此,承受了多么大的代价。 公顷面具人也很耐心的等着她回答。 她缓缓的说:“好。” 于是,黑暗的地窟,燃起的白火,常婉看到了一个在灼热火焰中痛苦的少年。 他看上去难受极了,额头上滚滚的汗水,火焰灼烧着他裸露在衣服外的脆弱皮肤,带着一片滚烫的灼伤,然后又被特殊的血液治愈,循环往复,猩红伤口流淌着的血液闪着一丝细微的金光。 可是他抿着唇,一声不吭。 那一瞬间,常婉潸然泪下,泪水滴在娃娃上,浸润了一片,又很快被灼热的温度蒸干。 她从未见过哥哥这样傻的人。 他之前,都说不记得她了,她假装不在意,其实一直都记得清楚。 她缠着他,粘着他,只是因为她一厢情愿的喜欢他,希望他不要抛下她。 可是,他明明都知道,却还这样,豁出去的要保护她。 常婉觉得他真的傻透了。 “……你想要什么?”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眼眶红彤彤的看着公卿面具 ,“你说,我也可以给你?” 公卿面具轻柔一笑,他说:“你们……不是在玩捉迷藏吗?” 他蹲下来,“你也可以去找他,对吗?” 他指着那片烧起来的白色汪洋,眼眸无情又冷漠,“去吧。” 常婉没有动,她看着他,“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如果你成功了,你会活下来。”公卿面具慢慢说,“如果你有用,能给我想要的钥匙,我会放过他。” “如果你没用,我会杀了你。” “……” 公卿面具本来以为小姑娘会害怕。 但是,并没有。 小姑娘只是看着他,里面没有恐惧。 只是一种,仿佛火焰一样的安静。 他一时间,竟然被那双眼睛震慑了,“好。” 他带着她一闪身,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门前,“去吧。” * 无尽的火焰与痛苦中,不死鸟羽毛制作的衣服,只会加重血脉提纯的痛苦。 楚长青觉得,这个世界,不是你活着折磨别人,就是别人活着,折磨你。 真是…… 太痛苦了。 太痛了。 少年的眼眸慢慢泛起了血色。 ——“哥哥——” “我找到哥哥了!!” “捉迷藏,算我赢——” 稚嫩的小手被炽热的羽衣灼伤,女孩忍耐着烈火灼烧的痛苦,眼里亮着炽热的光,她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的明火,仰望着自己的太阳,却又因为几近无法忍耐的痛苦和感同身受的心疼,红了眼眶。 “哥哥……” 泪水被灼热的温度蒸发,她眨了眨眼,“哥哥,不痛呀。” 她又笑了。 “果然呀,无论你藏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生死相依。 楚长青掌心微微颤抖,弯下身,将女孩抱在了怀里。 周围炽热的火焰围攻过来。 少年倏然抬眼,眸光狠厉,火焰骤然退散! 小女孩受不住痛,却依然固执倔强的望着他,眼瞳里亮着炽热的白焰。 楚长青把她抱紧。 “你笑着流泪的样子……丑死了。” 少年的嗓音,微微带着一点哽咽。 “哥哥……不喜欢。” * 公卿面具很不满。 事实证明,小姑娘的血是没有办法提纯的,她身上只是有一缕不死鸟的血生生不息而已。 是没有用的。 而且,还是少年的羁绊。 不死鸟认定一人便是灵魂的羁绊,一生一世。 楚长青身为魔教少主,不可以有这样的软肋。 他嘴角微微翘起,指尖亮起了微微的红光,一个猩红色的药瓶摇摇晃晃的出现了。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他。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 她摇头。 “是让你那位哥哥,杀了你的良药。” “它的名字叫……爱之深,恨之切。”公卿面具柔软的说,“爱的越热烈,身体的杀欲就会越猛烈,理智却依然存在,只能痛苦的……结束一切。” “书上说,”常婉看着他,“坏人都会下地狱。” “啧……”公卿面具冷冷的笑,“可惜,地狱已经不收我了。” …… 刀锋,虫坑,迷茫又带着杀意的少年。 被捆缚在虫坑上的女孩。 常婉其实,一点都不害怕。 她并不怕死。 那个人给哥哥下了药,常婉知道。 哥哥很痛苦,常婉知道。 所以,她一定要努力的安慰他才可以。 …… * 迷蒙又破碎的记忆。 让头很疼。 常婉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精致的纱窗帘,胸口有着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烫。 她的手慢慢摸过去,最后,摸到了胸口的双鱼佩。 滚烫的感觉,仿佛梦里的那场燃烧着的白火。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片阴影蒙上了她。 她缓缓抬起头。 少年安静的站在她床边,眉眼已经长开,俊逸风流,又难免带着几分戾气。 但是那抹戾气,在看到她醒来之后,慢慢化开。 他的声音,不再似梦里那般稚气中带着三分喑哑,而是悦耳的少年音色。 “你醒了。” 常婉睁着眼睛看他。 他缓缓的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他掌心温热,带着熟悉的让人要落泪的温柔。 常婉喃喃:“哥哥……” 那虫坑一刀。 你最后,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让你自责疯狂的心魔。 都是假象。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到这,明天看看能不能日万了(头秃 我真是……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妖小熙 10瓶;紫夜璃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 梦魇兽的体液可以让人陷入昏迷, 并且,沉睡的人,会梦到一些潜意识恐惧害怕, 或者,强行被遗忘的东西,然后,在梦境中, 不停的削弱和吞噬人的精神力。 找到的梦之花虽然可以驱逐掉梦魇兽的作用, 但是这些东西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摆脱的。 常婉的头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精力不济,但是又有些兴奋, 想要疯狂的表达些什么。 比如, 那些困住你的心魔都是假的。 比如,你被骗了。 比如……你其实真的不用那么自责…… …… 楚长青摸了摸她的额头, 温和的真元凝聚在掌心,一点一点的帮她缓和激烈的情绪。 女孩睁开眼后就有些困倦,她仿佛很想说什么, 一双杏眼里情绪激动又困卷, 看得他心尖微微泛着疼。 他轻柔的安抚她。 “睡吧。” 她现在需要多休息。 女孩看着她, 浅栗色瞳孔里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浓郁的困倦卷上了眼眸。 就在楚长青以为她会睡的时候。 他的脖颈, 忽然被抱住了。 楚长青瞳孔微微一缩。 少女臂膀纤细无力,带着许久未动的虚弱和不安, 楚长青下意识的微微躬身,让自己顺着她的力气往下。 她微微抬起头,脖颈细瘦苍白, 几乎可以看到骨头,苍白的唇轻轻拂过他的唇。 楚长青瞳孔一缩,对着她的眼睛。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浅栗色的眼里带着温柔和困意,却亮着一种细柔的光。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楚长青在原地怔愣了很久,才慢慢把她的手放到了被子里。 少女手腕纤细无力。 楚长青想,她终于醒了。 这比什么都好。 少年起来,拉上了帘子,出去。 门口有人恭候,“厨房已经准备新鲜的梦粥。” 用梦之花的花瓣煮的粥。 “嗯。”楚长青点了点头。 她现在还太虚弱。 底下人微微抬起头,不确定的说,“您的身体……” “无妨。”楚长青声音淡淡的,“粥先温着,等会拿来。” 等到人退下后,楚长青抬起手,绣着金色暗花的黑色长袖慢慢带着雪白的亵衣袖滑下,露出了劲瘦的胳膊。 本来雪白的胳膊,此刻却宛若雕刻一般,有着密密的暗红色花纹,像是岩浆一般在上面流淌,散发着灼热妖异的气息,仿佛地狱的召唤。 如果是未重生前的他,闯去地狱根本毫无压力。 但是这具少年之躯,到底还是会被地狱的森然死气所侵蚀。 不过,也无所谓。 他毕竟是不会死的怪物。 能找到地狱的入口,并且顺利了拿到了梦之花,才是最值得庆幸的。 他这些伤痕,最多就是痛苦一些罢了。 那么多年,他经历的,哪一样,不比这个痛苦。 他看了一眼后,又垂手,衣袖垂落下来,悄无声息将一切掩盖。 他看着庭外的落雪,手指情不自禁的抚上唇。 他想到了那个蜻蜓点水一般温柔的吻,半晌,他低头,唇边挂起了一抹浅笑。 * 再次睡过去。 常婉来到了一个雪白的空间,一只毛茸茸的小毛球飞过来。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 “……欢迎醒来啊,宿主。” 它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心虚。 “……”常婉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你得给我解释点什么。” “哈哈哈……解释么嗯,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嘛……”毛球抖了抖,抖出了几根金色的丝条,在落在地面之前,就悄无声息的散尽。 它打了一会儿哈哈,看见常婉面无表情。 系统沉默了一下,“行吧。” 常婉:“解释。” “……”系统说,“首先,我要恭喜你,你的任务完成了。” “什么意思?”常婉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就是字面意思。”系统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去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系统叹了口气,“但是你……昏迷了三年了。” 常婉瞳孔微微一缩。 “所以外面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系统说,“你昏迷的这几年……他没有做坏事,而且用楚斯年的身份,在外面拥有了很好的名声,总之……最初的目的可以说是已经达成了。” “没有什么感想吗?” 系统说:“躺赢模式哦。” 常婉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行吧。”系统说,“你之前在梦魇兽里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常婉睫毛骤然一颤,她看着毛球:“……解释。” “你是神女玄梨的女儿。”系统不再隐瞒,“当年不死鸟痴念神女,和神女达成了永不侵犯九州的合约……代价是神女跟它永远守在九州秘境。” 常婉点点头,她听说过这个传说。 “但是其实那个时候,”系统说,“玄梨已经怀孕了。” 常婉以为自己听错了,“……怀孕了?” “对。”系统缓缓的说,“玄梨骗了不死鸟。” 常婉心中一悚。 “那……为什么楚长青会有不死鸟的血脉?” 系统说,“因为玄梨骗了不死鸟,让不死鸟留下了人类女人的血脉,以背叛的借口,杀了它。” “………………” 系统:“不过这都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不死鸟的第一代孩子是半妖,然而并没有继承到这应该受到天谴的不死的能力,只是恢复能力比较强……” “但是到了楚长青这一代,血液浓度就变得非常强。”系统缓缓的说,“后来,被人发现,是不死鸟的后代。” 所以,他才会那么年少,就被通缉,被魔教捉走,用那样痛苦绝望的方式,成为了第二只不死鸟。 常婉感觉快无法呼吸了。 “我想你应该猜出来了。”系统缓缓说,“你就是玄梨的孩子。” “…………” 常婉并不说话,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过了很久,常婉才问,“双鱼佩……是什么?” “是玄梨与不死鸟定情的东西。”系统说。 “所以,我是……玄梨的女儿,她抛弃了我?” 系统说:“她抛弃了所有人,不差你一个。” 常婉:“……” 常婉:“为什么?” “这个你得问她。”系统说,“我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那我之前看到的那本书,又是什么?” “是幻术。”系统说,“你离开那个世界之后,因为刺激,强行忘记了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为了防止不良反应,所以只能给你用幻术填补了关于那个少年的一本书。”系统说,“不过……那本书大部分内容都是真的。失去你的楚长青……一定会变成那个样子。” “……” “但是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楚长青虽然已经重生,但是他现在做为楚斯年,已经摆脱了魔头的称号。” 系统说,“而你,可以做选择了。” 常婉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部都是少年的影子。 他踏进万虫坑,身体僵硬,眼睛里都是痛苦,尖锐的刀锋,朝着自己的心脏冷冷插下。 他说,“我不会抛弃你。” 但是最后一刻,是双鱼佩,抵住了刀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已经回到了孤儿院。 过了半晌,她轻声说,“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等什么?” 小光球围着她转了一个圈,“我可是警告你,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三年以来,你精神力被梦魇兽侵蚀的够呛,你现在是夺舍的状态,没有足够的精神力,也许你很快就会被这具身体排斥,最后无声无息的变成孤魂野鬼,那个时候,我就救不了你了。” “我知道了。”常婉点点头,随后说,“可是,我还是想再等一等。” 系统:“可以。” * 常婉再醒过来的时候,烛火微弱摇曳,沉沉的暮色,是非常适合睡眠的时节。 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香味。 她感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精力不济的感觉,但是,已经比刚开始醒来,要好很多了。 四肢却依然酸软无力。 常婉依稀有点明白,这是她躺太久的后遗症。 系统:“躺太久的后遗症可能有一点,但绝对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你好歹也是个灵寂期。” 其实作为一个灵寂期,打坐几年也很正常。 “那是……”常婉有些明白了。 是精神力。 被吞噬了大半的脆弱精神力,有点撑不住这具灵寂期的身体了。 “我还能撑多久?”常婉问。 “你也别怕,估计几个月吧。”系统说。 常婉睫毛微微垂下,陷入深思的时候,她听见了门被人拉开的声音。 无声无息的。 但是,即便是声音再小,常婉也不会忽视。 她缓缓的抬起头。 少年一袭黑衣,烛火微微闪动,他身上的暗纹微微闪烁。 常婉看着这张脸,有些断续的,破裂的记忆慢慢复苏, 他声音微微沙哑,“醒了?” 常婉点点头,很想说话,然而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身体不太好。”楚长青看出了她的动作,立刻说,“之前,发烧了,现在先不要说话,喝点东西。” 他摆摆手。 有弟子端着托盘进来,把粥放在了桌上,又恭谨退下。 常婉看着那弟子穿着的陌生的深黑弟子服退下,微微有些迷茫,很想问,这里是哪? 然而看着楚长青,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因为,很安心。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仿佛就算外面有再大的风雨,只要看见他,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什么都不怕。 楚长青不知道常婉在想什么,只是注意到她一直盯着那个送饭的弟子看。 他心里微微有点泛酸。 直到少女的视线慢慢落到他身上,他才缓了很多。 他坐到床边,拿起了玉碗。 碗里的粥,猩红色的碎花瓣散落其中,像是凋零的被撕碎的玫瑰,混在晶莹剔透的小米中,显得诱人又颓丧。 他拿起勺子,喂她。 楚长青本来以为常婉会反抗。 毕竟,他已经不是她所爱的那个少年。 但是,并没有。 少女面容白皙,浅栗色的眸子看着他,慢慢的,像小猫一样,舌尖舔过他递过来的勺子。 粉嫩的舌尖沾染了猩红色的花瓣,伴随着少女纯净的眼睛。 一瞬间,楚长青下腹微热,心脏跳的极快。 但是他拿着勺子的手依然很稳,一点一点的让她慢慢喝。 常婉喝得很慢,一碗粥喝了大概半个时辰。 但楚长青恨又耐心,一点一点慢慢喂。 烛火慢慢摇曳。 常婉喝了一碗粥,干涩的嗓子微微湿润,感觉自己终于能说话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嘴巴却被捂住了。 楚长青的手很暖,捂在她的嘴巴上,他眼睛狭长,里面亮着烛火的微光,和她微微睁大的眼睛。 “不要说话。”他声音低沉缓慢,“再等几天,乖。” 常婉觉得,他声音好听极了,就像她以前听过的大提琴,悦耳之余,又沉浸了暖暖的温柔。 常婉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点头。 楚长青才慢慢松开手,然而下一刻,他呼吸一窒。 女孩贝齿雪白,轻轻咬住了他的手掌,那双眼睛,却还像个兔子一样盯着他,润润的,像是泛出水光的葡萄。 楚长青感觉胸口像是撩起了一团火,身体也发热,他忍耐着,声音微微颤抖,“……松口。” 一分凶,九分是哄。 她咬得很轻。 明明他轻轻一抽手就能摆脱,可是他仿佛不知道一样,看着小姑娘,等着她自己松口。 常婉看着他,看了半晌,一点一点的。 还是梦里那个为了见她一面,每天伤痕累累爬上谍影山的少年。 是那个忍受烈火烧身的少年。 他总是变,变了很多次,也忘了很多事。 可是,无论他变多少次。 他看她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痴狂又温柔,眷恋又不舍,像是灼灼又被困住的烈火,张扬燃烧又懂得忍耐,触碰她的时候,只燃烧出细细温暖,不会让她感受到半分滚烫的恐惧。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样子,重生与否,忘记与否,他看她的眼神,永远…… 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常婉慢慢松开嘴巴,耳尖微微泛红。 她在他掌心留下了一个小牙印。 楚长青长袖落下,挡住了他把小牙印攥到手心的手。 他微微挥手,碗筷就不见了。 常婉想,应该是收到戒子空间去了吧,可是不应该刷一下吗? 她精神力衰退的厉害,思考东西都有些迟缓。 楚长青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并不让她想很多东西,看她迷惑,以为她在迷惑为什么没有人来收拾,解释:“我不喜欢人过来打扰你。” 其实是讨厌她看别人。 常婉不太能转过弯来,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现在在她眼里,楚长青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系统说,他已经变好了。 她可以很放心了。 哥哥再也不会过书里写的那样艰苦的生活,就很好了。 楚长青看常婉。 她本来就不胖,这么一折腾,又瘦了很多。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她颈线清晰的几乎可以看得出骨头。 让人心疼的瘦。 她四处看,显然对于陌生的环境很好奇,却没有什么惊慌。 楚长青起来。 衣角却被轻轻拽住。 苍白细瘦的手,骨肉均匀好看,楚长青顺着望过去,常婉看着他,虽然无声,但是她的眼神却仿佛会说话。 她在说,别走。 楚长青心尖一悸,又缓缓坐下,他看她那么想说话,只是想去拿纸笔给她。 他轻声说,“我去拿纸笔。” 常婉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见那只漂亮的手慢慢松开,楚长青反而有些说不清楚的失落,他想,也不一定要亲自去拿,也可以让人送过来。 但是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和仿佛在催促他的水汪汪眼睛,楚长青顿了顿,还是转身去拿纸笔。 他走了。 常婉看着自己的手,耳尖微微泛起了细细的红。 她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还可以调动一点真元。 常婉调动了一点真元,让自己起来,下了床。 床下都铺了软绵的雪白长毛地毯,踩在上面,脚丫都被淹没了。 一睡三年,这具身体,格外虚弱。 常婉四处打量。 这是一间装饰非常华丽的屋子,而且有很多常婉不太认识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件,做工都非常精致,靠过去,还有一股浓郁的灵气。 她看了一眼香炉,瞳孔微微一缩。 精致的铜炉里,燃烧着熟悉的青色火焰。 中间包裹着一片青色樱花。 青樱沉火。 一个房间按照某种阵法的规律摆着三四个香炉,都是同样的火焰,味道却很淡,那香炉似乎有过滤香味的作用,让它的味道保持在一个刚刚好的状态。 让她受损的精神觉得很舒服。 房间紧闭,却并不闷,常婉缓慢走到雕花窗前,伸手打开。 虽然不闷,但是她很想要看看外面的样子。 细瘦的手不过刚刚推开一个缝。 一个温暖的外衣裹下来,将她裹得严实。 刚刚被打开的窗户,又被阖上,密不透风。 身后是熟悉人的气息,常婉甚至可以听到他心脏鼓动的声音。 常婉怔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后,微微有些脸红。 她刚想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一张纸,还有一只笔。 “写下来。” 身后男人声音微低,却很轻缓。 常婉却能听到他跳得极快的心,他一只手紧紧揽着她,动作却很轻。 常婉松手。 楚长青眼神微微一动。 纸笔在落地之前,就消失不见。 常婉像是任性的小孩子一样扔了纸笔之后,拿起他的手,细瘦的指尖温柔,在他手心上,缓缓写。 楚长青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其实想过。 想过常婉醒来之后,发现被困在这一方圆之地,会有什么反应。 他替她治伤,保护她,喜欢她,却永远戴着少年的他的面具,可是他知道,真正的他,不是这样的。 他是男人,他喜欢她,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她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他画地为牢。 她冰雪聪明,不可能看不出他的企图,到时候,她可能会不理会他,可能会更讨厌他。 可是他从未想过。 ……会被这样温柔的对待。 一时间,楚长青有些受宠若惊一般的茫然。 她手苍白细瘦,指尖却微染樱粉,带着淡淡的暖。 【想、开、窗、户。】 一笔一画,极尽温柔。 常婉想,她应该表达的很清楚了。 可是身后的男人却很久都没说话。 她微微有些茫然,怎么了?难道不行吗? 她于是又在他手上写,【想……】看看外面。 她并没有写完,写字的手就被握住了。 紧紧的,甚至,有些滚烫。 楚长青刚才,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常婉写得什么,他满脑都是少女柔软的指尖在掌心划出的温柔轨迹,有几下,还碰到了她之前咬出的小牙印。 如果她再怎么撩下去。 他可能……会忍不住。 但是她想表达什么,其实他也可以猜出来。 他缓缓说,“外面……冷。” 常婉想抽手继续写,可是她的手被紧紧握住,根本松不开。 她有些急了,脸颊微微泛红,“不……唔。”冷。 她嗓子很哑很涩,说话的时候微微发疼,于是她的话没有说完。 楚长青低头,吻住了她略微苍白的唇。 常婉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她睫毛微微颤抖,却没有反抗。 这个吻,蜻蜓点水一般温柔,又浅尝辄止。 男人似乎是忍耐着,他压抑着声音,在她耳边,声音低低的,像是哄着小孩子,说,“……乖,不要说话。” 常婉看着他,眼睛水润好看,她指了指窗户,看着他。 楚长青垂下睫毛,最后还是拗不过少女的执着,他叹了口气,给她罩上了一层结界,打开了窗户。 结界挡住了风,映入常婉眼眸的,却是一片恢弘的夜色。 漫天星斗璀璨与月争辉,青山丽色,漫漫山河,尽收眼底。 常婉微微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 女孩的眼里盈着星子与月光。 常婉想,好美。 她抽抽手。 手依然被攥着。 她看楚长青。 男人微微把手松开,低声说,“你乖。” 常婉点点头,好像很听话的样子,她指着地上,轻轻开口,无声的说:“纸,笔。” 楚长青拿出了纸和笔。 常婉慢吞吞的写,“很美。” 她的手没有劲,写得字却也好看。 楚长青看得却不是纸上的内容,而是她纤细雪白的手。 常婉回头看他。 楚长青回过神来,低声道,“嗯,很美。” 常婉这才慢慢点头,翻过一页纸,重新写,“这里,会有日出吗?” “……” 楚长青看着她。 她眼睛亮亮的。 楚长青隐约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 似乎很久以前,也经常有人这样看着他,很小的一个团子…… 可是,已经不在了。 楚长青心中微微一痛,点头,“有的。” 常婉写:“我想等日出。” 半晌,楚长青点点头,“好,我陪你等。” 他找来了一张长长的软椅,让常婉窝在里面,又塞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暖手炉。 常婉看着暖炉里面烧着的青樱沉火,想到了沈从。 她掀起眼皮看了楚长青一眼,最后又慢慢收回了眼神,看着漫漫长夜。 原来……是这样啊。 少女睫毛慢慢垂下,指尖轻轻抚摸着火炉,暖暖的金属,让她的心尖也暖了起来。 以前看不穿。 现在回想起来…… 沈从和他,明明是……一样的眼神。 一模一样的。 从未改变过的眼神。 两个人靠的其实很近。 常婉抱着小暖炉,歪头,看到了男人的手。 他的手骨肉匀称,劲瘦有力,散漫的搭在了腿上。 常婉目光慢慢往上,看着他的脸。 他侧脸精致好看,眼神看着窗户,仿佛在等日出的模样。 常婉看了一眼,觉得他好看死了。 是那种让她心动的,撩人的好看。 楚长青假装在看日出,其实余光里,都是少女的模样。 他知道她在看他。 他心里居然有些紧张。 她身上有清浅的香气,和空气中青樱沉火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撩人的感觉。 他微微靠近了她一点。 她没有动。 在他想要再靠近一点的时候。 她的手,仿佛无意一般,搭在了他的手上。 楚长青一下僵硬,假装无意的侧过脸去看她。 却对上了女孩微甜的笑。 她指着暖炉,无声的对他说。 “你的手,比它暖和。” 楚长青想,小骗子。 女孩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明明是她的手比较暖。 男人的嘴角却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浅笑,他看着夜空,想,也许可以让这夜,再漫长一些。 常婉的精神力不允许她多思多想,她等了一会儿,就有点困了。 楚长青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微微下垂的睫毛,还有泛着困意的眼睛。 她开始微微点着头,因为困。 楚长青开始有些心疼了,他说,“去睡吧。” 常婉摇摇头,眼神有些倔强。 她拿起纸,写:“我好久没看到我的太阳了。” 她写完,手微微一顿。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分离都是一场捉迷藏游戏,我们彼此不抛弃,不放弃,不背弃,只要心里怀着太阳……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常婉的眼睛微微有些泛酸。 她一辈子,没喜欢过谁。 虽然她经历的少,虽然她现在年轻的甚至谈不上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从小,就很喜欢。 她下意识的喜欢着他的一切。 无论承认还是不承认,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心放在了他的身上。 楚长青刚想说什么,女孩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口。 男人的心跳沉重有力,微微有些许急促。 但是常婉听着,却觉得心里微甜,她轻声说,“我有点想他。” 她到底还是说话了,声音微微涩,却像是用尽了力气。 楚长青眼神微恸。 她确实躺了很久。 三年。 他一直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看着她在这个灵气充裕的房间里,一边被梦魇兽的毒液侵蚀着精神与灵魂,一边被身体排斥。 用尽了灵丹妙药,却不见半分好转。 他的心像是着了魔一样觉得痛。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她确实三年没有再见过太阳,他也对着她,思念了三年的漫长时光。 而他居然只是想让她多陪陪他,就想要把这片黑夜留下。 楚长青垂下睫毛,说,“很快。” 他另一只手微抬。 过了一会儿。 常婉高兴,指着窗外微亮的鱼肚白:“亮了亮了!!” 少女兴奋无比,眼神亮亮的,颓废的精神,仿佛也终于有了起色。 楚长青唇边,不自觉也弯起了细细的弧度。 她倏然转头望向他,眼睛都是他浅笑的模样,又俊又帅。 常婉心倏然漏跳了一下,下意识的又把目光望向了外面的微光,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了红霞。 东方的天空亮起了美丽的朝霞,红而圆的太阳跃出了山岗,绚丽又让人觉得温柔。 常婉攥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楚长青侧眼看她的眉眼。 少女脸上浮现了红霞,软软的,柔柔的。 他看了一眼,就这样看着,就心动的不行了。 常婉仿佛没有看他,然而余光,却都是他。 楚长青说:“……太阳出来了。” 微微有些干巴巴的对话。 “嗯。” 常婉说,“我看到他脸红了。” 楚长青一开始不明其意,但是看到了少女藏在嘴角的笑,忽然就明白了。 他恍惚了一瞬间。 她这是在…… 她……居然…… 没等他细想,下一秒,唇被温柔的吻住。 这个吻很轻,有点羞涩。 小姑娘随意扎起的头发散落下来,柔软的擦过他的脸,他情不自禁的抬起胳膊,想要摸摸她的脸。 楚长青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反客为主。 常婉被他按倒在软椅上,他呼吸急促,感觉血都热了。 他声音沙哑,“……别闹。” 温暖的晨光照进来,暖手的铜炉滚到一边,少女看着他,杏儿眼里都是太阳一般温暖的笑。 她动了动唇,无声无息的说。 “我喜欢你呀。” 楚长青瞳孔骤然一缩,仿佛触及了什么神经一般,让他想起了滔天的大雪,他被人当作逃奴追杀…… 一个坐在奇怪门槛上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球球,散漫的朝他看过来。 那双浅栗色的杏儿眼,望过来的一瞬间,也是这般美而撩人。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下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清浅,竟然是睡着了。 仿佛一只窝在主人身边,放松的猫儿。 没有半分不安。 楚长青怔愣了一秒,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他轻轻叹口气,把人抱起来,重新放到了床上。 她穿得薄,走动的时候,胸口的鱼佩晃了出来。 熟悉的鱼佩,他之前,一直都戴在身上的东西。 是少年的他送给她的礼物。 他把被子给她盖好,将双鱼佩给她放好。 然而指尖触碰到鱼佩的一瞬间—— 某些失落的记忆,像是复活一般,统统填入了他的脑海。 雪捏的猫头鹰,藏馒头的小姑娘,以及小女孩最后,托付给他的鱼佩。 还有那双…… 和常婉一模一样的,杏眼。 常婉似乎是睡熟了,在梦里呢喃着,“哥哥……” 他瞳孔一缩! 他看着她安逸的睡颜,指尖颤抖。 ……原来,是她。 是她……她……还活着。 原来……一直,一直都是她。 他想到了在魔教的那些时光,想到了最后的一刀。 他明明是刺下去了。 她居然……还活着。 无数次午夜梦回缠绕着他的魔障,即使在此时,也无法得到片刻纾解。 被他所遗忘的东西,原来,一直都有人,替他记得。 “……婉婉。”他嗓音沙哑,“我的……婉婉。” 她还活着。 她回来了。 他的婉婉。 他的明火,与天光。 楚长青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缠绵的温柔。 他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那么多年前,没能好好保护你。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啊,魔鬼。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夷则、赤兔麦城送忠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糖草 “我的天……太阳怎么突然出来了!现在才二更啊!” “……是哪位大能出手了吧……” “……乱改天象……不怕上天责怪吗……” …… 常婉这一觉睡的很久, 却没有再做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空气中氤氲着清浅而温柔的香气。 她有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男人安静的在她身边看书, 长发如泼墨般披散在背后,听见她的动作,抬起眼看她。 常婉就笑了。 她长得越来越像她自己了,笑起来的时候, 颊边有甜软的酒窝, 栗色的眼睛里盛放着亮亮的温柔。 甜的不行。 她伸手,捉住了他的头发,纤瘦苍白的手腕不盈一握,指尖沾染着淡淡樱粉, 握住了他一把头发, 她说,“你头发好软。” 她的声音有点久眠刚醒的醺意, 软绵绵的,不带任何攻击力的温柔。 楚长青低低的“嗯”了一声,伸手摸她的脑袋, “别闹。” 常婉当没听见, 反而把他所有的头发都抓住了, 拆开绑在自己手腕上装饰的金色小丝带,给他绑头发。 “你好像总是不爱扎头发。”常婉自言自语, “披头散发的样子,虽然好看, 但是总是很奇怪呢。” 楚长青说:“那以后都扎。” 顿了顿,“扎给你看。” 常婉指尖一顿,弯起眼睛, “好啊。” 被梦魇兽侵蚀的灵魂十分单薄虚弱,常婉也能感觉的到,她跟之前精力充沛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也许,连个凡人都不如。 以至于,连给人扎个头发,都会有点目眩头晕,甚至手会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 常婉给他扎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嘴角抿起了一个清甜的笑, 灵魂太轻,沉重的身体留不住它了。 楚长青侧眼,看镜子,铜镜里的少年面皮白皙冷淡,黑发被一个略微有些歪扭的金色蝴蝶结扎好了。 身后的少女顺势抱住了他的脖颈,纤细的手孱弱的没有什么力气,像是一棵可怜的菟丝花儿,只能攀附着大树生长。 黑暗的欲/望在眼底蔓延,却又缓缓被按捺,少年侧头,轻轻吻上了她的脸颊。 像是一个轻巧的试探,又暗藏着深切的渴求,蜻蜓点水,又撩着细弱的焰火。 常婉低头,轻轻吻他。 楚长青的瞳孔微微一缩,想到了常婉现在的身体,生生按下了自己心头躁火,“你该吃药了。” 常婉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像深林中的小麋鹿,无辜又可爱,她声音软软的撒娇,“我不想吃呀。” 常婉以前一个人惯了,不懂什么是撒娇。 可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后,像是被开启了什么任督二脉,对着楚长青撒起娇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这是哥哥呀。 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怎么放肆…… 他总会一声不吭的容忍她,放纵她,甚至为了她,可以豁出命来。 “必须得吃。”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点冷硬,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样,他站起来,似乎要去拿药。 衣角却被纤细的手轻轻扯住。 那手纤弱无力,他毫不费力的就能挣开,然而他确实被施了什么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他听见她软软的喊他,“哥哥。” “婉婉想吃甜的。” “不想吃药。” 其实甜的苦的,常婉并不在意,她才不没有那么娇气。 她只是…… 想让楚长青,在她身边,再久一点。 让她好好看看他。 看看那个曾经四处躲藏狼狈不堪的少年,玉树临风的站在她面前,所向披靡的,温柔模样。 少年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辗转厮摩间,他声音喑哑下来,哄她。 “婉婉乖……” 他说,“药是甜的。” 常婉信了他的邪。 然而一碗药端上来,她尝了尝,惊讶的发现,居然真的是甜哒! 甜甜的滋味,稍微带着一点果汁一样的酸,好喝的不行,常婉慢慢的抿着,喝完了。 药热热的,熏得她面颊带着可爱的红晕,她弯起眼睛看楚长青,笑起来,“甜的。” 她眼睛亮而温柔,说,“真好。” 楚长青看她。 常婉抱着药碗,她身体弱,纤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了,身体藏在衣服底下,弱弱的软,她说,“哥哥不会哄人呀。” 楚长青看她。 常婉便笑,“因为他总是说到就做到啦。” 楚长青还未说什么,窗户便一阵扑棱棱的响,常婉望过去,便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头鹰,倒挂在了窗帘上,巴巴的往窗户里面看。 常婉眼睛一亮,“雪归!” 白色猫头鹰也很高兴的样子,扑棱棱着翅膀,然而在楚长青的目光下,又慢慢偃旗息鼓了。 常婉想要下来开窗,却被他摁回了床上,少年嘴唇抿起来,声音淡淡,“坐好。” 常婉抱着碗,可怜巴巴的看他。 楚长青看她半晌,轻轻伸手,雪归便扑棱棱的飞到了他的胳膊上。 常婉眼睛亮晶晶的,伸手去摸雪归,雪归咕咕叫了两声,低头让她摸。 猫头鹰的毛毛很软很舒服,常婉摸得很高兴,轻轻说,“它毛毛好软呀。” 她想起了孤儿院,那场纷飞的大雪,还有她和他缩在被窝里一起看她的雪猫头鹰,他笨拙的哄她,说能让雪做的猫头鹰,永不融化。 楚长青看她高兴,就让她和猫头鹰玩了一会儿,但是她精神真的不太好,玩了一会儿就累了,上下眼皮打架,困得不行。 楚长青见她困了,看了一眼雪归,雪归打了一个寒战,立刻扑棱棱的飞走了。 常婉困得厉害,反应有点迟钝,她漂亮的眼睛茫茫的看着远走的雪归,有点没反应过来。 楚长青摸她头发,哄她,“睡吧,早点休息。” 常婉虽然有点不愿意,但也感觉自己撑不住了,嘟囔着嘴说,“不想睡。” 她很怕睡着了醒不过来,还害怕再也看不到他。 楚长青垂眸看她。 少女看他时候,目光干净清澈,依依不舍,看得人心动。 楚长青没有忍住。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像是燎原的野火,烧的无边无际,常婉闭上眼,在这片温柔的野火下,慢慢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赤火宗一夜之间像是疯了一样,到处高价收购糖草。 糖草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灵草,要说用处也没多大,就是药性极其透明温和,放在一些极苦的药材中,能中和它的苦味,让药变得绵甜。 但是糖草这药草,生长的环境也极其苛刻,很难长成或者培育,买回来也只能当糖用…… ……喝了苦药之后含点蜜糖不香吗?非得用寸草寸金的糖草?? 价格也相当昂贵,只有一些非富即贵的修仙家族,才会用糖草做辅料。 因为卖不动,药铺里的糖草储量也不多。 但是一夜之间,整个青州的糖草,都被赤火宗的人买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还在到处收购糖草。 一时间,本就寸草寸金的糖草,更是涨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甚至有人特地开始培育起了糖草,卖给赤火宗。 也有人打听为什么会有赤火宗会收购糖草这种东西,后来才隐约明白,原来是赤火宗的宗主的道侣,醒来了。 都说赤火宗新上任的宗主楚斯年风度翩翩,待人温雅,修为高深,在这些年来,无意识的成为了青州执牛耳的人物,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 如今他又为久病的道侣重金求购糖草,一时间,常婉竟无意识的成为了青州女子最羡慕的对象。 * 常婉这几天,有楚长青养着,身体慢慢的开始有些好转,具体表现在于,她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但常婉知道,这些都是回光返照一般的表像而已。 她的灵魂虚弱,无法适应身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楚长青大概是在处理宗门的事务,没有看着她。 但是好在,这天天光正好,常婉呆在屋子里,觉得自己简直要发霉了,就想出去玩。 雪归呆在窗户上,呆呆的看着她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虽然身体好转,但她身上依然没什么力气,衣服慢吞吞的要穿很久,但她发现,她的衣服都是很轻薄的寝衣,竟然没有外衫。 常婉穿好后,对着昂贵的雕花镜子发了一会儿呆,镜子里的少女,身材纤瘦,皮肤白皙,骨肉匀亭,寝衣虽然单薄,但穿上之后,会有淡淡的暖意。 失踪很久的系统适时出现,说,“这是火狐毛做的料子。” 常婉哦了一声,其实,是什么东西做的,她并不觉得多重要,她低头想了想,指尖凝聚起了一丝微薄的灵力。 只是这点灵力,便仿佛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但是常婉像是毫无所觉一般,指尖带着这点灵力,轻轻往下一划。 火狐毛做得白色寝衣,就变成了赤火宗弟子的衣服。 空气中,青樱沉火的香气弥漫,淡雅的味道,让人觉得舒适而放松。 常婉慢慢推开了门。 明亮的天光洒下,她下意识的眯起眼,居然觉得有些刺眼了。 然后她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悬崖,周围峭壁林立,火辣辣的日头照下来,被一层结界温和的覆盖。 她微微凝神,想要走出去,雪归很焦急的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她肩膀上,像是想让她回去。 常婉低眸,声音软软,“别急。” 她喃喃说,“我只是……想去找他。” 他那样好。 她还在的每一分钟。 都想再看看他。 多一点。 再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 第79章 朝思暮想 常婉想出去, 雪归也不敢真的拦着,只能巴巴的跟着。 但是常婉很快发现自己出不去。 温和的结界裹着这片地界,刺眼的阳光也仿佛变得温和, 晒的她暖洋洋的,只是她操纵身上不太听话的灵力想要御剑飞离这片地界的时候,那温和的结界就仿佛变成了温柔却不容反抗的铜墙铁壁,把她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中。 常婉伸手, 苍白的指尖轻轻碰触结界, 结界如同最温和的水流,荡漾出了温柔的水波,她稍微用力,仿佛真的可以透界而出, 却又在即将成功的时候, 被吸收了所有的力量,最后不轻不重的让她回到了原位。 常婉对着结界发了一会儿呆, 杏儿眼有些呆呆的,稀薄的灵魂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直到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安静的弥漫开来。 她仰头望过去。 少年在结界外, 黑色的衣袂飘起来, 他看着她, 嘴唇抿起来,狭长的眉眼显出了几分生硬的冷。 他看着少女坐在飞剑上, 红衣加身,仰头看他, 脖颈雪白修长,即使无意,也总能生出几分夺目的艳丽。 黑色长袖下, 楚长青的手微微攥紧,他想,她……果然还是想要出去的。 想要离开他的。 即使……她说喜欢他。 就算……她主动吻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爱的,不过是当时少年,如今,早已时过境迁。 他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他远比少时,更黑暗,更冷血,那种刻骨的血腥情绪,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也许,她早就发现了。 属于不死鸟的血脉开始了不安的躁动,一种黑暗的情绪在心脏中弥漫,带着深深的偏执,他生硬的忍耐着属于血脉的狂躁,就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不动声色。 少女呆呆的看着他,仿佛还在反应着什么,就在楚长青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 她突然笑了。 少女穿着夺目的红衣,坐在十寸雨上,雪白的颊边绽放了细细的梨涡,笑容艳丽又高兴,她浅栗色的杏儿眼里都是他的样子,“你回来啦。” 结界外的少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稍显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温柔之色,仿佛是生气了。 常婉却不以为意,看着结界外的少年,伸手撒娇,“我好累。” 她的声音甜的像颗融化的糖:“你过来抱抱我呀。” 结界外的少年冷冷淡淡的看着她,好像还在生气,常婉胳膊都举累了,她的嘴唇慢慢的瘪下来,手也要耷拉下来的时候。 身体忽然微微一暖,她被人拦腰抱住了,再一回神,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十寸雨被少年扔到了一边,可怜兮兮的发出了一声响,常婉回头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被人掐着细细的腰摁到了柔软的牙床上。 常婉睁大了眼睛看着身上的少年。 他的唇紧紧抿着,好像真的不太高兴,眉眼里甚至还有着深深的戾气,显得凶巴巴的。 只是明明这样凶,摁着她的手却没有用力,恰到好处的温柔拿捏,让她动弹不得,却又不是很疼。 常婉故意软软的撒娇,“我疼。” 她就感觉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一僵,少年按捺的看着她,眼里仿佛有警告的意思,却不自觉地把手又松了三分。 常婉却笑了,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她软软的靠上去,抱住了他的脖颈。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儿,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闻久了,却觉得那味道虽然很淡,却像覆盖着漫天大地的雪,充满了深深的侵略性,让人不自觉地,满眼都是皑皑白雪,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楚长青没有动。 少女的气息,温软又诱人,带着让他完全无法控制的诱惑味道,让他非常想摁住她纤细的腰肢,吻住她的唇,让她含着破碎的声音,细细的哭出来,那双杏儿眼里盛满了破碎的样子,一定…… 会让他疯的。 楚长青生生按下心中的欲念,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任由她纤细脆弱的手臂搭在他身上,像一株娇弱柔软的菟丝子,只能依赖他而活着的脆弱模样。 这让他有种病态的满足。 楚长青低声道:“不许出去。” 他看到她出来的时候,整颗心都空了一块,那种空空落落,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之物的恐惧,如影随形。 常婉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想去找你呀。” 她委屈巴巴的说,“我睡醒之后,找不到哥哥了。” 常婉从来没发现,自己那么会哄人。 她想,哄人,如果是哄其他人,那她定然是一点也不耐烦的。 可是,要是哄喜欢的人,那她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 她眼也不眨的撒娇,“我一个人在这边,很害怕呀。” 她显得可怜兮兮的,“我想一直都看着你……一直一直看着哥哥。”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少女的每句话都很软很暖,像是融化却还带着滚烫的糖,一点一点浇在他冰冷的心上。 让他下意识的把人死死抱在了怀中,不让她再说什么撩人的话——因为她再说下去,他便要控制不住了。 可是她现在的身体,受不住的。 楚长青垂下睫毛,低声道:“刚才……去处理了宗门的一点事情。” 赤火宗哪里有什么打紧的事情,能让他抛下她去处理,哪怕整个赤火宗要被人毁了,他也不会为此眨一下眼睛。 地狱之气侵蚀,反噬的有些厉害,他不想让常婉发现,才留下结界,去了洞底,来压制那股霸道的侵蚀之气。 然而不过才刚刚开始,便感觉到常婉醒了,并且,非常不听话的,想要闯出结界。 他隐忍着心尖火焰,低声哄她,“你乖一点。” 他摸着她的柔软的黑发,入手微凉,她睡了很久,身体脆弱,他慢慢哄她,“外面风大,若是出去,会受凉。” 常婉才不信他的鬼话。 但她总有办法的。 于是她把脑袋藏在他怀里,“我睡了好久啦。” “外面怎么样,我都快忘记了。” 她抱着他的脖颈撒娇,“你带我去看看呀。” 楚长青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不说话。 常婉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求他,“我保证不乱跑。” 楚长青道:“你如今魂魄不稳,最好好好修养。” 雪归咕咕的叫了两声,他掀起眼皮,若有所思,“你该喝药了。” 常婉:“…………” 怀里的姑娘明显不高兴了,她踢了鞋子,从他的怀抱里挣出来,窝到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单薄的灵力消失了,她身上赤火宗的衣服又变成了雪白的寝衣,小脚藏在衣服下,整个人显得苍白脆弱,她任性道,“不喝。” 楚长青没理会她的任性,只是去取药,她的事情,他总是亲历亲为。 拘着她,一半是他自己的私心,另一半,她的身体,也确实是脆弱的,禁不住外界任何的风吹雨打了。 外面的情形,虽然说不上是风雨飘摇,但有些消息传到现在灵魂不紊的她耳中,恐怕会让她受到一些难以预料的刺激,以至于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常婉窝在角落里,圆润的脚趾蜷缩起来,抿着唇,有点生气。 她想,木头疙瘩,都不哄哄她。 少年取了药过来,梦之花的粥,混了其他温养精神力的材料,他掀起眼皮,“过来。” 常婉假装没听见,她生气了,他要是不哄她,她就装傻。 她也不是一定要出去,但是对方这个态度,问题非常大! 楚长青微微叹息了一声,放下了碗。 常婉的耳朵竖起来。 他说,“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常婉呵呵道:“我现在又不想出去了。” 他扔钩子她就得咬吗?她又不是傻的。 楚长青唇角微微抿出一丝笑,带着点慢条斯理,“那记住你说的话。” “以后都不要出去了吧。” 常婉:“…………” 常婉不甘不愿的看他,“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咬着唇,攥着裙角,不情愿不高兴的小样子,“……你哄哄我又怎么啦。” 寝衣的裙角微微上提,露出了少女漂亮的脚丫,圆润的脚趾弱气的蜷缩,勾得人心痒。 楚长青眸色陡然一深。 楚长青道:“过来。” 常婉看他半晌,才咬着唇,不情不愿的就要凑过去,但是她的身体才凑了一下,整个人就被少年直接拉了过去,雪白的衣角划出淡淡的弧度,她被轻轻吻住。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按捺着深深的欲念,他的声音略微沙哑的唤她,“婉婉。”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融着细而撩人的暖,撩的常婉有些意乱神迷,可是他却不动作了,只是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一声一声,无比珍惜。 这样轻声温柔的哄着她,他咬着她发红的小耳朵,温柔的问,“能喝药了吗?” 常婉脸颊红的通透,瞪他一眼,“不要。” 她像个娇纵的孩子,“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高兴了,你刚刚好凶,你吓到我了,我不开心,我哄不好啦。” 他便道歉,“是我的错。” 怀里的姑娘还是不高兴,小嘴巴叭叭叭的不停的说,楚长青不动声色的听着,然后低头,抿了一口药粥。 “你道歉我就能原谅你啦?”常婉颐气指使,“你想得美……唔!” 少年的唇很软,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强硬,把香甜的药粥度到了她的口中,等怀里的少女无意识的咽下粥,他才温柔了眉眼,声音略微沙哑道,“我朝思暮想的婉婉,一直都很美。” 第80章 难过 少年的唇薄而软, 这么突然的吻上来,药粥的香甜弥漫在唇齿间,让常婉脸陡然一红。 她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细密的阴影, 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乌黑而深情。 这个吻让她情不自禁的把药粥咽了下去,随后推开他,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呢。” 说完就夺过了楚长青手里的药勺, “我自己喝。” 楚长青没有制止她的动作,看着她像小猫一样,一点一点的抿着药粥,按下眼底沉沉的火, 半晌闭上了眼睛, 在心里描摹着她的样子。 她耳尖都红了,唇被吻的润润的, 诱人极了。 药粥其实一点也不苦,还很甜。 常婉想,她从来都没喝过这么甜的药。 她以前身体很好, 吃药的时候不多, 只是每次吃药, 必然是苦的。 即使后来吃了糖,也压不下那种涩到心底的滋味。 她抬眼, 悄悄的看楚长青,目光流连过对方微润的唇, 脑海里还未回味过那个吻的滋味,往上便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常婉咳嗽了一声,“……嗯, 那个……还挺甜的。” 少年精致漂亮,低头瞧着她的样子,配着微微润的唇,更是诱人。 她厚着脸皮想,要是能再亲几下,好像也是不错的。 打开的窗户,有微风轻轻吹过,轻轻淡淡的暖。 * 常婉算着发现,楚长青总是会消失一阵子。 她一个人呆着,有点无聊,就会逗弄雪归,脑子里也会想起来很多人。 她指尖微微一顿,恍恍惚惚想起来,很久都没有见过常樱了。 她睡了三年,常樱身体也不好,现在怎么样了? “雪归。” 常婉说,“你知道与君山吗?” 雪归歪着脑袋看她。 常婉看了它一会儿:“……” 半晌,若无其事道:“算了,你出去玩吧,我不想看见你。” 雪归有点小委屈,但还是很听话的飞走了。 等雪归飞走了,她指尖微微一动,大开的窗户就关上了。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刀。 这是以前从裘福那边摸到的剪刀,一开始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后来系统告诉了她,这把剪刀的真正能力。 就像那天在裘福那边见到的会动的纸老虎。 这把剪刀可以操纵被剪刀剪出来的纸动物。 虽然呆在房间里有点无聊,但是楚长青从来都不亏待她,她想要什么有什么。 常婉找到了几张微硬的纸,剪了一只纸大雁。 大雁栩栩如生,眉眼生动的看她。 常婉嘴角抿出一个笑,打开窗户,纸大雁犹豫一下,呼啦啦飞了出去。 常婉看着它飞出了结界,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精神力孱弱,但是倒是可以凭借这个纸做的大雁,来看望故人。 * 与君山的樱花开的还是很旺盛。 哑巴少年沉默伸手,一片樱花落到掌心。 他抬起眼,就看到一只纸大雁缓缓落下。 感觉到大雁上的气息,裘福的手一下攥紧,新月眼里透出了深深冷色。 常婉借着大雁,没有看到常樱,只看到了裘福,还稍有困惑,随后心底微微一沉。 常樱……不在了? 然而还没等她细细琢磨,少年冷冷的看她一眼,随手在大雁上打了个咒印,随后转身,下了山。 只剩下满地凄零萧索的樱花。 * 常婉精神力不够,跟不上对方,只能暂且收回了寄存在纸大雁身上的精神力。 随后便是更深的疲惫,她揉了揉眼睛,撑起精神问系统。 “常樱呢?” 系统:“……你还是不要操心这些东西了吧,反正都要回去了。” 常婉有点固执,“常樱呢?” 系统似乎不准备回答。 常婉道:“我就问……她还活着吗?” 系统:“活着。” 常樱撑不住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而就在常樱睡过去不久,门扉大开,楚长青进来。 他依然是一袭黑色长袍,肩膀上是瑟瑟发抖的雪归,他的目光望向了大开的雕花窗,一只纸大雁轻轻的落在了窗沿上,歪着脑袋看他。 楚长青看床上的少女。 她好像是累了,脸颊苍白,楚长青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冷。 他低头,吻住她微凉的额头,低声叹息。 “你怎么总是不乖。” * 戚冰一直都没有回青风宗。 他在三年前,通过肖家进到了秘境。 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 但是他跟肖家做了约定,在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可以一直进入秘境。 为了方便进入秘境,他将常樱从青风宗带到了荆州。 他自然听说了青州赤火宗异军突起的楚斯年,以及昏迷不醒的常婉。 但是戚冰并不在意。 刚刚落脚荆州的时候,他是想要放出秘境里的神兽,让九州大乱。 现在他成功了,九州的水被越搅越浑,但是他的心也越来越冷。 秘境风景依然如画般怡人,只是看在眼里,却是冷的。 戚冰嘴角抿着清清淡淡的笑,声音寡淡,“你说这世间,怎么能冷成这样。” 身后人没有回答。 他转过身,看她。 少女坐在轮椅上,淋了满身的樱花,琉璃般的眼睛淡漠的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 “你总是这样,不爱说话。”戚冰摇摇头,“这辈子,也就对一个人笑。” 常樱抬头看他一眼,又淡淡移开了目光。 “有一段时间,我时常不知道对谁笑。”戚冰修长的手抬起来,看着指尖的一点樱花,“后来,就开始对所有人笑了。” 他默然站了一会儿,笑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楚斯年死?” 常樱道:“他该死。” 她天真柔弱的姐姐,生来就应该被所有人保护。 她试着把她交给楚斯年。 可是,得到的却是姐姐多年的沉眠。 而那个男人,还对世人冠着深情的名义,将姐姐藏了起来。 令人……作呕。 常樱捏碎了手里的樱花,满眼深寒。 “常樱,你为了她机关算尽。”戚冰看着她,“可有想过,你在意的那个人,真的在乎你吗?” 少女抬起头,看着满树飘零的樱花,淡淡道:“我在乎就行了。” “戚冰,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 常樱抬眼看他,“我替你找到魂镜,你,杀了楚斯年。” 戚冰哂笑一声,“好。” * 楚长青进来的时候,看见常婉在剪窗花。 红艳艳的纸,让白皙如玉的指尖染上一点艳,她剪了很多的窗花,然后扔在一边。 窗花很美,剪得多是飞禽走兽。 楚长青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抬头。 楚长青坐在一边,拿了一本书卷翻开,但看着看着,眼睛又不自觉地流连到了她的身上。 她总是这样美。 楚长青想。 美的让他想吻一吻。 正当楚长青略微出神时,常婉抬起头,冷不丁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楚长青定定的看着常婉的眼睛。 常婉眨了眨眼,“你看什么呢?” 楚长青捏着书卷的手微微一紧,随后又放松了一些,“看你。” 常婉把窗花叠好:“好看吗?” 楚长青怔怔点头,下一刻,常婉手腕一扬,红艳艳的窗花哗啦啦的撒到了半空,窗花里的飞禽走兽一瞬间像是有了生命,红纸剪出的燕子,喜鹊,大雁,鸽子,哗啦啦的从窗花里飞出来,有些扑到了楚长青身上,有些趁虚溜出了窗户,楚长青眉头微微一皱,刚要将逃出去的飞鸟找回来的时候,身上骤然一软。 温香软玉扑入怀中,少女抱着他的脖子,一双栗色的眼睛睁大看他,“这样还好看吗?” 楚长青略一怔神,下一刻,唇已经被吻住。 一瞬间,身上的火被撩起,他更用力的回吻回去。 一番缠吻,楚长青面色不改,常婉却已是气喘吁吁,她呜呜两声,推拒求饶,“不行了不行了……” 楚长青眼眸沉沉,半晌才停下动作,气息却有些不稳。 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却一下被扯了下来!! 楚长青迅速将衣服拉上去,却一下被少女拽住了手腕。 少女没什么力气,动作甚至说的上是温柔,但却不容置喙。 楚长青睫毛微动,抬起眼睛看她,一片暗色。 常婉看着楚长青从胸口蔓延到锁骨上的炽烈伤痕,眉头紧紧皱起,“这是怎么回事?” 她之前放大雁去找裘福,裘福在大雁上,打了一个精神咒印。 这个咒印,在梦里,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楚长青反握住常婉的手腕,少女的腕子细腻的像是一块温润的白玉,他有些爱不释手。 半晌,不紧不慢道,“不慎受了一点小伤,不必担心。” “小伤?” 常婉几乎要气笑了,她抿唇看着楚长青,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裘福的精神咒印告诉她,楚长青为了让她醒过来,去地狱摘了梦之花。 但身体被地狱火灼伤。 地狱火,只有把人烧成灰烬才会熄灭,可是楚长青是不死鸟。 所以,它会在楚长青身上,一直烧下去,不死不灭,烈火焚身。 楚长青看着她,歪了歪头,“婉婉,真的是小伤。” 他说,“一点都不疼.” 常婉恼怒,眼眶都红了:“楚长青!!!” 她想起那纤弱单薄的少年,爬过机关重重的山峦,那怕满身伤痕,也要见她一面。 一日日,一月月,似是漫长,却连一年的时光都不满。 额头却轻轻被吻住。 柔软湿润的吻,深情的温柔,楚长青慢慢把她抱紧,声音隐忍的喑哑。 “婉婉……” “怎么伤的是我,你却要哭呢。” “楚长青!!” 常婉猛然推开他,眼眶红彤彤的像个兔子,“因为我喜欢你!!” 红色的纸鸟因为主人的愤怒哗啦啦的飞起,凌乱又凄艳的美,常婉苍白的手撕着胸口单薄的纱衣,“我喜欢你,楚长青……你懂吗?!我可以当被你圈养起来的小鸟儿,我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不是因为我可怜你,不是因为我受了重伤迫于无奈,而是我喜欢你!!!” “我看不得你受伤,我看不得你难受,我看不得你一次一次的……” 她的声音卡住,看着楚长青,只觉得难过的心都要碎了。 飘雪的孤儿院,他送了他一只不会融化的猫头鹰,魔教中,他受着烈焰焚身的痛苦,为她受了致命一刀,而在青风宗,他和她过了一个中秋,满身风雪,少年的他销声匿迹。 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 ——一次又一次的,离她而去。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热烈的吻封缄,少年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低低的叹息。 “婉婉,你一定是故意的。” “你既明白喜欢一人看不得人受伤,难受。” “又为何把眼泪流的这般让我难过心疼。” * 作者有话要说:想想还是把这篇文慢慢更完吧,算是给文里的人,给追到现在的读者最后一个交代。 * PS:缓更,频率低,不申榜。 * 感谢在2020-01-07 05:19:32~2020-05-17 12:2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律 12瓶;38051294 3瓶;周十九、咔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演技 一只红色的喜鹊飞了出去, 又轻飘飘的落在了一人手中。 楚长青看着在掌心扑棱着翅膀要挣脱的小喜鹊,眼神略显沉郁,他抬首, 看到高高的崖边,窗前,少女一袭雪白轻纱,依靠在窗前看着他。 喜鹊里有常婉的一缕精神力。 被梦魇兽伤过的魂灵已经无比脆弱, 即使是一缕分魂受了伤, 对常婉而言,也是重创。 就是为了常婉的身体,楚长青也不可能让它飞的太远。 少女睫毛微微低垂,眼神冷淡的合上了窗。 * 常婉问系统:“楚长青的伤……除了九玄珠, 还有什么能治吗?” 系统:“……没办法的。” 系统顿了顿, 又有些头疼道:“我说宿主,你马上就要回去了, 就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吧,反正楚长青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最多只是痛苦一点……” 常婉低声道:“可是我见不得他疼的。” 系统声音顿住。 常婉:“裴符告诉我, 地狱火的裂痕, 只有九玄珠可以救。” 系统:“九玄珠……” “对, 但是九玄珠在荆州,而且常樱也在戚冰那边。”常婉道, “就算是为了妹妹,我也要去荆州。” 系统欲言又止。 常婉看着自己愈来愈苍白的手腕, 嘴角微微挽起,“反正我也活不长了,都说人固有一死, 我不想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 “不是我说你啊宿主,我觉得你不太可能去的。”系统说,“你……不太可能说服楚长青的。” * 地狱火发作的时候总是疼的入骨,烈火焚烧完骨肉,又重新长出来。 楚长青把喜鹊关到门外。 喜鹊扑棱着翅膀拍门,啪啪啪,叽叽喳喳,叫得惨烈,一副不给本鹊开门本鹊就吵到你双喜临门。 楚长青把门打开了,居高临下看着底下扑腾的小红鸟,声音低沉,“你在这儿耍什么赖。” 不让飞走,就抗议撒泼,让走了,又开始打滚耍赖。 婉婉啊婉婉。 就是只鸟,也不能让人安生。 少年唇色雪白,蒙着一层冰雪的眼瞳下,似有暖意温柔。 喜鹊见缝插针,一个滑翔就飞进了楚长青的房间。 楚长青把门关好,身上的地狱火骤然发作,冰蚕丝做成的衣服眨眼间被烧起地狱火的伤痕灼成灰烬,楚长青眼疾手快,捂住了喜鹊的眼睛。 喜鹊挣扎的更厉害,纸做的喙不停的啄他的手,又凶又媚。 楚长青就笑了。 明明是烈火着身,粉身碎骨般的疼痛,他却笑得动人无比,低头啄了喜鹊一口。 喜鹊一下就不动了。 少年满目温柔,“我不疼。” 他顿了顿,又慢慢说,“你……不许哭。” 喜鹊呆呆的,不动了。 楚长青单手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喜鹊像是发觉自己被落下了,翻起翅膀又扑棱棱的跟了上去。 但是喜鹊腿短,飞太慢跟不上,楚长青动作微顿,等它一会儿。 半晌,低声轻笑。 “这时候倒是想起来黏人了。” * 常婉睁开眼睛,就看见楚长青进来,肩膀左边是她没能放走的小喜鹊,右边是装乖的雪归。 常婉撇了撇嘴角,“……您这是去外面遛鸟了?” 楚长青余光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小喜鹊,眉毛微挑,似笑非笑,“溜你?” 常婉:“……” 常婉:“把我的喜鹊还给我。” 楚长青道:“还给你,你又要让它偷偷飞到哪里去” 喜鹊上有一丝她的精神力,相当于她的分/身,原来喜鹊看到啥是能实时反馈的,但是因为她精神太脆弱了,所以现在就变成了事后反馈,只有收回精神力,才能知道喜鹊都看见了什么。 常婉看了楚长青三秒。 楚长青看她,三分漫不经心下,掩着深不可测。 常婉突然捂住了眼睛呜咽起来,“呜呜呜你不让我出去,你把我关在这里,你不给我放风也就算了,你连只鸟儿都不给我溜,你还抢我的喜鹊,你怎么能这样,呜呜呜呜你太过分了楚长青你简直了——” 声泪俱下,唱作俱佳。 系统啪啪啪鼓掌:“能骗过楚长青我跟你姓。” 常婉还没来得及反驳,下一刻,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被抱起来了,温热的唇吻着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热的人心尖发烫。 少年声音低的喑哑,“婉婉,你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常婉:“……”卧槽? 呸狗男人,昨天还说我哭得心疼呢今天就反转了?! 系统:“昨天真情实感今天演技太差。” 常婉一把推开楚长青,红彤彤的眼睛瞪他:“那我天天哭给你看好不好呀?” 少年唇角微微勾起,三分撩人,“婉婉想要什么,大可直说,何必流这样的眼泪。” “虽然婉婉怎么都好看,但……”他顿了顿,“哭肿了眼睛……总归疼的还是我。” 常婉:“我想去荆州。” 楚长青:“不行。” 常婉鼓起脸,“你看我直说了你不同意呀。” 楚长青:“直说不同意的事情,哭了我就会同意吗?” 常婉:“会呀。” 楚长青:“……” 常婉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哭了你也不同意吗?我都哭成这样了,你居然都能当没看见,楚长青你怎么能对我这般狠心,我看错你了呜呜呜,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你一点都不心疼我,楚哥哥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爱我的哥哥了,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是抑郁了,难过了,黑化了,什么的统统无所谓的……” 楚长青:“……” 系统:“……” * “系统系统,你看我穿这件去荆州好不好?” 系统还在常婉简陋的演技里回不过神来:“……你是真的牛逼。” 那么烂的演技都能让楚长青妥协。 是男主恋爱脑了还是女主简陋的演技高出正常水准了? “牛逼倒称不上啦哈哈哈哈。” 常婉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少女明眸善睐,抿唇一笑,无比动人,“不过我知道……” “我只要哭一哭,撒撒娇。” “他就能把全世界捧给我看啦。” 他就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一直,这样。 * 黑暗的洞窟,戚冰看着眼前的血阵,看了一眼常樱。 常樱睫毛微垂,随后割开了手腕。 血缠缠绵绵的落下,一滴滴的,落在了血阵里。 一直暗淡的阵法一瞬大亮,戚冰站在阵法中央,眼前一阵浮光掠影,一枚古拙的镜子在苍茫云雾间瞬间闪现。 戚冰抬眼,瞳孔骤然一缩。 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小姑娘,穿着书童装,坐在高高的枝杈上,回头对他笑。 ——我在想你有没有被欺负呀。 ——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栗色眼睛天真温柔。 那是他碎于一场烈火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星星。 下一刻,光芒骤变,镜中的少女回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颠沛流离的长大,终于亭亭玉立,巧笑倩兮的时候,眨眼间—— 戚冰的瞳孔一缩,手不停的打颤,他伸手,看着那个栗色眼眸的少女,变成了那个无比眼熟的替身。 常婉的身体里。 住着一个栗色眼眸的魂灵。 那一瞬间,戚冰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遭受了致命一击,整个人,从心脏深处蔓延出了恐怖的痛觉,直让人无法呼吸。 常婉…… 阿婉!!! 那一瞬间,所有的过往,如同潮水般涌来,下毒,暗害,一桩又一桩,如同剧毒剜心,痛不欲生。 常婉和他的星星,长得太像了。 他像一丛已经死去的蔓草,带着从地狱死而复生的恶毒,侵占着她的一切,他给她下精神毒药,让她变得偏执偏激。 只因为,和他的星星,太像了。 可是她不是她啊。 她凭什么,可以长得像她,凭什么可以那样笑,凭什么那样肆意妄为。 因为这份相似,他戴着温柔扭曲的面具,让她成为青风宗的长老,活得金枝玉叶,又因为这份相似,又下毒暗害,让她精神崩溃,痛不欲生。 可是现在。 他的星星回来了。 于万千黑暗中,降临下了一丝微光的施舍,却被人截了胡,夺得一干二净。 “楚斯年。” 眼前古拙的镜子慢慢碎成千万片,一切终化作泡影,戚冰站在原地,整个人安静的仿佛一潭死水。 常樱抬眸,声音冷淡,“怎么了?是看到什么了?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 戚冰过了半晌,才说话。 声音温柔若水,“没什么……” “只是觉得。” “楚斯年,确实,必须死罢了。” “而且。” 戚冰看着常樱,身边空间变得扭曲,“你帮我找到魂镜,我不仅会帮你让楚斯年死,还会将你心爱的人,带回你的身边。” 下一刻,扭曲的空间裂开了一道缝隙,戚冰道:“其实我早就得到消息,常婉已经醒过来了。” 常樱瞳孔微微一缩。 “我现在就能把她带过来。”戚冰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楚斯年的地狱火还在发作吧……” 他的手穿过有着因为扭曲空间的空间裂缝,裂缝里有无数扭曲的空间裂刃,可是他却像不怕疼一般,伸手就抓住了什么。 随后,猛然一扯!! 常樱瞳孔骤然一缩。 这边刚刚把裙子换好的常婉只觉得腰带忽然被谁扯了,还未来得及看,整个人一个囫囵,就被空间吞噬了! 光怪陆离的幻像之后,她睁大眼睛,就看到了常樱那张熟悉又苍白的脸。 她怔怔了半晌,回头看去。 戚冰捏着自己的腰带,眼眸空洞又温柔。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7 12:26:38~2020-05-29 05: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小艾啊 69瓶;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星星 常婉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看四周,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地上盘着看不清楚全貌的符文, 染着猩红血色,她慢慢把目光落下,落到了戚冰掐着自己腰带的手上。 那手鲜血淋漓,好像被什么剜掉了血肉, 血色淋漓的手捏着她的腰带, 红润的血珠一滴滴落下,在地上蹦出王冠一样的血花。 他脸上却没有什么疼痛之色,平静神色里甚至透着几分温柔。 戚冰:“好久不见,阿婉。” 常婉怔怔的,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常樱看着被突然拽过来, 好像还有点茫然的少女,她脸色苍白, 不见血色,整个人脆弱的好像风一吹就倒。 常樱看了看戚冰,“你吓到她了。” 戚冰顿了顿, 缓缓的把手放开, 嘴角堆起一抹浅淡到几乎苍白的笑意来, “抱歉,唐突了。” 常樱转着轮椅, 到常婉身边,声音温柔:“姐姐, 别怕。” 常婉看到常樱,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你……” 她又四下看, “这是哪?” “这里是荆州。”常樱道,“姐姐不要怕,已经安全了。” 常婉:“????” 不是,这,虽然她是很想来荆州,但这也太快速了吧?? 系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要楚长青带你来不知道路上游山玩水得兜多少圈子,这样干脆利落的达成目标倒也挺好的,刚好常樱就是九玄珠,你把她带回去,再向她借点血,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常婉:“……” 这话说的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自己来和被绑架来,处境那能一样吗? “不会有人再把你关起来了。”大概是察觉了常婉的不安,常樱声音温柔的安抚:“姐姐,你不要怕。” 她一遍遍的让她别怕,好像她之前遭受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楚斯年不会再追过来,也不会再把你关起来了,你不要担心。” 常婉:“……” 常婉说:“不是,你误会了,楚斯年他没有……” 常樱打断她:“姐姐。” “他只是自私而已.” 常婉一怔。 “他只是想让你只看他一个人。”常樱说,“你越虚弱,越脆弱,越是什么都不可以,他就会越觉得满足。” 常婉:“……” “深爱是可以演绎的,眼睛也是会骗人的。”常樱说,“姐姐,你不要被他骗了。” 看着常樱执拗的眼神,常婉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最后叹口气,蹲下来看她,“你怎么样?身体好一些吗?对不起……我之前出了点意外,睡得久了些。” 常樱说:“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常婉说:“那你要跟我回去吗?” 常婉想到了裘符,“有人在与君山等你。” 常樱抬眼,看戚冰。 常婉一直让自己不要看戚冰,甚至故意让自己忽略了戚冰。 她记得戚冰对她下手时候的心狠手辣。 这就是一个可怕的笑面狐狸,微笑下藏着的都是狠辣无情。 以前她有能力的时候,倒还能想点办法和他虚与委蛇,可是现在她精神脆弱,想做点什么都吃力的不行,再看戚冰,那真是有点,毛骨悚然。 戚冰道:“阿婉是不是累了,这里冷,对你身体不好,我带你去休息吧。” 常婉站起来,看戚冰,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她说:“是你……把我带到这边来的吗?” 戚冰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容温润,眼神却极度贪婪,他想到了那个闯入他世界,又被一场大火烧的连灰也不剩的孩子。 他往前一步。 少女却生生的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安的看着他。 那明明是脆弱的,害怕被伤害的眼神。 却如最锋利的刀,裹挟着劈山之力,生生的剁在他那颗因久别重逢而雀跃无比的心上,每一秒都要将它搅碎,痛的几乎滴出血来。 “嗯。”戚冰道:“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常婉也察觉自己好像反应有点过激了,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不介意。” 她说:“我本来也是想来荆州的。” “哦?来荆州做什么?”戚冰压下心中生生的痛楚,声音放的极其柔软。 “我想把常樱带回去。”常婉看了看常樱,又小心的看他,“与君山有人在等她……” “这个我做不了她的主。”戚冰轻笑了一声,看常婉,“你要问她了。” 常婉看常樱。 常樱看着常婉,嘴角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姐姐从未来过荆州吧,来了就这样匆匆回去,不是很无趣吗?” 常婉道:“我本来就不有趣……” 常樱看她,声音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和姐姐一起看看,荆州的景色。” 少女眼神是剔透的琉璃色,看人的时候,仿佛总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可是看她的时候,却水波潋滟,柔软的分明。 对着这样的眼神,常婉无法拒绝。 * 常婉暂时在荆州住下了。 戚冰在荆州有自己的势力,府邸也修的很气派,常婉住在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院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来,常婉却总觉得这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常婉看着依着墙的梧桐树发呆,想,好像什么时候,也曾住过这样的院子。 就在她发呆想事情的时候,梧桐树好像动了动。 她呆呆的看着,然后就看见了一颗眼熟的脑袋biu的冒出来。 常婉睁大眼。 “卧槽,真的是你??”肖零惊呆了,“你你你你怎么……” 大概是太吃惊,肖零从树上摔了下来,他皮糙肉厚,在地上滚了一圈,灰头土脸的看她:“我之前还以为你死了,后来听说你活着,只是被不死鸟关起来了,你……你这是逃出来了?” 常婉面无表情:“我比较奇怪的是,你还出现在我面前,是哪里来的脸。” 要不是肖零,她也不会进了秘境,也不会被梦魇兽害成现在这样。 肖零:“……” 肖零:“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那么倒霉啊,那个秘境连着我家,你……你当时要不把我害那么惨,我会出那种下策吗?” 常婉懒得和他理论,生气容易减寿,她现在时日无多,废话能少说就少说。 “嗐,你也别生气,我这不是补偿你来了嘛!”肖零说,“你是不是被戚冰关起来了?” 常婉看他,“没有。” 戚冰并没有关着她,只是系统说她现在不适合沾太多的人间烟火气,脆弱的灵魂受不住。 本来想说我带你逃跑我们一报还一报的肖零:“……” 常婉见肖零语塞。 想了想,“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去找楚斯年,告诉他我在这。” 肖零:“???” 肖零最后同意了,他转身想爬树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来。 “肖家的小少爷,真是稀客。” 肖零:“……” 常婉抬眼,看见戚冰推开了门,他抬眼看他,嘴角带笑,眼神却极为凉薄。 肖零道:“呃,我听说这边住了一个漂亮姐姐,我过来看看……” 冰刃卷在手心,想要杀死肖零,给他一个教训易如反掌,他已经在秘境找到了魂镜,肖家对他来说,已经是鸡肋,甚至是碍眼的存在,和肖家的交易结束甚至反目,只差一个小小的契机。 常婉看戚冰。 戚冰对上少女的眼睛,满含杀意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星星。 在看他。 空气中的气氛微微紧绷,过了一会儿,戚冰慢慢放下手,声音温和,“既然看完了,便回去吧。” 肖零利索的爬树跑了。 常婉:“……” 都被发现了,还爬什么树。 常婉有点不安的看他,想他有没有听到她刚才对肖零说的话。 戚冰声音缓慢,“阿婉。” 常婉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头,“……嗯。” 她有点不敢看他。 戚冰说:“阿婉……还记得我们的婚约吗?” 常婉一下抬头:“???” 常婉道:“我……我时日无多,不能耽误你,婚约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戚冰沉默。 常婉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边……明明没有来过,却觉得很眼熟呢。” 戚冰看着常婉:“眼熟吗?” 常婉:“对……很眼熟,可是总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 “阿婉。”戚冰把目光放到梧桐树上,“我以前,曾经捡到过一颗星星。” “那颗星星……特别好。”他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姑娘,撞入他怀里时,星辰一样漂亮的温软眼瞳,“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可爱的星星。” 常婉看他,隐约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可是又有点不确定。 “她特别好。”戚冰说,“可是她大概是太好了,我配不上她。” “她回到了天上。” 戚冰语调平静:“后来有一天,我见到了第二颗星星。” “她们特别像。”戚冰说,“但是,我知道,她们不一样。” “可是……既然不一样,为什么要那么像呢。”戚冰道,“我好不容易把那颗星星,藏在了永远也不会记起的匣子里。” “但我每一次看见她。” “我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起那颗星星。” 好像黑暗的前路里,还有那颗星星给他的璀璨星光。 “可是那不是我的星星……”戚冰看着常婉,极度偏执:“阿婉,你别怕我。” 常婉不太懂他为什么说这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只觉得对方眼里的偏执,有点可怕。 “我只是,心有不甘。”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有人张皇闯入:“不好了!!大人!!荆州突然百兽作乱,有人在北方看到了不死鸟的天象——” 倏尔一声尖锐的啼鸣,黑暗狂乱的羽翼遮天蔽日,常婉抬眼,就看到了那翅膀上燃烧的,熟悉的白色火焰。 以及羽翼之间,缠绕不去的黑红色的,地狱之火。 那是她的不死鸟。 戚冰看到原来的少女看他,原来不安的眼睛里,亮起了温柔的星星。 她看着他,弯起唇,重重点头。 “嗯,我不怕你了。” 他来啦。 我不怕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戚冰:…… 噗呲一刀。 阵亡ing * 感谢在2020-05-29 05:50:26~2020-07-13 00: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夜璃兒 3瓶;34700256 2瓶;咔嘣、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樱花。 宽大而染着地狱火的翅膀, 从头顶呼啸而过。 不死鸟来了。 常樱微微抬起眼,琉璃色的眼瞳冰冷,毫无波光。 风细微的吹过, 木讷的人偶朝她鞠躬行礼,“小姐,起风了。” “您的身体受不得风。”木偶人说,“该回去休息了。” “不必。”常樱说, “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风声猎猎, 耳边有野兽怒号,愤怒的不死鸟,在寻找他丢失的配偶。 这个景象,是那样似曾相识。 常樱想到了戚冰对她说的话。 ——你为她机关算尽。 ——可是你在乎的人, 真的在乎你吗? 常樱看着不死鸟那被地狱火烧裂的翅膀, 脸上毫无表情。 * 少女望着天空,满怀期待和温柔的眼神, 像是插在胸口最锋利尖锐的一把刀,戚冰感觉自己,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苦。 他想说些什么, 然而话到喉间, 却又一片无力的惨白。 他想到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情。 下毒, 暗害,排挤。 对她, 戴着最温柔的面具,做着最恶毒的事。 终于, 如他所愿,那颗伪造的星星,无声无息的从天空坠落, 而上天为了惩罚他的恶毒,将他念念不忘的那颗星星,放到了他的阴谋和无情下。 所以,活该他现在站在人间这座活地狱里,生不如死。 常婉有些犹豫看他:“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惨白,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溃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一片破碎的蓝天,从碎裂的缝隙里,流出痛彻心扉的血来。 “没事。”戚冰声音单薄,“我……没事。” 他顿了顿,说,“他来接你了……” “你要跟他走吗?” 常婉没吭声,她看着戚冰的状态。 又有点害怕。 她想……虽然楚长青来了,可是要是戚冰忽然想杀她,那她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她如果说想走的话,肯定…… 嘶。 有点害怕。 然而下一刻,眼睛被捂住了。 “你想走吗?” 这手白皙修长,却恍若冷到了骨子里,极其的凉,又微微颤着,仿佛畏惧着什么,极度的痛苦。 常婉想到了之前的毒,她想,她可能是太大意了……楚长青来了又怎么样呀,戚冰要是想杀她,那还不是一拧脖子的事儿…… 她不是怕死,她就是……就是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她不想现在死。 常婉不敢吭声,身体有些微抖起来。 戚冰看着在手下颤抖不已的身体,嘴角慢慢弯起了一抹惨笑。 她怕他。 毋容置疑。 他微微颤抖着放下手,想看看她的眼睛,就像即将受刑的犯人,再看一眼最后的判词。 ——那是一双恐惧的眼睛。 戚冰一下又捂住了那双眼睛,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 常婉还没来得及反应,恍惚间,她感觉有人靠在了她的脖颈上,身体微微颤抖,一遍遍的念着她的名字。 “阿婉……阿婉……” “求求你……” 他温柔的语调终于颤抖起来,好像极度恐惧又悲伤,漫卷着浓郁的悔意,“求求你……” 他一遍遍的重复着,“别看我,别……” “……别那样看着我。” 常婉不知道戚冰突然是怎么了,原来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这么一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样子呢? …… 虽然他做的对不起她的坏事是挺多的,但之前不一副清风明月浑然不在乎的样子么,现在这又是…… 常婉问系统:“他这是……” 系统出谋划策:“我估摸着他可能是受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以防不测,你最好先顺着他,静观其变吧。” 常婉:“……” 他还在重复一样的话,什么别那样看着我,像是魔怔了一般。 哪样?她哪样看他了?是斜视了还是睥睨了? 常婉无奈,忍耐着不适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 “我不那样看你了。” 身后的人骤然一颤。 随后,是漫长的沉默。 沉默到常婉都想说点什么了,才听到戚冰缓缓的说。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很平静,却像沉了万钧之力,一字一字,好像后悔莫及,他重复着说,“阿婉,对不起。” 常婉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为何要道歉,过了半晌,才本能一般喃喃:“……你做的坏事那么多,你这对不起,是对的哪一件?” 说完才觉自己失言,连忙咳嗽了一声,尴尬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还在别人手底下捏着呢,不能太过嚣张。 戚冰却慢慢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常婉忍不住回头看他。 男人的脸,极其的苍白,更衬得那双眼睛乌黑如墨,黑发泼墨一般被金簪束起,看上去就是温润的公子,不见半分心狠模样。 但常婉就是知道,这人心狠起来,是如何的残酷。 他像是习惯一样,嘴角抿起一丝笑,显得十分的脆弱,轻声道:“是啊,我对不起你的太多了。” 他伸手,似乎是想摸摸她的头发,却又像想起来什么一般,顿住,最后又缓缓收回来。 他微微别过头,声音努力平静:“如果你想走,就直接对我说。” ……别那么,害怕。 “直接告诉我,就好。”戚冰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每一个字都极苦,却只能生生咽下。 他可以对所有人心狠手辣。 独独对她,留一份下不了手的情有独钟。 可惜天意总是弄人,他的那份钟情,随着那场大火,埋成不值一提的余烬,留下的只有刻骨的恨意和仇苦,酝酿成了满心的狠毒,缠住了他深爱的那颗明星。 他再多的深情,都成了一场不值一提的笑话。 常婉不确定这是不是戚冰的又一个阴谋,有点不确定的看他。 她不敢直接说去找楚长青,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想去看看妹妹。” 戚冰垂下睫毛,“好。” * 戚冰带着常婉来到了常樱的院子。 常婉路上一直在想,该怎么劝常樱跟自己回青州呢。 戚冰把她送到了院子门口,说:“你想把她带回青洲?” 常婉低头,没吭声。 戚冰知道,常婉不信他,所以不欲与他多言。 也许心痛习惯了,反而没有感觉了。 戚冰沉默一阵,说,“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常婉一下抬起眼看他。 “……”戚冰看着她警惕的眼神,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常婉转身想进院子。 被他扯住了袖子。 常婉回头看他。 少女栗色眼瞳干净漂亮,不含任何怨怼,只是单纯回望过来。 却好像穿过了漫长的几十载光阴,落在了心尖上,温暖又疼痛。 他听见自己说:“你是她的执念。” “如果你真的想,就告诉她,你想。” 他说完,慢慢放开了手,看着她的衣角,滑落指尖,微风吹过,徒留细微的冷。 常婉看他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最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转身,问系统:“为什么他总是用那种很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系统说:“可能……” 它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可能单纯觉得,命运弄人吧。” 常婉:“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她进了院子,漫卷了一地灿灿的粉色樱花,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低垂着眼瞳,似乎是睡着了。 空气中的滋味安详而静谧。 常婉走过去,给她披了衣服,少女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那双剔透的琉璃瞳。 见她给她披衣,常樱笑了,“姐姐,我不冷。” “怎么在这睡?”常婉问:“你身体既不好,就……” “我没关系的,姐姐。”常樱看她,眼神亮亮的,“你……你真的来看我了呀。” 常婉:“我既来了,还有假吗?” 常樱高兴的说不出话,她伸手,“那姐姐能不能抱我一下!” 高兴的像个孩子。 常婉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常樱会那么高兴,却还是依言抱住了她—— 这一抱,却极为心酸。 怀里的身躯,极其瘦弱,几乎可以摸到骨头,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摸不到半分的肉。 常樱:“……姐姐?” 常婉喃喃:“……你怎么……这么瘦。” 她简直怀疑自己是抱了一把骨头。 常樱怔了怔,“因为……” 因为所有人都想要她的血。 因为她是九玄珠。 因为…… “因为姑娘家要瘦一点才好看。” 常樱笑起来,眼瞳灿烂温柔:“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姐姐心疼我一下。” 常婉道:“你怎么那么傻。” “我才不傻呢。”常樱看着天空,不死鸟尖锐焦躁的长啸几乎响彻云霄,天空日月倏变,万兽咆哮,天地震颤,地狱火焚烧的愈发厉害。 常樱的目光,缓缓落下,落到了门墙之上。 戴着诡异公卿面具的男人安静的站在院墙之上,手中的长刀,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常婉抱着她,背对着男人,躯壳内脆弱的魂灵,也察觉不到四伏的危机。 公卿面具慢慢抬起了刀,指向了常婉的背脊。 天光明暗,衬得他的面具,愈发狰狞可怖。 最狰狞的恨意,隔绝了生死而 常婉忽然感觉自己被抱紧,少女的声音在她耳边。 “姐姐。” “你把眼睛闭上。” 常婉:“为什么?” “你闭上好不好嘛。”常樱撒着娇,望着公卿面具的眼神却极冷,细微的风卷起落樱,她的声音一贯的柔软,“姐姐依我一次,我以后……就好好吃饭。把自己养的胖胖的……“ 常婉听话的闭上眼睛,“行吧。” “姐姐真好。”常樱抱紧了她,“我最喜欢姐姐了。” “姐姐一定要好好闭上眼睛……” 常婉睁开眼睛,“你不许骗人,好好吃饭什么的,要说……”话算话。 她的嗓音一下卡住,面前,是狰狞的公卿面具。 无数午夜梦回盘旋的噩梦,近在咫尺,长长的刀锋穿透了少女的腹部,擦过她的侧腰,画出冰冷的血弧。 那一瞬间。 常婉失语。 “姐姐……”少女还是紧紧拥抱着她,柔软的声音在她耳畔,“我……很高兴。” 浓厚的血腥味像吹落的樱花一般漫卷。 “我一直以为,不死鸟和我,我一定是会姐姐被放弃的那一个……”常樱咳嗽了一声,温热的血落下,“可是姐姐没有……” 高高的院墙,空洞的蓝天,院门被常婉打开的那一瞬间。 常樱觉得,这辈子,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满足。 ——我所在意的人。 ——她是在乎我的。 常樱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她调皮的说:“其实我偷偷用血在戚冰的院子里设了结界,除非你主动出去,否则那头笨鸟,不可能找到你的。” 一直冷漠常樱,只有这时,才仿佛终有了天真少女的模样。 “……” 常樱纤长的睫毛颤抖,“谢谢姐姐……” 她攥住了她的手:“陪我看了……人间,最后一场樱花。” 所以,最后,她一定会给她一个完美的终场。 结界崩碎。 常婉大脑一片空白。 公卿面具似乎是想要抽刀,但是怎么都抽不出来,缠绕在剑上的灵如同遭受了诅咒般层层破碎,公卿面具似乎极度吃惊,“怎么可……” 他话没说完,陡然间,混杂着地狱火的白色火焰眨眼焚烧一切! 不死鸟尖锐疯狂的啼鸣响彻云霄! 作者有话要说:唉。 * 感谢在2020-07-13 00:26:59~2020-07-14 02:2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小公主 公卿面具低低的啧了一声, 放下刀跃到别处。 常婉摸到了一手温热滚烫的血,那血在她指尖,慢慢变得冰凉。 而就在她发怔的瞬间, 怀里的人忽然散发出一阵剧烈的白光,闪耀的近乎刺眼,一股温柔的力量轻轻把她推开,常婉踉跄了一下, 在即将跌倒的瞬间, 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年的怀抱单薄有力,紧紧的把她抱在了怀中,熟悉的气息蔓延开来,常婉喃喃:“楚长青……” 少年低低的应了一声:“我在。” 突然失踪的常婉, 让楚长青几乎找红了眼睛。 公卿面具的声音变得沙哑而疯狂:“九玄珠——”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白光更烈,常婉已经看不到常樱了, 那猎猎的白光吞没了她,随后倏然射向天宇,狂狼而炫目, 刺眼至极。 那个有着剔透琉璃眼瞳的姑娘。 再也不在了。 常婉感觉到了一股温柔的力量, 缠绕着她。 她慢慢伸手。 天宇的光芒缓缓收敛, 流光凝成一点,公卿面具冲上来想抢, 楚长青目光一寒,眨眼间天光变暗, 公卿面具寸步难行。 而就在此时,常婉接到了那团灿烂白光。 那是一颗温柔的琉璃珠,像那个少女凝视樱花时的剔透眼瞳。 白光笼罩, 接住九玄珠的瞬间,温暖的气息弥漫,常婉眼前的景象开始变换,一片温柔的白光中,无尽阶梯蔓延,细细的雪伴随着风吹拂,少女的光影在高高阶梯的尽头凝视着她。 “……常樱?” 常婉本能的朝着那抹光影跑过去,“你——” 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看着常樱:“你听话,你下来,你之前不是答应我,只要我闭上眼睛,你以后就会好好吃饭,把自己养胖的吗,你……” 常婉微微哽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好不讲道理呀,姐姐不是偷偷睁开眼了吗?”常樱说,“所以没办法啦,我们……” 她的嗓音微微沙哑,“我们……也只能到这里了。” 常婉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她代替那个常婉来到这个世界,本应该照料好她的妹妹,可是最后。 终究是付诸流水。 “其实我也倦了,人间没什么好。”常樱说着,声音低下来,“只是,一直担心姐姐,才留到这个时候。” 那些人都那么坏,一个一个心怀鬼胎。 “我本来就是一颗没有心的珠子罢了,如果不是神女大人,我大概……永远也不会有意识。” “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好伤怀的。”常樱笑着说。 常婉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堵着,什么都说不出口。 “啊,不过在走之前,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你不要相信那些男人。”常樱说,“他们都不怀好意。”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平时明明是个沉默的少女,这个时候却像是个操心的老妈子。 连常婉也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在背后操心了那么多事情。 常婉眼睛微微湿润。 她太迟钝了。 她知道常樱对她好。 可是她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真的是用尽了孱弱身体的全部的力气,来对她好。 过了很久,她好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又好像是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没有时间了。 最后,常樱说,“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让你睡了那么久。” 常婉道:“这不是你的错。” 常樱微微一笑,“姐姐,你不懂的。” 她低低的叹息。 “你一定要过得很好。” “没有你的人间,每一秒都很难熬。” 风雪渐大,而少女的影子,也渐渐埋于路的尽头,“姐姐……你想知道的事情,都会知道的。” 常婉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她马上冲上阶梯,想要捉摸到那抹痕迹,可只捉到了冷冷的风雪,再不见了那人的影子。 她抱住了自己,热泪滚烫,却浑身都冷。 她浑噩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冷冷的声音。 “你背叛了我。” 常婉低头,没动。 耳边的声音似乎不是跟她说的,一阵沉默后,常婉又听到了一个悦耳的男声。 “背叛……” 有点陌生的男声。 常婉怔怔的抬起眼。 她看到了一个极美的女人,有点眼熟,常婉看了一会儿,认出了她腰间眼熟无比的十寸雨。 ……神女,玄梨。 这是什么? 常樱想给她看得过去吗? 啊,常樱是九玄珠,必然是经历了初代不死鸟的那段过去。 常婉看着那个女人,她高傲,美艳,不可一世,是她的母亲,玄梨。 既然是常樱给她看的,那就……看看吧。 “你算计我。” 男人长得极其俊美,黑衣加身,面容冷峻,看着玄梨,眼瞳的光碎裂一片。 玄梨看他,唇角微笑优雅而高傲,“我哪里有那个通天的本事,能算计的了你。” 迷雾一般的对话,看得常婉云里雾里,她抱紧了脑袋,觉得头开始很痛。 她迷迷瞪瞪的听着,费力的理解着。 男人在怨玄梨,因为玄梨的算计,让他和一个人类女子有了孩子。 男人查到了所有的证据,所以才会心如死灰。 “我可以原谅你不爱我。”男人眼神的光芒寂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玄梨对着铁证,并没有辩驳什么,她站在那里,风骨天成的优雅,唇角微笑单薄,“因为我不爱你啊。” “我厌倦了。”玄梨唇色淡薄,“虚与委蛇,太累了。” 她风轻云淡,偏偏字字如针。 男人沉默的看着她,半晌,“你很想我死?” 玄梨淡漠:“你问问这宇宙六合。” ——“谁不想让你死?” ……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 半晌。 “如你所愿。” 满腔深爱,终究心如死灰。 漫漫山峰卷起高云,不死鸟的眼瞳失去了颜色和生气,他和玄梨的结合是九玄珠见证的盟约,谁都不可以背叛,背叛者,将被九玄珠吞噬而死。 可是不死鸟是不会死的。 所以,他只会在濒临死亡和不被爱的痛苦中煎熬,被九玄珠吸干了血里属于不死鸟的神力,却因为本能而永生不死。 为了一个不爱的神女,从此跌下王座,痛不欲生。 他知道。 玄梨爱上了一个凡人。 可是,他就是爱着她啊。 就算被她践踏的粉身碎骨,也遏制不住,那对她的满腔喜爱。 这样爱而不得。 对着玄梨设下的陷阱与利刃。 竟让他除了引颈受戮之外,不知如何是好。 …… 不死鸟与人类生下的孩子,没能继承不死鸟不死的血脉,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生老病死。 不死是痛苦的,这是不死鸟给自己的后代,最温柔的祝福。 …… 朦胧之中,常婉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是个人间的权贵,姓常,秉性温柔,学富五车。 男人美的像落入凡尘的仙人,他长发如泼墨,被懒散的束起,一身精细华服遮不住身形的单薄,偏偏喜欢懒洋洋的笑。 玄梨抱着剑,坐在枣树上,冷着脸不吭声。 “梨子,下来呀。” 风吹落了一地枣花,男人仰头,眼尾卷着浅浅笑意,朝他的神女张开怀。 玄梨侧眼看他,破碎的树影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冷到极致,偏也艳丽到极致。 男人说:“西州进贡了奶葡萄,我留了很多给你。” “荔枝也很新鲜。” “唔,还有你最爱的佛手柑。” …… 几番勾引无果后,男人轻轻叹气,“当真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他转身欲走,冷不丁的,一颗青枣砸下来,正中他的后脑。 男人回头。 女人抱着剑,换了个若无其事的姿势,一副该枣与我无关的模样。 他便笑了。 他笑起来极好看,所有的温柔都缱绻在眼尾。 “你呀。” 他捡起枣,叹气说:“怎生这般难哄。” 女人没吭声。 耳尖却泛起了微红。 …… 后来,玄梨为他生下了孩子。 “洛神赋有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男人吻着神女的唇,眼尾笑意温柔,“我们的小公主,就叫婉婉吧。” * 然而这个孩子,彻底引来了不死鸟麾下众兽的疯狂,它们不能容忍自己的王被玄梨背叛,更不能容忍玄梨为一个凡人生下孩子! 恐怖的兽潮爆发了,而男人也生了病。 即使外面风雨飘摇,即使病痛缠身,他也不忘戴着面具,藏着自己苍白的脸色,逗着他的神女。 他说,“梨子,没事的。” 他说:“凡人都会生老病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他说:“梨子,你不是骄傲的神女吗?你要一直都很骄傲啊,哭什么,小孩子才会哇哇大哭。” 一边的小公主哇哇哭了。 他就侧耳,似乎是笑了,“小公主哭了……快去哄哄吧。” 玄梨没去,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 男人顿了顿,语调带着调笑。 “你也是只会哭的小公主吗?唔,那我是先哄小公主还是先哄你?” 玄梨不说话,吻住了他的面具。 他有他的骄傲,不愿她看到他苍白的病容。 男人轻轻叹息,抱住了她,嗓音沙哑下来。 “好吧。”他说,“你也是小公主。” “我的小公主。” 当年惊鸿一面,以为遇到的是洛水之神女。 后来发现。 只是个会撒娇闹脾气的小公主。 男人弯起唇角,笑意温柔。 真是,死也甘愿了。 …… 玄梨拔出了十寸雨。 这场战争大概持续了很久,人间异像丛生,一片猩风血雨,而玄梨也身受重伤。 她带着孩子逃走了。 常婉看到了她在秘境里看到的景象,女人的十寸雨染着血,高傲的女人眼里终于有了泪水。 玄梨大概是,活不了太久了。 冰冷的十寸雨放在孩子的喉间—— “与其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的活下去,不如……” 孩子哭的很厉害,喘着气,眉眼间,还有那个男人温软的影子。 她是她的孩子。 唯一的骨血。 是生命的延续,是她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把双鱼佩给了孩子。 双鱼佩是神物,能保护她的孩子,安全的到另一个世界去。 她哄着她,说不哭。 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却落下泪来。 …… 为了躲避不死鸟的复仇,玄梨在这个世界捏了一个常婉,逆天改命,将带有不死鸟神力的九玄珠转生成了凡人,命它守护常婉,转移不死鸟之众的视线。 也就是常樱。 而玄梨将自己真正的孩子,放在了另一个世界。 而做完这些的玄梨,耗尽了神力,选择自杀。 她和那个凡人,一起葬在了秘境中。 她是他的洛神,也是他的公主,这辈子,不为他生,但会为他死。 * 常婉喃喃:“……那,不死鸟呢。” 眼前光影变幻温柔,不死鸟在知道玄梨爱上别人,并为别人生下孩子后,彻底崩溃。 他只是爱上了一位高高在上的无情神女。 却被无情践踏。 最后的不死鸟,三魂俱散,七魄犹存,最后成为了只剩憎恨躯壳的幽灵。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他爱见人痛苦,又恨人爱意满腔。 他浑噩知道,自己想找到一个人。 可是不知道她是谁。 那场大火烧尽了凡人和神女的居所,行尸走肉的幽灵在那里,捡到了一张面具。 公卿面具上,残留着神女温柔又满含爱意的吻。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4 02:20:57~2020-07-16 02:4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是小艾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殉 九玄珠温柔的白光笼罩着少女, 将一切都屏蔽开来。 楚长青被九玄珠拒绝开,他目光一厉,刚想抵抗, 横斜刺出一把剑来! 楚长青握住长剑,目光凌厉的望过去。 公卿面具声音带着笑意,和隐藏的杀伐,“地狱风光甚好……为了感激你, 我来索命了。” 楚长青嘴角泛起了微冷的笑:“你居然能从十八炼狱里活着出来, 也是我意想不到的。” 在常婉中了梦魇毒后,公卿面具就被楚长青斩断了四肢,扔进了地狱里。 “你还是个孩子啊。”公卿面具笑声诡异,“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楚长青面上毫无波澜, “你说的话, 十年前听起来可笑,十年后, 连让我笑一笑的本事都没了。” 他手里凝聚起了一把古朴的黑色长剑,指着公卿面具的喉咙,一字一句:“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丧家之犬罢了。” 公卿面具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顿了顿, 声音陡然狰狞起来:“你懂什么!!!” 他的声音尖锐:“我只要看你们痛苦就够了!这世间谁都别想要善终!!!所有人都要死!!都要痛不欲生! !我——” 他话音未落, 冷不丁的,楚长青长剑划过, 他险险避开,冰冷的剑锋却也划过了他的喉咙, 他一边退避着楚长青手中长剑,一边不死心的看着九玄珠,那里有他被吞噬的力量! 他飞身想要冲上去, 却被九玄珠的白光猛然弹开!楚长青一下闪到了九玄珠之前,浑身灵力滚动,长剑斩断了公卿面具的臂膀,少年的眼瞳陡然阴狠起来! 少女的状态脆弱,不能再忍耐一分的波折。 他好不容易找到人……绝对不能容忍任何意外!! 然而因为动用了灵力,拿剑的臂膀,黑暗的火花迸起,地狱火惨烈的烧起来。 公卿面具失了一臂,面具碎开一角,他抱着鲜血淋漓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狰狞:“你果然去寻了梦之花,地狱烈火焚身的滋味好不好受??哈哈哈哈——” 他笑声忽然一顿—— 他低下头。 胸口插着一把长剑。 楚长青目光冷厉的看着他。 他顿了一声,又继续笑起来,狂妄之极,“你杀不死我——没有人能杀死我——” ——他是这世间,不死鸟的躯壳所生的至纯怨恨,以怨而生,此生不灭。 “这把剑很厉害……如果我不是从地狱回来……也许确实是被你杀死了……” 他笑完之后,目光幽幽的盯着楚长青,“你知道吗……我吃掉了地狱犬——” 楚长青瞳孔微微一缩。 地狱犬,是幽冥地狱的生物,掌管着生死,如果公卿面具吃掉了地狱犬—— “你所缠上的地狱火,只是一个小小的种子。”他猛然拽住了楚长青的胳膊,梦呓一般呢喃,“你知道真正地狱火的滋味吗?” …… 梦境一切恍惚碎灭,高高的山峰与风雪尽数消散,泛着温热的珠子温柔的落在她的掌心。 周围一切趋于清晰。 脆弱的灵魂,似乎快到了尽头,九玄珠光芒急迫,然而它能救人间百般苦痛,却救不得一个即将破碎的魂魄。 系统的声音在耳边,有些急迫,“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 眼前有些模糊,又倏而清晰,她摇晃了一下脑袋,侧目,却看到了狰狞的破碎面具逼近—— “把九玄珠——” 她瞳孔微微一缩—— “轰——” 炽烈的红色火焰烫红了她的眼瞳,她被这团烈火护在身后,炽烈的火焰灼伤人眼,不详的气息缠绕其上,她怔怔的看着那面具的利爪,撕扯到了那团烈火之上—— 仿佛,有个模糊的人影。 面具冷笑:“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力气。” “哼。” 低低的声音,一下让常婉回过神来! 她瞳孔一缩,恍然发现在烈火中,神情自若的少年。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朝她伸出手来,却又像是察觉到了燃烧的火焰,微微僵住,最后收回来,低声问:“还难受吗?” 烈火焦灼,他的皮肤被火焰烧的焦黑,却又因为强悍的复生之力层层叠叠的新生,白嫩的皮肤眨眼又被烈火灼成黑色,一遍一遍。 他都这样了。 还要问她难不难受。 常婉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她伸手要拽他的手,一下被楚长青用剑柄格开,他怒道:“你做什么?” 常婉眼泪吧嗒掉下来,“你凶我??” 楚长青哑声道:“……我现在不好,你别过来。” 公卿面具在一边疯狂的笑,“哈哈哈哈,地狱火是不会熄灭的,真的蠢,为了一朵可以治愈梦魇的梦之花染上一身地狱火的种子,现在种子已经被我点燃,你活不了多久了!!” 可以治愈梦魇的梦之花…… 常婉下意识的看楚长青。 下一刻,冰冷的剑锋整个刺穿了公卿面具的脸! 面具眨眼间,碎裂开来,落在了地上。 公卿面具整个人不动了,过了一会,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像是在恐惧什么一般,“不要看……不要看我……别看我!!” 常婉却看到,他的脸是扭曲的,不存在的一抹烟。 常婉怔怔道:“为什么你……” 楚长青倏然道:“婉婉!!”不要说!! 常婉没来及停下:“……没有脸?” 公卿面具听到了。 他整个人倏然一顿,随后慢慢的松开手—— “没有……脸?” 他似乎是歪着脖子,在看常婉的方向,只是他的脸是模糊的一团黑烟,显得尤其恐怖。 他语调喃喃:“怎么会没有脸呢……你说我没有脸……你的证据呢?” 他一步一步朝着常婉走过去,状似疯癫,“怎么会没有脸呢,你告诉我啊?为什么我会没有脸呢——” 他看着常婉,语调变得悲凉,“你把你的脸给我好不好?” “你把你的脸给我,我就不恨任何人了,我就可以得到善终了——” 他状似疯癫,“我终不用在这人间寻她的墓……我再也不用靠着恨意活着,我子啊也不用看人狰狞的脸……我……我想要你的脸——” 他忽然诡异的笑起来,“把你的脸给我!” 语罢,尖锐的利爪朝着常婉挖过来! 常婉看着公卿面具——或者说,叫无脸人,抱着九玄珠,没有动。 在楚长青握住他手腕之前的一瞬间。 常婉说。 “对不起。” 那爪忽然一顿,公卿面具整个人都僵住了,那黑烟模糊了一瞬,似乎出现了一抹扭曲的五官。 少女握着九玄珠,站在原地,看着公卿面具,看着他,“对不起。” 母亲背负着整个天下的命运,却因为自私,肆无忌惮的,辜负了不死鸟的一份深爱。 她既已经沉于碑冢之下。 这份歉意,理应由她来传达。 “……你与我道歉?”公卿面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与我道歉??” 他语气森幽,“你做错了什么,要与我道歉?”‘ 他的手腕被楚长青握住了,燃烧的地狱火瞬间从他的手腕缠到了公卿面具身上,烈烈焚起,更衬得他的声音变得扭曲可怕。 “婉婉后退!” 楚长青厉声道! 常婉没有退,她看着两个被熊熊地狱火焚烧起来的两个人,眼瞳湿润。 无论是千年前爱而不得的不死鸟,还是如今这个有着不死鸟血脉的少年。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因为一个爱字,把自己的人间,活成了炼狱。 手中的珠子滚烫,常婉闭上眼睛,浑身的灵力蔓延开来。 楚长青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婉婉!!!你要做什么!!” 以常婉的灵力为引,九玄珠的灵力陡然散播开来,曾经吸收了不死鸟所有力量的九玄珠迸发出灿烂的光辉,一道雪白的灵光陡然激射至苍穹之上! 雪白的云朵眨眼见弥漫,细而温柔的光雨散落下来。 那是极漂亮美丽的雨。 浇灭了肆意咆哮的地狱烈火。 也浇灭了一个少女脆弱的魂灵。 公卿面具站在原地,黑烟在他脸上狰狞扭曲,他觉得极痛,太痛了,浑身的罪与孽变成了焚身的烈火,可是他凝视着漫天雪白云朵,怔怔的。 因为他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他呆呆的望着天上,仿佛看到了那个冷漠的神女,懒洋洋的回眸一眼。 她挑起唇角,散漫道。 “原以为是只丑鸭子,结果是只厚脸皮的丑天鹅呀。” “啧,不死鸟有什么厉害的。” “……” “阿……梨。”他声音微微颤抖,一字一句,“阿梨……” 他苦苦追寻,哪怕殉成不死的魔障,寻找的,也不过是秘境里,葬下神女的墓冢。 只是他不死鸟的力量被九玄珠吸收了,他苦苦追寻,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秘境——所以他逼迫楚长青,所以他穷尽千年,炼出了这人间,第二只不死鸟。 他这千年的碌碌,只是想再见她的墓冢一面。 而他现在,害死了她唯一的孩子。 “阿梨——” 他抱住了脑袋,眼泪滚落,只觉生死苍凉,千年活成了一场笑谈。 下一刻,冰冷的长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少年的声音极其阴冷。 “初代不死鸟吗?” 他回过头。 少年发如鸦色,身上的伤疤在愈合也在破碎,不死鸟的超强治愈力让他披着一身血色,怀里抱着的少女却干净的不染半丝尘埃。 他的眼瞳黑而幽暗,像是狱鬼睁开了眼瞳。 “凭什么……苟活的是你。” 他松开了握剑的手,眼瞳幽暗可怖,声音却呢喃温柔,“不如用你的血肉,让我的婉婉活下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虐的贼爽。(搓手 * 感谢在2020-07-16 02:48:20~2020-07-18 00: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夜璃兒 3瓶;赤兔麦城送忠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魂归 “婉婉。” “……” “婉婉……” …… “别走……回头……” …… 常婉走在一片白雾中。 她□□着脚, 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在向某个地方前进。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下意识的, 就要去那个地方。 耳边有破碎的声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能从那稀碎的字句中,听出丝丝悲恸和绝望来。 常婉停下脚步, 有些茫然, 想要回头,然而前方却突然展现出刺眼的白光来,常婉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同时感觉到浑身开始刺痛, 她从指缝中, 隐约看到一轮古朴的圆镜照过来,刺痛陡然消失, 身体变得极其轻盈和温暖。 有一个浅浅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 “阿婉。” “你要好好的。” 随后,便是无尽的沉默与黑暗。 * 常婉睁开了眼睛。 她干巴巴的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脑子里的记忆有点模模糊糊的,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而繁琐的梦, 却又想不出自己梦了什么。 常婉腰酸背痛的起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哦, 昨天好像看了一个坑爹文,作者害怕生儿子没□□把男主写成硬刚天雷惨死, 她准备和作者用键盘来一场不低于一万字的华山论剑,结果好像天气不好打雷又下雨她觉得有点害怕最后不了了之来着。 啊,昨天没做完的事情, 今天可以继续刚啊!! 常婉撸起袖子打开电脑,娴熟的找到网页,准备和作者继续刷个八百回合的负分,谁知一点进去,常婉愣了一下。 【呜呜呜呜我不能接受……为什么,虽然男主没有死,但孤独终老也太惨了吧?作者你还不如让男主死了呢呜呜呜……】 【是男人就要天下,为了一个女人成啥样了!!】 【可是楚哥他不开心啊,郁郁寡欢,得了九洲又怎么样,不死的永生永远孤独……】 【楚哥不会孤独的,我每天都陪着他呢!】 【不过……这个,改的有点扯淡了吧……原来龙傲天向都改成什么了,我都怀疑作者是被哪个写同人的穿了吧?】 【呜呜呜婉婉还能复活吗?求甜蜜HE番外啊。】 【……】 噫?沙雕作者改结局了?? 作为忠实书粉的常婉激动的点开了目录,果然原来写到(完结)的新章显示了明显的【已修改】! 她楚哥哥洁身自好,孤独终老又怎么样!哪个称霸天下的英雄不孤独终老啊!!孤独终老什么的总比嗝屁强啊! 常婉立刻来劲了,从第一个修改的地方开始看。 看着看着,常婉觉得作者修改的地方好像有点多…… ……所有的脉络,都从那个炮灰【常婉】的出现开始,一路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狂奔而去,八头驴都拉不回来。 简直好像是把前文全部都改过了。 这个【常婉】一改原文中的嚣张跋扈,变成了表面上冰冷其实背地里温柔写意的大师姐,一路费尽心机保护男主,终于感动了心黑血冷的男主,非她不娶,因为常婉希望他做个好人的愿望,还化名了楚斯年这个名字,成为了人人称道的正派人士,结果好景不长,不久这个【常婉】就因为种种原因嗝屁了。 失去魂灵,只剩下了一具躯体。 而失去了常婉的男主,疯了,他削了初代不死鸟的骨,剥了血肉,用不死鸟的血肉温养少女的□□,残忍至极。 世人常闻,青风宗宗主楚斯年,重金悬赏归魂之法,世人闻风而动,皆是铩羽而归。 那名叫楚斯年的少主,有着拨转晨昏之力,移星换月之能,上天入地的本事,却是个不得善终的痴情种。 而不久后,他利用万兽的力量占领了九洲,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兴风作浪的时候,他却只是大兴土木,无论是小村落,还是大城,都会有一座神女观。 而那神女,杏眼微弯,笑意盈盈,腰间配古剑,手里拈着个陶笛,只是看着,就像一阵温柔的风。 有人羡慕,有人敬仰,有人嫌弃,有人厌恶,对神女观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九洲之主楚斯年深爱的神女,有人说她是风之神明,还有人说,她的魂灵回归了天上,所以九洲之主楚斯年,希望凝聚众生的信仰,让她回来。 而不久之后,很多凡人发现,令人畏惧的兽潮再也没有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温顺,时常可以看到帮助凡人做活的各种灵兽,但每只灵兽帮凡人们做完事,都会咬咬凡人的衣袖,把凡人扯到最近的一座神女观,用祈求可怜的小眼神看着他。 如果凡人进去拜会神女,那么小兽就会成群结队的过来帮他们做事,而更多的人发现,他们在神女观许下的心愿,十许九灵。 仿佛真的有这样一名温柔的风神,坐在高山之上,吹着陶笛,看着人间纷扰,竭力为人分忧。 …… 曾经肆无忌惮坏事做绝的男主,最常做的事情,却是抱着他再也不可能醒来的姑娘,坐在青风宗的高山之上,吹着凛冽的寒风,沉默的用不死鸟的身份,聆听着世人的请愿,守护着这浩瀚九洲。 越往下翻,常婉那原本因为男主改写结局而雀跃的心,却越觉得有些茫然。 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蔓延在心尖,楚长青这个在屏幕上跃动的名字,三个字,却好像不再像纸片人那样单薄无力,而是在她的潜意识中,变得有血有肉起来,好像有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有力的臂膀搂住她单薄的躯体,细密温柔的吻落在耳边,最后变成令人齿颤的寥落。 常婉清醒了一下,捂住了嘴巴,喃喃:“这么神仙的爱情,居然是个悲剧?” 给她楚哥哥爱情的结局,居然是BE???? “作者你没有心……”她牙齿开始战栗,顶级KY之魂熊熊燃起,啪嗒啪嗒敲起了键盘! 【这么神仙的爱情你为什么要BE!!!我诅咒你生儿子没□□!!!我楚哥帅裂苍穹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太过分了!!#¥%……&*(】 所谓常婉。 现实中唯唯诺诺。 网络上重拳出击。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好了伤疤忘了疼。 常婉一番激情发泄后,觉得心情爽多了,伸了个懒腰去刷牙洗脸,待会得出门打工呢。 她咬着牙刷,懒懒的刷了一下网页。 【作者回复:谢关心,我儿子□□很好,八斤。】 【作者回复:我八斤的儿子都有了你连男朋友都能BE,啧。】 常婉:“……” 草?? 这是什么?跨屏嘲讽?登月碰瓷??! 什么叫男朋友都能be?谁be了?她男朋友都没影子呢怎么就be了??这是诅咒吧??过分了啊! 常婉利索的打开语音输入,正准备用流利的中国话让对方感受一下语言轰炸的精神污染,下一刻,电脑啪唧,黑屏短路了。 常婉:“……” 行吧。 明明写差评的时候激情四射,电脑一黑,她就忽然觉得什么意思了。 心里空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所以,陪了她那么多年的文,终于走到尽头了。 没有爱之切,哪里来的恨之深。 常婉打开手机,手机里的号是小号,全部是夸文的彩虹屁。 她习惯性给作者投了几百块的霸王票,评论了一句。 【恭喜完结。】 想了想,又敲了四个字,缓慢的。 【谢谢陪伴。】 发完她叹了口气,拿起包,出门打工了。 生活不止有书里的浪漫,还有眼前的苟且啊。 而发出评论之后放下手机的常婉没有发现,她发出的评论后。 【作者回复:谢谢大佬投喂,这就写HE番外!】 * 常婉打工的时候,忽然觉得脑仁有点疼,她扶住电线杆,整个人微微蜷起来。 一同跟她发传单的妹子连忙过来:“婉婉你怎么了?” ——婉婉…… ——求求你,睁开眼…… …… 混乱的记忆涌进来,常婉定定的看着一起发传单的女孩,半晌扯出一个笑:“我……我没事。” 她努力站起来,把传单塞给妹子:“……麻烦你去帮我给经理请个假,我……我可能要回去了,回头请你吃东西呀。” “哦哦。”妹子连忙点头,有点担忧的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到了家,常婉歪倒在床上,她脑海里混乱不堪,一会儿是戚冰温柔的看着她,割开手腕将血滴在镜子上,一会儿又是青天白云,无数红色的喜鹊飞舞,男人抱着少女的身体,风吹起他的衣袂,他看向遥远的天际,一点泪痣缀在他单薄的眼尾,整个人都显得极其寂寥。 她看到他伸出手指,红色的喜鹊落在他指尖,他凝视着喜鹊,纤长睫毛下的纯黑眼瞳蔓延出了入骨的哀恸。 他喃喃道。 “婉婉……回来吧。” 常婉倏然睁开了眼睛! 万丈晴空之下,梧桐树哗哗作响,不远处,修建了一个简单的神女塑像,塑像下,摆着很多梨花糕。 男人倚靠在神像下,抱着一面镜子,安静的闭着眼睛。 “你回来了。” 老人的声音十分年迈,常婉一下回头,怔住,“……夏独?” 夏独好像是更老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病入膏肓的年迈和沉重。 她下意识的问:“戚冰这是怎么了?” “献祭魂镜,一魂换一魂,一命换一命。”夏独道,“想不到他聪明一世,最后却是这么个愚蠢下场。” 一魂换一魂,一命换一命? 常婉倏然反应过来,她看向自己,现在她似乎是魂体,却坚实凝固,再也不像之前,有种随时会散去的单薄。 常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戚冰。 他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了,却没有半分魂魄的气息。 “他为什么要……”常婉的话倏然一止,看向了神女像下的梨花糕。 那是她小时候曾经……在某个地方,吃过的东西。 回忆里,一瞬间的电光火石,被补完的灵魂的记忆不再丢三落四,而清晰的记忆中,那个,在扬州城,被欺辱的名叫戚冰的少年,慢慢浮现在了脑海中。 ——“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我可能没有你的哥哥那么好……但是,我……我会努力对你好的。” 把在扬州城茫然找哥哥的她带回家,周到细致的照顾她。 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腼腆又温柔。 …… “魂镜可以补魂,但补修士的魂,就要用更高阶的魂魄和对其至纯的信仰,他不是什么会内疚的人,却把自己的魂补给了你。” “是以,他修了你的像。”夏独的声音冷冷的,“荒唐。” 常婉下意识的看向神女像。 与庄严肃穆的神女像不同的是,这塑像显得有些少女的俏皮,她穿着合身的灰色绸缎剪得衣服,柔软的头发扎成两个漂亮的小花苞,靴子上绣着正宗的苏绣,腰间带着玉佩,却是她年幼在戚家借住时的模样。 夏独道:“他叮嘱我在这里,让我给你这封信。” 夏独把信给了常婉。 常婉沉默一下,慢慢接过。 信很神奇,轻飘飘的,以魂魄所书,常婉没有实体,也能拿到。 指尖触到了一瞬间。 男人的影子出现,他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风姿卓然。 他对她微微一笑,儒雅温柔。 “阿婉。” “自知亏欠良多,无颜再见。不求原谅。” “此生别过,愿君长安。” 男人的影子,轻飘飘的散开,她伸手,却只能摸到一片苍凉的冰冷。 常婉忽然想起某天,有人骂她老女人。 他微微一笑,不轻不重的回击说。 ——她年芳十七。 ——是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再见戚冰哥哥。 愿君长安。 * 感谢在2020-07-18 00:24:35~2020-07-19 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神灵 夏独冷冷淡淡道:“信既已经带到, 我便没有了留下的理由,你自便吧。” 他说完,就走了。 常婉看着沉眠在神女像下的戚冰, 仰头,看了看阳光下的神女像。 少女笑的灿烂,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建造雕像的人, 一定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咳咳, 宿主,好久不见。” 常婉听见系统的声音,“恭喜呀,死而复生啦。” “我想安葬他。” 常婉说。 “我该怎么做?” 痛苦到连灵魂都失去的人。 至少□□, 应该找到一处故乡。 * 常婉找到了肖零。 肖零有太极瞳, 看见常婉的时候人都傻了:“你你你你怎么……” 他喃喃:“十年未见……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常婉一怔:“……十年?” 这里,居然……已经过了十年吗? 常婉让肖零帮忙葬了戚冰。 肖零得知戚冰的死讯, 更是震惊,他喃喃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我以为他会活的长长久久的。” 常婉:“……” 肖零叹气说, “他来荆州, 进入秘境,费尽心思, 只是想得到那面镜子。” 肖零指着男人怀里的镜子。 “这镜子是做什么的?” “哇,这镜子可厉害了, 世人称为魂镜,既能聚魂散魄,还能看到转世魂灵, 听说只要灵力够强,还能将发生过的事情回放。”肖零说。 “……他要这镜子,做什么?”常婉觉得嗓音有些梗塞。 “唔,他表面上是说要用魂镜控制荆州的邪魂散魄增强实力啦。”肖零说哦,“但我哥和他喝酒闲聊的时候,他喝醉了,说此生最想用魂镜看看,那人的转世有没有受苦。” 肖零说:“他好像是幼时亏欠了谁一个承诺,所以耿耿于怀。” 常婉看着在神女像下,安详温柔的男人,站在原地,终究是没有落泪。 轮回百转,阴差阳错,无论是谁亏欠了谁,无论他有没有悔意,她都是那个,最不能为这个男人落下眼泪的人。 不然,那个被她借了身体的常婉,那个极宠爱常樱,却因为这个男人失去一切,最后魂飞魄散,连执念都留不下来的常婉。 又找谁去哭呢? 她能安葬他,是她给幼时照顾了她的少年,和如今这个用魂魄祭祀她的男人,最后的温柔。 受到的伤害无法抹除,也无法忘记。 很多人都在黑暗中苦苦煎熬,也许很多人会在黑暗中拿起屠刀,但也会有人,仰望着一丝光明,将黑暗的欲望,禁锢在冰冷的枷锁中。 当他选择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伤害别人的时候,那个扬州城,会温柔保护他的少年,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肖零帮忙安葬了戚冰。 几片梧桐叶落下来,似乎是秋天来了,叶边微微泛着黄。 * 常婉拒绝了肖零在肖家做客的邀请。 肖零偷偷把魂镜塞给她。 “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于那些炼魂的可是香饽饽,魂镜能掩藏你的气息。” 常婉:“……” 原来那天晚上肖零偷偷去掘戚冰的坟是因为这个? 肖零看她微妙的眼神,脸都红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要是……戚冰都把魂献祭给你了,要是他还活着的话,肯定也不希望你出事啊!我……我掘起来又不是没埋回去,你那是什么眼神!” 常婉:“……” 常婉:“你……”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拿下来,非得后面掘坟? 多大仇? 肖零:“那你别要,还给我!” 常婉心情复杂的带上了魂镜。 魂镜果然神奇,哪怕她是魂魄状态,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缩小佩在腰间。 常婉告别了肖零,孤身踏上了回青州的路。 她轻飘飘的,不快不慢,因为是魂魄,也不用吃喝,路上看到一座观,修筑的极其精致,观外有一棵树,树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条,微风吹动,有铃声细碎作响。 这座观的香火不错,人来人往,常婉甚至还看到了很多灵兽,有只很可爱的小鹿窝在门口,对着来上香的人颔首示意,大眼睛咕噜噜转,灵性至极。 常婉感兴趣的凑上去,想蹭蹭它鼻子,它一开始不耐烦的甩甩尾巴,有魂镜在,小鹿看不到她,只能感觉到细微的风,常婉就逗它,把它逗的跑进了观里。 常婉顿了顿,也跟了进去。 进去之前还一本正经的说,“我是去找鹿的。” 系统:“……” 想进去就进去呗,真是太做作惹。 常婉仰头,看着神女像。 在书上看到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神女像手里拿着陶笛,垂下的眼帘温柔至极。 “神女真的很灵啊。”旁边有个年迈的老人感慨道,“去年我们这里闹大旱,自从拜了神女后,风调雨顺,今年有个好收成了。” “我家那位的病已经好几年了,沉疴不去,拜了神女后,也渐渐有了起色……” “……” 一旁有大腹便便的妇女被丈夫搀着,虔诚的跪下来,“希望这一胎是个可爱的女儿……” 老人说:“神女一定会听到你的愿望的,听说前几天,来神女庙里拜会的孙家儿媳,如愿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常婉目瞪口呆。 她……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有了送子观音这个副业了??? * 怀着复杂的心情,常婉兜兜转转,终是回到了青州。 路上,她没再看到面有愁苦的百姓,多数人安居乐业,少了兽潮的干扰,人们怀着对自然的感激和勤恳,加上灵兽的帮忙,日子过得都很不错。 常婉轻飘飘的混进了青风宗。 青风宗还是老样子,很多东西都没有变,只是多了很多新面孔。 恰好在招新弟子。 常婉乐呵呵的跟着一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身后,看着对方好奇四处看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洗白和任务,倒鲜少想起欣赏什么风景,真是白白错过了青风宗的山色。 那弟子七拐八绕,似乎是迷路了,常婉见他拐到了熟悉的路上,这条路常婉记得清楚——顺着走,就能走到她住的小院子。 谁知道没走多久,这弟子就被人拦住了,两个看守喝道:“前面是禁地,你是新来的?” 新来的弟子连忙点头,非常有颜色的给看守塞了钱,“那个……冒昧打听一下,这是个什么禁地?有什么禁忌吗?” 常婉意外的看了看这个新弟子,想不到还挺会收买人心的。 首位掂量了一下灵石,说:“这禁地倒没什么特殊的,是九洲神君夫人的旧居,不能冒犯。” 新弟子恍然大悟,往常婉院子的方向拜了两拜,神情恭谨,“是我叨扰神女了。” “你赶紧离开,要是被神君看到,饶不了你。” 那小弟子禁不住问:“……神君也在吗?” 看守说:“神君偶尔会来这里小坐。” 小弟子唯唯诺诺的回去了。 常婉在他身后:“……” 常婉打量着两个守门的,没见过,是新面孔。 他们讳莫如深的看了看某个方向,低语道:“你说神君……熬过了天雷,照理说有了神格,为什么一直没有飞升呢。” “大概是为了那位夫人吧。”另一个看门的换了个站姿,“可惜了……” 常婉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绕过他俩。 她想回自己的小院子,只是走到一半,却被结界啪嗒挡在了外面。 在结界外,常婉能看到,院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葡萄藤已经长得十分茂盛了,似乎有人经常打理。 腰间的魂镜泛起微光。 “……” 居然还有结界? 常婉吃惊了,不死心的戳了戳,她用了几分力气,那结界泛起波光,她感觉到胸口有个东西微微发烫,一个踉跄,居然真的进来了。 只是一进结界,她就感觉到了一股温暖又奇异的气息,她抬起眼,看到了纸叠的喜鹊。 喜鹊落在她的指尖,熟悉的魂灵气息一瞬间融入,十年岁月,不长不短,却足以让常婉看清那个男人孤寂,疯狂,在等待中沾染着希望和血泪的漫长十年。 而在这一刻,那气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泥牛入海一般,朝她狂涌而来! 腰间的魂镜散发出灿烂光辉,似乎是想抵御,但那气力太过庞大,乃至强悍的魂镜,也很快碎出了裂纹,常婉感觉到那气力给与她的亲切感,犹豫一下,解除了魂镜的力量,而瞬间—— 系统惊呼:“居然是……” “信仰之力!!” 九洲黎民至纯的信仰源源不断的灌注魂灵,因戚冰献祭而恢复正常的魂灵在信仰的浇灌下变得极其强悍和坚韧,与此同时,常婉感觉到了强悍无匹的吸引力朝着某个方向传来—— 眼前光影变幻,带着她气息的红色小喜鹊飞过她的视界,而下一刻,日月颠倒,她看到无数纸做的喜鹊飞舞,男人披着黑色绣着金色暗纹的衣服,抬起眼睛,朝她望过来。 云雾飘渺,少女身形单薄,长发纷飞,信仰之力缠绕身侧,她栗色的眼瞳带着迷茫,穿过重重迷雾,朝他望过来。 他一霎间睁大眼睛,却又因为极强大的自制力,而压制住脸上的表情,只是眼瞳波澜迭起,他甚至以为,这与无数次的白日梦一般,只是一场可笑的幻觉。 直到那魂魄落入怀中,沉默了十年的肉身恢复了细微的热度。 直到此刻,她睁开了眼瞳。 十年来,无数次希望燃起,又破灭,他在重复中煎熬,又麻木的重拾破碎的希望,他不愿意放弃——他不甘心放弃!! 少女魂飞魄散的那天。 他开启了无人拾起的禁咒,用自己的魂灵与不死鸟的血肉为祭,也没能换她回来。 他翻开了不死禁咒的最后一页。 那是最大型的术法,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一位不老不死的神灵。 残留在喜鹊上的最后一丝魂魄,成了维系她存在的唯一契约,他熬过天劫,没有飞升,因为他在成神的那一瞬间,将神格与灵魂剥裂。 没有人知道。 他将神格,让给了一只喜鹊。 自此,他拥有了九洲最强悍的力量,却不能接受信仰之力,成为了一位,无冕之神。 楚长青夺了九洲,建造了神女观,设下了契约,以喜鹊上的一丝魂魄,作为召唤其他碎魂的契机。 他不需要创造一个木偶般不老不死的神灵。 他的神灵,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位。 只要你愿意做她的信徒。 他就愿做你的神奴,为你披荆斩棘,完成任何愿望。 一个洲不够,那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三个不够,那就打下九洲,让九洲的黎民,信仰他的姑娘。 他一直相信。 只要有足够的信仰之力。 总有一天。 就如此刻一般。 喜鹊会将他的神灵,带回他的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神君养了十年的憨喜鹊在死鸡前发来结婚的喜讯。 * 第88章 白日梦 常婉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空空落落的魂灵终于归于实体, 她看到了碧蓝的天空,天光云影徘徊。 她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她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像是不敢置信,又恍如梦中,他薄薄的唇抿紧,只能用力的将她拥在怀中。 她眨了眨眼, 有些不确定的伸手, 曾经如影随形的虚软无力消失不见,她摸到了他温暖的皮肤。 竟然,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小声的唤他的名字。 “楚……长青。” 少女的嗓音温柔,像是白鸟羽翼划过云彩带起的风, 她小声的说:“我……” 好久不见, 我回来了。 她的话没能说完,却感觉到脸颊温润, 似乎有滚烫的液体落到脸颊,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闭上眼睛, 温热的泪水划过眼下那点泪痣, 带起湿润的痕迹。 他……哭了。 他倏然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 轻轻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常婉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婉婉。” 喜鹊扑打着纸做的翅膀, 落在枝桠上,歪着小脑袋看着缠缠绵绵的两个人, 似乎是不太懂。 常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能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和肌肉,能感受到他鼓噪跳动的心脏, 不是电脑屏幕里冰冷的文字,不是一排排无法触及的孤独字眼,而是真正的,破尽千帆后,落在她心尖上的少年。 他说:“婉婉。” 又重复了一遍:“婉婉。” 常婉回过神来,伸手抱住了他,“嗯”了一声,说,“我在。” ——嗯,我在。 三个字,却如同定心丸,一霎间,常婉感受到他似乎被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镇住了,久久无声。 不是拥抱无数次,都冰冷的身躯,不是呼唤多少次,都沉默无言的唇,也不是渴望亲吻多少次,都无法睁开的双瞳。不再是没有魂灵的傀儡。 而是。 只一声呼唤,便会有所回应的婉婉。 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 他紧抿的唇线绷紧,漆黑的眼瞳沉暗的不见半分星光,万千言语在喉中哽咽,最后沉沉的化作一声叹息。 他低声说。 “在就好。” 过了一会儿,又重复的说,“这样就好。” 哪怕真是一场白日梦。 他也心满意足了。 常婉吹了一会儿凉风,过会儿。 “为什么要一直呆在这里?” 楚长青:“……” 常婉从他怀里挣脱,却发觉自己一下就挣开了,身体轻盈的像鸿雁,好像每一分皮肉都积蓄着温柔淡薄却又强劲的力量。 她离开他的怀抱后,轻飘飘的在半空中,根本落不下去,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坐在山峰之上的男人。 他似乎比之前清减了很多,本就好看的脸颊更是瘦削,狭长的眼瞳看起来还是乌黑冷漠,只是似乎因为落泪,眼尾微微带着一点红。 他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扫过她的每一分,一点一点,似乎想把这一幕都记住。 常婉:“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 男人沉默半晌,站起来,“因为你这样消失了很多次。” 他嗓音沉而柔和,带着一点点认清命运的淡薄和无奈,又像是积压了太多破碎的期待,所以破罐子破摔,好像这样,当白日梦醒来时,内心的痛苦和怅然才不会来的那样猛烈痛苦让人难以接受。 “你会这样。”他平静而沉默的叙述着他十年来一场场无疾而终的白日梦,“睁开眼睛,对我笑。” “然后,离开我。” 笑容灿烂的少女,亲吻他的唇角,然后蹦跶着离开他的怀抱,说,哥哥别难过,我只是回到天上。 无论多少次试图攥住她的手,都只是一场空。 “……然后,我会醒来。” 醒来看着怀里沉睡的少女,看着喜鹊在肩头叽叽喳喳,听着云端传来万民的祈愿,信仰之力源源不断的落入结界,等待着某一个不可能归来的魂灵。 “所以我要多看看你睁开眼睛的样子。”楚长青慢慢说,“不然,我怕有一天。” “你倦怠了。” “忘记来看我。”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红色的暗纹交织其上,他缓缓站起来,宽大的袖子落下,他的手中,是一只陶笛。 他像是习以为常,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声音平淡冷静,眼神克制至极,他甚至不敢伸手,仿佛一伸手,就戳破了这样易碎的梦。 常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她动了动唇,感觉说什么都十分苍白,最后说:“我不走。” 她伸手,紧紧的拥住了他,嗓音滞涩,“我……不走。” 宽大衣袍下,他肌肉绷紧了很久,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 ——不是梦。 他想。 没错…… 不是梦。 是真的。 是他的婉婉,回来了。 * 常婉回到了青风宗,一切似乎都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她一改之前的虚弱无力,无论去哪里,都有源源不断的信仰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人们似乎是极其信仰她的,至纯至精的信仰之力,让她几乎算的上是白日飞升。 常婉回到了之前生病的时候住的房间,似乎时常有人打理,干净整洁,她被戚冰拽走的镜子还在原地不然纤尘——仿佛她离开的不是十年,而不过区区几日。 猫头鹰雪归扑棱棱的飞到了窗前,咕咕的叫。 常婉回头看它,轻轻咦了一声。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的点了点猫头鹰的额头。 下一瞬! 白光灿烂,清亮的龙吟响彻云霄,极其漂亮的银龙弯曲盘旋着身体,天边盛放出漂亮的五彩霞光,它盯着常婉。 常婉震惊的睁大眼——雪归居然是条龙!? 底下有人惊叫:“龙……” “青风宗居然出现了神龙……” “出现神龙有什么奇怪的,青风宗可是神君的住所。” “神龙是祥瑞的象征,来年会风调雨顺吧。” “……” 没等常婉回过神来,神龙又变成雪白的猫头鹰,飞过来想同常婉亲昵一下,就被拽住了脖颈。 男人垂眸看着雪归,目光冰冷。 雪归被他吓得一个机灵,扑棱着翅膀就想跑,偏偏被拽住了后脖颈,无能为力,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望向常婉。 常婉:“你别欺负它呀。” 男人看了看常婉,才慢慢松开手里的猫头鹰,他道:“你刚刚归魂,还不太稳定,不要动用太多的力量。” 常婉:“我什么事情……” 但看着男人掀起眼皮瞧过来的目光,常婉的底气又莫名的虚了不少:“呃……不用就是了。” 赶紧转移话题,“原来雪归是龙吗?” “你为什么要把它变成猫头鹰呀?” 常婉问完忽然一怔,她不觉间想起了在孤儿院遇到少年的时候,她用雪给他捏了一只猫头鹰。 “……” 常婉沉默了一下,说:“你那个时候就……记得吗?” 楚长青想了想,摇头,“那个时候,不记得。”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软下来,“只是,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常婉杠精附体:“那我要是不喜欢呢?” 楚长青:“可是你很喜欢。” 常婉:“……” 常婉小声嘀咕:“你把人家好好的龙变成这个样子,你征得人家的同意了吗?” 楚长青侧眼看一边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雪归。 被他视线一对,雪归扑棱一下翅膀,大眼睛纯洁至极:“咕噜噜。” 完全一副毫无异议的狗腿子样子。 常婉:“……” 常婉不忍直视的把眼睛挪开,冷静说:“我发现我现在这个样子之后,好像能发现很多以前发现不了的东西。” 楚长青:“嗯?” 常婉:“我发现我房间里的东西好像都特别贵。” 当时灵魂虚弱,只是觉得这房间里的物件可能十分珍贵罢了,呆在房间里面比外面舒服,仅此而已,而如今突然变得很厉害,好像一下就能摸清楚了房间里的东西—— 每一件都拥有着超凡脱俗的魂力,皆是强悍的补魂之物,每一件流落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她明白当初那个少年,为了留下她的魂灵,费尽了万般心机,甚至沾染了地狱火种,日日煎熬。 可是如今看这房间每一分都用尽心机的摆设,常婉怔怔的想,她到底还是,轻薄了他的苦心孤诣。 常婉忽然就觉得。 任性的献祭自己魂灵,让九玄珠浇灭地狱火的自己。 自私到了极致。 她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 却从未想过,她的离开,对楚长青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事。 楚长青:“怎么了?” 少女就在那里,柔软的像一株蒲柳,不再是沉默的身躯,她眉眼鲜活的站在这里,就是万般幸事,其他,半分不敢多加肖想。 “……”常婉抬起眼,眼圈红了。 沉淀了很久很久的情绪,忽然就要爆发了,楚长青大脑倏然一片空白,她……要哭了? 为什么哭? 是她觉得这里不好?是他无意间做错了什么?还是—— 还是…… 还是,此去经年,她醒来,只是与他告别吗? 想到这个可能的一瞬间,楚长青紧紧抿住了唇,漆黑的眼睛慢慢变得极其深沉。 然而下一刻—— 少女扑入了他的怀中,湿热的液体濡湿了他的衣衫,她声音哽咽。 “对不起。” “让你等了那么久……呜呜呜,对不起。”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1 02:10:09~2020-07-25 02:2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祈祷 楚长青怔愣了一下。 怀里少女温香软玉, 他忍耐了一下,却终是克制不住,低头, 吻住了她的唇。 常婉抱住他的肩膀,回吻过去。 雪归用雪白的翅膀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看。 男人低头拥着少女,长发披肩, 眼神克制, 又极度温软。 这些年它在神君身边,虽然一开始是被强迫的,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在神君身边修炼的比在海里要快, 就躺平了。 而跟着神君的这十年, 雪归很清楚,神君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但如今, 虽克制,却终于不再那样压抑了。 这个吻很漫长,日光照进来, 照在两人身上, 一片岁月绵长的温软。 果然, 只有神女,才是治愈神君心疾的良药。 * 常婉舒舒服服的躺在摇椅上, 披着小毯子,窝在梨树下, 手里捏着一卷书。 她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这民间的话本, 看了开头就能让人想到结局,无非是才子佳人,洞房花烛那一套,看着就打哈欠。 奈何九洲这边好像只有这一套。 常婉未免开始有些想念楚哥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的故事。 冷不丁的,梨树摇晃起来,扑簌簌的梨花落了满地。 被撒了一脸梨花的常婉:“……” 她抬起眼,就看见雪归缠在梨花上,一张巨大的龙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常婉:“………………” 常婉:“你干嘛?” 雪归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尾巴尖指向了一个方向,然后尾巴尖尖下垂,一张龙脸摆出了一副超凶的样子。 常婉看它指的方向,是议事殿。 因为楚长青占领了九洲,又常常在青风宗久坐。 是以青风宗的地位在九洲也是水涨船高,青州也渐渐成为了九洲的核心地带。 虽然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请示楚长青,但有时候,他也会看看青州事务。 “……” 所以雪归这个意思……是楚长青他,心情不好吗? 常婉轻飘飘的飞到了议事殿。 她现在是真·身轻如燕,轻飘飘的,甚至有的时候,意念一动,整个人就瞬移了。 澎湃而强大的信仰之力,偏偏温柔又包容,它们似乎在她的身体里,又好像无处不在,她的身体和魂灵不会因为它们的庞大而受到半分伤害,又能以它们为触角,感知这世间万物,倾听黎民众生。 常婉在议事殿的屋顶上,听里面的传出来的声音,似乎是因为水灾的事情在争吵不休。 “这民间水灾,理应顺应天道,我们修道者,不可逆天而为。” “修仙既是修道,也是修心,水灾横行,百姓颗粒无收,满地饿殍,怎过的去心魔那关?” “……呵呵,如果贸然插手,心魔那关过的去,逆天而行,天道必会降下天谴,到底是心魔难度,还是天谴易熬,孰是孰非,你自己心里清楚。” “……” 常婉想,水灾? 民间居然发生了水灾吗? 她偶尔是可以听到一些百姓的祈祷,简简单单,无非是让她保佑此行平安,或者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小事,她都顺势而为了,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可是水灾这种事,按理说祈求风调雨顺的百姓只多不少,为什么她却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 常婉一直都没听到楚长青说话,议事殿里只有几位长老不停争吵的声音,似乎是几番辩论也难出结果。 最后,她终于听到了男人沉冷的声音:“你们喊我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语气不耐,幽冷至极。 议事殿一下安静了,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冰冷的气息给镇住了,一阵毛骨悚然。 “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没有了。” “没有就退下。”楚长青声音不耐。 长老们面面相觑,很想知道水灾这事到底如何定夺,但看楚长青眼底的不耐,还有身周缠绕不去的冷漠气息,也噤声不语了。 陆陆续续的人声退去,议事殿很快恢复了安静。 日头晒人,常婉在屋顶呆的不耐,但偏偏又不想走。 ……所以水灾的事情楚长青到底要怎么做呢? 其实她现在也感不到什么晒人的灼热感,只是阳光刺眼的很,但是贸然下去,好像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男人看着空荡荡的议事殿,一身冰冷的玄衣,睫毛下眼瞳极其冰,他肩膀上有只纸叠的小喜鹊,朝着屋顶抬了抬小脑袋,两只小翅膀捂住脑袋,躺在男人肩膀上,小脚一蹬,一副要被晒化的样子。 楚长青冰冷的表情微微一变,夹着碎冰的眼睛慢慢融出了些许暖意,他伸出手指,小喜鹊乖巧的落在了他的指尖,他抬眼看了看屋檐,微微眯眼。 正被太阳晒的难受,琢磨着到底要不要下去的常婉就见天地间风云突变,本是灿烂艳阳天眨眼日光暗淡,漫天星辰覆盖天宇,一轮明月粲然生辉,日月轮转不过眨眼之间,恼人的阳光不见踪影,温柔的月华披了满身。 常婉懵住,睁大眼睛看着月亮。 这日月变幻的操作……有点眼熟。 冷不丁的,男人的声音响起:“不喜日头,为何不下来寻我。” 楚长青的气息无声无息的飘散开来,熟悉,又格外让人安心。 常婉呐呐回头,果然看到了楚长青。 他站在屋顶上,黑色的衣衫勾勒出他结实有力的身材,风吹起他的袖口,无一不显示,他不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 常婉呃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晒太阳?” 楚长青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少女穿着淡青色的衣衫,勾勒出纤细的身材,栗色的眼睛带着融融月色,像是无意落入凡尘的神女。 半晌,他按捺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别开眼,淡淡说:“你不喜欢的,我都知道。” 常婉来了兴趣:“那你倒说说我不喜欢什么?” 楚长青说:“你不喜过冷,不喜过热,不喜咸,畏暗,也不喜光。” 楚长青想了想,“你还怕血。” 虽然常婉没怎么表现出来,但楚长青知道,对于太过血腥的东西,她不是不害怕。 每次都爱强撑。 楚长青最后慢慢的总结:“你其实,很娇气。” 常婉:“……” 她瞪大眼:“哪里娇气了!” 少女瞪起眼睛的样子,可爱的让人想亲一口。 楚长青忍耐着欲望,说:“你娇气一点,没有什么不好。” 他走到她的身边,陪她一起坐下,宽大的长袖藏着的暗纹在月华下流露出隐约微光。 常婉说:“娇气的话会很麻烦的。” “不麻烦。” 他垂下睫毛,声音淡淡,“你要是再娇气一点。” “变得胆怯一点。” “不去肆意妄为的,做那些让我担心的事。” “就更好了。” 常婉心口微微一缩,随后就有点心虚,她总觉得楚长青还在对她用九玄珠导致魂飞魄散的事情耿耿于怀。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很平常,“不过你如果想要肆意妄为的话,也没有什么。” “反正……” 他侧眼看她,唇角带出一抹笑。 “有我护着,再大的麻烦,应该也没什么。” 顿了顿,又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再等个十年罢了。” “毕竟是不死鸟。” “只要能回来。” “总归是等得起的。” 常婉:“……”果然!!果然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果然还在介意!! 常婉心为微跳了一下,她嘟囔:“……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又小声的,强行转移话题:“你没事修那么多神女观干嘛,怪……怪难为情的,我现在都不敢出门,感觉去哪里都有人认识我。” 楚长青:“你不喜欢?” 常婉:“就是……好奇怪……” 楚长青:“没有什么奇怪的。” 他淡淡道:“就算不供奉你,也会供奉其他人,凡人本来就是需要信仰才能往前走的生物。” 见常婉还有点纠结的样子,楚长青顿了顿,伸手揉了揉常婉的脑袋。 少女的头发软软的,一揉就乱了,她护着自己的头发,瞪他:“别揉!乱了!” “咳咳……”常婉整理了一下仪容,“……供奉别人很正常吧,供奉我就很奇怪啊,我……我根本没为别人做什么。”。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了。”楚长青慢吞吞的收回手,说,“如果不是你,也许九洲会是另一幅模样吧。” 常婉睁大眼睛看他,“什么意思?” 他侧眼看她,眼底染上笑意,“大概,是救世主的意思吧。” “我怎么就变成救世主了?”常婉纳闷。 “因为你把我变成了楚斯年。”楚长青说。 常婉:“……” “楚长青的话,可能会愤怒的毁掉一切。”楚长青看着星辰,声音平静,“只有楚斯年会等你。” “无论多少个十年。” “他都会守着这片大陆,等你回来。” 常婉心尖微颤,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炎炎景历,亿万斯年。”楚长青轻轻念着这个词,笑了一声:“真是听起来就漫长的名字。” “婉婉,跟我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少女抱住了他,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温香软玉一瞬满怀,男人瞳孔微微一缩,心尖的火焰一下就烧了起来。 危险的气息弥漫着,偏偏主动投怀送抱的小鸟儿还不知道自己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自顾自的说着狡辩,“我知道我之前任性,肆意妄为的让你等了那么多年,我之前已经道过歉了,男人不能那么小肚鸡肠呀,要不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你等了好不好?” 楚长青肩头的小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有些吵人,楚长青将少女揽在怀中,按捺着欲/望,低头温声道。 “好。” 常婉苦恼的说:“我很想说,要不你也失踪一次,让我也等你很久很久,可是我想了想,觉得太傻了,也好舍不得。” 她小声说:“没有你的日子,一秒钟我都等不起。” 楚长青无奈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常婉这种磨人精。 偏偏又格外懂得怎么让他心软。 “啊,对了。”常婉忽然想起来他们在议事殿讨论的水灾的事情,“你们今天是在讨论水灾吗?” “嗯。”楚长青卷着常婉的头发,眼神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漫不经心,“青州最近是在闹水灾。” “咦……”常婉觑着楚长青的脸色:“照理说水灾这种事情,我应该能听到祈祷吧,为什么听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楚长青微微挑眉:“你听到了什么?” 楚长青想。 吻一下脖颈的话,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吧。 常婉突然来劲,一抬头,差点撞到楚长青下巴,她毫无所觉,掰着手指:“什么希望下胎生个女孩,什么多活两年,什么希望她家灶台能点火……不是,灶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找修理工吗?为什么找我祈祷啊,还有一个希望私塾考试能满分通过的,我还特地查了一下,结果祈祷的是个家里有钱,但是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傻子,他主母什么都不教他学,反而教他求神拜佛,说读书没什么用,不如拜拜诸天神佛……他拜得好虔诚啊我的天,每天他祈祷的声音都很清晰……” 楚长青:“……” 楚长青深吸一口气,“那你帮他了吗?” “不是,我当然不能帮他呀。”常婉瞪大眼睛,“我要是帮他考了满分,既然求神拜佛就能考满分,那大家谁还会努力学习呀。” 楚长青:“唔,听起来很有道理。” 常婉:“……” 常婉怀疑的看着他微妙脸色:“难道我要帮他吗?” 他管那些无聊的凡人作甚。 他只是想吻吻她。 楚长青揉了揉常婉的脑袋:“你既不想,那就不必理会。” 常婉认真的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掰下来:“不要揉,我发型都被你揉乱了!” “啊差点又被你引偏了——水灾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 少女瞪着眼睛,一副我差点被你溜了的样子,可爱的不行。 楚长青最后没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果然比想象中要还要软。 常婉猝不及防想挣扎,却被抱紧。 “……让我亲一下。”男人声音沙哑,带着点喘息,丝□□惑。 “什么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5 02:24:04~2020-07-28 00:0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05129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神女日常 结果稀里糊涂,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屋顶到了床上。 月色稀疏,喜鹊啼鸣。 屋内一夜红浪翻滚。 …… 结果就是稀里糊涂的滚了床单。 第二天,被做到浑身酸痛的常婉认真的反思自己的行为, 她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毛病——说好问水灾的,怎么一个吻就稀里糊涂的被骗到床上去了呢?? 常婉把柔软的被子拉高一点,挡住自己身上的痕迹,手指意犹未尽的回忆了一下楚长青腹肌的手感:“……” 淦, 还真不错。 但是好像水灾的事情还是没有告诉她。 床边没有男人的影子, 被子却还有余温,似乎是刚刚出去不久,常婉觉得自己出卖□□都没能从楚长青嘴巴里敲出点什么有用的,正式问就更不可能了。 就在常婉换好衣服, 琢磨着自己查查的时候, 门被人打开,动作很轻, 似乎是怕吵到她。 常婉利索的躺下,用被子蒙住头,假装自己在睡觉。 她感觉床边站了个影子, 熟悉的气息漫卷上来, 那身影顿了顿, 把东西放到一边,她感觉有手轻轻搭在了她蒙头的被子上, 似乎是想要拉开。 “哇呜!” 然而他的手刚刚放上,忽然少女就掀开被子, 把床边的人拉到了床上摁住了。 男人的气息一下铺天盖地,黑发微微凌乱起来,对于常婉的动作,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却没有反抗。 “让我逮到你了吧?”常婉捂住他的额头,被子蒙着两个人,她低头看他,“吃了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呀。” 少女笑起来,脸颊边有着甜甜的酒窝,楚长青只觉得一股火又从下腹升起,他唇角漫扯开一抹笑,“哦?” 常婉说:“水灾的事情,你给我……” 话音未落,蓦的天旋地转,他摁住了她的肩膀,呼吸在她耳边,清晰可闻:“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让你还有力气说这种话。” …… 常婉决定自己来看看水灾到底是什么情况。 自从有了信仰之力的加持,全九洲的神女观成为了她现成的传送阵。 她现在去哪里都不用费劲,只要心念一动,就能降临在她的神女观中。 只是常婉也知道楚长青不太爱她到处乱跑。 之前的十年让他变成了惊弓之鸟。 虽然他从不表现出来,总是一副稳稳当当的淡漠样子,但是常婉记得有一天,她跟他玩捉迷藏,躲到后山的密林里,结果躺在树上稀里糊涂睡了过去,睡之前顺手布了个掩藏气息的结界。 结果当天日月无光,轰隆隆的落雷震撼九洲,男人沉默的立在高山之上,雪归惊恐的化作白龙,在云端嘶鸣。 常婉被哗啦啦的大雨浇醒,蒙蔽的看着天空电闪雷鸣,本能的从树上滚下来,生怕一个雷不错眼连树带她劈个外焦里嫩,虽然她不会受伤,可是被雷劈总不是啥好事…… 她刚刚撤了结界,还没从树林里出来,就看到男人沉默的站在她身前,衣服被雨水浇的湿透,他却毫无所觉,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朝她伸手。 常婉自知自己让他受了惊,乖乖的让他牵住。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握她回去的手,带她回去了。 常婉看到他握着她的手,紧紧的,骨节泛青,却控制着力道,半点也没有捏疼她。 后来楚长青就给她了一块玉佩,去哪里都让带着。 常婉玩着手里的玉佩——与其说是玉佩,不如说是鱼佩。 似乎是仿照着双鱼佩做的,只是似乎比双鱼佩更加精致,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暖玉,摸起来暖烘烘的,舒服的很。 她想了想,干脆闭上眼睛,灵魂出窍。 她魂灵出窍简单极了,随身带着护魂的魂镜,一身信仰之力尽数收敛,她寻摸了个青州的神女观,直接落到那边。 青州的水灾果然很严重,神女观外面还在下雨,豆大的雨哗啦啦的落下,很多人都在神女观里避雨,常婉飘到门口一看,好家伙,积水已经有半膝之深,只是神女观修的比较高,所以才侥幸躲过了被淹的厄运。 ……当然也有可能是常婉选的神女观地势比较好,要是其他建在乡村的观,会怎么样就难说了。 “这雨都把庄稼淹完了。” “我最近日日都向神女祈祷,只是这雨停不下来啊。” “家里被淹得厉害,七八十岁的老娘下不来床,这雨要是继续再下下去,怕是把我老娘都淹死了啊。” “老天开开眼吧……” “……” 常婉看着丝毫没有颓势的大雨,微微怔,她回过头,看到很多人跪在神像下,声泪俱下的向她祈祷着。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神像。 神女低头,栗色眼瞳睁着,唇角笑意温柔,好像真的在看这苍生。 常婉看着看着,忽然难受了起来,她感觉浓郁的信仰之力包围着她。 可是她好像…… 从未真正听过百姓的心声。 她听到的那些声音。 只是…… 有人想让她听到的吧。 “……” 常婉微微回过头。 男人的影子绰约,沉默的站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双狭长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她。 极其深邃,黑暗。 常婉低下了头。 楚长青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他似乎也是魂影,墨衣垂下,鸦色长发高束,露出额头和一双狭长乌黑的眼瞳,他走到她身边,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不高兴?” 常婉指着那些在她神像下下跪的百姓,看着楚长青:“他们是在向我祈祷吗” 楚长青顿了顿,“是。” “那为什么我听不到?”常婉问。 楚长青看了她一会儿,视线慢慢转向神观外蔽日的乌云,答非所问,“你想让雨停下吗?” 常婉:“当然想……你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 她话音未落,突然间听到人说:“啊,天哪!!雨好像小了!” “这雨不眠不休的下了三天了!一定是神女听到了我们祈祷的声音了!!” “啊放晴了!!天哪放晴了——” “太阳……我的天……太阳出来了……” 常婉往外看过去,原本暗沉沉,乌云蔽日的天空,此时云开雾散,灿烂的阳光露出了一线缝隙来。 原来愁眉苦脸的人们,眨眼间喜笑颜开。 与此同时,常婉感受到了一股更加浓郁的信仰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常婉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捉摸不清。 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拥住,男人在她耳边低声叹息。 “开心了吗?” 常婉看着楚长青,半晌,垂下了眼睛。 她说:“嗯,开心。” 楚长青见她低垂着眼睛,一看就不像是开心的样子,他叹息了一声,声音温软下来,“婉婉乖,众生的心声繁琐而贪婪,如果没有坚定的道心,听了之后,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你魂魄刚归,半路成神,九洲众生何其广,你贸然倾听,很可能会被迫散了魂魄。”他温声劝,“婉婉,有些事情,你要学会放心的交给我。” 他声音本就低沉,放柔下来哄着她,更是极其悦耳好听。 常婉看他。 男人看她的眼睛黝黑,藏着细腻的温柔。 常婉道:“……所以,你每天都会听到很多很多人的心声吗?” “嗯。” 楚长青点头。 常婉说:“那是不是很辛苦?” 楚长青顿了顿:“没有什么辛苦的。” “凡人的愿望,无非就是那些。”楚长青声音散漫,“都是顺手可以做到的小事。” 他又笑起来,“婉婉是在担心我吗?” 常婉脸颊微微有点发热,但是却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她看他:“我担心你。” 少女的眼瞳诚挚又温柔,让人无法不心动。 楚长青低低的笑了一声。 “虽然听到你这样说很高兴。”他揉揉她的脑袋,她这次没有反抗,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任他施为,楚长青看着,只觉得心尖软了一片,他顿了顿,又说,“婉婉此生可能会担心很多事,但最无需担心的。” “就是我了。” * 虽然成了神,但常婉依然很爱睡懒觉。 她新炼了一批瞌睡丹,每天寻觅美食,吃完睡懒觉,不运动也不会胖,每天过得跟咸鱼似的有成就感。 楚长青这人闷骚的很,平时一声不响的,最喜欢半夜钻她被窝,然后安静的抱着她,常婉也不知道他抱她是睡还是没睡,总之就是抱着,呼吸很轻浅,有时候常婉会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瞟他一眼,然后扎到他怀里,继续睡。 有天好奇问他,“你为什么老爱半夜抱我?” “你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怪奇怪的。” 彼时他正在写字,指尖微微动了动,最后说。 “很多个晚上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侧眼看她,“大概是习惯了。” 常婉一开始不解其意。 后来她忽然想到了失魂的那十年。 …… 一瞬了悟。 随即是漫卷的心疼。 * 这天她从凡间放风回来,吃了瞌睡丹睡觉,睡到半夜,却被轰隆隆的雷声吵醒。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被窝,没摸到楚长青,被窝也是凉的。 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往窗外看,雷声鼎沸,几乎劈裂了山头。 她迷糊了一会儿,敏锐的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在和落雷抵抗。 ——楚长青?! 常婉一瞬间清醒了,她换上衣服,一瞬间闪过去,却一下被结界挡住。 有人御剑,扶她起来,“啊……神女?” 常婉:“这是怎么回事?” 扶她起来的人是个小弟子,被常婉的脸蛋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是这样的,青州水灾本是天命,神君他逆天改命,所以被天道所罚。” 常婉忽然想起来议事殿那些老头的话,一瞬间脸色苍白,却见下一刻,霹雳散尽,白鸟的啼鸣响彻云霄,那白鸟朝着她俯冲而下,小弟子被一股大力狠狠迫开。 等常婉看到了男人紧紧绷起的下巴。 常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忙看楚长青,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你没事吧??你是笨蛋吗?有天罚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长青似乎是有些稀罕常婉焦急的样子,好生看了半晌,才挽起唇角。 “我没事。” 看常婉似乎要气的跳起来了,他才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耳尖,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弟子身上。 小弟子连滚带爬的被吓跑了。 楚长青的眼神才又温软下来,他慢声哄着,“我之前不是说过。” “婉婉此生可能会担心很多事,但最无需担心的。” “就是我了。” “你当然厉害!你当然没事!你是烧着地狱火都能活着的不死鸟!”常婉咬住唇,忍着眼泪,“可是疼不疼你自己不知道吗?” 楚长青伸手,抚掉常婉眼角的湿润,唇角弧度更大。 “婉婉对我笑一下。” “我就一点也不疼了。” 你开心一下。 你对我笑一下。 别说天罚,就是剥皮拆骨的疼。 也不算什么啊。 怀里的女孩却没有笑,她只是哭。 于是楚长青,也慢慢收敛了笑。 “我不怕疼。”楚长青说,“我只怕再疼也不会有你睁开眼,为我掉一滴泪来。” 就像那漫长的十年。 他被她治好了地狱火焚身的剧痛,每日却活在更深的痛苦中煎熬。 * 第91章 山云 常婉抱紧了他, 声音放低,“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一字一句,“从今以后, 我都不会再做让你担心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男人沉默看她,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小的天雷罢了, 阿婉真的不必这么担心。” 常婉低头,“那你是不答应我了?” 少女低头,银色的月光披在她身上,她脸颊无意识的鼓起, 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楚长青顿了顿, “没有。” “我答应你。”他说,“不会再做让你担心的事情。” 少女轻轻哼了一声。 唇角慢慢抿起了笑。 * 常婉发现楚长青每天好像还挺忙的。 他把他所有的时间都安排都满满当当的, 会写字,会画画,或者看书, 做一些懒散但修身养性的事情。 只是无论做什么, 他肩膀上都会停着一只小喜鹊。 常婉认识那只小喜鹊, 那是当年她亲手剪出来的,上面还有她的一缕残魂。 也许是那缕残魂让常婉对那只喜鹊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她经常在楚长青写字的时候,把小喜鹊从他肩膀上撸下来。 小喜鹊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她, 但是又似乎忍不住亲近,小眼睛眨巴着,红色的小翅膀扇扇, 很可爱,后面熟悉起来,就不害怕了,偶尔还会飞到她身边蹭蹭她的脸,小小的喙啄啄她的指尖,十分可爱。 于是偌大的书房,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副景象,男人安静的练字,少女在贵妃榻上逗鸟。 “它一直都这么可爱吗?”常婉逗着鸟儿,笑嘻嘻的问:“真没想到。” 楚长青把毛笔放下,侧眼看她:“你今天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常婉眨巴眨巴眼:“我没……” 看着男人望下来的眼神,常婉咳嗽了一声,小声说:“我是偷偷溜下去看了一会儿啦……” “啊对了,我这次下去看到青州的水灾治理的好棒啊!我听说有人特地画了疏浚图,青州才没有发洪水呢!不知道是谁,真的好厉害啊!”常婉开始吹彩虹屁,一边吹一边瞟楚长青:“这么有才华又厉害的人,想想就让我心向往之……” “……” 楚长青微微眯起眼睛:“画个疏浚图,就能心向往之?” 常婉暗自回想——根据第一手小道消息,画疏浚图的人不就是楚长青自己嘛,他这表现怎么有点不太对劲……难道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疏浚图不是他画的? “呃,当然,我的心向往之,也没有那么廉价。”常婉轻咳两声,“说起来……会画个疏浚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楚长青“哦”了一声,“是吗?” 常婉放弃了高深而婉转的拍马技术。 常婉:“自然不如神君又有才华又厉害。” 常婉:“我最喜欢你了。” 楚长青唇角抿起了一个笑出来,他声音散漫道:“疏浚图不过随手施为,受不得婉婉如此的夸赞。” 常婉:“……”淦。 这疏浚图果然是楚长青画的!还一本正经的装!! 楚长青顿了顿,笑,“不过,比起神君。” “婉婉什么时候。” “愿意唤我一声夫君呢?” 常婉抱着喜鹊,脸微微红了,她咳嗽了两句,瞪他:“我们还没成亲呢!” 楚长青握笔的手一顿,这才恍然想起,好像民间男女在一起,是需要成亲的。 他抬起眼:“那我们成亲。” 常婉:“……” 这狗男人!张口就成亲!求婚呢!!戒指呢!!八抬大轿呢!!什么都没有张口就成亲?可恶! 常婉:“……你想成亲就成亲啊?你想的美。” 楚长青眉毛微微一挑,看她:“婉婉不愿嫁我?” 常婉:“……” 常婉抬起下巴:“……我那么好看,你想娶就娶啦?” 楚长青若有所思。 看他这不解其意的傻样,常婉终于还是忍不住,若有似无的提示了他一句。 “人家凡间男婚女嫁的……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怎么也得……”常婉轻轻咳嗽了一下,“嗯,反正,想让我点头嫁你可没那么容易哦。” 留下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常婉带着小喜鹊就走了。 * 其实对于楚长青突然的求婚……算是求婚吧,常婉是十分意外的。 但是意外之外,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释然。 是啊。 总会等到这一天的。 阳光灿烂,常婉带了些冥纸,去了与君山。 那里有一座旧坟,飘零的樱花落满了坟包,青石墓碑上刻着【常樱】两个字。 常樱是九玄珠的化身,因此,这只是衣冠冢。 而衣冠冢旁边,有一座新坟,墓碑空空,没有刻名。 是个无字碑。 青风宗扫墓的弟子告诉她,这是裘符的墓。 “裘长老他……在十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去荆州,找到了夏长老,亲自收敛了常小姐生前的遗物,带回了这里,立下了衣冠冢。”扫墓的人叹息说,“不久后也就郁郁而终,我们便按他的意愿,将他葬在了这里。” 常婉忍不住:“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字?” 那弟子摇头:“这是裘长老的意思,我们也不懂。” “……” 常婉看着那座无字碑,“对不起。” “我没能把她带回你身边。” 樱花零落。 那个沉默的哑巴少年,终究是跋山涉水,将遗落在荆州的樱花,带回了她应当沉睡的故乡。 常婉说完之后,又看向常樱的衣冠冢。 那个有着琉璃眼瞳的少女,经历人间一遭,终究是回到了天上。 常婉坐下来烧纸。 她对常樱说:“我过的很好。” “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把自己嫁出去的。”她自言自语的,又像是闲聊,“我把自己养到那么大一点都不容易,中间又承你那么多的照顾,那么轻易的就被人捡走,总觉得亏了。” “……所以你要好好的,不要担心我。” 她带的冥纸很多,缠绵的烧着,烟火乍起,灰烬吹散。 喜鹊落在她的肩膀,叽叽喳喳。 常婉轻轻叹息。 她烧完纸,无处可去,身体飘落到了与君山的山头,看云海翻腾。 小喜鹊在她肩膀上,歪头看她。 常婉摸了摸它,“……不知道这山云有什么好看的。” 她低声说:“能让他一声不吭,独自看了那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第92章 洞房 喜鹊眨眼看着她, 忽然飞起来,啄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痛不痒的一下,常婉却恍若梦中, 纸喜鹊里有她的残魂,碰触的一瞬间,常婉看到了它这些年的回忆。 常婉看到了漫天的云海,衣衫单薄的男人安静的吹着笛子, 他的笛子已经吹的很好了, 只是流淌的情绪,却过于悲伤。 画面一转,却是男人在剪纸。 他低着头,眼眸深黑, 带着久积而不散的沉郁。 纸质很熟悉——常婉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当年她做喜鹊的时候剪的纸。 他手指修长,翻转间, 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喜鹊就成型了,几乎毫无差别,常婉又看到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巷子, 打开之后, 是很多有些残缺的纸喜鹊。 第一只, 被小心的用结界裹好。 剪纸而生的小喜鹊,她用的是很普通的剪纸, 终究耐不过时光荏苒,很破会坏, 而每年,他都会给喜鹊里的魂魄,换一个身体。 新的身体显然很好用, 常婉能感觉到身体里残魂愉悦高兴的情绪。 这个男人的用心,常婉体会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能让她心软,然后一遍遍心动。 喜鹊只是残缺的一缕魂,所能记住的东西也零零落落,残缺不齐,画面一转,很快,她又看到了漫天雷云霹雳,似乎是在渡劫。 这雷云蔓延恐怖,层层叠叠,每一道都有雷霆万钧之势,誓要将人碎尸万断而不罢休的架势。 小喜鹊被裹在了一层结界之中,把它定在了原地, 但常婉感觉到了喜鹊里的残魂在害怕,它很弱小,只是一道残雷的电尾,就能让它魂飞迫散。 可是它一边害怕,一边朝着男人冲过去,无数次冲到结界的边缘,又一屁股摔回去,纸做的翅膀折了,也不觉得疼。 男人站在原地,风雨沾衣,他面无表情,生生挨着天雷,仿佛没觉半分痛意,他侧眼,看到了喜鹊折了的翅膀,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轰——” 霎那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渡劫的雷云被生生劈散! 常婉看到他手里的剑。 是她的十寸雨。 随后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飞升的神光落到男人身上,他的额头浮现了一个细细的火焰标志,这是度过天劫之神,天道所赋的加冕。 是神格的彰显。 这一夜,整个九洲都在为万年而难得一遇的新晋的神君战栗。 男人却丝毫不见飞升的意思,他收起了剑,披着一身神光,把折了翅的喜鹊捧到了手心。 小喜鹊落到他手心之后就不闹了,圆而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看。 常婉想,原来成神是这个样子。 她又想,他额头的火还怪好看的,她却一次也不曾见过,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就见男人低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喜鹊的脑袋,他额上的火焰消失,细细的透明火焰燃烧在指尖,脸色也略微苍白。 常婉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喜鹊一缕残魂看不到神格之火,只是习惯性的啄了啄他的手指,男人指尖的火焰瞬间蔓延到了喜鹊身上,最后在小喜鹊的额头,凝聚成了与红色身体一模一样的透明火。 他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头吻了吻喜鹊的额头。 细而温暖的吻,轻浅又暖,他喃喃一声,“我的神女啊……” 画面逐渐破碎,常婉心隐隐作痛。 又是一转,男人安静的在山巅,看着浮生云海,她化身小喜鹊,呆在他的肩膀上。 神格加身,她听到了浮生万千的声音,众生纷乱的祈祷,声音嘈杂而混乱,有恶毒有善意,小喜鹊两脚朝天,一副晕头转向不行了的样子,他看它一眼,点了点她的脑袋,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常婉就看到他侧耳聆听,云海翻腾,他低垂下眼睛,指尖渐渐浮现出万千丝线。 常婉已经是神灵之身,借着喜鹊的眼睛,她认出了这些是纠缠交错的命运,她自然也见过这些命运线——但是冥冥中有天道告诉她,这些命运是不可以挪动的,神明不可以干扰凡人的运道,否则会受到天罚。 可是男人却随意拨动,从紊乱冗杂的丝线中牵扯出一根,然后和另一根连在一起,交接的缘分,衍生出黑色的恶果,或是红色的良缘,他黑瞳冷漠,倾听着众生的祈愿,不论良缘还是恶果,皆一一达成。 这样的日子,大概十分漫长。 他端坐云海之巅,倾听众生祈祷,黑色的眼瞳安静又冷漠,常婉看到了纷乱落下的信仰,由少及多,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院子里。 为人们达成愿望的是男人,神格也在喜鹊身上,可是人们信仰的,却是那位沉睡的少女。 常婉指尖颤抖。 每个人都有命运线,就算是神,也会有命运。 只是楚长青把自己的命运线藏的很深,常婉刚刚成神,懂的也不太多,凡人的祈愿多是身体力行的去帮忙,想不到直接更改命运线这种高级操作。 楚长青并没有教她。 她不懂,自然也不会去看楚长青的命运线。 可是现在。 常婉抿着唇,稳住颤抖的指尖,借着喜鹊的眼睛和神格,拉出了楚长青的命运线。 却是一条极其黑暗的线条,攀爬着种种不善的因缘和恶果,如同噬骨的魔兽,通红着眼瞳,随时会暴起吞噬这位高傲的神君。 那股穷凶极恶的气息,只是一眼,常婉就承受不住,崩开了线条。 他改了很多人的命,却将自己的命运践踏在脚底。 她看到暮色西沉,他带着喜鹊,来院子里看望她。 少女□□沉睡,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唇角却带着微笑,信仰要以魂灵为载体,她的肉身无法盛下,于是只能在她身周盘旋。 他宽大的掌心抚着她的额头,眼睫垂下,那俯视众生的无情眼瞳,终于有所动容。 看起来,整个人都很难过。 他大概是动了太多人的运道,神格又不在身上,所以喜鹊不在的时候,总是会倒霉。 但是他又太强,一些小小的霉运无伤大雅,只是喜鹊出去放风,回来的时候看到昂贵的碧海珍珠罐啪嗒歪倒,正好砸在正在看书发呆的神君脑袋上,珍贵罐啪嗒碎成几十片,神君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罐子,然后顶着毫发无伤的脑袋继续看书。 常婉:“……” 喜鹊却愤怒的不行,呼啦着翅膀开始啄罐子碎片,哒哒哒把自己当成了啄木鸟,最后嘴巴啄歪了,又对着神君哭唧唧。 男人沉默的看了一眼喜鹊:“……” 喜鹊歪着尖喙:“qaq” 常婉拒绝承认这只傻鸟是自己。 阳光从窗外进来,照出他唇角微末笑意。 喜鹊被男人拿起来,放在手中,常婉想知道什么书惹得他这么着迷,侧眼望去。 哪里是书,分明是画册。 却是少女坐在石桌前,拿着小刀,皱着眉头在橘子上刻字,好像是在做小橘灯。 笔触很细腻。 常婉一下想起来——这是她那天和秋染和刘沪一起做小橘灯的时候,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把小桔灯挂到了窗上,却到了楚长青手上。 正想着,眼前却突然一变,细碎的残魂被小心的抽出来,换到了另一只小小的纸喜鹊身上。 常婉看到那个歪着嘴的纸喜鹊被男人小心的收到了箱子里放好,随后随意的挥了挥手,地上的碎片便如清风般飘散。 楚长青摸了摸它的脑袋,他的命途穷凶极恶,不得善终,可是他的掌心却温暖的,让常婉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忽然就很想冲回常樱的墓前,跟她说一句,对不起,姐姐反悔了。 她想嫁给他。 不要八抬大轿,不要红妆嫁衣,就算他一无所有。 她都嫁给他。 * 楚长青微微眯起眼睛。 他很敏感的察觉,又人动了他的命运线。 但又很快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 是了。 整个九洲,除了婉婉,也没有谁能像闹着玩一样,抽他的命运线看个究竟了。 楚长青想到自己爬满了恶兽与纠葛的命运线,微微扶额,第一次觉得有点无奈。 果不其然。 下一刻,门被推开。 常婉动作气势汹汹。 少女肩膀上,无辜的喜鹊对着他眨眼。 楚长青想,不知道他那穷凶极恶的命运线,有没有吓到她…… 只是,凡人结婚还会请人算一下生辰八字,吉不吉利,他这样不好的运道,即使是神,也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他吧。 更别说姑娘自己了,要是凡间有姑娘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君运道大凶,怎么也得想办法脱了这个倒霉夫君…… 楚长青眉眼微微阴下,心情也沉郁了很多,如果婉婉不愿意嫁他,他也…… 却见常婉干脆利落的上前摁住他,死死盯着他的脸。 楚长青以为她要兴师问罪的时候—— 常婉咬牙,从唇齿间磨出了一句:“我们洞房吧!” 楚长青:“…………” 男人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盯着常婉的脸,“……什么?” “洞房啊!”常婉说着,耳尖也有点红,她不满的说:“……这种话为什么要我说两遍啊!” 想到对方一声不吭把神格都剥下来了,她好像再多说两句也没什么了,常婉妥协,“行吧。” 她开始楚长青剥衣服,一边剥一边强调说:“我说,洞房!就现在!” 楚长青:“……???”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9 23:58:54~2020-08-03 03:5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小艾啊 10瓶;紫夜璃兒 5瓶;程郁冲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大结局 后来, 听说青风宗上,有神君娶妻。 众人都知道,神君要娶的, 是那位端坐九天之上的高贵神女。 婚礼前一晚,百姓们都收到了神鸟托梦,第二日挂起红绸,将得到非凡无比的好运气。 是以这一天, 九洲的人家都挂起了红色绸缎, 家境贫寒的,也会有鹿角上裹着红绸的小鹿将红绸送到家门,哪怕是荒芜的山庙,也会被当地成精的野兽挂上红缎, 富贵人家为了沾沾神君的喜气。 百兽衔着红包, 红包里裹着的,有的是金银, 有的是喜气,有的是运气,也会有人开出来奇怪的东西, 总归是喜笑颜开。 绚丽的神鸟飞舞九洲上空, 八匹带翅膀的雪马拉着大红的轿子, 神龙翘首啼鸣,凤凰鸟展翅而飞, 霞彩漫天。 常婉戴着红盖头,她在九州之巅, 是青州最高的地方,寓意高贵之神。 这里被楚长青修筑出了漂亮的园林,名为婉仪园, 即使是最高的地方,气温却温和适宜,小鹿温和的窝在她的脚边,肩膀上的雪归披着小披肩,歪了歪小脑袋。 她一身凤冠霞披,整个人红的耀眼,长袖下藏着的手中,拿着一个苹果。 她望向窗外,天幕深蓝,青云之上缀着繁星与尖月,这是九州最高的山峰,从山脚到顶上,要走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阶。 白玉阶上下了封神咒,即使是再强的人,也要一步一步的走上来。 常婉一开始并不知道,只是在从青风宗飞到婉仪园玩的时候,路过了这条刚刚修好的白玉阶,当场就被那巨大的重力给从天上拽下来,要不是雪归在底下垫着,怕是得当场从神女摔成半残。 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阶,每一阶都是从深海采回来的宝材,由远古神明炼制而成,用来考验神明的意志。 常婉走了十阶就快累哭了,倒不是她神力太弱,只是这白玉阶磨练的就是人□□力量,众生信仰可使魂力强悍,最多滋养一下□□,而白玉阶会封禁所有神力,这么一来,靠着神力横行的常婉就只能抓瞎了。 最后被楚长青给提溜出来。 常婉:“你弄这么个阶梯做什么?” 她恼道:“这摔到我没事,摔到小喜鹊怎么办?” 男人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然后塞给了她一袋从凡间带回来的炒栗子。 栗子还有着刚刚出锅的热气,暖暖热乎乎的,常婉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高兴的说,“这是那天出去玩看到的栗子吗?哇好香啊。” 常婉咬着栗子,栗子壳都被剥走了,热乎乎的栗子肉咬着,软糯中带着甜香。 常婉贪玩,偶尔会用魂体去凡间闲逛,只是会看到喜欢的吃的吃不上,只能对着小摊小贩发呆,彼时栗子炒的正香,她就在一边巴巴的看着,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最后还是神君发现自家神女神游天外,摸索着找过来,就在人家炒栗子摊旁边看见自家馋的走不动路的小姑娘。 当下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是以以后出门回来,总会顺手捎带些吃的,炒栗子糖葫芦或者其他的,甚至在婚后还专门在山下设了小吃一条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后来常婉得知这白玉阶是楚长青娶她要走的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楚长青脑子是不是被东海水给灌了,晃起来都能听见水声。 常婉:“你干嘛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男人亲吻着她,慢慢给她解释,“婉婉是神女下嫁。” “我总要费些心思。” “给她最尊贵的婚仪。” 常婉觉得他十分的不可理喻,她本来不是什么神女,硬生生被他捧上了神女的位置,却又偏偏用这个理由,在娶她的路上费尽百般心思。 让她觉得又开心,又有些酸楚,她说:“其实你不用这样费尽心思,反正我们都没有父母,简单了拜了天地……” 楚长青打断她:“婉婉。” 他本就长得极其好看,狭长的眼眸,看人的时候总是极冷,但温软下来,却又让人百般心动。 他说:“我们都值得。” 常婉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了——是啊。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她心疼他,想让自己将就,可是她都忘了,这也是他的婚礼。 是了,这是在神明漫长的一生中,属于他们的,唯一的婚礼。 确实值得,最尊贵的婚仪。 雕琢华丽的白玉阶铺就了红毯,层层叠叠的落下,灵兽四处奔跑,互相张望。 男人一袭红衣,长发束起,拾阶而上。 常婉坐在婚房里,心跳的很快,她忍不住偷偷掀起一角盖头,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忽然有点酸酸的。 她和她的心尖人,算不上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以天道的处处挑衅,也称不上是天作之和。 可酸楚之余,却又是道不尽的满心欢喜。 常婉看着青云深处露出的一点白月尖,睫毛微微颤一下,随后放下了盖头。 九洲流行早晨接新娘回家,如果刚好踩着天光乍泄之时,迫开黑暗的晨光就代表着上天最美丽的祝福。 常婉耳力好,她能听到有人踏着沉稳的步伐,伴着细微的风声,朝着她的方向缓缓而来。 九千九百九重白玉阶,他走的每一步,都随着风,擦在她心尖上。 像白雪里的梅花屑,动人心弦。 门扉被人推开,透着红色的盖头,常婉感觉到晨色泄出一线天光,披在来人身上。 常婉感觉到自己攥着的红绸微动,有人握住了红绸的另一边,随后塌陷的红绸慢慢拉平,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婉婉。” “我来了。” 红盖头下少女展颜一笑,故意问:“你来做什么呀?” 男人披着满身的晨光,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来接你回家。” * 绚丽的神鸟飞舞九洲上空,八匹带翅膀的雪马拉着大红的轿子,神龙翘首啼鸣,凤凰鸟展翅而飞,霞彩漫天。 他舍不得她随他踏那白玉阶,是以早就准备好了带她的轿子。 常婉却不太乐意,她牵着红绸,任性道:“我就是要和你一起走白玉阶!” 她闹着小脾气:“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想娶我回家。” 楚长青说:“白玉阶并不好走。” 常婉:“它不好走和我想和你一起走冲突吗?” 楚长青:“……” 终究是拗不过常婉的脾气,男人牵着红绸,带她走下白玉阶。 白玉阶难上,下亦是不易,身上的神力变得十分的滞涩,踩下的每一步,脚上都像是缠了沙袋,非常艰难。 一开始楚长青牵着红绸,引着她往下走,后面,就变成了他牵着她的手,和她并肩往下走。 往下走,并没有往上走那么难,只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阶下来,并不容易。 常婉并不是专门修练□□的神明,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但是她只是握紧了男人的手,和他一起走了下来。 楚长青好几次都察觉到常婉似乎走不动了。 只是她顿了顿,又慢慢抬起脚步,跟着他往下走。 她又一次缓步的时候,楚长青开口:“婉婉……” 常婉却忽然开口说:“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走到头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轻轻松松,语带笑意,像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攥着他的手却更紧。 “你不要拦着我呀。” 楚长青心中微动,只觉得一片温软,就在常婉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却不曾开口。 只是下一刻,天旋地转,她被人抱在了怀里。 常婉:“!!!” 男人低声说。 “我不拦你。” “我带你走到头。” 男人声音醉人,常婉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一瞬间,所有的抗议都在心底安详沉湎,随后是徜徉的温柔。 她小声抗议:“这样不行!这样没有诚意……” 她说:“本来我们俩就不算是天作之合,这样的地方还要作弊,也太过分了。” 楚长青眉头微蹙:“婉婉怎么会这样想?” 他低头,隔着红盖头吻她,温声道:“婉婉不必忧心。” “天道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我们是天作之合。” 常婉小声说:“你怎么知道……” 她嘟囔:“你说是天作之合就是天作之合啊?” 楚长青笑而不语,他抱着常婉,带她走下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重白玉阶。 随后雪白的飞马拉着红轿,飞过满是彩霞的天空,将神君的娇妻,接回了九重天上。 待到洞房花烛,常婉才发觉哪里不对,这里好像已经不是青风宗了。 她茫茫然和男人喝了交杯酒,看着巨大的一轮月亮,晕晕乎乎,“为什么这里的月亮那么大……” 就好像,是在天上。 楚长青温柔的吻住她,声音低沉,“因为我们在天上。” 他的运道跌入万恶之极,然而九九归一,轻易掌控九洲运道而不使万民之运紊乱,恰是下一任天道所必有的能力。 所以最后,他虽缺神格,却恰好以缺憾之身,合以天道。 以九洲无冕,成为最强之神。 他解开了她的嫁衣,温声道,“婉婉,我们是天作之合。” 他说是。 那便绝对是。 常婉一杯酒醉的不知道东西南北,哼哼两声,抱住了他。 “嗯……你最厉害啦。” 她嘟囔着。 “反正,最喜欢你了。” 能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好。 是在闲来翻书落泪,又抱书流落过无数个午夜梦回,祈求了很久很久,才求到的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完结了,应该会放几个番外吧。 当然最好不要指望作者的尿性(。